缺失爱的卑微

胡杨林

　　你是《生死场》、《商市街》的作者，你应该想到自己文学上的地位。

你应该往上飞，飞得越高，越远越好。

—— 聂绀弩

　可惜这只鸟还没有飞高，翅膀就断了，于是躺下了。她就是——萧红。

　萧红先生文章上相当英武，但在处理问题上感情胜过理智。

——许广平

(一)、萧 红

和很多人一样，我开始了解萧红，是因为看了电影《黄金时代》。看电影也是因为主演是汤唯。

 我看《黄金时代》

中学时，学习鲁迅先生的文章，老师在课堂上提到过“二萧”即萧红和萧军，之后就忘记了。看过第一遍电影后，我只二刷，不是电影不够好，而是我没有勇气再刷。萧红太让人痛惜，电影也让人压抑，买来她的《呼兰河传》读一读，才进一步了解了萧红。

　这位鲁迅先生最青睐的弟子，在31岁的芳华之年就倒在了香港。

萧红1911年出生在黑龙江省呼兰河小镇，原名张乃莹，地主家庭出身实际上比常人的境况好多了，至少吃得饱穿的暖，而且女孩子也把书念到了中学，已经不错了。可萧红年幼丧母，除了祖父，家里人都对她不好，父亲冷漠薄凉，尤其是在继母的挑唆下，对萧红厌恶之极。童年没有温暖，导致她一生都在渴望爱和被爱的追寻中。

　萧红生命中的四个男人

一、表哥陆振舜

成年后的萧红17岁就和表哥陆振舜私奔，拉开了她悲情短暂一生的序幕。陆后来做了逃兵，断了生活来源的萧红无依无靠。

二、未婚夫汪恩甲

孤苦无依时投奔了曾有婚约的汪恩甲，在北平一家旅馆里同居。汪恩甲是靠着家庭的资助念书，俩人在一起也算是过了一段有钱有情的生活，汪家知道后，觉得萧红违约在先，私奔事件让汪家丢大了人，旋即断了钱粮没有了钱，汪在某一天就失踪了。

此时的萧红已经怀了汪恩甲的孩子，欠下来旅馆一大笔钱，被关进旅馆阁楼里，还差点被老板卖出去。走投无路，萧红写信给哈尔滨《国际协报》副刊编辑求助，从而结识萧军。

三、危难时的萧军

见到落魄的萧红，起初萧军只是完成前来资助探究的任务，看到萧红放在桌子上的画和诗，才感觉这个女人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应该说萧军是爱萧红的才气，是他发现了萧红的才能。二人一起生活的日子里，萧红相继发表了《弃儿》，《生死场》等生命里重要的文学作品。但萧军的大男子主义，以及对爱情的爱就爱不爱就不爱的随性而为，导致了这段美好的时光只维持了两年，期间萧军出轨，对萧红大打出手，公开场合甚至羞辱萧红，并认为萧红的成果都是他的帮助，妒忌她的进步和成绩。

四、婚礼相与的端木蕻良

萧红怀了萧军的孩子，但二人依然分手，发现来自东北的作家端木蕻良后，性情温和的端木欣赏萧红的文学才情，彼此非常谈得来。端木给了萧红婚礼，确实过上了没有没有打闹，没有讥笑，有的只是爱护，体贴的生活。

但端木懦弱胆小，生死攸关的时刻抛弃萧红，自顾逃生。萧红自始至终都没有埋怨过端木，在香港病重期间也是弟弟的同学骆宾基大部分时间在陪伴，据说第一本《萧红传》就是骆宾基写的。

电影里最让人感到悲凉痛心的时刻，也是在香港重病期间，精神好了的时候萧红就在病床上赶作长篇小说《呼兰河传》。端木玩失踪不露面，骆宾基问萧红，为何和端木能一起生活三四年，还会原谅他？萧红说了一句话：

筋骨若是痛的厉害了，皮肤流点血，也就麻木不觉了！

　1942年，炮火连天中，萧红在香港圣玛丽医院因庸医误诊病逝，年仅31岁。临终抱憾：

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萧红的一生，每一段感情都是飞蛾扑火，一厢情愿深情投入，纵是才华横溢，也抵不住感情里的折毁。

　萧红遇到鲁迅先生，应该是她短暂生命里最温暖的时光，不仅是在文学上还是生活里，鲁迅都像是指引萧红的一盏明灯。

电影里，萧红频繁造访鲁迅先生，许广平也有微词，因为她别无去处，在先生家里一坐就是大半天，确实影响了人家的日常生活，后来许广平干脆让周海婴陪她，许说，萧红心里太苦，无人诉说。在鲁迅这里，她可以像个小女孩一样，穿个红布衫转一圈问先生好看不好看，与其说先生像父亲，不如说像她童年时可以在他头上戴花朵的爷爷。在这里她找到了生活的希望，所以不愿离去。

萧红在东渡日本求学时，得知鲁迅先生去世的消息，悲痛不已，她一生中那岁月静好的黄金时代也随之消失。

　许鞍华最初决定拍摄《黄金时代》就不被人看好，事实也是如此，上映后只有几千万的票房，能有几个人买票去看长达三个小时的人物纪实影片。但是许鞍华说，我一直就想做个萧红一样的人，可我不敢，因为萧红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电影拍完了，萧红的问题弄清楚了，我的问题也想清楚了。

现在我也比以前了解萧红了，她就是文学道路上一只自由的心理有残缺的鸟，想飞却怎么也飞不高。

　萧红被誉为“30年代文学洛神”，民国四大才女，文学作品成就：《生死场》、《商市街》、《呼兰河传》、《弃儿》、《马伯乐》等。

与她作品的大气相比，有人说她情商太低，感情太单纯，以至于早逝，可惜了文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我就是这样一个想写写东西的人，我的愿望就是好好地写作。

——萧红

(二)、张爱玲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

　相比萧红，张爱玲则是响彻文坛，留下了许多被大众熟知并畅销 的作品，如《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她的出身和境遇也好过萧红。从没有缺过钱，服饰得体，妆容精致。

张爱玲1920年9月生于上海，从小学习绘画，英文和钢琴，7岁开始写小说，12岁发表作品。可是在她幼年时，母亲追随新生活，对她冷落疏离，父亲和继母忽略她伤害她，囚禁和殴打，造成他细腻敏感自我封闭的性格，但家世显赫，才华旷世，孤傲冷漠。

遇到胡兰成时，她24岁，胡兰成38岁，胡大张爱玲14 岁，二人从相识相恋相爱，张爱玲就像女儿找到久违的父爱一般，也是一头扎进，低到尘埃里，但是那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想象也在 3年后结束了。很多人不理解孤傲的张爱玲为啥会爱上一个渣男。

后来她遇上美国作家赖雅，那年她36岁，他65岁，整整大了她 29岁 。

张爱玲就是要一个父亲，认为男人大一些成熟有经验，像父亲一样的伴侣，能给予她想要的爱 ，她永远可以像个女儿般的天真 ，有这份爱就可以很好地陪她度过孤独的岁月，这就是所谓的“恋父情结”吧。

　1995年9月，张爱玲在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时，穿戴整齐，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躺在地板上，在美国洛杉矶家中安详地离开了人世，终年75岁，结束了她苍凉孤独而又传奇的一生。

　 　 (三)、霞 儿

“霞儿”，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因为从小她的脸颊上就有两片红扑扑的颜色，就像红霞一样，衬着那细腻健康肤色，像花一样的美。

　霞姐妹五个，她排老三，一个弟弟，排行第六，老小，你明白的。

我们这儿有句老话，“老大疼，老末娇，挨打受气正当腰”，说得就是孩子多的家里，排行中间的孩子不招人待见。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家人都欢喜，最后一个孩子好像东边人叫“老嘎达”还是“老疙瘩”什么的，我后来来自东北的同事常这样说。

霞出生时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姑娘，父母盼星星盼月亮的，还是女孩，也有点厌了。上学时，无人关注的她除了疯长个子，功课一分都不长。

初三那年，她家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她突然在那个上半期冬季学年，变得经常迟到，通常我们正在上第一节课，就听见一声“报告”，霞斜背着黄绿色的那个书包，就站在了教室门口。于是教室里一股凉风就从门缝里一下子就挤了进来，她个子本来就高，所以她的旧上衣显得愈发短小。这个时候的老师像是从眼镜框的上方无奈地扫过一眼，“进来”，就进来了，就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靠角落的座位上。

考不上重点高中，霞进了一所离家近的中学，化工厂招工，中学没毕业，她爸就让她上班了，一是减轻家里负担，也是看她不是块上学的料。

只要工作，不管你是多小年龄，都是大人了，小姐妹们已经有人开始处对象。

　有句话——“美不自知”。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美的。她已经近1.7米的个子，可她总是直不起腰来，怕别人说她傻大个，这时车间有一个部队转业回来的兵，乒乓球打的好，霞也去看。没多久，转业兵找上门来，她心里跳的厉害，自小就崇拜当兵的人，那军装，帽子，帅呆了，酷毙了！不久一起出入职工餐厅了，霞上班后似乎个子又长了一截，转业兵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她个儿高，可霞是欢喜的，眉梢上，眼睛里，都是。

偷偷地拉手后，他们就同居了，很快奉子成婚。做个妈妈后，一段时间里，她的脸上经常有青紫的印迹，别人问她总是说，孩子闹的厉害，她不小心碰着的。再后来，她又有了女儿，早早地儿女双全，啊，对了，她老公家有二胎生育政策。再回来吧，她老公明目张胆出轨，家暴她成了家常便饭。

　多年后，就是不久前，一次同学聚会上，风韵犹存的老班花一改往日的萎靡，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她退休后现在去一家私企里再就业了，有能力再美一把了，也号召我们要抓住机会，浪一浪😃😃班花大半生命运多舛，后半生要致自己。她让我们现在的老板是谁？哈哈哈！就是那个“报告”，“进来”的霞！

　　我们见到了照片上的霞，一身合体的职业装，挺拔的身姿，没有这个年龄的臃肿和常见的烟火气，只一眼就认出来她，不因个儿高，而是容颜依旧，改变了的是她脸上的自信和坦然。

　一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如何？霞的老公酒后告诉别人，她就是个贱货，只稍稍使了手段，她就跟他上了床，像个没爹没妈的人，给个糖豆吃都能骗到手，没什么稀罕，让她向东她不敢朝西，想离就离！

坚持到小女儿上了大学，霞也到了退休年龄，工厂前些年早就被兼并重组了，她很早就跟着姐夫的公司做事情，姐姐说她，上学不行，做生意不笨。在家人的帮衬下，她开了自己的小公司，几年下来，由于产业转型，她的生意不大不小不温不火倒是安安稳稳，自从遇到姐夫公司的那个助理张，权且这么称呼吧，她的情感世界像是开了挂一样。

现在她告诉儿女，她要结束现在的生活，开始后半生，儿子说，你就要当奶奶了，这把年纪，要想好了。女儿说，能不能等我谈好男朋友，结了婚。

……

　有人说，童年缺失的，成年后一定会找回来。

原生家庭里有多么缺爱，爱情里就有多么卑微。

不必苛责， 因为这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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