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1978年,简称“华工”的高校至少有两所,武汉的华中工学院和广州的华南工学院。两“华工”与南京工学院、大连工学院由教育部直属,被誉为“四大工学院”。本文所指华工数学831,全称为华中工学院数学系应用数学专业八三一班。华工数学系,由始建1953年的数学教研室发展而成。那年秋天,华工建校工程在喻家山南麓破土动工,数学教研室便应运而生,但正式组建数学系并招本科生是在改革开放之后。1983年,华工数学只招应用数学专业一个班,即华工数学831。</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40年前的春天,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家陈景润一夜间家喻户晓,流行语“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更是激发无数学子学习数学的热情。我不知道华工数学831的同班同学,到底有多少人是因为读了陈景润的事迹才立志报考数学专业的,我只知道我不是。华工9月开学时,我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对于华工数学831,我是一个迟来者。因为录取过程生误,我比同班其它同学入学整整晚了一个月。</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1983年9月,华工数学831其它同学安放行囊领取教材开始大学生涯的时候,其实我也怀揣舅舅给我10元钱和叔叔给的10斤全国粮票来到了武汉。只不过,他们被迎新的车队接进在我后来才入住的东六舍,而我则悄无声息地挤住在刚到机二系报到的中学同学洪利兵所在的南一舍。大学新生在那年代没有军训,他们白天在教室里为数学分析、高等代数、大学英语等全新课程而研读,可我还在为我录取事宜四处找寻:舅舅和叔叔用书信求助的朋友、华工负责片区招生的陈志祥老师、华工招办负责人饶迪刚老师,还有设在武昌马家庄湖滨饭店的省高招。</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奔波在大东门至关山口的武珞路上,两边高校林立,张贴大幅标语的迎新敞篷车不时从身边掠过,我向往和期待,还有苦闷和难言。全然无意大城市的景致,人着走着就走到了省高招的湖滨饭店。一天傍晚,省高招一位接待过我几次但叫不上姓名的阿姨,在饭店门口见到我,宽慰我说凭她的经验,只有华工院长朱九思才能解决问题。次日,我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找寻到大东门湖北财院处的湖北日报,通过报社群工部转送了我写给朱九思长达11页的信函。<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老院长朱九思果然显灵了,我国庆节回到家乡罗田后,便接到了录取到华工数学系应用数学专业的通知书。</span></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当年中国教育界,武汉两大高校掌门人——华工院长朱九思、武大校长刘道玉,常常被人相提并论。非常有趣的是,化学专业出身的刘道玉为武大选择了开放和自由,而哲学和外语专业出身的朱九思则为华工选择了严谨和踏实。作为全国人大代表,朱九思和刘道玉曾经联名提出议案,希望增加教育经费,加快教育体制改革步伐,营造民主自由的大学校风,得到全国人大的高度重视。</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1984年,执掌31年的朱九思把接力棒交给了黄树槐教授,但老院长谦逊的自评常常被华工人津津乐道。“我当院长时创造性的工作主要是两件半事情:一是提出了发展新思路,‘走综合化道路’和‘科研要走在教学的前面’;二是采取超常规的办法广揽了一大批人才;半件事是植树造林。”</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老院长为两件半事,倾注了毕生心血和智慧。其格局和道路以及树人和树木的基本理念,从华工这座森林般城堡的布局中,可见一斑。背靠喻家山脉,露天电影院、医院、邮局等构成华工中心,以南北为轴左东右西,东西两边辟有大操场各一坐、小操场众多;以东西为轴前南后北,前为教学场所及学生宿舍区,后为教师园工家属区。院门开东西南北,分区有东西,讲究的还是个东西。</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华工大小高低建筑都分区命名,依山就势、森林深处、池塘四周、马路两侧,非东即西。东西两区再分楼、栋、舍,楼为教学实验场所,数学系主体教学在东四楼,外语教学集中在东一楼。栋为教师员工的家,西二区52栋某门某号,是我叔叔的朋友闻家星老师的家,法国梧桐掩荫之下,五层楼的格局,前后上下长相一模一样,门栋开在靠山那边,找起来颇费周折。而舍则是学生宿舍,南三舍和东四舍就是东区的女生宿舍,为无数理工男心驰神往之地。后来,学校为青年老师盖的临时宿舍也叫舍,印象中我们辅导员毕志伟老师,好像就住过教八舍。</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走在校园里,同学们最引为自豪的是华工之大,即校园占地面积之大和在校生人数之多。当年盛传在校学生人数超1万的大学,全国只有五所,北大、清华、上海交大、西安交大和华工。而占地面积之大,华工仅次于清华。有年逢周二上午,我们要在东四楼上两节复变函数,再到西五楼上两节大学物理,中间相隔一个课间操的时间,我们通常要小步快跑才能确证不会迟到。其实,东四楼和西五楼,远没到华工的最东和最西。难怪华工学子戏称,有情侣分别住在华工东边和西边,无异于“异地恋”了。</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那些年,武汉众多高校流传一句话,“学在华工、玩在武大、爱在华师、吃在武师。”说的是华工学风严谨、武大浪漫多情、华师美女如云,而武师食堂饭菜最好吃。第一次造访武大,哲学系学弟方立新带着我们转了一上午,我跟大家一起上山下坡,走得有点累,便生感叹“武大不怎么平整”,马上被学弟纠正为“那是错落有致!”第一次造访华师政治系学兄金学锋时,最羡慕他们男女生可住在同一栋楼,还有宿舍木地板,走在上面感觉特别温暖。造访武师中文系学妹张志华,那时武师已改名湖北大学,在学妹宿舍匆匆见面后就走了,没尝吃到她食堂的饭菜,想起来只有遗憾。</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说起“学在华工”和学校对学生的严格要求,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胆颤心惊。四年学下来,我有两门功课共补考过三次。一门是李大华老师教授的数学分析补考过两次,一门是胡适耕老师教授的实变函数补考过一次。当年的华工,一学期同时有两功课考试且补考不及格者,将被劝退;有一门功课考试且补考不及格,可在毕业前再可补考一次,依然不及格者不发毕业证。《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等曾经同时发了一条消息,讲的是华工电力系因考试不及格3月份被学校劝告退学的罗某,9月份再次以优良成绩考取华工电力系的故事。其实,在那个春天,与罗某一同劝退的华工学生有25名之多,尽管只占在校学生的千分之零点八,但在学生和家长心中乃至教育界引起震动,不可谓不小。</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华工在学分学位制方面的改革,也不断推进。1985年6月14日,各大媒体同时刊载了题为《华工学生刘立平同时攻读双学士学位》的消息,入学两年不到就选学了三年级全部课程和四年级部分课程。经学校推荐,他在继续攻读应用数学专业学位的同时,又在武汉水利电力学院攻读水利专业学位,成为我省第一个同时攻读双学士学位的本科生。消息还说华工已选拔一批像刘立平这样的特优生和优秀生30多名进行因材施教的重点培养。</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刘立平是华工数学831首任班长,也是我们班年龄最大同学。华工对特优生专门出台管理措施,按学生特长和志愿,允许攻读双学位。提前完成教学计划规定的学习任务后,允许提前毕业,还可免试直接攻读硕士学位。教学上对他们实行导师负责制,进行专门培养。提前毕业的典型代表方复全,也出自我们华工数学831。原本4年毕业课程,方复全只用了两年半拿到学士学位并提前毕业。</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大约是1985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与方复全到东四楼一间教室自习,我演算题做得正起劲的时候,方复全突然拉起我往外跑。一出教室门,他很激动地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在证明庞加莱猜想!”非常惭愧的是,庞加莱是何人?庞加莱猜想是什么?我一无所知。也正是那天下午,方复全很兴奋地给讲了很多数学问题和故事。他讲庞加莱是法国数学家, 1904年提出了一个看似很简单的拓扑学的猜想,被称为“庞加莱猜想”,许多数学家毕生为证明它而努力;他讲南开数学所,讲数学家陈省身,讲数学家丘成桐;他还讲到德国数学家希尔伯特提出的20世纪数学家应当努力解决的23个数学问题,其间素数分布问题中哥德巴赫猜想因与陈景润有关,我印象深刻!</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之后不久,方复全就提前毕业,去了南开数学所,直到我毕业离校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关于他证明庞加莱猜想的论文,同学们间还流传多个版本。有说他写的论文转了很多个地方,但没有谁能说清楚他的证明是对还是错;有说他写的论文还不够完善,去南开数学所,是为了继续攻克猜想难题。许是因为他那个激动的拥抱,我一直很关注方复全的消息。直到互联网比较发达的新千年后,我才从网上得知他读博后,还在从事拓扑和黎曼几何的研究,并取得非凡成就,被特邀在 “国际数学家大会”上作45分钟报告,被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现任首都师范大学副校长。</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那个年月没有“学霸”一说,现时所说的学霸在当年华工校园随处可见,宿舍间教室里、饭桌前排队后、石凳上树荫下,都是一道道刻苦学习的风景。我们数学831就有很多学霸,作为这个班的迟到者,我最羡慕的就是学霸,张存红、鲁宏伟、陆彬、胡宗良、张清、萧锦福、卢文、陈武等,大大的一排,全班同学中几乎没有几个不是我追赶的对象,追赶了四年,我还是没赶上。比如同宿舍的下铺张存红,不光是数学成绩好,一直是班上学习委员,毕业时考上了复旦大学苏步青的研究生,现在在巴西研究数学。他钢笔字写得漂亮,研读《鲁迅全集》的劲头也令人敬佩。</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还有一个学霸兼女神臧维,她是华工数学831唯一坚持把数学学了下来的女生。我到现在都说不清,我们班毕业时到底有多少个同学,但我似乎都记得学霸追女神的动人场景。那几年,臧维一直是我们班数学男最中心的话题,我经常会听说,某某对臧维怎么好,无非也就是关心她,打个伞送本书占个位之类的。过了些时,传言中对臧维好的人又换成了另一个学霸,还是同学间关爱那点事。直到后来,臧维公开了她的另一半,原来是学霸胡宗良。</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华工数学831最大的遗憾,便是女生太少,使得本来枯燥的数学学起来更显累。好在我们毕业前,华工数学系招收了新疆班,来了不少女生。我们班团支书王守强果断出击,很快就牵起了姑娘的手。紧接着,班上最高个欧宜贵从女生宿舍东八舍找了个“八姐”;湖南小伙陈志红也将他华工管理系的同乡师妹,带进了东六舍。</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华工数学831的历史经验证明,数学男对爱情忠贞不二,胡宗良、王守强、欧宜贵、陈志红等四位,毕业前确定恋爱关系的数学男,至今都与另一半把人间烟火烧得非常红火。2018年9月19日,我出差北京恰逢杭州的马新生夫妇及天津的胡和平也出差北京,胡宗良和臧维夫妇尽地主之谊,请我们吃饭喝酒喝茶,院士同学方复全也赶了过来,我们交谈甚欢,仿佛少年。一见到臧维对胡宗良举指中偶尔露出的娇态,我便想起三十四五年前的华工数学831,温暖的,更像是传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