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纳兰~饮水词-赏

海阔天空

资料/网络

编辑/海阔

撰文/天空

纳兰性德（1655一1685），清初杰出的满族词人。《纳兰词》在他生前即产生过”家家争唱”的轰动效应。身后更是被誉为“满清第一词人”。他的词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占有光彩夺目的一席之地。纳兰词清新隽秀，其中<饮水词>更是哀感顽艳，颇有南唐后主李煜之遗风。

近代许多学者对纳兰词都极为推崇，犹以民国著名学者王国维的评价最值得称道：”纳兰以自然之言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饮水词的名字由来为：南宋岳珂<桯史-记龙眠海会图>中的“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饮水词》在内容上主要是悼亡、恨别、男女情思、景物咏唱等。其悼亡之作主要表达的是追念前妻卢氏之情，写的真切感人。纳兰还曾出使边陲，尝过远离家乡的离情别绪，因此恨别也是内容之一。《饮水词》中大都是真情之作，他主张”诗乃真声，性情之事也”。他在语言特色上追求的是”天然去雕饰“，即不过分追求词藻，自由抒发性情，反对雕琢矫饰。他反对雕饰，并不是不重视锤炼，而是主张不露斧凿之痕，艺术上锤炼到归于自然的程度。

他的这些真知灼见也是我们在文学创作时应该汲取的。今选十首《饮水词》中的篇章，共同欣赏学习。

　　上片写他随康熙帝东巡，山高水远已过山海关的情形。用”夜深千帐灯”来形容皇帝出行时的壮观景象。

下片以“风一更，雪一更”来描写荒寒的塞外，大风裹着雪花扑打着帐篷发出的声音。夜深人静时本是想家的时候，与家人在一起风雪再大也不怕。可此时就不同了，用”聒碎乡心梦不成”与上片”夜深千帐灯”相呼应，表现出了此时的词人与将士的共同的思乡情结，已经夜深了帐篷里的灯还亮着。

从”夜深千帐灯”的壮观景象，到因风雪交加的噪杂声”聒碎乡心梦不成”而思念亲人不能寐，再到”故园无此声”隐怨心境。将古人出征时的情形跃然纸上，给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信手拈来不显雕琢，语言朴素自然，直抒心境。是很为前人称道与后人喜爱的。

《于中好》 独背斜阳上小楼，谁家玉笛韵偏幽。一行白雁遥天暮，几点黄花满地秋。

惊节序，叹沉浮，秾华（注1）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这是一首悲秋之作。婉如一幅秋景山水画。上片写词人独自在残阳中上了小楼，用音乐来烘托气氛”谁家玉笛韵偏幽”，指笛子声里似有幽怨之意。他看到天上一行白雁飞在遥远的傍晚天空，地下是秋景萧瑟，几点黄花堆积，比满地黄花堆积更显得凄凉萧瑟。

下片”惊节序，叹沉浮”，开始秋色登高感怀：季节轮序人生沉浮，总是惹人伤感，”秾华（注1）如梦水东流”，来形容好事情总是才一来就马上消失了。”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注2）问旧游（注3）

”，意思是说南方的老朋友啊，你看，我有这么多的事情需要发愁，可还是很惦记你呀。此词清新婉丽，直指作者本心之意，是在思念南方的一位如花似玉的美貌女性朋友…。

注1：秾华指女子青春美貌。

注2：横塘，古堤名，在今南京莫愁湖。在古诗词中常以此堤与情诗相连。

注3：旧游，指从前游玩过的地方。

《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東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词的意思是说事物的结果并不像最初想象的那样美好，在交往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没有了刚认识时候的美好与甜蜜，象是以女性的口吻来回忆对薄情恋人的哀怨与遣责。

上片第一二句引用了汉代班婕妤被弃典故。班婕妤原是汉成帝宠爱的妃子，后被历史上有名的赵飞燕（注1）谗害，被贬入冷宫后有诗”怨歌行“，以秋扇为喻来抒发被弃之怨情。

第三四两句意思是说如今轻易的变了心，却反而说情人间就是容易变心的。

下片用唐明皇与楊玉环在骊山华清宫长生殿里盟誓，愿世世为夫妻的故事来叙说两人当初相见时的心境。又以扬在马嵬坡被赐死前的遗言：”妾诚负国恩，死无恨矣“。明皇此后于途中听到雨声与铃声而悲伤，作<雨霖铃>曲以寄哀思。借用此典故来说即使是最后作决绝之别，也不生怨。

以此来遣责薄幸郎：我与你就像唐明皇与楊贵妃那样，在长生殿里起过生死不喻的誓言，却又最终作决绝之别，也不生怨。而你又怎能比的上唐明皇呢，他总是还与扬有过比翼鸟、连理枝（注2）的誓愿。

注1：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苏轼诗中的”环肥燕瘦”就是指她和扬玉环各有各的美。燕瘦却体态轻盈，据传能在人手掌上跳舞，故深得汉成帝宠爱，后为成帝皇后。

注2：比翼鸟、连理枝出自於白居易诗<長恨歌>中的”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菩萨蛮》

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住。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阑干，夕阳无限山

此词是一”伤春”之作。”伤春悲秋”是中国古代文人一种特有的情结。学习词人对景物的描写，以此来抒发情怀的创作意境。

上片写春天的傍晚，帘外雨收云散，濛濛的飞絮粘在蝴蝶的翅膀上，使它想飞也飞不动。独居在高楼之上，无人相伴，只感受到四面吹来的料峭春风。

下片写楼外柳絮已凝成轻烟，暮色降临，笼罩在楼顶的鸳鸯瓦上。不要再凭栏远望，夕阳下绵延不断的远山，只能引起内心无尽的悲伤。

全词以白描手法写词人独立于小楼所见之景，全为景语，但景中含情，情景交融。毫无娇揉造作之气，令人回味无穷。尤以最后两句与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阳。

被酒莫惊春事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是首悼亡词，是为亡妻卢氐而作的。上片写丧妻后的孤单凄凉，用季节变化来烘托作者的苦闷心情。用”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阳”来回忆对亡妻的思念。

下片很自然的回忆起与卢氏在一起的幸福生活片段：自己酒喝多了，睡梦沉沉时，妻子怕扰了他的好梦，说话走动都轻轻的；后一句写夫妻以茶赌书，互相指出某事出现在某本书某页某行，谁说的对就举杯饮茶为乐，以致乐的茶都泼到地上，满屋都是茶香。纳兰是位痴情之人，对卢氐一往情深。他们这种幸福生活，极象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赌书的情形。用”当时只道是寻常”来表示与卢氏在一起时的日常小事，现在却再也不会有了…。可以说这是他的啼血之作！

《望江南》咏弦月

初八月，半镜上青霄。斜倚画阑娇不语，暗移梅影过红桥，裙带北风飘。

这首小词清丽空灵。以“空中悬半镜“喻初八上弦之月，形容的惟妙惟肖。说明词人是很注重对月亮的观察，才有如此佳句。接以倚阑不语的娇人情景，又转而刻画月移梅影的景象，最后以风飘裙带收笔。

《浣溪沙》

十里湖光载酒游，青帘低映白苹洲。

西风听彻采菱讴，沙岸有时双袖拥。

画船何处一杆收，归来无语晚妆楼。

这是一首描写江南自然风光的词，採用白描清丽简淡，婉如一幅山水画。全词清新雅致，勾勒出秦河灯火之夜：湖面、小舟、酒家、沙堤、美女、灯火。表现了词人欣赏与意欲回归大自然的情趣。这是饮水词集中少有的欢快明朗之作，令人赏心悦目，拍案叫绝！

《釆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 ，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霄。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这是纳兰词名篇中的名篇！上片写凄凉，下片写无聊。凄凉，便凄凉到彻夜无眠；无聊，便无聊到醉梦中都无奈。究竟是啥原因呢？如何才能解决呢，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在最后一句”梦也何曾到谢桥”，才看出词中所描述的人是在对一位貌似谢娘的女子的相思之情。

词中所说的谢桥，就是谢娘桥。关于谢娘有两种传说，一种说法是指唐代名妓谢秋娘，另一种说法是指因”未若柳絮因风起“而号称”咏絮才”的一代才女谢道蕴（东晋人，有着中国古代十大才女之称的，书圣王義之次子王凝之媳是也。）后来”谢桥”就成为一种象征：只要桥头站着使你心仪的美貌女子，那座桥便配得上称”谢桥”。

《浣溪沙》

殘雪凝辉冷画屏 。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此词上片意思是：殘雪因寒冷上冻发出寒光，使原本温暖的画屏变的冰冷。梅花随凉风飘落，忧伤的笛声传一，已是寂寞黄昏。深夜想起了往事，月色于无人处也好像朦胧起一哀愁的过客，身世凄凉。为何在知道你的故事后泪流满面？痛彻心扉的哭泣，在断肠声里，因朱彝尊（注1）的遭遇而辗转难眠。

注1：朱彝尊是纳兰好友，与陈维崧并称清词”三大家“。朱因与小其十岁的小姨子互相爱慕，从而酿成了一段不伦的爱情悲剧。

《梦江南》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心字已成灰。

这是一首纳兰痛失爱妻后的心情词。意思是黄昏后的鸦群飞远了，为什么我还站在那里呆望？象急雪一样的柳絮飘落到香阁里，晚风轻轻地吹拂着花瓶里的梅花，心字（注1）已成灰。

纳兰妻卢氐系两江总督之女，1674年与纳兰成婚。婚后三年卢氏因难产去世，纳兰的悼亡之音由此破空而起，成为《饮水词》中拔地而起的高峰。说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能超越也不过分！

注1：心字已成灰，是指”心字香“。烧心字香者，皆用香未索篆成”心”字，以此来表示对心爱之人的怀念。

后记

饮水词读来篇篇皆经典！在选何种篇章时颇为纠结。做为纳词的高山仰止者，对他的词更是爱不释手而不忍割舍。然而做为初学者还是要理性的学习他的创作技巧，和对生活中的事物是如何仔细的观察描写，以及对情感的抒发与意境和感悟等方面来介绍。

在下才疏学浅，对纳兰词的理解与认识肤浅的很，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到之处，希望大家谅解。

初稿成于去年今日。在此，特向为拙作付出心血的友人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祝福。🙏🙏🙏

向纳兰词图片作者致谢！

向帮助我的友人致敬！

谢谢您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