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那个臭小子站到终点

涧中月

    儿子星瀚从郊区去广州中心城区念初中的时候12岁，一路要乘坐三条地铁线路，历时一个多小时。初一上学期，每个周末我接送他往返学校。

这三条地铁线路乘客多，都比较拥挤。为了让星瀚抢到座位，等地铁的时候，我都是安排星瀚站到我的前面。尽管如此，我后面上车都抢到了座位，但星瀚从来没有抢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除非上车的人全部坐下，还有空位，这个位置才是属于他的。我把位子让给他，他也不要，常常都是站一个多小时到目的地下车。即便他等车的时候排在第一个位置，照样也是没有座位，别人总是挤过他抢到前面去了。

　　我对他上车后慢吞吞的样子很是着急，每次都催促他行动要迅速，还动手推他快点去占一个空位，但每回都让我失望。

“为什么你站在第一个等候位置，也抢不到座位呢，每回站一个多小时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吗？”看他这副慢劲儿，我就数落他。

从上幼儿园时的集合站队开始，我就发现星瀚多数时间站在队伍的后面。老师分发水果轮到他时，就剩下小个儿的；孩子们领皮球玩，轮到他领球往往就领完了；上小学送他去培训机构补习，我常常从窗户中看到别的孩子争先恐后举手发言表现自己，他却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幅谁爱发言谁去发言好了的做派。这孩子，就这性子！

　　这个星期我又与他一起去学校。等地铁的时候，我一回头，星瀚似乎早就料到了我要开口说什么，抢先张口坚定地大声说道:“要抢你抢，我不抢位！”

我提着被褥上车快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星瀚照例不愿坐我得到的位置，肩上背着的书包不轻，到站的时候脸上憋得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紧咬。

“爸爸，我站着不是一样也到站了吗!”星瀚一扭头就走出车外。

　　出地铁站的时候，我们站在电梯上，升向地平面。

我在后面看着他的头越过地平线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这个倔强的家伙，已经有他自己的人格偏好了。幼儿园领个小水果又怎样呢，总得有孩子吃小个的;皮球玩得少一些，也不妨碍他如今长得像我儿时村里的孩子们一样健壮;少与别人争抢发言的机会，如今不照样上了顶尖的中学吗？不去与人争抢座位，位置总归有人坐，站着一样可以到达自己的站点，为什么就非要做一个争苹果、夺皮球、抢发言、挤坐位的人呢？

　　好吧，就让这个臭小子站到终点吧，他应该成为他自己，因为他决意要做那样的人，并且愿意承担由此而来的一切。

2018年12月14日，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