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飘飘舞春风

李凤翔中国画工作室

　　细柳飘飘舞春风

文 武 超

十年前，因着一个机缘，成就了这篇文章。这是我写的第一篇网文，以之纪念。

不知为什么，最近老是回忆起童年的往事，才刚过了四十岁啊，难道我真的已经老了吗？ 清明节去爬山，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许多柳树，它们绊烟锁雾，枝杈相拥，起起伏伏的景致，忽然之间，勾起了我对柳树的许多记忆，那是我儿时的欢乐，恍惚间我便有了这些-------

家乡在黄土高原腹地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虽说不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却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淳朴的民风。西银公路穿村而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萦绕在小村的北边。小河的两岸栽满了垂柳，这些柳树真的实在是太大，太老了。有的巍峨挺立，一付安然若泰的样子；有的像远古而来的智者，斜依着身子在那里低头沉思；有的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河岸，就像盼望游子归来的老母亲，努力的向远处眺望着。它们中最小的也要几个人手拉手才能将它围起来。有些已经枯死，有些树干已经中空，也有些不知是遭受了雷电的侵袭，还是大火的烧烤，半个身子都被烧焦了，裸露着黑乎乎的身躯，实在难看。听村子里的老年人说，这些柳树的身世可是大有说头的，当年左宗棠西征新疆，路过我们村子，曾在小河边安营扎寨，浣马洗涤。养足了精神，有感于家乡父老乡亲的盛情款待和小河之水的甘冽清纯，便下令兵士们栽植了这些柳树。它们这一站就是一百多年，历经风雨，见证了历史的沧海桑田，忠实地守护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子民。人们习惯的尊称它为“左公柳”。其实，它们已不单单只是几棵老柳树了，它们所承载的是家乡兴衰变迁的往事，是父老乡亲记忆深处对既失岁月的怅然和留恋，是远方的游子对家乡魂牵梦绕的念想和寄托啊！

　　柳树，自古以来，就是人们称颂的对象。浩瀚的文学典籍中，吟诵杨柳的诗词文句，信手拈来，随处可见。其实，古典诗词中的“杨柳”是专指柳树的。传说当年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时，在河两岸广栽柳树。他带领群臣顺河巡游，看到翠柳依依，柔枝飘飘，红裙绿袄的少女们在柳林间漫舞，好一幅人间春景美图。于是龙心大悦，特赐柳树杨姓，故曰：“杨柳”。这也许就是别样的皇恩浩荡了吧，从此杨柳也便成了柳树的另一个名称。杨柳，虽不是树中的伟丈夫，也没有松柏傲雪凌霜的风骨，却以其柔弱多姿，垂丝扬絮的阴柔之美，自古就赢得了文人骚客们的偏爱。汉代以来，朋友相别，都有折柳相送的习俗。因为细柳飘飘，柔丝绵绵，代表的是朋友或恋人之间爱意深长的情愫。而“柳”“留”同音，折柳相赠有挽留之意，表达的是朋友之间依依不舍的心绪。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王实甫“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杨臣源“杨柳含烟灞桥春，年年折柳为行人”高鼎“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他们所要表达的爱恨情仇，岂是能说得完，道得尽的。

柳树也实在是太好活了，不论是多么贫瘠的土地，也不论是多么恶劣的自然环境，只要你愿意，只要插下柳枝，它就有可能生根、发芽，最终成为一片郁郁葱葱的柳林。俗话说：有心插花花不活，无心栽柳柳成荫，充分说明了柳树极其顽强的生命力。这是生命的奇迹，由此我想起有谁曾经说过：地球上凡是有太阳升起的地方，就会有华人的足迹，就是孕育生命与希望的所在。华人以其顽强的生存能力和适应能力，无论来自何处，身处何地都能孜孜以求，繁衍生息。这是中华民族千百年来坚忍不拔，艰苦奋斗精神的真实写照，不也正是炎黄子孙生命不息，奋斗不止顽强品格的根么？我惊叹于生命的可歌可泣，忽然之间，我对这些老柳树产生了油然的敬意！多少人曾经讴歌松树的风格，可我觉得这平凡的柳树精神却更值得让人们称道。

春天到了，柳树是报春的使者，当其他万物还畏缩在残冬中时，料峭的春寒里，柳树已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吐绿含嫩，早早的给人们带来了春的信息。在苍茫的原野上，在灰蒙蒙的天宇下，在衰草连连，艾蒿凄迷的季节里，那是怎样的一种惊喜，怎样的一种颜色，更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远远望去，几十颗参天大的柳树正在冲开冬日的桎梏，努力的舒展着自己那修长的手臂，柳丝飘飘，道不尽的风情万种，说不完的万千仪态。叶芽儿起初只有米粒般大小，颜色也并不好看，但是，渐渐地你会发现如同母腹中孕育的婴儿，它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长大了。忽然有一天，你很惊异地发现，在山脚下，在小河旁，在你目力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有一片鹅黄色，浅浅的，嫩嫩的，有时候只是一个点，有时候却是一抹，有时候又是一堆一簇，那是怎样的一种黄啊，忽明忽暗之中，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那是生命的色彩啊！你会惊叹于生命的可贵与神奇，甚至还会因此而热泪盈眶，这，是对生命的礼赞！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春风渐起，南飞的燕儿们回来了，在村旁的柳林里穿梭，在飘飘的柳丝间呢喃。那些老态龙钟的柳树们，不论是中空的，还是被火烤焦的，都抽出了新芽，就像《天仙配》上的槐荫树，咧开来它那粗糙的大嘴，焕发出了青春。柳色也由鹅黄到嫩绿，再到油油的深绿，这时候，柳树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柳荫里绽放着笑容，荡漾着欢声。掏鸟窝，折柳枝是我的最爱，也是我的拿手好戏，粗糙的树皮将脚掌心刺激的酥麻酸痒，现在想起来似乎还有些感觉。放学后，我会与一帮小伙伴们窜到柳林里，蹭蹭地爬上树，折柳枝编帽圈，在树洞里玩捉迷藏，也会学着小兵张嘎的样子玩打仗的游戏。此时此刻，老柳树们成了我们最好的伙伴，以它宽厚的胸怀，粗糙的大手包容着我们，呵护着我们，我们也就在它慈爱的目光里一天天的长大了------

一年又一年，冬去春又回，不论是酷暑还是严寒，无论是雷电还是风雨，老柳树们都伫立在村头，以它不屈的身子护佑着这一方水土，还有生生不息的我的父老乡亲。岁月将我们的欢乐，我们的休戚，我们的故事，都沉淀了下来。在老柳树枝杈间，在它的柔枝上，在它皲裂粗糙的皮褶里，流淌着我们永远也无法释怀的记忆。就像陈年的老酒，历久弥香。日月穿梭，世事更迭，人们一代又一代从老柳树下走过来或走出去，飘落的是故事，捡起的是回忆，变了的是容颜，永远不变的是对故土的情，对家乡的爱，还有着对老柳树那深深地眷恋和敬意。

哦，梦中的老柳树啊，我的伙伴，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