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娘!

魏渊平

<h3>  我娘的确老了,她就在那灯火寂寞的暗处孤独地坐着。</h3><h3> 她嘴唇翕动,弱弱地隐隐地说着什么。那语言,只有我——他的儿子,才能听得懂。</h3> <h3>  每到入秋以后,我娘就感到格外地寒冷和饥饿,这种感觉来自她精神深处。</h3><h3> 秋天,故乡的原野上,到处都是疲疲踏踏软下来败黄的死草,偶尔有那零落的,不披一枚叶子的果木,还有柿子树。</h3><h3> 野风,无序空嚎的时候,在空中吹出撕裂尖锐厉声的口哨。每回我从外头回家进村,我都会远远地望见我的娘颤巍巍地拄着歪脖的树棍迎面走来,我清晰地望见她昏浊的眼神,还有满是柿子树皮皴裂褶皱的脸,我知道她的血正在慢慢退潮,变凉。她的生命逐渐的在枯萎。</h3> <h3>  我的一大片情感,荒芜得象整个死去的冬天。操纵我悲情里的那根神经,像风中摇曳难定的黑幡,不停地摇曳并长大,覆盖我所有曾经的记忆。 黑夜里,我能一次次感到我娘被胁迫着,我能听见她离去时渐渐身体的弱小,渐渐模糊的喘息,我清楚地听见,她若有若无地在唤我的乳名。 娘!她不晓得自己的归期,所以放了我去远行他乡。我想得出,她是怎样地抱着病体,蹒跚挪步,坐在家门口冰冷的石头上。直到现在,我才体会得到她用着怎样的表情端详的看着我,怎样望着我背了行囊缓缓离去时,为了奔生活而漂泊异乡的背影。 那时,我曾回过头。<br></h3> <p>  我回过头,看见我娘她缓缓举起手臂,向我轻摇,就像冬季枯树上那已经没有指望的干叶子。她的挥手,以后在我的记忆里,变成了永诀的休止符。这休止符,停顿在我少不更事时那条古老又狭长的小巷黄昏。那黄昏,我娘在晚归的炊烟里,呼唤我回家。</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娘!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传宗接代,她饱含了多大的苦难,“含辛茹苦"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显得真的太单薄了。</p> <h3>  在我的记忆里,我娘从来没有喊叫过她苦、她累。在他行将就木即将瞌上沉重的睡眼时,儿子却不在娘眼前,弥留人世撒手人寰间,没有儿子执手相送,生个儿子跟没有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道我娘,她在龙泉之下现在的感觉,她会不会很后悔生了我,生下我这个不仁、不义、不孝的儿子。<br></h3> <h3>  自从我怀着马不停蹄的忧伤,由长沙到了汉口,在黄石接到已经耽搁了时辰那如刺的电报,再到武昌,过孝感,奔信阳,越驻马店过许昌过郑州,转西,从洛阳过三门峡,过潼关过临潼回到长安沣河东边,我的村口。我的娘亲啊!已经早一日长眠于地下了。<br></h3> <h3><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在村口,我长跪不起,匍匐在地用我早已泣得无声的干瘪嗓音痛嚎这给了我生命的人。</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在我娘的刚覆新土坟茔前,我长坐着,天地之间娘和儿,就这样已化为阴阳永隔。</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娘在离去的霎那,她肯定在望乡台上左等右等,等她的儿子回来,最后也肯定是失望含泪不舍而去。</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木然地望那望不见的望乡台,我隐约地听,我想听我娘呼唤他唯一儿子声音,可是,这时却连一丝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div></h3> <p> &nbsp;&nbsp;&nbsp;&nbsp;在生的背面,一定有两人,穿了一袭黑衣和一袭白衣,他们面容模糊,他们执着拂尘,引着频频回头满眼泪水的我娘,。我娘她,可怜地,一步三回头,步履沉重,心怀不舍地远离去了。</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黄昏的天际,晚霞停止了游走,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告诉我,我依然在这里,在这个我已经不太眷恋的尘世上。</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为了我那已经将近七十岁孤独着的父亲,我不敢让思维像尘灰一样轻灵飘荡。如果再遇着风,怕是再也聚不拢了。</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守着窗,守着娘留下的物事,守着清风送进的月光,守着我娘生我时的苇席土炕,守住的却是不老的哀痛和思念。</p> <h3>  今生的分别,哪一世才能换得来重聚啊,我可怜的娘啊!?她再也听不见她的儿子——我,喊她“娘”了!!! <br></h3> <p>静虚村人(魏渊平)2018年12月13日根据金安与母亲的故事改编。</p> <h3>魏渊平,西安市摄影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自由撰稿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