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杂记大王

满眼青山未得过，

镜中无那鬓丝何。

只言旋老转无事，

欲到中年事更多。

　　马上又要长一岁，上半年过得恍恍惚惚，没啥大事，下半年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啥大事。工作就是挖坑盖大楼，坑不好填，楼也不好盖；生活就是训媳妇和吼孩子，却经常被反杀，一地鸡毛，一笔糊涂账。

　

　　这一年的感受，苦难的中年开始了。

夏天，母亲病了，病的很厉害，起先她不跟我说，怕我担心影响到工作，自己硬撑了两周，直到撑不住了才告诉我，去杭州的旅行计划取消掉，我们开车回了家乡，虽然后来回北京检查没什么大碍，但当时在家确实没少折腾，各种查也查不出什么，因为有医保，没花太多钱，只是手里攒下一堆可怕的数据，这时对家乡的感觉就只剩下心底的亲切感，有朋友有同学，有你熟悉的街道，你说哪里我都知道，可办起事来，她却不认识你了，那会儿的我，整整两周，很无助很心痛很害怕，我想走，想回北京，想带我的母亲回北京，可她太虚弱了，根本挪不了地方。

在家的两周里，白天带着母亲看病做治疗，剩下的就是想喝酒，自己找酒喝，酒精是好东西，它可以让你暂时逃避现实躲避恐惧，跟同学喝，跟朋友喝，自己吃饭也喝，喝晕了找安慰，不喝不行啊，只要是清醒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恐惧，在毅哥家喝了个通宵，我说哥我想你了，还抱着他哭，他笑我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矫情？！我艹，我现在可以说我他妈的哪是想你想的要哭，我妈病的厉害又查不出原因来，我是真害怕呀！回去的当天，家里有个大西瓜，后来我问母亲是谁买的，她说她下楼去买的，说孙女不轻易回来，我也买不了别的东西了，就近买个瓜，她回来可以吃啊，我哽咽语塞，十几斤的瓜，自己爬楼都爬不上来了，还去扛个瓜！母亲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有所好转，我们回到北京，反反复复做了多次检查，没什么事，才算长舒一口气，什么医保不医保的，关键是病要看个明白，人好起来就行！

下半年母亲跟我重复最多的话是：“你看着弄吧，我不管了”，说话的语气很轻，却让我感觉到责任重大。

　　闲时喝酒拉家常的时候，难免聊起家人和父母，我身边有几个朋友，家人各种原因去世的，每个人的遭遇和感受都不同，即便我的朋友自己说的眼含热泪，现在的我还是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以跟他们讲讲我的父亲，他走了快十年，我不知道他的少年时代到底有多穷有多苦，现在能体会到他的中年辛酸，有时也会幻想一下陪伴他的晚年岁月，唯有透过记忆中的蛛丝马迹和幻想中的点滴期盼，逆着时光往回看一眼，看见那个抽着烟喝着酒看着我的他，时间是解药，可以冲淡伤痛，以前与他生活中的一些不经意都渐渐的模糊了，时间久了，现实你得接受吧！

马上又要过年了，又得回老家，去看望大爷二姑三叔，都六七十岁了，一年见不了两回，每次去总要留下来吃个饭喝点酒，家长里短的聊个热闹，我就给他们讲在北京的事，斗他们开心，可这么多年，又总是在我爸这绕不过去，说着说着他们就得哭，走的时候他们还哭，哭的我啊，肝颤，每次回趟老家，这个肝都得疼。

在老家，堂弟跟我说：“哥，那一年你清明节没回来，咱爷爷非要上山去上坟，念叨不知多少次了！”“老头腿瘸啊？咋去的嘛？”“背上去的！”听完，我喝了一大杯白酒，八十多岁的老头，给老伴和儿子上坟，什么感受？！我没敢去问弟弟，也没敢去想象。那一年夏天，我在上班，我爷爷给我打来电话，说如果不忙就回家待几天，他老了，管不了我了，让我自己好好的，当时我手上有事，跟爷爷附和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一周后，老头驾鹤西行。

　　平时不愿说这些，即便是接受了，依然是个沉重的话题，喝了酒还可以，因为醉了就没那么痛，父亲最后三个月的时间，我是刻骨铭心，为什么那么清晰，那因为那一年我刚到北京，因为他在北京治疗，因为那一年我在北京却只认识路，因为痛苦，因为煎熬，因为无能为力，当时的感觉就像今年夏天在家乡的感觉，只认识路！后来我爸人走时我都没见上，一句话也没留下，这叫什么事？！这是遗憾，终生遗憾！什么事业为重，什么他妈的诗与远方，狗屁！自己爹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躺在病床上，你还专心忙事业做奉献？！心咋就那么大呢？那就是扯淡，就是狗屁！

我觉得人在老去病死之前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衰竭，主动打电话给你是有暗示的，是非常希望你能回到身边陪陪他，陪他最后的这点时间。有时，上司或客户打电话，言语中的暗示你能很快领会，而亲人话中的思念你却经常忽略掉！亲人之间就是一世之缘，在世间的缘分已尽，就不会再有下辈子。人没了你回家跪叩泣血，一切都晚了！最难过的事情并不是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财产，而是什么话都没跟你说就走了……

我们这一代人，都在追逐着所谓的成功，盲目的追逐，就像磕了药，不顾一切。为此，牺牲家庭，失去朋友，丢掉健康。或许等到你足够成功了足够富裕了，但美好却可能不见了。在世三万天，对待事业或工作，做到积极和努力，也就欣慰了，哪里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忙碌。

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如果能爱身边的人多一些，就尽量多爱吧。苦难人生，给我们的时间太短、机会太少，来不及爱，人就老了。

八九月份的时候，我跟一位兄弟吃饭，和他聊起母亲生病的事，他叹了口气说，哎，我妈也刚做了手术，受了点罪；头几天，我另外一位好兄弟来找我，吃饭的时候，他说他的爸确诊了癌症，我很震惊，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我们几个是发小，从小玩到大，家里的条件也算不错的，一直觉得，疾病距离我们很遥远的，没想到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苦难，是人生修行必须的经历，只是有早有晚。

女儿上幼儿园时问过我，我的爷爷在哪里了？我说爷爷去天堂了，那里很幸福，没有痛苦，他在天上每天都可以看到你，他保佑你，所以你幸福快乐。今年我改口了，很直接，爷爷得重病死了，烧了，没了，埋了！编那些瞎话骗她干嘛，没意义。

小时候再穷再苦，感觉是幸福快乐，长大了过得算不错，感觉却是又苦又难。女儿还问过爷爷奶奶年轻时是不是很穷很苦？我说是的，不光爷爷奶奶姥爷姥娘，你爸你妈现在也是很穷很苦，只是时代不同了，穷苦体现出来的方式不同了，人生本来就是有快乐有痛苦，苦难长生，我们会想尽办法让你过得幸福快乐，让你远离苦难，你现在还小，就算苦难在你面前，你也不认识它，等你长大了，苦难还是会来找你，你绕不过去，所以你小时候就得锻炼自己，让自己长本领，让自己变勇敢，以后它们真来了，你也不要害怕。这些，一半是鼓励，一半还又是瞎话。

　　今年身体状态出现断崖式的下跌，我一个爱运动爱健身的中年男子，今年下半年突然就报废了！跟腱炎、筋膜炎，生化也有几项不及格，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应该属于体质问题，底子差爱长病，自己嗷嗷练了好几年，整体水平跟人家天天躺着不动的水平持平。这次很重视，锻炼就先暂停了，原本今年定了1000㎞的跑步计划，跑了768㎞就歇了，小年轻的喊：“哥，打球啊？！” “艹！还打个球啊！老子跟腱有伤，拉断了你赔吗？！”年轻那会，看三十几岁的人打球，笑话人家奋力一跳10公分，现在看来一个球样，说不定还不如人家，万一奋力一跳筋断了，丢人不丢人，这事儿不能蛮干，得悠着点！原则上，该练还得练，慢慢的练。

　　今年的喝酒踩了急刹，工作日不能喝，即便周末有人来做客，我只负责下厨，酒桌上，以茶代酒。有个老乡，特爱喝酒，平时一本正经，周末从不清醒，也没啥爱好，我们几个中年油腻男跟他说，你买个单反玩玩，弄个珠子盘盘，买双好鞋跑跑，一概不感兴趣，早晨喊他爬山他起不来，但那个什么宝什么东，夜里喜欢搞个什么闪购特卖活动，只要有卖酒的，半夜定闹钟起来戳手机，上次戳了一箱酒，拿了半箱放我家，我以为送我的，后来他说是存我这，说全搁家里怕过上几个周末就没了，搁我这实在忍不住了就过来喝一点，不过还是很快就喝完了！以前一起喝酒，一瓶白酒我俩对半分，整完再搞几瓶啤酒；现在还是一瓶白酒俩人分着喝，他九两七，剩下的归我！我说兄弟你也得注意啊，你是比我年轻两岁，平时不让喝，休息日也架不住这么整吧？他说没事的，我还年轻我心态好！我就骂他，心态年轻身体就年轻？！这是屁话！心态可以保持年轻，但身体开始老化了，得承认！底子好也不能这么作。

今年发现脑子不好使了，不记事儿，总觉得好多事情就是昨天的，头几天徐州有个兄弟打电话说，从上次参加一位老班长的葬礼后就没再见过，有机会回来喝一点，我一直记得是今年上半年，仔细一想，是2017年。紧跟着又想起上半年厢红旗有位大哥喝多了，把包和钥匙落我车上回不去家，我半夜给他送钥匙，再一想，竟是2017年上半年。唯一不变的是脾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然的急躁和执拗，说话还是直，也得罪了一位同学，到现在也不怎么搭理我，人生这么短，你到底要啥时候消气呢？哪有那么多气生？

　　下半年有点忙，好几个事同步开，真是忙的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加班加点很正常，周末也干活，有一段时间是好几天也没回家，有时回家待一会儿，又回了单位，很久都没这么的拼了，累是累了点，也没啥抱怨，就是觉得对不住小孩，有一次她说，爸爸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这样我就认为你是早晨起来上班走了；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学琴，你好久都没去了……

由于工作的原因，接触的部门不少，从国字头的到街道办，各行各业各种层面的都有，比较了解一下，综合比较起来各有利弊，心理也平衡了，钱不钱的不讲，首先，你得干活，态度要积极，快40岁的人了，有事干说明你还有用，要不干嘛呀？是等着退化？变中年痴呆？还是等着被干？！其次，别吹牛扯淡，多大能耐就办多大的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你几斤几两的功力大家心里都有数，第三，就是真诚一点好不好？你激活装13模式，人家也只好演戏！！！

年底了，又是评功评奖时，我心里笑，记得当年工作没现在这么努力，年底评优评奖打破脑袋的争，现在无求所谓了，曾经有过就行，给年轻的吧，好轻松的样子。淡泊名利这个词，别人说是夸奖，自己说是自嘲，其实是对有些事情实在没有办法，也看开了，顺其自然吧。但是不管怎样，自己份内的工作还是要好好的干，努力的干，马上就干，务实的干。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有很多的同学朋友，这一两年来都没见上，大部分忙着伺候二胎，还有的满天飞，太平路上的几个大哥，我也有半年没见了，总之各有各的不易，又老了一岁，多多保重！

我曾是个文艺青年，喜欢画画，喜欢摄影，偶尔写个打油诗，今年越来越不行，事太多顾不上，还有就是既烧脑又烧钱，玩不转。

今年好多人都不发朋友圈了，我偶尔还发个段子，一是为了记事，二是为了添个乐，要不真的就剩微商和代购了，不过也较少发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少了。一篇长文，纪念一下即将过去的2018年。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少年时光还未曾遗忘，青年狂躁也未曾远去，中年旅途就即将开始。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现实中，你是个苦难中年，身后跟着个阳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