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的百日照

敬畏自然

我的青春很短，几乎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光。所以长得老相，加之性格沉稳，初中时同学们就喊我“老x”。

看看来到30多岁了，文革的世道还没有去意，望眼欲穿的一展宏图的机遇遥遥无期。长子6岁了，在世俗的怂恿与鼓励下，在生个女儿的欲求驱使下，不顾家人的反对，抛开曾经坚定的只要一个孩决心，我又再次怀孕了。这标明我对梦想的彻底放弃，对人生未来的绝望。

1977年春天我的第二个儿子降生了，他不是我想要的女孩。月子里，从街上游行队伍不时传来打倒四人帮的口号声震耳欲聋，我知道文革终于结束了。

这时的我两个孩子不比一个孩子，家务负担、经济压力、个人年龄，体质精力，都大不如从前。提及世道变化给人们带来的发展机遇，使挨过蹉跎岁月的有志青年个个似箭在弦上，身未动心已远。可是我却被身边这把大锁头牢牢锁在家中，什么机遇都与我无缘了。我只能孤独面对自作自受的困局，机遇偏爱有准备的人这句励志的话语，使我五味杂陈：蹉跎岁月里我没有放弃从大学开始学习的英语，已积累多年刻苦努力的较为深厚的基础，如果考出国研究生，得有多大的优势呀。身边的丈夫正在现学日语还在备考出国研究生。

在经济拮据、工作繁忙、两个年幼孩子以及一堆家务中，我顾不上沮丧与失望，只有孤注一掷才能奋力求生！孩子能母乳喂养，减轻了不小的经济压力，甚至成为生存下来的基础。在艰苦度日的时期，二子到来使我又像牛一样：吃的是草挤的是奶。一直到79年市场上物资一直极度贫乏，菜蛋肉油粮都凭票证，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由于自身营养不良，奶水有限，孩子夜里六次起来吃奶，天量还得爬起来为家人做饭，自己也得上班。那种疲劳困顿，粉身碎骨的体验是我永生难忘的记忆。

那年头不管怎么穷，生了孩子总要拍个百日照。可是我没有赶在孩子百日时抽出时间来去照相馆，当时我是一名中学教师，工作也比一般单位更辛苦。幸好快到暑假了，二子四个月时，才抽空独自一人抱他去照相馆照像。

没想到在照相馆，我遇上了大麻烦，这小家伙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这么有看头的地方，怎么也不肯服从摄影人的安排，他对照百日像专用的儿童椅上的花毯子异常着迷，两手不停地抓，一直低头忙乎不肯抬头。最后影人只好说你抱着他照合影吧，他不抬头我实在是没招了。我当时虽从头到脚都狼狈不堪，也只得如此。抱起来时他还是挥动双手要去抓那花毯子，由于他太小了，骑在我的手臂上，勉强可以与我合影。我紧握他的一只手，脑袋负责固定他不停在摇动的头，他却用另一只手掰我的手指试图挣脱，快门按下的时刻，我俩正在较着劲，他的影像是虚的。整个过程中我是大汗淋漓，而他不哭不闹，一声不吭。

百日照变成合影照之后好久没有照相了，孩子小时候因为没钱没时间，很少照相。

二子2周岁时，五一假期全家登千山的合影。

我和大儿子在暂时借住的房前。虽然借住时间只有半年，也算有了临时的家。

我当年哪知道现在人们说的一孕傻三年。我不但两孕傻六年，再加上母乳喂养，好像我的脑白质都化成了奶水，青春韶华精力充沛的那十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没有人代劳，没人理解，欲哭无泪，欲语无言，不免有时崩溃，有时发疯，别人以为我脾气不好，暴跳如雷。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疯疯傻傻的我有一个信念：可我一人儿造，不能再搭上别人。可能因为我一直上火的奶水，可能因为营养不良，也可能因为当时的流感盛行。孩子三天两头闹病，我总是独自一人抱着孩子上医院。二子7个月时得了麻疹，高烧不退，日夜作闹，也是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出入医院。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我和孩子一起与疾病作斗争。这时刚刚由鞍钢一个工厂调到公司管理机构计划处的丈夫，正一心要大展身手，就连自己发高烧都不肯上医院的他，怎能为孩子请假耽误工作？

有一天愁眉苦脸的我在医院门口遇见一老太太，她问我，这是你孙子啊？真使我哭笑不得！也不是老太太眼神不好。后来我去学校接二子放学，小朋友们也都喊：xx，你姥来了！

我用难得的人生机遇与前程换来的二子，给我带来了另一种快乐，使我一生感到亲情无价，我为这两个优秀的孩子骄傲和荣耀。

二子获亚利桑那大学博士学位。

大儿子获沃伦贡大学博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