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淤

后岗子

<h3>纪念济南“老三届”五千知青赴黄河农场五十周年!</h3> <h3> 兵团清淤会战的日子让知青们刻骨铭心。</h3><h3> 深夜,知青们在工棚里,睡意和酸痛交织在一起,久久不能入睡。当睡意朦胧时,女知青住处内会不时传出让人心痛的抽泣和哭声。</h3><h3> 清淤停歇时,姑娘们被抬杠磨破肩膀的伤口,此时才有了知觉。衣服和血肉粘连在一起,当用手轻轻地将衣服挪位时,姑娘们柔嫩肩膀的伤口处皮肉分离,露出鲜红的血印。肩膀上的皮和肉在分离的过程中,磨起的皮肤被卷起,一块一块地往下掉。当内衣轻轻触及伤口时,就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h3><h3>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由于躺在用稻草在地上铺垫的通铺上,睡觉不敢翻身,一动弹,疼的能大哭大叫起来。受气氛的感染和伤口疼痛的折磨,姑娘们互相凝视着,不免感到伤感和冤屈。</h3><h3> 刚硬的姑娘干脆将肩膀上半脱离的皮,咬牙忍痛的撕掉,涂上碘酒、红药水或紫药水,然后用纱布将伤口包裹起来。准备迎接第二天的到来……</h3> <h3> 倩倩来例假了,她悄悄地处理着那些烦人的东西,对谁也没有说。那个年代女孩子来例假,也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买卷卫生纸也得偷偷摸摸的,不会像现在的女孩子这么张扬,这么开放。</h3><h3> 那个年代在红色的教育下,使知青们有一种狂热;有一种敢下五洋捉鳖的斗志精神。按常理讲,女同志来例假应该休息或调剂轻松的活。倩倩只要向班长和排长讲明,会得到相应的照顾,可是倩倩并没有说。因为连队那么多女孩子,都有其正常的生理现象。她知道在这期间来例假的姑娘就有好几个,她们还都坚持在清淤的工地上。</h3><h3> 在清淤会战的非常时期,女知青把生理特殊时期的防护,抛到了九霄云外。自尊自强的心理在倩倩和姑娘们的心中占据了上风。他们默默地忍受着肩膀上的伤痛和生理上的烦心事。</h3><h3> 倩倩第一天来例假特别多,晚上要起来好几次去处理那排出来的东西。当她昏昏沉沉的进入梦香的时候,又一个黎明来到了…… </h3> <h3> 别说姑娘们难以承受硬伤和生理给身体带来的伤痛。对于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们来说,沉重的劳作也使得他们难以承受。清淤的时候,手打起水泡是小事,那腰和腿才疼呢!尤其到了晚上,全身到处酸痛难忍,也是不敢翻身,只到深夜还不能入睡。</h3><h3> 那时知青的年龄小的大约只有十七、八岁,最大的也就二十三、四岁,这些生长在城市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干过重体力活。清淤的劳作已经超出了他们身体承受的极限,但是知青们还是都挺过来了。</h3><h3> 回忆清淤会战的那段日子,知青们感慨万分。是怎样挺过来的?是什么在支撑着那即将崩溃的精神支柱?到现在也说不清楚……</h3> <h3> 黄河流入山东后,由于大量泥沙的沉淀,经过几十年的岁月,河床在不断地加高,在济南就形成了地上悬河。它途经滨州市、利津县进入垦利县后由建林向北向东流入渤海湾。</h3><h3> 黄河携带的大量泥沙,每天都在改变着黄河主流道的方向,沉积的泥沙慢慢地淤积成湿地平原,向大海蜿蜒伸去。久而久之冲击所形成的土地,便有了实实在在的开发价值。于是乎人类的生产活动,不断在这块未开垦的处女地上密集的集中,有了长足的发展。老百姓不断地向这块肥沃的土地迁徙,并在沿黄河两岸不断地定居下来。在黄河水的哺育下,他们不断地耕种繁衍,生命也得到了不断的延续―黄河水是这块土地的生命之源。</h3><h3> 团部(黄河农场场部)所处的友林乡,在黄河的南面,距离黄河大约有十多公里。友林乡是垦利县比较偏远的一个乡镇,他坐落在典型的冲积平原的土地上。友林乡的水资源并不是很丰富,主要是靠明渠引水的办法,把黄河水引到挖好的水库中储存起来,以备饮用。</h3><h3> 兵团成立后,随着人员大量涌入这块热土,水资源的消耗日趋扩大,由于黄河引水渠经过若干年的泥沙沉淀后,变成了平地,阻碍了引水的渠道,储备水库水源告急。</h3><h3> 一九七二年初冬,团部紧急部署了一场清淤大会战。在十几公里长的引水渠上,部署了千军万马,组织人海歼灭战。并将全团闲置的劳动力都用在了清淤会战的战场上。</h3> <h3> 我们四营距离黄河最近的点就是建林了,大约有三十多公里。四营被部署在了垦利县建林乡的建林村,我们连两个大田排也接受了清淤的光荣任务。</h3><h3> 冬天将至,大田里的活基本都已扫尾完毕,这个时节本应该是农闲的时候。我们连队大田知青的主要任务应转移到畜牧工作上来,为畜牧储草而忙碌了。</h3><h3> 连队组织召开清淤会战动员大会。清淤会战的号角已经吹响,知青们从骨子里已经对清淤会战有着一种狂热程度。它是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革命精神的最佳场合;是积极要求上进,经受组织考验,个人表现的最佳时机。</h3><h3> 行将出发。我们马车班六部大车,两部大车负责装运连队准备好的抬筐、抬杠、铁锨、镐头等清淤工具;两部大车负责装运伙房的炊具和粮食;两部大车负责装运知青们的行装,被子、褥子等。驭手们精心地用绳子将装得满满地六部大车的工具、炊具、行装等牢牢地封住。</h3><h3>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路上驭手们小心驾驭着马车,不敢有半点马虎,这是我们连队的全部家当,无论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都在我们这些驭手的手中攥着,稍有闪失,就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h3><h3> 顺着那经过人工稍加修筑的土路和人工修筑的蜿蜒黄河堤坝,一路我们经过友林乡、利林、护林到了建林乡建林村。建林村是我们四营三连和二连安营扎寨的地方。</h3> <h3> 建林村是一个不大的村庄,人口大约有三四百人,六七十户人家。他们住的房子,都是用土坯或干打垒的方式建造起来的,房顶都是用草或者麦秸栅起的,整个房子见不到石头和砖瓦。这些房子不规则地矗立在建林村的每一个角落。</h3><h3> 我们连住在建林村的东北角。建林村的老乡们早早地为我们腾出了两处空房,在每个空房内靠北的地下,从东到西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约有二十多公分。每个房间东西大约有十米长,由三间房子组成。知青们来到后,只要将铺盖依次铺开就可以就寝了。</h3><h3> 我们连队当时去了近三十多人,两套空房男知青一套女知青一套,按通铺计算一套房间中也只能住十几个人,由于女知青多于男知青,多出的几个女知青只好被安排在老乡家中。</h3><h3> 我们连队的伙房被安置在一个小院内,院内有两个刚刚用土坯垒起的大锅台,锅台的右侧有用直径约十公分的木棍支起的台架,是用来搁置面板和菜板的。锅台的左侧有一个石磨,是老百姓用来磨麦子和玉米等粮食的专用工具。</h3><h3> 六部大车按连队领导的布置,按部就位地将炊具、工具、行李等卸下。地方干部王副连长迫不及待地叫上我和大田的两个知青排长去勘察清淤现场。</h3><h3> 清淤现场离我们连队住的地点约有五六百米。团部分给我们连队的清淤地段约有五十来米长,团部负责统一规划的参谋,早已用白色的石灰在地上划好线。引水渠的走向和宽度也已经规定好,按要求挖成渠底为三米,深为三米,坡度为1:3的排渠沟。挖掘一米长的排渠沟大约得挖出三十立方米的土。照这个标准计算,我们连要挖土一千多立方米,平均每人要挖几十立方米的土,才能完成清淤的任务。</h3><h3> 为了尽快的完成团部交给我们连队的任务,在家守摊干畜牧的人员在保证畜牧工作的前提下,不时抽调人员支援前线清淤工作。我有幸在清淤工地上干了一天。</h3> <h3> 记得那是在清淤已经接近尾声的时候,知青们在工地已经干了近二十来天了。清淤工地食堂面粉和食用油已经用光,连长让我派辆马车到工地送面粉和食用油,并告知我这部马车在工地住一天。为清淤任务结束前作一些准备工作,将一些已用不着的工具和东西拉回连队。我接受了此项任务。</h3><h3> 那一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到连队食堂将空食用油桶和用完的面袋子装上大车后,我赶着马车去了团部。</h3><h3> 我们团各营连队食堂所用的面粉都是团部面粉加工厂生产的,团部实行粮食计划配给制。那时知青不分男女每月都是四十三斤粮食,男女一搭配粮食还是够吃的。</h3><h3> 到了团部面粉加工厂,我将面粉和食用油装上马车后,刻不容缓地向清淤工地赶去。</h3><h3> 中午约十一点钟左右,到了建林村。此时知青们还在清淤工地上热火朝天地干着,食堂的炊事员早已经把饭做好,准备送往工地。</h3><h3> 那一天食堂的主饭食是猪肉大葱花卷,足足蒸了四大簸箩。花卷是用面皮将猪肉大葱馅一层层卷起来后,再用刀将其分割成一块块长方形的卷子,然后再放到蒸笼上去蒸。食堂的炊事员们为了使知青们有更多的力气和精力投入到清淤的会战中去,他们动尽了脑子,不断地改善伙食,使知青们吃好喝好,保证身体需要的供给。</h3><h3> 我把三匹马绑在大车绑上,将半拉铁桶的马槽,用专用的木架子架起,将带来的草料搅拌好,将三匹马喂上。接近午时,我和食堂的炊事员们一起去了清淤工地。</h3> <h3> 清淤工地上,知青们热火朝天的干劲,使我折服。那长长的沟渠,像雕塑家们所塑的作品笔直工整,整洁规范。男知青们挥舞着铁锨在一锨一锨地修饰着沟渠中多余的泥土,女知青将多出的泥土像蚂蚁搬家似的,穿梭似地从这一头抬到另一头。一幅清淤会战的画面呈现在我的眼前。</h3><h3> 说起清淤,没有干过的人不知道。由于是黄河淤泥所形成的地质,挖下去一米左右就是稀泥,可能还要碰到流沙。碰到这种情况,人站在沟底不能随便乱动,只有将铁锨握在手中用臂力去清除淤泥,在铁锨能够着的半径之内作业。这可是要具备一定臂力和爆发力的活,只有男知青才能干得了。因此,女知青只能抬筐。她们两人一组,负重面对面来回奔走,将淤泥抬到离河道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h3><h3> 抬筐也不是件轻松的活,那重重的泥筐足有一百五六十多斤。从左肩换到右肩,从右肩换到左肩,那四尺长的小小抬杠,压在身体瘦弱的女知青那早已磨破的肩膀处,慢慢地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姑娘们的身体每天要承受重力的考验,那柔弱的肩膀要承担来自外力的损伤。即使这样,姑娘们也要咬牙挺住,脚下那固定泥泞的小路,只有一脚多宽,淤泥布满脚下,顽固地粘连在鞋底上,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体力。那固定泥泞的小路即使再难跨越,姑娘们也要向前。</h3> <h3> “嘟!……”炊事员班长吹响了开饭的哨声。知青们托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地聚拢到饭车的周围。</h3><h3> 男知青看到炊事班送来的花卷,顿时精神大振,争先恐后地索取。由于付出的体力太大,男知青平均每人能吃七到八个花卷,按重量计算大约三斤。我记得那一天,男知青创出了我们连饭量最高的纪录,最多的吃了十五个花卷,约合重量六斤多。直到返城时,这个纪录谁也没有打破。</h3><h3> 女知青们好像食欲不振,坐在地上喝着炊事班送来的蛋汤和水。其实不然,姑娘们这时要有淑女的样子,她们还是先让男知青先吃。等男知青都坐在地下吃起来的时候,姑娘们这才一窝蜂地来到饭车前。</h3><h3> 在兵团的集体生活中,女知青对男知青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兄弟姊妹情!那个年代的姑娘知道心疼人,她们具有东方女人特有的品质、美德和慈爱。</h3><h3> 一个锅里摸勺子,总要有先有后。吃饭的时候,女知青总是先让男知青先吃。可是不拘小节的男知青总是也长不大,把姑娘们的礼让总是视而不见。其实,男知青们把她们的情意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心中,终生难以忘怀。</h3><h3> 记得,在农场实行饭票的日子里。虽然每月有三十八斤粮票,但大部分男知青的饭票都不够用。到了月下旬,女知青们总是慷慨地把她们节省下来的饭票送给男知青,直到连队实行大锅饭制度。</h3><h3> 姑娘的心总是细腻的,平时生活中男孩不能干的一些事情,像拆洗被褥、缝缝补补……,女知青们总是想着挂着,为男知青们解决生活中一些尴尬的事情。我们男知青会把这无私的情和意永远珍放在心中,直到我们静静地离去。</h3> <h3> 下午,我参加了清淤会战。我从没有干过大田活,更是不得其干活的要领,干起活来显得那样的笨拙。半天的清淤劳作,我的手掌上磨起了水泡,五指缝下那一排水泡,像蚊虫叮咬过一样,鼓的老高老高。当我去抬筐的时候,更是掌握不了其中的巧劲,跟我搭配的女伙伴,吃尽了苦头。抬筐也是要讲究技巧的,两人步伐要一致,落脚要默切,那小小的抬杠才会对你的肩膀手下留情。不大一会儿工夫,我的肩膀就感觉到了那撕心的疼痛。当我参与清淤劳作的时候,我才深深体会到了知青们对体力、心力、毅力和意志的付出是多么艰难,需要的是多么巨大的勇气。</h3><h3> 收工的时候,得到连长的命令,我急急忙忙赶着马车回到连队,去执行新的任务。</h3><h3> 经过近四十多天的浴血奋战。知青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硬是将几十公里的引黄渠挖到了各营各连队。源源不断的黄河水流向各营连的储备水库。</h3><h3> 大会战是那个年代独有的产物。兵团成立后知青们经历了两次规模较大的会战。除了清淤这场会战外,还有一次是团部组织的三干防潮坝大会战,这场会战的规模也不小,其主要目的,就是建坝阻挡海潮的侵袭,保证国家财产不受侵害。三干防潮坝大会战历时一个月,我们连的任务就分在了家门口。</h3><h3> 知青们的精神支柱靠的是什么?是什么让知青们无私无畏?那个年代的青年人,靠的是主观能动性,靠的是革命精神,靠的是坚定的信仰。靠的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革命英雄气概。</h3><h3> 那个年代在知青人生的画卷中被红色教育重重的涂上了浓郁的色彩,被打上了足以影响他们一生的烙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