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谈画画时，我谈些什么

安然

　　近因琐事繁杂身心懈怠，上月已有两次提交旧诗作草草应付作业，这周始就开始想着要写的素材，各种主题在脑海里东走西顾难以成形，直到遇到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说实在，村上的书我未完整读过，所遇也不过一言半语，但因这半年来开始跑步，我很好奇，作为一个坚持了几十年跑步的小说家，他在跑步时想些什么？然而，我想谈的是画画。

琴棋书画，古代文人必备要素。我小时也是心向往之的：卧听巴蕉雨，闲翻四时书。画画却一直近而远之，那怕是女儿在幼儿园时选了国画作兴趣爱好，我心喜之却避之，总觉得画画是一个极需要耐心的事。

火遍大街小巷的《秘密花园》出现已是好几年前的事，女儿也未能免俗的买来彩铅和绘本涂色，玩得不亦乐乎，我却对这种填色的方式心下鄙夷，这怎么能称之为画呢？机缘巧合，在一个学画的公众号发现了彩铅画，立时就被吸引住了，除了随手能拾的工具，更因方便快捷甚得我心，何妨一试？游说因小升初考试暂停国画学习的女儿一起开始，对她是训练，对我是陪伴。至今记得第一次画的是一幅风景画：沙滩、椰树、蓝天以及海边的一座茅屋，完全没有画画技巧的我，照本宣科之下，画面可想而知，像极了淘宝上的山寨版。后被摩西老奶奶七十岁开始学画的故事激励着：只要想开始，永远也不会晚。

开始时，不得其法，颜色、笔触完全没概念，只是照着彩铅教程书用色和步骤进行，画出来的徒有其形，勉强称是个大致轮廓，然而我是这样的人，如当年执业资格考试一样，那怕彼时女儿刚出生不到一岁，一旦决定就不会轻易放弃，整整七年中有紧张傍徨，有头大如斗，也曾想过半途而废，但是开到半坡的车，向前是唯一的选择。画画的时间多是零碎的，陪女儿上培训班的等待时间，我带着画夹子，坐在车里按照手机上的教程画，周末穿插在整理家务和三餐的做饭时间里画，断断续续，现在也有近百幅练笔，进展得很是缓慢，也承认在画画上是没有什么天份的，但是看着笔下的叶脉渐渐清明，花朵逐渐灵动，花与叶的光与影关系逐渐明确，一片叶一朵花的掩映关系逐渐确定，心中渐喜，这也是成长呢。

其实更享受的是画画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沉浸在方寸世界里，拿捏着用笔的力度和方法，仔细对比选色，揣摩着原画的用意，尽量让每一笔都变得慎重。这是我在临虞世南的《孔庙碑贴》时的感触：撇捺之间皆是人生，半点马虎不得。这幅作品是作者六十多岁时所书，笔法凝重，无一处败笔和了草。落笔无悔。

画画时，很多时候脑袋里会走马灯似的被最近发生的事困扰，过电影时来来回回，手下笔触乱了毛草了，配色也不对了，象是落雨前闷在水里的鱼，这样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暂停下来，和内心的那个自己平静对话，直到两下相安。更多时候是能力配不上想法的时刻，无法处理光与影之间的关系，层次晕染掌握不好，笔触不当，心里暴躁的象有一百只猫在挠墙，真想弃笔了事，这时的我会立刻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上一圈，或抚弄两下萌猫，或去阳台极目远眺，深呼两口气，回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重新打量自己的半成品，思量少许继续开画。看，我就是这样的，那怕是有败笔也要坚持完成，因为这是自己的作品啊。当然骄傲也偶尔有之，在某个心绪安定的时刻，心下一片澄明，每一笔都用心认真，不急不躁，画面也舒展灵动起来，也就在那个当下明白从画作何以看出人的品性来，因为它与你的呼吸早已溶为一体。

这样一路走来，踏着二十四节气，认识了春的紫叶李，描绘了夏的荷，记录了校园里偶遇的桂花，以及踏雪时寻到的梅的倩影。若说人生是一场修行，练字是，画画也是。路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