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情】梅，天国的你还好吗？

海清

     梅，在天国的你，还好吗？

   你还记得吗，我们师范毕业已经整整三十年了。看到这届的校友在搞聚会，我好羡慕。暑假已过，估计咱班是不聚了。其实，细想想，你不在了，我们的八五普一终究是不齐全的。不聚也罢，免得大家想起你来伤感。假期里，我一个人的时候，便翻看我们的毕业纪念册，往事如昨……

    八五年的九月一号，我初次见你，在我们的四0二宿舍，当时文静的你正坐在床头静静地看书。听见动静，你抬头，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对我浅浅一笑，旋即放下书，热情地帮我整理行李，高兴地和我攀谈。你说你叫梅，来自天山。你的温文尔雅，你的落落大方，你的侃侃而谈，让我又羡慕又自卑。

    在后来的相处中，我发现你特别爱干净爱整洁更爱臭美。每天早晨你总是第一个起床，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把床单铺的板板正正，也总是认认真真地洗漱，我很羡慕你白白净净漂亮的瓜子脸，对，我还特别喜欢你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

    我曾经偷偷观察过你仔仔细细化妆的样子，你从来不描眉，你喜欢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眉毛，从眉心开始一直捏到眉梢，然后从镜子里左右端详两道眉毛是不是一样，端详脸上的妆是不是均匀。偶尔你会抬手理一下翘起的刘海。

    自信的眼神、专注的神情——哦，那一刻，你就是我眼前的一道风景。你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我陶醉在风景里。

   还记得，刚开学的那几天，我和丽想念家人，夜静人稀的时候我俩躲在被窝儿里偷偷地哭，引得其他人也低低啜泣。年龄最小的你却出奇得坚强，你耐心地劝慰我们，讲笑话逗我们开心。你不但坚强而且积极上进，开学初，班级的知识竞赛你参赛了。竞赛现场你淡定沉着，表现不俗，在关键的抢答环节你突然尖叫一声晕倒在地。吓得同学们惊慌失措，七手八脚把你救起。我以为你只是因为着急紧张才晕厥，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一次偶然。唉，如果那真的只是一次偶然该多好！

      直到有一天清晨，我被一种异样的声音惊醒，我迷迷糊糊下床，寻着呻吟声，我看到你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在床上痛苦抽搐、挣扎，我一边用拇指掐住你的人中穴，一边喊其他人来帮忙。 大家吓得不知所措，我们一边喊着你的名字一边护着你的头，抱着你的腿，——别磕伤你是我们唯一能做的。看见你一点点苏醒过来，我们几乎瘫坐在地上……

     刚刚入学的我们关系比较生疏，所以不便多问，但我心里明白，你的身体一定出了问题……果然，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在清晨的睡梦中，被你的呻吟声惊醒，然后是一阵毫无意义的抢救 ，最后留下一串无奈的叹息。

    梅，自从第一次你发病，我就特别担心你，因为我姑姑的病症和你一样——突然晕厥、口吐白沫、抽搐，不到二十岁她就因病去世了。在我们相聚的日子里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的闪失。我想室友们的心情跟我一样，她们虽然不知道这种病症的严重后果，仍然善意地劝你早点就医。得知你寒暑假都去北京治病、买药，我们悬着的心才稍稍轻松一点，尽管你犯病的次数没有明显得减少。

 毕业的那个学期初，你情绪特别好，每天嘴里哼着小曲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私下里我才知道你恋爱了，原来是班级里的军在追你。看到他来宿舍给你送药，我暗暗为你高兴，终于有人能和你一起抵抗病痛战胜病魔啦！

   可是没过多久，你犯病的频率突然增加，同宿舍的人都明显的感觉到你的病情在加重。不知道谁打听来的消息，军和你掰了。大家都来安慰你，你只是微微苦笑“他只是想当老师的好学生”。

    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面指责军，但你每次犯病，我对军的讨厌就会增加一分，直到毕业，我在他的留言册里指责了他的不负责任，责怪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很少与人交恶，但却和他结下了一个人的梁子。梅，你说我是不是很幼稚？

    我确实很幼稚，毕业的前晚，一想到同学们就要各奔天涯，总觉得此生都不会再相见。我哭得稀里哗啦，昏天黑地。你劝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缘还会相见”。

    你说的对，我们的“八五普一”是散了。而我们有缘的两个人，真的在八九年的寒假再一次相见了。我们又成了赤峰师专中文系的同学，而且又住进了同一间宿舍。

   虽然每个假期我们只有十几天的短暂相聚，却有足够的时间回忆我们一起读过的名著，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回忆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一起分享新生活的苦与乐。

　　九二年暑假，是我们最后一次函授学习。分手的前晚，你表现出少有的伤感。你说你爸爸在我们毕业那年端午节就去世了，怕影响你学习，家里人没有通知你，你遗憾没有见爸爸最后一面，遗憾没有送他最后一程。你说你和你姐都是北京某医院那种新药的试验品，新药的疗效并不好。你说那个函授学院追你的男生和你吹了，你拒绝的那个本地人剪断了你家的灯线。你说你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你姐成家了。我能理解你的苦，却无法抚平你的痛，你无助地叹息，我无奈地陪你流泪。晚上我们说好，谁也别送谁的站，各走各的。

第二天，我们真的各走各的了。我乘坐的班车一如往常，在巴林桥那个小站稍事停留，便徐徐开动，天山的班车正驶进站来，我知道那车上有你，于是开窗向车外张望，结果我惊喜地发现，你正向我拼命挥手，我也流着泪挥着手……

师范的三年，我们每次放假回家，都是从从赤峰出发，到巴林桥这短暂一见，然后你往东，我往北；那时，我们怀着希望兴奋地挥手告别，因为我们知道假期一结束，我会从北来，你会从东来，在巴林桥相汇再聚赤峰……但是，这一次，我们的心情不一样，毕竟这一别我们将天各一方……然而，让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擦肩而过竟是我们最后的诀别………

九三年的六月末，我无意中看到了你元旦寄来的明信片，感觉特别想你，于是给你写了信。很快我收到“你”的回信。看到收信人那栏只写了我的名字却没写姓氏。我疑惑不解，你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呵，打开信封，里面竟然是我写给你的信，我愈加疑惑。我不由自主地在信封里翻找，结果我发现了一张便条，“……梅在六一前已经去世……”这几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虽然我知道你的病情不乐观，却没想到你走得这么快。我含着眼泪拿上这些信件离开办公室，跑到单位的后山，在枫树下我痛哭失声……

九四年，我去赤峰培训，意外遇到你的同事，我知道了有关你的许多事。她说最疼爱你的姐姐去世了，你悲痛欲绝，更让你难过的是，那个曾经对你姐海誓山盟的人，竟然在你姐尸骨未寒的时候另娶新欢！接着为了写“六一”运动会的稿子，你连夜加班，就在那天夜里，你猝然离世，狠心丢下瘫痪的母亲和年迈的外婆……她含着眼泪说，我流着眼泪听，我为自己曾经对你的冷漠和无能为力而惭愧、内疚。

培训结束，我抽空回了趟学校，学校的变化很大，大到陌生。我坐在原来食堂的位置，远远地看着宿舍楼，想起了我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了我们宿舍八个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我泪如雨下……

　　如今三十年已经过去，我们经历的事已经成为故事。

如果你还健在，我猜想你一定是个气质优雅、知性而博学多闻的奶奶或是姥姥。

如果你还健在，我们相见时谈论的应该不是“四大吝啬鬼谁占之最”，也不是“于连为什么总活在一个人的战争里”。

我们讨论的应该是怎样跟儿女们相处、怎样教育下一代吧？我肯定也会告诉你，我的老乡，你嘴里的“聪明的困难户”——王贵，早就找到了他的“李香香”，但却不是咱们的慧，现在他是三个宝宝的爷爷啦；我的另外一个老乡，你眼里“老实巴交”的文军现在是职中校长；还有私下里我们说的“色眯眯”的老申，早当了姥爷；还有……还有……

可是，你走了，在花一样的年龄。你走了，我失去了一个可爱的同学、一个亲密的室友。你走了，世间少了一个漂亮姑娘。天国里多了一个聪慧的精灵。

梅，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你曾经说过，你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苦苦地追忆这些往事，一不为怜悯二不为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世人，这世界，你来过。我想用我笨拙的笔，替你在这世，划上浅浅的一道痕。我也想告诉你，虽然你已经离开了近三十年，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依然有人牵挂着你、念着你的好。依然有人珍藏着你们亲如姐妹般的同学情。依然有人心存感激，感激在花一样的年纪、金色的时光有你的陪伴。

愿天国的你，再没有病痛的折磨，再没有人事纷纭的烦恼，再没有工作的辛劳……

愿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