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酒

李仲芳

故乡与酒

作者∥呢喃春燕 吾山真人

“饮酒不醉是英豪，酒至微醺为最高。”“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已成为当今时代的主旋律。

故乡的酒，是游子难忘的情怀，是乡愁牵挂的情结，是魂牵梦萦的恋曲；无论你身在何处？她那醇厚的香味，她那玉梳似的乳白，她那薄如蝉翼般的甘甜，常珍藏在你灵魂的深处，离故乡越远就更厚，离故乡越久就更浓。这就是乡愁，这就是做梦都要回家的绳索！

—— 题记

在我的记忆中，地处山区的故乡，酒是生活中不可缺失的载体，是乡村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故乡人一生与酒为伴，酒酝酿和释放出的纯粹与不凡的心情感受，让故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寡淡生活变得丰盈，谱写了一曲曲平凡人的酒与人生之歌！

故乡的男人都爱喝酒，他们对酒有一种近乎饥渴的渴望；他们喝酒并不精致，也不讲究酒的好赖，往往在农闲时三五知己，各自凑几个小菜或各人出几毛钱，到女主人热情好客的家中，支起一个酒桌，“打个平伙"，解酒度闲。虽然菜少，但都是绿色环保的正宗家常菜，吃得放心，喝得不亦乐乎。

酒场开始了，空气中早就弥漫着香醇的味道，混合着男人们身上的豪爽之气和碰杯的撞击声，清脆悦耳而富有节奏感，一杯不成敬意，两杯才是好事成双……十杯才算十全大美。清苦的岁月中，“打平伙“是故乡男人常用来过酒瘾的技俩。故乡人常说：“男人好吃，打平伙；女人好吃，磨粑粑"；还有一句：“男人好吃，背哈巴；女人好吃，走婆家"。这些都是男人们为喝酒而变换的花样。

一但端起酒杯的那一刻，就有了那种感情的存在，哪怕第一次见面，酒会自动化解所有的陌生，甚至会化解恩怨和矛盾，让人相见恨晚，一笑抿千仇！好客的主人会变着花样让客人们饮酒，什么“感情深，一口闷”，“屁股一抬，喝酒重来”，满盘的劝酒词，各种的激将法，让你欲罢不能，不醉都难，直喝得满面春风，言辞激昂，甚至人仰马翻，烂醉如泥，主人才心满意足，才算尽到了地主之谊，才会谐大欢喜，常言道“宁学喝酒意，不学挖水深"。

酒到深处，情亦到深处！此时酒友反复推杯换盏；"一切尽在酒中"，所有的祝福都成了多余；划拳猜枚，吆喝喧天，什么"筑坚关"、“通关"、“杀半边"，什么"哥俩好"、"桃园兄弟"、“四季发财"、“五金魁首"、“六位高兴"等等，变着戏儿，换着花样，逐渐将小小酒会推向新的高度，热闹非凡，隔壁邻舍不得安宁，不断将友情、亲情喧染到极致！

漫长的岁月中，故乡人就这样在酒里诠释感情，厚重而又浓烈。

故乡人不仅爱酒，还把酒当泉水来喝，那时经常会看到放排汉和犁田人身上背个军用水壶，里面装的可不是水，大多都是家乡自酿的米酒，劳作之时，也可抿上两口，以便解乏。酒是故乡男人的胆，更是他们的魂。

父亲和叔伯们就是他们中最有代表的一群。爱酒的父亲和叔伯们常常用口杯端一杯酒，捻几根腌豆角或少许炒黄豆，就踱步到村口最热闹的井边，喝酒聊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地放飞心情，话语逐水而流，话题随云而飘。可曾记得，村子里有俩个惜酒如命的父子。小时候，常常在村子的大小巷子里遇见一位捧着大瓷器口杯的老人，边走边饮，碰到闲人时会停下来，“掏一会白”（说话）；如果遇上正在吃饭的人家，就会被邀入席，一同共饮，如不想，主人就会往他的大瓷器杯子里添些酒，他会继续走村串户，做他的快乐神仙。他去逝后，把酒瘾也一丝不差地传承给了他的儿子。儿子是一个踩着父亲脚步走的人，大小巷子里也留下了跟他父亲一样的背影。后来参加工作，下村的机会多了，经常在别的村子里，也会遇到一俩个喜爱喝酒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一身的酒香，满脸蜘蛛网样的血丝。

其实，饮酒之人也有一些讲究的，他们咪下一口酒，却不忙着吞咽，屏住气息轻轻呼吸，让丝丝缕缕醇香在口腔留驻，让甘冽的浆汁润泽味蕾，满口生香，然后缓慢咽下，自我陶醉。喝到位了，心扉就会敝开，激情就会启动，心里隐藏的很多实话便往外吐，这叫"酒后吐真言”。

酒喝好了，话说舒服了，内心就安逸了。直到有婶婶大声叫骂”喝死算了”，叔叔们才捏着空杯、骂骂咧咧悻悻而归。故乡女人常把喝酒撒野生事、乱性斗殴的酒，称为"癫狂之药、穿肠毒药"。

年复一年的日子中，故乡人就这样在酒里打发所有的农闲季节，不急不忙！

用筷子尖沾着酒，放在稚嫩的舌头上尝试，是家家逗小孩的常规动作，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嘴哒得脆响，让您开怀大笑，直称：今后一定是个爱酒的哥，爱酒的妹。

在乡亲们的意识中，离开酒的喂养，成长中的乡下男孩就失去了强壮粗旷的脚板，上不了高山，犁不了农田，担不起责任；有了酒的喂养，一切人生的答案，就有了明确的线索！

故乡祖祖辈辈最爱喝的是自酿的米酒。按物类可分为粘米酒和糯米酒，杂粮酒多为红薯酒，也可分水酒和火酒，火酒也称烧酒，这是故乡称之为“家乡茅台"。

米酒的酿制用的是土方法，它以大米为原料，每一缸一般是一斗二升米，酒曲是由几味中草药制成的丸子，俗称丙药。先将大米焖成饭粒，盛进箩筐用冷水浇洗，保持相应的温度，沥干后撒上酒曲，拌和均匀，接着把料装入酿酒缸里发酵十天左右成为酒糟。这时，可用酒(篼)滤器插入酒糟中，取其浆液，称之水酒。

烤酒，就是将喝完了水酒的酒糟或没有喝的糊酿酒倒入锅内，在盛满酒糟的铁锅上放入木甑子，再在甑子上放一个盛水的铁锅；然后，用布条将接口处匝紧，不得漏气，并用竹筒连接好盛酒的容器，一切妥当后，灶台里才会起火。柴火熊熊燃烧起来了，不多久，火的温度和锅中的溪水相遇后冷却，创造了神奇的声音，先是滴答滴答，然后是淋淋漓漓，酒带着热气顺着竹筒，伴着优美的声响流到了坛子里，这就叫烤酒。

空气氤氲着酒香的味道溢满庭院飘向石径小港。为了酒的质量和酒的度数，要经常拿酒杯接上一小口，轻轻放入嘴边抿上一口，尝试酒度，这叫尝酒。烤酒一般在四锅水左右，时间短了酒就浓得下不了喉，时间长了酒会淡而无味。

尝酒、卸甑、藏酒，都是男人的事，也是男人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光，那种振奋人心的滴答声让男人热血沸腾，酒让男人壮胆，酒让男人振奋，酒给男人力量，酒给男人勇气，酒给家庭带来温馨和希望；一年中男人所有的辛苦和压抑都溶解在新出的米酒里，这酒就叫“火酒"或“烧酒"。

故乡的米酒清洌，纯净，酒度三十度左右。沉静里氤氲着热能，绵里透着强韧，闻有淡淡的清香，抿有干净的清甜，回味有浓烈的余香。故乡人祖祖辈辈都离不开它。或饭前独酌，或与朋友对饮，或为亲友接风洗尘，或高朋满座喜庆祝贺，样样都由它担当，“无酒不成宴，无酒不喜庆”，故乡的米酒在村历史的长河中，演绎着一出出抒情婉丽或粗犷不羁的岁月之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浸淫酒文化的故乡人，他们都有着酒的性子，热烈，单纯，一往情深。生活的清苦与艰难，让他们承受了太多太多，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在不如意的岁月里，唯有酒可以喧泄，唯有酒可以解闷，透过酒，我们看见了生命的表情！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故乡酒中所蕴含的情怀，包含着故乡人生命中生疼的念想！

回味酒的芳香，找回故乡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