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羊汤

过眼云烟

<h3>  儿子读高中了,每天的早饭都要变着花样,生怕他饿着。<br></h3><h3> 冬天了,羊肉汤提上了菜谱。晚上,守着煤气灶炖着羊肉汤,香气弥漫,垂涎欲滴,羊肉不多,舍不得品尝。</h3><h3> 腾腾热气,想起来小时候喝的羊汤,那汤是奶奶到庄上唯一的羊肉店打回来的煨羊肉的汤,因为没肉只有汤,严格意义上说不是羊肉汤,是羊汤。</h3> <h3>  十来岁的时候,差不多就86年左右,入冬以后,村头的羊肉店开张了,店主是个残疾人,一只眼不好,庄上人都喊他“瞎子”,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随大家叫他“瞎子”。瞎子的羊肉店就两间土屋,一扇门,外屋一锅灶和两张桌子,里屋两张床,住着他和他母亲,瞎子一辈子单身。</h3><h3> 那会庄上只有瞎子一家羊肉店,庄上的羊基本上都是卖给他,偶尔,瞎子也会蹬着自行车去外庄拉几只,瞎子上午宰羊,每天都会有两三只羊魂归他乡,中饭之后漂过的羊肉下锅,土灶上炖,那会煨羊肉的锅土话叫“烝子”,就是用木板做一个筒状圈嵌在锅口,这样锅的容量增加了。</h3> <h3>  土灶烧煤,差不多天黑的时候一锅羊肉煨好了,这个时候,门口会围着好多人,买羊肉的、蹭羊汤的,奶奶便是这人群中的一员。算下来,奶奶那时60来岁,胃不好,总想着喝点羊汤养养胃,瞎子家的羊汤不要钱,免费,不知那个年月是缺少吃的呢还是营养跟不上,反正每天下午奶奶都跟庄上很多的人一样,早早的去把打羊汤的搪瓷茶缸放在灶头,茶缸是要先来后到排序摆放的,不能插队,如同当今楼盘开盘前摆个躺椅埋个窝一个意思。</h3><h3> 羊汤不是那么好打的,瞎子先得把锅里的羊肉捞出来,把骨头抽掉,留下整块的羊肉,骨头上的残留要用剪刀剔下来,碎肉要塞进抽掉的骨头间隙里,羊肉摆在大盘里,然后锅里上层带油的汤提出来倒在大盘里淹没羊肉,冻过以后,那整块的羊肉怎么切也不会掉下碎肉。如此一来,锅里的汤不多了,于是剔下来的骨头再次回锅,加水,继续烧,烧上一阵子,瞎子开始拿勺给大伙分配羊汤,当然,他得先把他家下面条的羊汤舀起来。</h3><h3> 煨羊肉的上层漂着油的是原汤,再后来的不再是原汤,现在的人去饭馆都会叫唤要喝原汤,那会的人却没那追求。</h3> <h3>  奶奶打羊汤的茶缸专用,很大,口径差不多接近20公分,盖上盖子放灶头前,奶奶都会放点盐,切一些大蒜末,剥一把白果,出锅的羊汤滚开的,能烫熟白果。我们家的茶缸大,打汤的那位自然不可能把缸子盛满,轮到奶奶时,她总会跟那打汤的大爷唠叨“佬佬,同偶多打点,偶带点把佤孙子喝!”那大爷心情好的时候会象征性的加点,不高兴的时候会送上一句“你弄这么大的家伙,总把你家喝!”无论那大爷是怎样的脸色,奶奶总会笑嘻嘻的端上茶缸,用身前的土布围裙裹着缸子,挪着裹脚急促的往家赶,这会我和弟弟差不多从村头小学到家,三个人轮流捧着缸子喝羊汤。</h3> <h3>  父亲那会在政府工作,偶尔他下班早,会替奶奶去把缸子端回来,父亲端回来的茶缸里面满满的汤,那是因为里面多了切好的羊肺或是羊肚,出了钱羊汤自然多,印象中那会一只羊肺三毛钱,一只羊肚才六毛钱,我们三个依然是就着一双筷子捧着缸子轮流,那高兴劲至今找不到哪个喜悦能够替代。父亲小气,不是每次他去端羊汤都有惊喜,但是他去基本上都能满缸子回来,有时回来还要再热热,说是瞎子舀的原汤,凉了,后来才弄明白,父亲给了瞎子几百斤煤炭票,自从父亲给了煤炭票瞎子,奶奶去打羊汤也得到了优厚。</h3><h3> 记忆中奶奶打的羊汤从来就没喝够,缸子都要喝得底朝天,一次妈妈去端羊汤,瞎子家门口一堆羊蹄,妈妈顺手牵羊,趁瞎子家不注意逮了十来只回来,开水烫啊,镊子镊啊,总算收拾干净了,就着黄豆烧了一锅,那画面至今记忆犹新,但是那汤却怎么也喝不到奶奶打的那羊汤的味道,我就一直纳闷羊蹄子是不是不是羊肉啊。</h3> <h3>  我在村头小学读书的几年,到了冬天放学回家总奔着羊汤,初中到镇上,记不清奶奶还打不打羊汤了,加之初三上晚自习不回家吃饭,高中去了城里,庄上多了几家羊肉店,家里也舍得吃羊肉了,大学去省城,年底才回家,没有奶奶端羊汤的记忆。也记不清是读高中还是大学的时候了,回家听说瞎子生病去世了,奶奶到瞎子家端羊肉汤的日子也就结束了。</h3><h3> 毕业以后分在乡下工作,到了冬天常到羊肉店买上一只羊腿或是整羊回家给奶奶炖汤,再不要三个人捧着茶缸轮着喝,弄个小碗盛上羊肉却怎么也喝不到幼时的香味,还要告诫自己:少吃点,胖!奶奶却夸我孝顺夸羊肉汤好喝。</h3><h3> 几年前,奶奶去世了,我再没在家炖过羊汤。 </h3><h3> 儿子的早餐,羊汤继续,吃剩下的,自然是我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