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月亮

静安居士

<h3> 盛夏的夜晚,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在不知疲倦地唱着各种歌儿。夏风轻轻吹过,拂去了白天的燥热,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顿感凉爽不少。月亮悄悄爬上了天空,月色下的场院显得朦胧而神秘。吃罢晚饭,收拾好家务,奶奶把场院洒上水扫干净,铺上席子,然后领着我们躺下乘凉。奶奶拿把芭蕉扇,这时候就是要开始讲故事了,我们几个嘻笑打闹的顽童立刻安静下来,静静地听奶奶给我们讲那古老的月亮的故事。我瞪大眼睛看着月亮,月亮好大好圆,思绪也随着奶奶的故事飞向了夜空。月亮离我们那么远,嫦娥是怎么飞上去的?桂树下的小白兔真的会捣米吗?夜深的时候,奶奶就会对我们说,闭上眼睛吧,看久了会被月亮晒黑的。当时害怕被月亮晒黑,就赶紧闭上眼睛,不一会就在奶奶的催眠曲里睡着了。</h3><h3> 我印象中的奶奶慈眉善目,待人和蔼,做事很干练。老人家从小就裹了脚,每天早上起床后都用长长的裹脚布把脚连同裤管一起缠起来,然后穿上只有一拃长的鞋子,走起路来噔噔作响,显得又轻快又麻利。奶奶洗脚的时候,我才能看到她的一双小脚,那样的一双三寸金莲真的让人很心疼。由于长期裹压,她的脚已经严重变形,十个脚趾紧紧的挤在一起,像虾米一样向内侧弯曲过去,真不知道奶奶当年裹脚受了多少罪啊。</h3><h3> 记得奶奶有一头花白的头发。她总是把不多的头发在后面挽成一个发髻,用黑色的网子网起来,再插上一根银簪,穿上黑布大衫,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我记忆很深的一件事是奶奶戴着银手镯刷锅洗碗,手镯和锅碗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来。</h3> <h3>  冬天的夜晚是很乏味的,那时候没有电视可看,偶尔村里演场露天电影就像过年一样热闹。奶奶会提前做好饭,让我们早早地吃完饭去场院抢地方坐,她自己在家里收拾碗筷,做家务。平时晚饭后奶奶就在屋里纺棉花,墙角一架纺车,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奶奶坐在蒲团上,右手摇着纺车,左手里的棉絮随着纺车的转动就纺出长长的棉线来,就像小时候的日子一样很长很长。</h3><h3>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我刚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字还认不全,奶奶纺棉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玩耍。当时没有什么玩具,玩的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天晚上我从破旧的柜子底下翻出一本残破不全的书来,是孙犁的《白洋淀纪事》,很多字还不认识,有些情节也看不懂,比如八路军伤员在村里养伤,傍晚的时候水生嫂下地干活回来摘了一把豆角,送给伤员吃,还说刚摘的新鲜豆角,又脆又甜。当时不知道豆角是什么,心想肯定是一种很好吃的美味佳肴吧,现在想起来觉得真的怪好笑的。但不知怎么的那本书一看就入了迷,到现在对书中的有些情节还记忆犹深。</h3><h3> 奶奶走亲戚的时候是一定要带着我的。奶奶最常走的亲戚是舅爷家,也就是奶奶的娘家。奶奶和舅爷以及矜奶的关系都很融洽,舅爷和衿奶也都很亲我。我的老家和舅爷家隔着一条灰河,当时河上还没有桥,靠一只木船摆渡通行。我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奶奶的长孙,大人们从小对我比较娇惯,因此我小时候特别胆小,乘船过河的时候总是害怕,不敢上船,因此过河的时候奶奶就会一直把我搂在怀里。</h3> <h3>  慢慢地我长大了,该到外地上学去了。在一个晚秋的早上,我背着行李出了村口,秋风瑟瑟地吹在身上,让人有点发抖的感觉。走了很远回头看时,家里人还在目送着我。奶奶也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站在寒风中。不知何时,奶奶已经老了,看着奶奶老态龙钟的样子,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h3><h3> 那是一个伤感的夏天,八十四岁的奶奶患了心肌梗死,没有太大的痛苦,奶奶平静地离开了我们。我得到噩耗从工作的县城赶到家时已经是夜晚,月光透过枝叶静静地照在院子里,夏虫仿佛都停止了喧叫,四周没有一点声息。我守在奶奶的灵前,看着奶奶静静地躺在木床上,近在咫尺却天人两隔,再也不能和心爱的孙儿说一句话,心里顿时像刀剜般地痛。我参加工作以后回家看奶奶的时间越来越少,却没有觉察到奶奶越来越老。子欲养而亲不待,终于有一天奶奶真的离开了我们,我却再也追不回以前的岁月。</h3><h3>透过窗棂,我望着月亮,月亮也像小时候那样照着我。我是多么地不想长大,多想还像小时候那样在场院里听奶奶讲故事,和奶奶一起晒月亮呀。</h3>

奶奶

月亮

舅爷

时候

场院

小时候

豆角

纺车

我们

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