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在母亲离开我的三十多年光阴里,我连有关她的梦都很少做。</h3><h3>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兴许,她是我不愿触及的痛。想起她,就会对自己是孤儿事实无从躲避,这令年幼的我极为不安。于是渐渐也就漠然。</h3><h3>但世间孩子,大抵都是爱母亲的。我印象里,母亲长得很美,身段婀娜,嗓音清脆,十指纤纤,曼长鹅蛋脸儿,皮肤白皙,眉眼清丽,我常常为自己长得不似她俊俏懊恼。</h3><h3>母亲长得美,写字写的也好,还会一手好女工,纳鞋绣花裁衣,她还会打版,做出的衣服鞋子,件件精致,儿时的姐弟三人,走到人前,都被赞齐整好看。有母亲的时候,虽然家里鸡吵鹅斗,父母很喜欢打架吵嘴,但是总归是有家的。</h3><h3>自她走后,再不曾穿过手工的鞋,也不曾有家的感觉。</h3><h3>记得一个冬天,母亲拿一盘脆生生的果子给我吃,说是苹果,我说是萝卜,母亲笑着说"我常说老二太老实,兴许是个傻子,如今看来,竟也不傻"。</h3><h3>我是傻,会把爸爸从城里买回来的大苹果饼干之类的,分给全村的小朋友吃。整日抱着药罐子喝中药从来不会在母亲年前哭闹说不喝,谁让我整日生病,不喝,就要打针,打针太痛,我叫的像杀猪一样,还要骂人,护士们也受不了。想一想,小时候,弟弟和姐姐都长得俊美,像年画里的人,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尤其喜爱他们两个,他们嘴巴也分外甜,讨人喜欢。相反,其貌不扬的我,又倔强嘴巴又不甜,但是母亲还是偏心我多些。家里的好吃的,譬如白糖糕点水果,留给我的总比他们两个多,为着我身子弱,三天两头生病,母亲的家庭开支小本子上,总是有我抓药的费用。我总觉得,自己也应该是被母亲爱过的孩子。</h3><h3>只是这爱也太短暂了,我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她了,自己做了母亲,却几乎忘了被母亲疼爱是怎样的滋味。</h3><h3>我会在黄昏里想起她,会在许多个黄昏想起她。</h3><h3>我希望她活着,衣食无忧,有亲人陪伴。也盼望她早已投胎,不要再做女人。即使做女儿身,也愿她投胎到富贵人家,嫁如意郎君,生一双儿女,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再不似今生今世这般苦楚。</h3><h3>今夜,我想起母亲,模模糊糊中觉得,仿佛自己曾经是有过一个家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