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与湘灵的初恋

栾桂毓

为什么大诗人白居易直到37岁才结婚？

为什么大诗人白居易能写出感天动地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其感情基础是什么？

且看白居易与湘灵的初恋。

白居易（公元772---846年），字乐天，号香山居士。祖籍山西太原，后迁华州下邽（陕西渭南）。贞元进士，曾官校书郎，翰林学士，江州司马，杭州刺史，苏州刺史，刑部尚书。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唐代三大诗人之一，有“诗魔”和“诗王”之称。

白居易生于河南新郑。11岁时，父亲白季庚任徐州别驾。为避战乱，全家迁至徐州符离（今安徽宿州符离）濉水南岸毓村。符离山青水秀，白居易在此生活了22年。

安徽宿州市埇桥区符离镇，为纪念大诗人白居易而建的《白居易草堂》。

白居易到符离后，认识了小他4岁的邻家女湘灵，长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还略懂音律。从此二人就成了朝夕不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儿时伴侣，过着十分幸福快乐的童年生活。

白居易，与刘翕习等人并称“符离五子”。他们同泛陴湖，游流沟寺，登武里山，诗酒盘桓，堪称盛会。

图为宿州市埇桥区符离 《流沟寺》

白居易自幼聪明绝顶，读书十分刻苦。读得口都长了泡，手都磨出了茧。十六岁创作了《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在我国“赋得体”中堪称绝唱。

十六岁的白居易，带着自已的诗文，来到长安谒见大名士顾况。顾况看了名字开玩笑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但翻开诗卷，读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时，不禁连声赞赏说：“有才如此，居亦何难”。从此，白居易的诗名，很快传遍了京城。

白居易，十九岁时已是风度翩翩的少年。而十五岁的湘灵，也己长成亭亭玉立，情窦初开。两人开始互相爱慕，逐渐发展为恋人关系。

白居易《邻女》诗赠湘灵：

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

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

赞美湘灵貌美如花，胜过天仙，嗓音优美悦耳。

天生丽质，清新如莲。

芙蓉如面柳如眉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风桃李花开日

人面桃花相映红

白居易吟诗谱曲，湘灵轻唱吹弹，一唱一和，其乐融融。

白居易与湘灵结伴徜徉在濉水之畔

白居易和湘灵，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白居易与湘灵，才子和佳人，双双坠入爱河。

白居易母亲陈氏，察觉到儿子白居易与湘灵的恋情，由于门第观点严重，坚决反对。陈氏认为，白家是贵胄之后，三代为官，书香门第，岂能娶一个农家女作儿媳。

不久，母亲陈氏带看白居易弟兄到襄阳，与时任襄阳别驾的父亲全家团聚。並企切断白居易与湘灵的往来。

不幸的是，66岁的白季庚突然病逝。由于为官清廉，没有积蓄，白氏兄弟只能把父亲灵柩暂厝于襄阳，然后全家又返回符离故居。

由于白父的去世，白家经济陷入极大的困境。一是无经济来源（大哥白幼文丁忧），二是人口多，三是母亲身体差。因此白氏兄弟几乎只能靠借贷维持生活。

白居易母亲陈氏15岁时嫁给41岁的白季庚，二人年龄相差26岁，老夫少妻，心理上承受较大压力（还有一种说法是白季庚是陈氏的亲舅舅），加上丧子（白居易四弟白幼美9岁夭折）丧夫之痛，精神上遭受到很大的打击，长期患有“心疾”。白居易对母亲十分孝顺。

为摆脱困境和自己的前程，白居易在27岁时决定去宣州投靠时任溧水县令的叔父白季康。那时，白居易与湘灵巳经相识了17年，相恋了8年，两人感情很深。在临行之前，白居易再次恳求母亲答应他与湘灵的婚事，但再次遭到母亲的拒绝。

白居易在去宣州的途中先后写了三首诗寄给湘灵，以表思念之情。

《寄湘灵》

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

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干独自愁。

《寒闺夜》

夜半衾裯冷，孤眠懒未能。

笼香销尽火，巾泪滴成冰。

为惜影相伴，通宵不灭灯。

《长相思》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

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

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

思君春日迟，一日肠九回。

妾住洛桥北，君住洛桥南。

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

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

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

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

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长相思》透露了湘灵担心门第低，配不上白居易的心情。表达了愿至天必成和步步比肩行的殷切希望。“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与《长恨歌》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脉相承。

贞元十四年，白居易在溧水通过乡试。经宣歙观察司崔衍推荐，贞元十六年白居易29岁在长安参加会试，进士及第，第四名，在同榜进士中年纪最轻。

考上进士，还需通过吏部考试后才能为官。白居易在拜访了亲朋好友后回到了符离，住了近十个月。此间，湘灵对白居易更为情深意切，更加痴情和依恋。白居易又一次恳求母亲同意他与湘灵结婚。而看到高中进士的儿子，母亲更加看不上湘灵。白居易只有怀着极其痛苦的心情离开符离，准备参加吏部考试。

贞元十八年冬，白居易在长安参加吏部考试，与元稹，刘禹锡等名列甲等。贞元十九年，白居易32岁，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正九品，职务虽不高，但仕途前景光明。

贞元十九年冬，白居易告假回到符离，准备迁长安。湘灵姑娘已二十八岁，因为白居易的关系至今未嫁，一直孤守闺中。

白居易再次哀求母亲允许他和湘灵的婚事。但在儿女婚姻上权威至高的母亲，不但再次拒绝了他的要求，而且搬家时还不让他们见面。

湘灵在白居易离开符离之前，精心做了一双十分精致的，充满柔情蜜意的绣履，赠送给白居易作为留念。“鞋成双，人孤单。鞋尚能双行双止，人却要天各一方”。

《潜别离》剧照

白居易写给湘灵一首诗《潜别离》：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舂断连理枝。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唯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贞元二十年早春二月，白居易忍着伤痛，含着泪水，将住在符离长达22年之久的家庭迁往陕西。

白居易离开符离之后，仍然怀念湘灵。又先后三次写了怀念湘灵的诗：《冬至夜怀湘灵》，《感秋寄远》和《寄远》。並以不结婚的方式惩罚母亲的错。

《冬至夜怀湘灵》

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

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感秋寄远》

惆怅时节晚，两情千里同。

离忧不散处，庭树正秋风。

燕影动归翼，蕙香销故从。

佳期与芳岁，牢落两成空。

《寄远》

欲忘忘未得，欲去去无由。

两腋不生翅，二毛空满头。

坐看新落叶，行上最高楼。

暝色无边际，茫茫尽眼愁。

白居易的诗，通俗易懂，“老妪能解”，“童孺能知”，语言优美，音调和谐，形象鲜明，政治讽喻，关心民生疾苦，深得民众欢迎。

白居易806年授周至尉，次年授翰林学士。806年冬，白居易应朋友之约创作《长恨歌》，写成之后，广受各界欢迎，迅速传布朝野。一时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为了倾倒。连长安歌妓都以能吟《长恨歌》为荣，我唱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哉！

白居易37岁时，母亲以死相逼，才与杨汝士之妹结婚。杨氏名门闺秀，美貌，但不通文墨，不懂音律。白居易只在婚后给她写了一首诗，“君虽不读书......”，除了说教，就是训斥。

元和六年（811年），白居易40岁，母亲陈氏因病去世（据说落井而死）。白居易丁忧三年。814年授太子左赞善大夫。

元和十年（815年），白居易44岁，因越职言事，得罪朝廷权贵，被贬江州司马。途中偶遇正在飘泊的湘灵父女。白居易不顾杨夫人在场，与湘灵抱头痛哭了一场，并写下了题为《逢旧》的诗。

白居易《逢旧》诗：

我梳白发添新恨，君扫青娥减旧容。

应被傍人怪惆怅，少年离别老相逢。

此时，白居易44岁，己满头白发。湘灵40岁，尚未结婚。

白居易44岁被贬，是他人生中的分界线。这次偶遇，他为何没有收留湘灵？也许是被贬受到的冲击太大，心情很差。也许怕杨氏嫉妒。也许不知如何安排湘灵，怕委屈了她。也许害怕权贵们再找岔子......

他只有一个“恨”字。

是年，白居易到江州后，又写下了他的名篇《琵琶行》。

十年后，白居易53岁，在杭州刺史任期己满回京途中，绕道符离寻找湘灵。看到旧地早己“改移新径路，变换旧村邻”。湘灵终于不知所踪（也许己遁入空门）。他才彻底放下了这段感情。

此后，白居易又先后任苏州刺史，太子少傅，刑部侍郎，刑部尚书等职。842年致任，846年（会昌六年）去世，享年75岁。谥号“文”，世称白傅，白文公。

唐宣宗李忱写诗悼念他：“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己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白居易与湘灵长达35年之久的恋爱悲剧，留给白居易的思考和伤感却是无穷无尽的。他悟出男女追求理想的爱情天经地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加以阻挠都是错误的。这是他写《长恨歌》的认识基础和感情基础。

白居易的千古名篇《长恨歌》，歌颂了爱情的真诚，专一，表达了对爱情悲剧的深切同情。“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不仅是写李隆基和杨玉环的，而且还是写给他的恋人湘灵的。他把湘灵写进了《长恨歌》，她的美丝毫不逊色于杨贵妃，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湘灵。“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湘灵与白居易的恋情，是凄美的，酸涩的。她说，“符离中秋初相遇，一见郎君误终身”。她等了一生，盼了一生。她寂寞一生，耽误一生，最终依然没有等到自已的心上人。她的爱正如他所写的一样，“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

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梨花一枝春带雨

《长恨》一曲千古思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