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斑斓走万集

栾力

        离预约医生的日子还有两天，老伴说去万集科技公司看外甥女。从前门坐地铁二号线到西直门，换乘十三号线到西二旗站。虽然距离真不算近，但离中午下班时间尚早，便和老伴一路闲逛，找到万集的大楼。路上见到百度和联想的大楼，才知这中关村科技园区果然不得了！

        万集楼前一大片绿地，草木虽显秋色，仍有恋秋之花不忍凋谢。树下有木椅，坐下小憩；腹中略觉飢渴，拿出包里的水果和面包，垫补一下。正吃着，一位身穿环卫服装的老人走过来。我以为是不让我在这里吃东西呢，不想他笑呵呵地问我多大年纪了？说起来他比我还要小两岁，老家在郑州南面几十公里外的大山里。因儿子在北京当兵，便来这里做了清洁工，每月两千多元钱。老伴在河南老家，还有两个女儿，在给她们带孩子。

         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容易有共同话语，虽然我听他的河南话有些吃力，但大多都能懂得。他人很朴实，也爱说话。说起儿子当兵已经十八年了，是搞技术的，已经转成了志愿兵。儿子给他生了一个孙子，说到孙子时，竟和我一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问道他住在儿子家吗？他笑容消失了，面色惨淡下来，慢悠悠地说自己在这附近租房子住。

         其实，这样的事情谁都可以理解。像他儿子这样的，在北京生活是很不容易的。他叹口气，沉默一会，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他，我们来看孩子，就在这个公司工作。他听了，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说:在这个公司工作，一年挣几十万吧？

        我不好解释得太多，只得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但看得出来，在他的眼里，能在这个大楼里上班的人都不简单。我想，那就借他吉言，让我们的孩子早日发达吧！

         聊了一会儿，他推起小车要走，说要围着大楼转，随时保洁。我拿起装着果皮的塑料袋，要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里。他喊住我，让我扔在他的车里。他慢慢走远了，我本来就不好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更加模糊。蓦然想起，急忙掏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我真后悔没有拍下他的正面近影。那斑驳的白发下，一张淳朴可亲的面容，让人难忘。我忽然想起我的另外两个河南朋友:老桃树和野河，这是在《美篇》里相熟的朋友。迄今为止只是在文字上你来我往，并不曾谋面，高矮胖瘦一概不知。但这却不影响我们的相知日益加深，仿佛认识了几十年似的。我真高兴，能认识这些可亲可敬的河南人。

         中午，大楼里的人下班了，外甥女随着人群走出来。老伴说请她去吃饭。她笑着说:好，我们去汉王！

        那里不像饭店，像一个大食堂，偌大的餐厅里，有几百人就餐，但却不挤也不乱。几十种饭菜任意挑选，只要你手里的方盘盛得下，你的肚子吃得下。本来是老伴说要请外甥女的，可是当我拿着现金付款时，人家说不收现金，只扫码。我头一次拿着钱花不出去，好尴尬。还是外甥女拿出手机，“嘀”一声就搞定了。

         坐在桌前慢慢地吃，大厅里没有一丝嘈杂的声响，人们都在静静地吃饭。我看了一遭，差不多都是年轻人，而且戴眼镜的特别多。外甥女说，他们公司和附近的几个公司的人，都在这里就餐。这些人的学历都很高，这能看得出来，他（她）们的言行举止都透着文雅。吃完饭，外甥女说要把我们自己用过的餐具送到回收的地方，而餐桌上干干净净地仿佛没用过一样。我看见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并没有谁要求一定要这样。

        走出汉王大楼，外甥女带我们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那里有好多和我们一样刚吃过饭的人，慢慢地悠闲地走着。置身于他们之间，我也莫名其妙地自豪起来，仿佛我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想起上午围着万集大楼转时，看见有几辆自动驾驶的测试车，几个年轻人正在忙碌着。我走到跟前仔细看着，同年轻人搭讪着，心里佩服得不得了。可是一想到吃饭竟然付不了款，情绪便骤然低落。

         我自认还不算太笨，下决心一定要把微信支付学会，不能做一个落伍的人。何况，还有一件让人心情不爽的事呢！

        两天前，我刚到北京，远在安徽的亲戚用微信寄来一千元钱。他说:你去北京做手术，我有事不能去看望，寄上点零钱给你买水果吃，望笑纳！

        我们俩的感情和交情不在这点钱上，多少年了我一直喝着他寄给我的茶。他开玩笑说:李白作诗靠酒，栾力作文靠茶。放心吧，我供着你！这回寄钱买水果也是一样的心情。可是，因为我不会操作，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片心意。让他省了钱，还不一定说我好领我情。唉，这笔账真不划算。

        走出公园大门，已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外甥女和她的同事们都陆续走回大楼。我们也该回去了。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些不舍。从西二旗到中关村，百度、联想、万集还有汉王，楼前的河南老者和楼后的自动驾驶测试车……不知为什么都像潮水似的涌上心头，就像公园门前的这座雕塑，飞起浪花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