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丁·流年·母亲

古月悬天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补丁·流年·母亲</b></h1><h3></h3> <h3>  不久前,一支泰国的广告短片火了!绝非商业片,亦非大制作,火从何来?或许,看过的人就不难明白,其深层次的因由恰恰源自一个看似不经意间的讲述,却锋利地揭示了一个浅显得几乎让太多的人都忘却了的本该深刻的人类命题——感恩。</h3><h3></h3> <h3>  平素喜写文字,偶有片爪涂鸦。关于感恩的物事,文字多有触及,但翻来覆去检阅才突然发现,所有的文稿里却没有一篇是关于母亲......</h3><h3></h3> <h3>  不是不懂感恩,实为无从落笔。也曾试图为母亲写下些记述文字,可总是未偿所愿,无以成篇。母亲没有什么事迹可写?恰恰相反,何其多矣,一如潜入我人生底片、随处可见的母亲身上的补丁;母亲足够平凡而无可圈可点?年届古稀,平凡不凡,其实母亲的影响已然悄无声息地汇流成了我的精神基因,一如数十年来印象里的无数补丁,就那么熨帖地抚慰着我的心灵。</h3><h3> 那,就像打补丁一样地来说说母亲......</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一</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像母亲身上的补丁一样司空见惯,似乎打从记事开始,母亲就没有闲暇的时候。数十年来,不是房前屋后拾掇拾掇这个,就是家里家外鼓捣鼓捣那个,欣慰的是,一次次地总是能通过双手的辛劳,变戏法式地把一个贫瘠的穷家破院整饬得如破败的大户人家般条条顺顺。</h3><h3></h3> <h3>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光景,我还在村小读书,逢及暑假总见母亲每日不顾炎炎烈日,一顶草帽一只篮子一把镰刀,挥汗如雨地在田间劳作,直至自留地里的杂草不见毫末,田埂整得利利索索。稻收时节,打谷场上散落的零星稻谷总会成为母亲秋收将尽的最后一项工作,每每此时,总见她在场地上腾挪,小心翼翼地捡起匿在泥土中的每一颗谷粒,悉数归仓。每逢冬日落雪,每日晨起第一眼所及,似乎又总是母亲在挥舞着扫帚扫雪,每扫一段,原地跺一跺脚,拢手凑至嘴边,呵一呵气。</h3><h3></h3> <h3>  “细作”“条道”,是那个年月老家庄台里的乡亲对母亲的普遍赞许,母亲则教会了儿子,“底子薄”不要紧,只要不懒惰,终不会被“看薄”。</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二</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父亲兄妹七人,排行老四。母亲兄妹八人,排行老三。及至他们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那般境况可想而知。分家独立门户伊始,父亲在每日到制砖工地上工的同时,还得分秒不闲寻摸着其他生计,日子窘迫恓惶。</h3><h3></h3> <h3>  一次,似乎是二舅舅将要结婚,依俗随礼迫在眉睫,无奈捉襟见肘,囊中羞涩。合计再三,父亲舍下脸面向条件较为殷实的庄邻借钱。到了,不光钱没借到,还招致了颇有微词的奚落和嘲笑。藉此,这该是我印象里母亲的第一次落泪。</h3><h3></h3> <h3>  经过多年努力,生活境遇的改变自不必说。闲来无事,每每还会和母亲提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般的细碎往事,但母亲对那位庄邻不光没有丝毫怨愤,反倒还说,那会儿各家都不容易,要过好日子还得靠自己。那位庄邻因了母亲的态度而惭愧,母亲则教会了儿子,与人相交要满怀善意,只要有志气,终有好光景。</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三</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母亲对自己的严苛,似乎远远超出常人,印象里母亲身上似乎总是带着补丁。俺就是老百姓,不要穿好,干干净净不漏肉就行,待年岁大了一些,每当看到母亲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作为子女多少有些不自在,现在看来或许就是所谓的面子在作怪,但母亲总是这番自我解嘲。</h3><h3></h3> <h3>  严苛,是对自己的。对于别人,尤其是需要帮助的人,母亲的慷慨则会不经意地自然流露,尽管有时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约莫一九九几年的一个夏天,一位操着外地口音、穿着僧袍的和尚来村化缘,走了几户人家,钵中仍是干干净净。及至门前,我们正在吃饭,母亲忙不迭地来到粮囤边上,抄起青边瓷碗将空钵添满,而脸上的线条随之舒展。</h3><h3></h3> <h3>  身后,三俩乡民咕咕哝哝,大概议论着母亲的痴笨,自家日子也就这样,发什么善心。他人的小气庸常凸显了母亲的布施和善,母亲教会了儿子,做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优越感,更不能高高在上,真正的富有源自赠人斗米,一笑两宽。</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四</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一九八六年,妹妹出生不久,父亲寻摸到了更为适合自己的活计,贩卖食用干鲜货。毫无疑问,为了能够多赚钱,注定是要吃下超过双倍的辛苦。那些年月,进货骑的是老旧自行车,而且必须在凌晨两三点就动身,否则很难赶上物美价廉的货品。自然,母亲是没得闲的,还须起得更早给父亲做吃食。</h3><h3></h3> <h3>  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日子总算有了些许看得见的起色,但与此同时,我和妹妹也慢慢长大,生活压力自不会减。一年夏季,外边雷声滚滚,雨倾如注,父亲拉货久久未归。母亲担心急切,简单安顿下我和妹妹,便潜入雨幕相迎父亲。似乎过了很久,雨仍未歇,这才远远地看到门前泥泞的路上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湿得一口牙都不剩。及至门前,母亲一边忙不迭抱起嗓子哭得嘶哑的妹妹,一边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前额发丝上的雨水滴滴拉拉,但母亲却笑得那么香甜。</h3><h3></h3> <h3>  几十年来,父亲和母亲似乎总没断了争吵,但从未伤害了感情。生活不易,难免磕碰,但母亲却教会了儿子,同甘共苦、相携相扶的才是爱情,相守相护、相亲相惜的才是亲情。</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五</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坦率地说,尽管在村小读的小学,但无论老师还是乡长,都认为我的天资不错。不负众望,那时候,在全村同龄孩子编成的同一个班级里,我的成绩一直领衔。可在二年级上个学期的一次测试中,由于生病耽误了些许功课,成绩自然跌得厉害。垂头丧气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侧屋的房檐底下,泪水已经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就差掉下来。年轻的母亲分文不识,亦不知如何安慰,在灶前忙着给我准备吃食,只是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似又比平时更多了层用心。</h3><h3></h3> <h3>  我发表的人生第一篇文字,是在小学三年级,至今记忆犹新,《小白鹅》,发在当时的全国小学生自然报。如今想来,连同这篇文字被刻骨铭心的,就是那天的母亲。这篇习作,实为这份报纸在全国搞的一次竞赛的选题,而全乡竞赛的场地就定在乡中心小学。儿提时乡村的雪可真大呀!答完题后,外面已是一白如洗。老家离这儿有六七里,行至半途,黑布棉鞋已被雪水泥湿,彻骨寒沁,耳朵似乎一摸就会木然坠地。抬眼,雪雾深处是母亲的身影,扎着薄薄的围巾,及至跟前一抄手,我的胸前已感到了母亲背上的温暖。“快来,妈给你焐焐!”堂屋,炉边,褪下的棉鞋偎在炉口蒸腾着热气,母亲则忙慌地把我寒麻的小脚揣进怀里。</h3><h3></h3> <h3>  或许年幼无知,或许理所当然。往事很清晰,感触却依稀。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子女,此去经年尤其是业为人父以后方才觉知,对儿子的疼爱里浸着母亲给予的太多潜意识。母亲教会了儿子,不管你的人生面临何般境遇,都要选择承受,不管未来路上崎岖坎坷,都要永远记得,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和你一起坚守,你,叫她母亲。</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六</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母亲的补丁,温暖而酸涩。关于那些年月的旧事,亦如母亲衣服上的补丁,一个挨着一个。许是我八九岁那年霜降来临前夕,父亲在制砖工地谋着家庭的生计,母亲领着我在家里操持。那个时候的农人,可能不大清楚具体日子,但对节气却有着似是先天的敏感。果园里的大白菜是要赶在霜降前进家的,如果冻在地里,冻坏的可是一家人整个冬天的口实。是晚,月光亮得晃眼,北风呼呼肆虐,母亲一趟趟地推着堆满大白菜的独轮车,在家和田地间两点一线往返,我则卧在地头簌簌的衰草里等着母亲。妈,你不怕吗?忙毕,坐在独轮车上的我侧头问母亲。母亲当时的回应杳杳,很多年过去后才吐露心迹,怎能不怕,附近还有坟地。</h3><h3></h3> <h3>  潦倒岁月的母亲心里有光,选择坚强,母亲教会了我,生活再苦再难也要打起精神越过去,不坚强没人替你扛。</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七</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一般来说,越为久远,普通乡民的心里越为想往家族的庞大,似乎那样,就有了保护伞,也备有安全感。客观地说,偶尔我也能感受到大家族带来的快乐,但似乎更多的是变数和伤害。</h3><h3></h3> <h3>  很小的时候,因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挑唆,祖父及父亲的兄弟和父母的小家庭频发事端。在我和妹妹幼小的心灵里,似乎也是时刻胆战心惊。每每一次不期然的冲突过后,老家的宅院总是一片狼藉,母亲终归是女人,也只有掩面而泣。</h3><h3></h3> <h3>  时隔多年,祖父已然逝去,原本家族的纷争亦随着诸般变化而趋于缓和,母亲教会了我,人生一世要与人为善,逢遇叵测居心,不能失去善念的坚守,最要做的唯有隐忍而图自强。</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八</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关于母亲的故事总说不完,但似乎总是或多或少地与贫困窘迫和无奈心酸相伴。近十多年来,我和妹妹相继长大,结婚生子,生活自足,母亲似乎这才缓了口气。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忙完家务,操心家人,处了一班花甲朋友之余,就是坐在阳台调整着角度穿针引线,我们几欲丢弃的每一件穿的衣服和鞋子,她总能尽可能美观地打上补丁,留着她和父亲继续使用,以及接济一下经济还不算宽裕的亲戚。</h3><h3></h3> <h3>  作为儿子,从没为母亲买过衣服。每每提及,母亲亦是满口不需要地拒绝频频。前年春节前夕,瞅着母亲心情不错的当口,我和妻子提出为其买件大衣,这次母亲竟欣然答应。但最终选定的时候,我把衣服的价码隐去一个零后才告诉母亲,否则,就算她再喜欢,应该也不允。一件衣服,只是儿女的有心薄意,但母亲却教会了我,勤以持家,俭以养德。</h3> <h3>  工作原因,有时难免出差远行。想起今年早些时候外出,晚上住下换洗衣服,恍然发现脚上的袜底竟添了一枚崭新的小小补丁,一股温热的情愫油然生起。拉开厚重的窗帘,环顾别个城市的灯火通明,此刻心底,只有母亲……</h3> <h3>特别声明:图片来源网络 谨以致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