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饶现存紫阳遗墨略论朱熹书学观

云泽堂

　　原文刊载于《艺术百家》(中国人文社会科学(CASS)核心期刊， 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列(CSSCI)来源期刊 )2017第5期P206一一209页，总第158期。

　　由上饶现存“紫阳遗墨”略论朱熹书学观 王德荣

【内容提要】南宋年间朱熹在江西饶州、信州、徽州等地区讲学著述，这一地区多有其书迹刻石留存，其中《紫阳遗墨》是清道光年间上饶知县曹人杰依据朱熹遗墨集字编成《训士箴》七章并铭于石，以期“与天下万世共宝之”。《紫阳遗墨》书法字字雄浑苍劲，敦厚朴拙，且碑石跋文未见收录，因此具有极高的书法价值和文献价值。虽然《紫阳遗墨》是集字石刻作品，但从中依然可以窥探朱熹求古求正，宗法秦汉晋唐笔意；崇尚自然，于有法处求无法的书学主张。将朱熹《紫阳遗墨》与其另一件作品《千字文》相对照，更能揭示出《紫阳遗墨》中所折射出来的书学思想。

【关键词】:书法艺术；集字石刻作品；朱熹；紫阳遗墨 ；书学观

中图分类号：J20 文献标识码：A

本文为江西省社会科学“十三五”(2016)规划项目“南宋饶州、徽州书家群体研究”(项目编号：16YS05)阶段性成果之一。

朱熹南宋间多活跃于上饶地区进行讲学著述，上饶之地门生遍布，有名气的有陈文蔚、余大雅、程端蒙、饶鲁、柴元裕、赵汝靓、赵崇宪等，影响甚大。朱熹讲道著述之余亦留心翰墨，颇有书名，“虽片缣寸楮人争珍秘”，上饶地区多有其书迹刻石留存，其中《紫阳遗墨》是清道光年间上饶知县曹人杰依据朱熹遗墨集字编成《训士箴》七章并铭于石，以期“与天下万世共宝之”。《紫阳遗墨》书法字字雄浑苍劲，敦厚朴拙，且碑石跋文未见收录，因此具有极高的书法价值和文献价值。

一、《紫阳遗墨》刻石缘由考

据清上饶县教谕余倬在《紫阳遗墨》碑文跋中记载：

“□□□国文公为宋代大儒，不藉文艺以垂不朽，即以文艺论，昔人谓诗学敌陈后山，上规老杜，读之者多矣，而书法笔力通神，寓浑□□□之气。于苏、黄、米、蔡外另树一帜，散见人间者，遑遑争相临□，珍同拱璧。金筑曹惺予先生以名进士作宰，性好古，尤重名贤，□藏得二百馀字。公效仿周兴祠集右军字之例，编成四言文，为训士箴，命善手泐石。柳诚悬云：‘心正则笔正'，文公平日主敬国文公为宋代大儒，不藉文艺以垂不朽，即以文艺论，昔人谓诗学敌陈后山，上规老杜，读之者多矣，而书法笔力通神，寓浑□□□之气。于苏、黄、米、蔡外另树一帜，散见人间者，遑遑争相临□，珍同拱璧。金筑曹惺予先生以名进士作宰，性好古，尤重名贤，□藏得二百馀字。公效仿周兴祠集右军字之例，编成四言文，为训士箴，命善手泐石。柳诚悬云：‘心正则笔正'，文公平日主敬穷理，□功流□楮墨间，然则先生文之语重心长，非以排比联属、因难见巧示人，将使熟读深思，领悟当年临池字外出力根本，盛□□，徒求之于姿态波磔之末，其劝学之旨微矣。予阅明伦堂‘忠、孝、廉、节'擘窠四大字，碑阴裁为温陵郡临本。文公知漳郡时，书尊经阁内，又有文公攷定六经图石刻，皆因此地为名贤流庽所至。追慕□德风□，取成迹而德布之，而先生集腋成裘，串珠作履，用心与力之勤如此，以嘉惠儒林，其异乎俗吏之为之，概可知已。”①

由余倬跋文中可知，《紫阳遗墨》刻石缘由有三：

一是朱熹虽以诗文理学称著，即以书法而论，其笔力通神，于苏、黄、米、蔡之外独树一帜，为后世学者所追慕。《紫阳遗墨》既有训士作用，亦可借助碑刻将朱熹大字榜书传留后世。

二是朱熹书学思想秉承“心正则笔正”理念，与儒家思想相符合，刻立《紫阳遗墨》碑石，不但可以传承朱熹正统书学理念，也可借此达到劝学的目的。

三是褒扬清道光年间上饶知县曹人杰编集《紫阳遗墨》文字之功，曹氏之举可以嘉惠儒林，异乎俗吏。

另据曹人杰在该碑跋记中所言：“杰幼于友人处得勾书飞白数十字珍藏箧中，每以少见为恨。后宰都尉村于副举刘香亭处又得百余字，涖南屏为文公讲学地，谨编成四言训示箴七章”一语可知，曹氏立此碑目的也是借助碑文内容教化士人，更因其幼时少见朱熹笔墨而有憾，立此碑乃可籍石将文公遗墨留存万世。(按：曹人杰，字惺予。贵州贵阳人，清嘉庆十六年（1811年）辛未科进士。官江西上饶知县，云南左参政。工书法、擅小楷，行草尤精，丰姿秀润。亦善绘事，写意花鸟有陈淳、恽寿平逸趣。诗古文词皆通，入手即佳。余事作印)。

该碑原立于上饶县学明伦堂，后移至信江书院。解放前多有散轶，上世纪六十年代有关部门曾收集原碑集中于上饶东门广场，不想文革期间再遭厄运，以致于碑石文字残缺不全，今残碑存于信州区博物馆。《紫阳遗墨》道光初拓现藏于上饶市信州区潘旭辉先生处。《紫阳遗墨》全篇共计集朱熹书法224字，行楷书，其字径均在15厘米左右，曹人杰盛赞其“书法结体严正，剔尽锋芒，的是大儒气象。其腕下有神力，为颜柳所不及。”②细观是碑，字大如椽，笔力遒劲，灵动处可见晋唐气象。曹氏赞其“为颜柳所不及”，虽有过誉之嫌，然通过此碑不但可以窥探朱熹在书法上以“求古求正、宗法魏晋、不为法缚、崇尚自然”的书学思想，也可探明朱熹行楷书取法源流。

　　二、《紫阳遗墨》与《千字文》比较

朱熹大字作品存世极少，今所见墨迹本大字《书易系辞》是存世仅见的大字真迹。每行仅书写二字，内容为《易经·系辞》的节句。该帖笔力雄健，气挟风雷，浓墨重笔，字势险峭，为朱熹榜书典型代表。除此之外，常见流传的还有《千字文》石刻拓本，南宋嘉泰二年(1202)刊于建阳考厅，原石早已毁于大火，现仅存拓本。上饶现存《紫阳遗墨》残石及拓片均未公开发表，通过与《千字文》对比研究，可以发掘其固有的艺术价值，对理解认识朱熹大字榜书及书学思想具有很重要的价值。罗振玉在《后丁戊稿》中跋朱熹《论语集注》中云“紫阳文公，书法尤闳肆博大，其擘窠大书，浩逸之气直可方驾鹤鸣，即寻常箸书草稿，纵横浩大，扩之有寻常之势”③今上饶所见《紫阳遗墨》为朱熹行楷书，书法字势飞动，气势磅礴，与现存另外一件朱熹大字作品《千字文》相仿佛，雄强之处或有过之。如《紫阳遗墨》中“玄黄”二字亦见于《千字文》。《紫阳遗墨》中“玄”字横画入笔顿挫有力，线条中段厚实，呈上扬姿态，收放有度而不乏灵动之趣。《千字文》中“玄”字下笔较轻，笔势略显飘忽而无力；《紫阳遗墨》中“黄”字横画入笔处明显顿笔调锋后涩行，收笔处回锋带起下笔。转折处也可见顿挫内擫之势，笔笔交待清楚，与《千字文》中“黄”字相比较，笔力雄厚，笔路清晰。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又如《紫阳遗墨》中“志”字以飞白法为之，特别是心字底，笔力遒劲，回锋反书最后一点，既敦实又寓回环跳掷之趣，与“士”字头的平正形成鲜明对比，活泼又不失厚重。《千字文》中“志”字结字明显取法智永，用笔略显稚嫩，老辣之气较《紫阳遗墨》之“志”相去远甚。又如《千字文》中万字结体用笔全从智永《千字文》中而来，草字头分两部分处理，结字呈左低右高之势，规模二王而不敢越雷池一步。《紫阳遗墨》中“万”字则寓巧于拙，苍劲厚重，尽显老辣雄浑之气。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千字文》

《紫阳遗墨》

　　一般认为《千字文》是庆元五年朱熹七十岁时所书，此时朱熹书法人书俱老，字字珠玑。然而经过对比，笔者认为《紫阳遗墨》中的所集文字极具虎卧凤阙、龙跃天门之势，笔力苍雄，线条厚重，较之《千字文》有以下三个特点：笔势更加端正朴拙笔力更加老辣雄浑笔路更加清晰到位 。 当然，前文已经提到《紫阳遗墨》是依据清道光间曹人杰所藏朱熹遗墨经善手勾勒上石的，因此《紫阳遗墨》中有不少文字在结体与笔法上与《千字文》一致。如《紫阳遗墨》中“霜”、“月”字明显集自《千字文》，以刻工水平来说，特别是笔画细节的交待上，《紫阳遗墨》水平明显高于《千字文》。然《紫阳遗墨》拓本为海内孤本，又为乌金拓，视觉效果与拓工水平略逊于《千字文》。

《千字文》

《紫阳遗墨》

《千字文》

《紫阳遗墨》

　　三、《紫阳遗墨》中折射朱熹书学观

朱熹，字元晦，又字仲晦，别号晦庵，60 岁以后自称晦翁。祖籍徽州婺源（今属江西婺源县），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 年）出生于福建南剑（今福建南坪）龙溪县，卒于宋宁宗庆元六年（1200 年），葬建阳塘石里之大林谷。朱熹是一位践守儒家“精思、明辨、博学、慎行”思想的典型代表，其著述等身又极重讲学，曾在江西上饶铅山鹅湖书院开设讲堂。朱熹不仅是理学大师，书法上也具有极高造诣，与陆游、范成大、张即之并称为南宋书坛四大家。他在书法理论上有不少独特的见解，主张从学书从汉魏入手，追摹古人。通过前文对《紫阳遗墨》书法艺术的分析，加之参考朱熹其它书学言论，我们可以清晰地梳理出朱熹的书学观。

1.求古求正，宗法秦汉晋唐笔意朱熹出生于儒学世家，其父朱松雅好金石，又喜收藏，家中藏有不少先贤书迹，他自幼便受乃父影响而痴好金石图录，其在《家藏石刻序》中记载：

“予少好古金石文字，家贫，不能有其书，独时时取欧阳子所集录，观其序跋辩证之词以为乐。遇适意时，忧然若手摩挲其金石而目了其文字也。急又怅然自恨身贫贱，居处屏远，弗能尽致所欲得，如公之为者，或寝食不怡竟日。来南泉，又得东武金石录观之，大略如欧阳子书，然诠序益条理，考证益精博，予心亦益好之。于是始去其橐，得故先君子时所藏与熹后所增益者凡数十种。虽不多，要皆奇古可玩。悉加标饰，因其刻石大小，施横轴悬之壁间，坐对循行卧起恒不去目前，不待披筐箧，卷舒把玩而后为适也。盖汉魏以前刻石制度简朴，或出奇诡，皆有可观，存之足以佐嗜古之癖，良非小助。其近世刻石，本制小者或为横卷若书秩，亦以意所便也。盖欧阳子书一千卷，赵氏书多倍之，而予欲以此数十种者追而与之并，则诚若不可冀。然安知积之久，则不若是其富也耶？姑首是书以俟。”④

从《家藏石刻序》中可知，朱熹痴古成癖，曾将家藏汉魏以前金石刻本装成横轴悬之壁间心摹手追。自小受家庭熏陶和长期从事金石搜集，使朱熹的书法审美思想呈现出“崇古”的倾向，从朱熹墨迹及上饶现存《紫阳遗墨》中，我们可以看出，朱熹书法较多地保留了浓厚的“汉魏遗韵”。朱熹本人也在上文提到的另一件作品《千字文》题跋中记道：

笔阵图云："书法玄微，由艺入道。"又云：初学书不得从小。此皆确论也。又闻古人学书，多从千文入手。惜前贤千文绝无大书。余窃取仓颉史籀秦汉晋唐诸前贤笔意为此，悬之壁间，俾诸子玩之，亦未始无小补云。”

据朱熹自己所言，《千字文》中所用“仓颉史籀秦汉晋唐诸前贤笔意”，可谓超迈时人，独树一帜。前文已经分析，《紫阳遗墨》与《千字文》书法类似，同为擘窠大字作品，通过《紫阳遗墨》更能验证朱熹“求古求正”的书学观。

朱熹所处的南宋时期，书坛依然笼罩在北宋以来“苏、黄、米、蔡”所倡导的“尚意书风”之下，南宋书家知名者如吴琚、张即之、赵孟坚等人，或效仿北宋书家虽小有个人面目却摆脱不了“宋四家”牢笼；或倡导复古力求矫正北宋书法“肆意”之风然却畏首畏尾不敢越雷池半步。然而朱熹却于时风之外独辟蹊径，上溯魏晋，旁参唐人，在学书的道路上始终秉持“求古求正”的习书观。

他在《跋朱喻二公法帖》时曾言辞激烈记道：

“书学莫盛于唐，然人各以其所长自见，而汉魏之楷法遂废。入本朝来，名胜相传，亦不过以唐人为法。至于黄、米，而欹倾侧媚、狂怪怒张之势极矣。近岁朱鸿胪、喻工部出，乃能超然远览，追迹元常于千载之上，斯已奇矣。”

据朱熹自己在《晦庵题跋·题曹操帖》中记载：

“余少时曾学此表。时刘共父方学颜真卿书《鹿脯帖》，余以字画古今诮之，共父谓予：‘我所学者，唐之忠臣；公所学者，汉之篡臣贼耳。’时予默然，亡以应。此谓‘天道祸淫，不终厥命’者，益有感于共父之言云。”⑤

从记载中可见，朱熹少时曾单纯地从“字画古今”来定位“取法乎上”的习书观，然而当“古”与“正”相冲突时，其宁愿选择后者，由此亦可知作为一个儒家道义的捍卫者，朱熹的习书观带有强烈的正统意识。按，题跋中所言刘共父乃是刘子羽长子刘珙。刘子羽与胡宪（字原仲）、刘勉之（字致中）三人世称武夷三先生，皆是朱松密友，朱松临死前曾嘱咐朱熹听从武夷三先生教诲。也许青少年时期与刘珙的这场辩论深深触动了朱熹，自此之后他学书力推晋唐人笔意，从《紫阳遗墨》中也可明显看出受颜真卿《东方朔画赞》、王羲之《黄庭经》影响。可以说，“求古”与“求正”的习书观交织于朱熹一生的习书过程中，近似偏执的“卫道士”习书观也深深影响着他的书法实践。

2.崇尚自然，于有法处求无法 自魏晋以降，论书者常以书品人，以人论书，二者未尝须臾分离，朱熹同样认为书法与人的性情密切相关，他站在“理学家”的立场，主张作书者要胸中广有道义，以人心见书心，以书心见道心。但是朱熹更加看重“法度”，他认为“法”与“道”是一以贯之的，书法之“法”必须与“理法”相通，在符合理法的前提下才能达到臻于自然之妙有的艺术趣味。

众所周知，朱熹作为理学集大成者，一生致力于将哲学与孔孟儒学的基本道德观念统一起来，从天理的角度论证儒家伦理道德的合理性与权威性，试图把“仁义礼智”规定为人在社会中自觉遵循的伦理法则，而欲达到这种自觉的高度唯有依靠读书，“读书以观圣贤之意；因圣贤之意，以观自然之理”。 朱熹的这一哲学观对其书法批评观也有深刻的影响，在他的书论中体现出浓厚的“轻书重道”思想，要求书法要表现书写者雍容和豫、和平中正的内在气质与涵养，而非一味强调个性与表现性情，这种评书观点突出表现在对北宋书家的品评态度上。

“字被苏、黄写坏了，近见蔡君谟一帖，字字有法度，如端人正士，方是字。”⑥

“书学莫盛于唐，然人各以其所长自见，而汉魏之楷法遂废。入本朝来，名胜相传，亦不过以唐人为法，至于黄、米而欹倾侧媚，狂怪怒张之势极矣。”⑦

“山谷不甚理会得字，故所论皆虚。米老理会得故所论皆实。嘉佑前，前辈如此厚重，胡安定于义理不分明，然是甚气象？”⑧

“字被苏、黄写坏了”一语可谓尖锐之至，究其本源乃是朱熹认为苏、黄的字不合“古人法度”。在朱熹看来苏、黄书法狂怪变异，了无平和中正之气，汉魏楷法荡然无存。特别是对于黄庭坚楷书极不满意，“但自家既是写的如此好，何不教他方正？须要得恁欹斜则甚？又他也非不知端楷为是，但自如此写；亦非不知做人诚实端慤为是，但自要恁地放纵。”而对于不甚以书名家的韩琦则推崇备至，他在跋韩琦《与欧阳文忠公帖》中盛赞道：“今观此卷，因省平日得见韩公书迹，虽与亲戚卑幼，亦皆端严谨重，略与此同，未尝一笔作草势。盖其胸中安静详密，雍容和豫，故无顷刻忙时，亦无纤芥忙意，与荆公之躁扰急迫正相反也。书札细事，而与人之德性其相关有如此者。”按，朱熹此语中所言荆公乃指北宋王安石，《宣和书谱》中评王安石书法“率多淡墨疾书，未尝经意”，故与朱熹所倡“平和中正”之气相去远甚，亦不合“古人法度”。

“旧藏碧虚子《相鹤经》石本，意颇爱之，今观湍石喻公所书，法度谨严而意象萧散，知彼为法缚矣。”⑨ “此本马庄甫所摹刻也，玩其笔意,从容衍裕而气象超然，不与法缚，不求法脱，真所谓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者。”⑩

"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一语可谓是朱熹“于有法处求无法”的最佳注脚。朱熹认为为法所缚者意象萧散，“不与法缚，不求法脱”者则气象超然。《紫阳遗墨》虽系曹氏集字，然而字字朴拙厚重，笔力雄健，结字笔意较多取法《东方朔画赞》及《黄庭经》，又与之拉开距离。更让人称奇的是很多字用飞白法，气象万千，不可捉摸，令人可以想见朱熹在书写时豪迈挥洒的场景与字法处理上的别具匠心。 在朱熹生活的南宋时期，书法艺术依然笼罩在北宋以来的“尚意书风”之下，此一时期书坛作者受苏黄米影响，过分注重个人情感宣泄而忽视对魏晋楷法的研习，书法艺术江河日下，早已不复旧日繁荣景象。朱熹作为儒学精神领袖，力挽狂澜于既倒，欲借助“理学”重新架构新的书学评价标准，这一论书思想对后世影响甚大，后继者如赵孟坚、姜夔、项穆、冯班等人明显是沿着朱熹的理学论书思想继续发展，逐渐形成了以“理学”为核心的书论体系。笔者认为对待朱熹论书思想应作全面的评价与取舍，一方面朱熹强调 “求古求正、崇尚晋唐”的书学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南宋书坛日益狂肆的书风，也为元代书法复古思潮的产生积累了必要的理论基础。另一方面朱熹论书过于强调“端楷”、主张遵循古法、反对个人臆造，并不符合书法作为一门独特的造型艺术而具备的发展规律，后世 “台阁体”与“馆阁体”的出现与朱熹论书思潮不无干系。以上饶现存《紫阳遗墨》来看，好事者曹人杰等人借助朱熹遗字而集成《训士箴》一篇，一方面是想借助碑石将朱熹遗墨流传后世，另一方面也是效仿周兴祠作《千字文》例，使《训士箴》作为读书人立于世间之标准，这一做法无疑是受到了朱熹书学思想的影响。上饶现存《紫阳遗墨》历时千年而不散佚，足以说明朱熹书法在这一地区深远的影响。

注释：

①见《紫阳遗墨》碑文跋记拓片，拓片现藏信州区潘旭辉先生处.

② 见《紫阳遗墨》碑文跋记拓片，拓片现藏信州区潘旭辉先生处.

③罗振玉撰述, 萧文立编《雪堂类稿丁∙书画跋卷》，辽宁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p27.

④朱熹集（七） 郭齐 尹波点校, 四川教育出版社 1996年，3918 页.

⑤《晦庵集》卷八十二《跋·题曹操帖》.

⑥《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崔尔平选编，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p232.

⑦《跋朱喻二公法帖》，《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十二.

⑧崔尔平：《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年版，p233.

⑨朱熹集（七） 郭齐 尹波点校，四川教育出版社 1996年，4219页.

⑩朱熹集（七） 郭齐 尹波点校, 四川教育出版社 1996年，4322页。

Zhu Xi＇s Calligraphy Opinion Viewed from Existing Zi Yang Handwriting Carved On Stone in Shang Rao，Jiangxi

WANG  De － rong

(  Shangrao  Teachers＇ College，

Shangrao，Jiangxi 334001)

Abstract: In southern Song dynasty，Zhu Xi gave lectures and wrote and compiled in Rao Zhou，Xin Zhou，Hui Zhou in Jiangxi province where his calligraphy carving were found．   Zi Yang  Handwriting  was compiled by Shang Rao magis- trate  Cao  Renjie  according  to  Zhu  Xi＇s  calligraphy  and  was  carved  on  stone  so  as  to  cherish  it  with  people  all  around the  country．   Zi  Yang  Handwriting  is  sublime  and  vigorous，sincere  and  simple，and  since  the  tablet  inion  has never  been  collected，it  has  a  very  high  calligraphy  value  and  literature  value．   Reading  Zi  Yang  Handwriting，we could find that Zhu Xi advocated Qin，Han，Jin，and Tang calligraphy style，and he sought the ultimate skills out of concrete  skills．

Key Words: Zhu Xi; Zi Yang Handwriting; Calligraphy Opinion

【作者简介】

王德荣，男，江西广丰人，上饶师范学院党委委员、纪委书记，书法学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书法家协会常务理事，江西省规范汉字书写教育专家。书法作品在省级以上获奖、入展近百次，全国商业职工书法比赛二等奖，第一、二届全国高校廉政书法比赛一等奖，全国第八届钢笔书法比赛特等奖等，入展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第四届新人新作展，"西狭颂"首届全国书法大展等。在韩国、日本、菲律宾和澳门等国家和地区展出。主持参与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2项，省级项目9项，省社科规划课题项目获优秀奖1项，省社科规划课题艺术学重点项目1项。理论文章在《中国书法》《艺术百家》《中国美术研究》《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版)》《美术报》《书法报》等中文核心刊物报纸发表30多篇，其中CSSCI期刊7篇。编著钢笔书法字帖三种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毛笔书法字帖四种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此外，主编《依法行政的基本理论与实践》一书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小说在《小说月刊》上发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