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奶奶是个思想先进的老人。</h3> <h3> 我爸这一辈有弟兄姊妹7人,几乎全靠爷爷奶奶两人拉扯大。到了我这一辈,堂兄弟姐妹共6人,除了一位堂哥,其余全是女孩。从我记事起,就略微知道了一些有关于奶奶的人情世故,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奶奶从未当我们姐妹的面褒贬过什么,反而很积极乐观的,用仅有的力量,鼓励我们姐妹好好学习,长本事,学出息。</h3><h3> 记得读小学时,奶奶就经常跟我们讲过去的一些故事。我特别喜欢听。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两次读书的经历,一次是扫盲班,一次是夜校。由于各种原因的限制,奶奶每次学习的时间都很短暂,但是从她的表述中我能感觉到,那是奶奶一生最光荣最自豪的岁月。她喜欢认字读书,自然很珍惜那些日子,她每次教我们唱《东方红》时,除了时代的回音,我仿佛同时听到一曲属于奶奶个人的赞歌,纵使艰难困苦布满人生之路,但奶奶胸中光芒万丈。</h3><h3> 我上高三那年,奶奶已七十三岁。那个冬天有一阵子,她和爷爷受邀去一位表哥家做客,享受了一周的城市新生活。回乡之前,他们最惦念的孙儿,是我。我清楚地记着,恰好是一个课间,爷爷奶奶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当时奶奶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好在爷爷硬朗,在一旁保驾护航。看见迎面走来一位老师,奶奶在爷爷的搀扶下,先站稳脚步,喘了喘气,才挺了挺她弯了数十载的腰,报上我的名字,询问我的班级教室。我在一步步走近奶奶的那短短的几步路上,匆忙而又惊喜地喊道,奶奶,奶奶,我在这里。奶奶感激地跟老师说了谢谢,才简单地跟我寒暄,又颤颤巍巍地接过爷爷从衣服内里口袋掏出来的用帕子裹着的十五元钱,坚持塞到我手里,说,娃儿,拿着,别嫌少,买饭吃。</h3><h3> 当我双手接过那珍贵的十五元钱时,爷爷奶奶笑得很开心,他们从一个孙儿家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打车,小心翼翼问门房、问老师,又小心翼翼地为另一个孙儿递上一份疼爱,那种期望,那种欢喜,不言而喻。</h3><h3> 转眼近两年时间过去,我第二次参加高考,很幸运地被录取。出发去学校的那天早上,爷爷奶奶早早就守在家门口,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恨不能年轻十岁,哪怕只能去火车站送送我。又是一条被小心翼翼拿出的帕子,熟悉的镜头,熟悉的动作,将六十元钱塞到我手里。依旧是沉甸甸的希望和深沉的爱。却不知,相守的日子已近倒计时,第二年的清明过后,奶奶就永远离开了我们。遗憾的是我们姐妹大多在异地或是学堂,不能去送奶奶最后一程。后来爷爷每每说起,都泛起泪花,描述奶奶临逝世前一遍遍呼唤我们小名的场景。“我的小名噎死奶奶(原文是爷爷)后/土地/比我还疼/我们把土地疼出的泡/叫坟”。想必我的难过也只能这样来表达,因为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不能自已,泪如雨下。</h3><h3> 如今,奶奶仅有的一位胞妹还在人世,今已八十有余,虽不够硬朗,且同样患有将近半世纪的腰弯腰疼病,但性格上丝毫不落后于奶奶,能自己动手做的事决不麻烦儿孙。每次去看她,我就好像又看到了奶奶。</h3><h3> 还记得奶奶讲,年轻时为了识字赶着干农活偷着去夜校,为了去十里八里外看戏凌晨起来借着月光补工分。奶奶说,每次赶路,她那双曾两次缠裹又都被放开的半小脚,都要疼好久。</h3><h3> 还记得奶奶讲,人活着,就凭一口气,尤其是女娃儿,一定要好好念书,要知道现在社会的好。</h3><h3> 还记得每年过年,我们姐妹竞相提着礼品去给爷爷奶奶拜年,收5元、10元、20元、50元不等的压岁钱。最少的一年是2元,那是爷爷奶奶从田里“退休”的第一年,奶奶说,当年她和爷爷没多少收入,每人2元去买花炮玩。</h3><h3> 还记得许多邻居们提及奶奶,大多要恭敬地称一声“九奶奶”“九娘”,不仅是因为辈分排行,更多是因为她在乡邻中留下的印象,那些尊重,是奶奶用一颗不服输的心、一双吃苦耐劳的手实实在在换来的。</h3><h3> 还记得年少不知愁滋味,奶奶问,娃儿,奶奶愁,我们答,奶奶愁死算了……</h3><h3> 实际上,我的童年有好几年时光是在姥姥的照管下度过的,记忆中我和姥姥的感情更深?!明明姥姥待我更好?!</h3><h3> 可是此刻,无数个此刻,我是这样怀念我的奶奶。她讲过的那些朴实的故事和话语,将永远激励我向前。</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