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鸟】——回忆我的童年往事

寒夜孤灯

<h3><br></h3><h3>童年,喜欢捉鸟。</h3><h3><br></h3><h3>上学期,学校操场边的一棵歪歪扭扭的杉树上,几只头顶毡帽,身形健硕,羽毛麻黄中带着点黑的鸟(我家乡的人管它们叫老洋雀)在上面筑巢。我应该是最先发现的,就在我刚发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隐隐的便有种不安,替它们感到不安。怎么能在这里搭窝嘛,这地方一点也不隐蔽,一点都不安全,真是没一点儿眼力劲。我在心里这样埋怨着它们。当然我不可能劝它们离开,也不可能还强行赶它们走,更不可能还在校会上告诉每一个学生,这里有鸟筑巢,让他们绕行不要打扰。几天后,果不其然,它们的窝就被几个捣蛋的学生从树杈上给揪了下来。幸好的是那时它们才刚刚开始筹建,否则就真应了那句话:倾巢之下,焉有完卵。</h3><h3><br></h3><h3>我们学校面积不大,树却很多。据说在学校开始筹建那会,申报的的就是建设花园式学校。建校虽然才十年左右时间,但有几棵树的直径差不多已有三四十公分。树多鸟自然就多。再加上那些树,枝叶繁茂,几乎每一棵树上都有鸟搭过窝的痕迹。所以每到鸟类繁殖的季节,调皮的学生,总要从上面掏下几窝鸟蛋不可。当然他们能掏到的,也多是像上面那种没眼力劲的鸟筑的巢。</h3><h3><br></h3><h3>但话说回来,掏鸟蛋,捉鸟应该是很多男孩子,尤其是农村孩子童年时最爱干的一件事。在我的记忆里,捉鸟就是我童年最大的乐趣,而且我可以好不谦虚地说,我确是一个捉鸟的高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我刚发现那几只鸟在那里筑巢,就替它们感到不安的原因。下面我就向大家分享一下,我童年捉鸟的经历,或者说经验。</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一、满山追鸟</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h3>在我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我们村里长我几岁的孩子,特别喜欢捉鸟。我特羡慕他们假期天,提着鸟笼到山上放牛的样子。那时的我就像是他们的一个跟班,只要他们让我给他们的鸟喂我抓到的蚂蚱,我就会任由他们驱使,帮他们放一天的牛。每每回想起那段经历,我虽然会感到委屈,但我仍然愿意去相信,那时的我一定也乐在其中。</h3><h3><br></h3><h3>当然我自然也是希望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鸟的。只是在后来的很长一段岁月里,我都未能如愿以偿。据我现在分析,有两个原因:一是那时的我年龄还太小;二是我真以为他们的鸟是捉(抓)来的。于是在那段岁月里,我有过一段成天赶着牛,不让他们吃草,满山“追”鸟的经历。为此,我已记不清挨过父亲多少次责骂。这种经历,在我成年以后,每次回家与一些村里的长者闲谈,会不自然地被他们提及。而我也很乐于能成为他们的笑谈。</h3><h3><br></h3><h3>如此,可见,我曾经追着鸟满山跑,不止一次,两次,而且肯定是持续过很长时间。我这样追鸟自然是捉不到鸟的。直到有一天我见村里一个长我几岁的人,现场捉鸟,才改变了我捉鸟的思路。</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第一次捉到鸟</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h3>那是六七月间,麦穗成熟的时节,地埂上一种人们会割回家喂猪的,家乡人都叫它“酸猪草”的植物开始落败,它那干枯的粉红色的蓓蕾随风到处飞扬。若是人们提前把它们割回家,晒干以后那些粉红的蓓蕾也可作为冬季猪吃的糠。这也是鸟类繁殖的季节,坐在地埂上你不仅能看到黄橙橙的麦香,太阳暴晒下麦秸炸裂的啧啧声,最悦耳的还是地埂上扑扇着翅膀,抖动着尾巴的“菜籽鸟”发出的一阵阵清脆的鸣叫声。那叫声仿佛要打破这个季节的燥热与干渴,而向人们昭示丰收的喜悦。</h3><h3><br></h3><h3>儿时放牛最喜欢庄稼收成后的那段时间,天地广阔,任牛儿们驰骋,也不用担心它们会糟蹋了谁家的庄稼。</h3><h3><br></h3><h3>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日里,在一块割去了麦穗的地埂上,我亲眼看见了那人捉鸟。起初我只是见那人鬼鬼祟祟,像是有什么事在防着我,直到不一会他捉鸟失败以后,我才知道,他不仅有防我,主要还是“防”鸟。原来就在离我坐着的那块地埂不远处,有一窝鸟。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我却可以肯定他发现已经很久了。</h3><h3><br></h3><h3>他先窝在地埂下面,然后脱下外衣(我们小学时的校服,我永远记得它的样子,胸口以上是白色,下面全是深蓝色,就连衣袖也是。村里有些养羊的人管它叫“白半截”,他们指羊的时候会这么叫。这可能是我们全乡镇最丑的校服,最恶心的是,每次洗完晾干后白色的那一块上,总能发现苍蝇在上面拉过屎,而且是在最显眼的位置。),铺开揽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依着地埂,猫着身一步步向前移动。</h3><h3><br></h3><h3>突然他揽着衣服的那只手,连同他的身子向一处草丛比较深的地方扑去。吓我一大跳,只听嗖的几下撞击草丛的声音,一个东西箭也似的飞离远去。从他的神情,我猜想他着实也应该吃了一惊,但他紧接着说的一句话,让我知道他更多的应该还是失望。</h3><h3><br></h3><h3>这时他才抬起头,兴奋也或恼怒地与我讲:“又让它逃了。”</h3><h3>他肯与我讲话,我连忙问:“是什么?是鸟吗?”</h3><h3>他没有正面回答我。</h3><h3>“我捉了好几次都让它给逃了,这回它应该不敢再回来了。”</h3><h3>他没有再与我多说话,一面整理他刚刚脱下的衣服,一面转身离去,而且还不忘自言自语:“你最好不要弄这窝鸟,我可是等了几个月了。”</h3><h3>“妈的,你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在吓唬我。”我在心里暗暗骂他。</h3><h3><br></h3><h3>以我对捉鸟的执着,我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在我确定他走后,而且是肯定看不到我后,我去了他刚才捉鸟的那个地方。草丛深处,在一小棵羊最爱吃它的叶子,而我至今也说不上它名字的枝丫上,缠着一个鸟窝。它锤头大小,表面还呈现着微微的绿色;细看才发现,它的做工十分精细,就像母亲织的毛衣;那是用绿草编制而成的,但又不是成片的绿草,每一根都很细,那显然是经过了编制前的加工。长大后我才发现,这种鸟做的窝,即使常年挂在树梢,也不容易腐烂,雨水打在上面,根本不容易浸透进去,而只是在表面凝成小小的水珠,然后滑落。它的窝口只容得成人的拇指深入,当我依着窝口扒开一点来看,里面有四五枚食指尖大小的鸟蛋,蛋壳也泛着微微的绿,壳面上落着参差不齐的大大小小的斑点。</h3><h3><br></h3><h3>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这么看一个鸟窝,还有鸟蛋。那种兴奋与满山追着鸟跑比起,现在想起我也无以言表。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把它们带回去,即使我已经想到,改天一定会挨那人的揍。我没有直接拆了那个鸟窝,端着蛋回去,我甚至已经幻想到,我捉住了刚才飞走的那只老鸟,然后把它们一起带回家,老鸟孵出小鸟的情景。我趴在鸟窝前这样幻想着,竟然兴奋地打了个寒颤。</h3><h3><br></h3><h3>就在当天晚上,夜色还尚且可以称之为朦胧的时候,我打着手电来到了那里。我没有像那人那样脱衣服去蒙,但我却模仿了那人贼头贼脑的样子。当我猫到那个窝下,我轻轻伸出手,一把就捂住了窝口。是的,就这样我捉到了那只老鸟。但我还是因为太过紧张,当场就摁坏了两枚鸟蛋。</h3><h3><br></h3><h3>后来我自然是依着白天时的幻想,端了鸟窝回家,准备让这只老鸟为我孵小鸟。只是,这个世界上那会有这么称心如意的事。就在我将那只鸟连同它的窝,还有窝里剩下的几只蛋,带回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还少了一个鸟笼。也就是在我想方设法,为鸟找一个鸟笼的时候,我竟然不小心让那只鸟给逃(飞)了。</h3><h3>第一次捉到鸟虽然是以失败告终的,但这次经历,却让我原本就对捉鸟高涨的兴致,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三、织鸟笼</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h3>在经历了那次失败以后,让我意识到要养鸟就一定要有一个鸟笼。我想人类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应该是这样:为一个鸟笼找一只鸟;或为一只鸟找一个鸟笼。</h3><h3><br></h3><h3>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希望能找到一个现成的,为此我偷拿过爷爷家装筷子用的竹篓,还有外婆家耕地时套在牛嘴上的“兜嘴”。但用起来,都不让人称心。</h3><h3><br></h3><h3>我也想像其他孩子那样,让我的父亲为我编制一个。但我更知道,在我人生道路,通往快乐的这条路上,父亲就只是一块“绊脚石”。我从来就不奢望他会帮我,我只祈求他不要阻挠我。于是有一个像其他孩子那样精致的鸟笼,于我是不可能了。直到有一天我在外婆家的牛圈棚上,发现了那个用来摘梨用的“梨兜”,才给了我新的启发。</h3><h3><br></h3><h3>其实这样的鸟笼,我也见过,我们村里一个与我同姓的长我三四岁的哥哥的鸟笼,就是这个样子。当然我只是在远处,偷偷的看到了它大概的样子,因为它的那个鸟笼被他缠在了屋檐下。这里我愿意穿插上这么一个小插曲。</h3><h3><br></h3><h3>那个鸟笼,样子简陋且粗糙。其实就是用一根粗一点的竹子,选择两到三个节的长度,先在一端箍上几圈绳索或是铁丝(防止从另一端劈时把节撑裂),再从另一端均匀地劈开成十四五份,然后将它们撑开,放进一个圆形的石块,揉成一个“大梨”的形状,再用蔑青沿着撑开的造型编制缠绕,最后再来封口。就这样一个简易的鸟笼就做成了。</h3><h3><br></h3><h3>在我这个哥哥的那个鸟笼里,我曾见过里面装着六七只小鸟。最让我羡慕的是,他的那些小鸟不用他自己喂养,有老鸟会叼食来喂它们。我想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也不会模糊了这样一个情景:一只老鸟叼着虫子在房檐上轻声鸣叫,屋檐下的鸟笼里,闻声的小鸟唧唧喳喳叫个不停,但老鸟就是不直接飞过去,它不停地在房檐上来回踱着步,一会飞上不远处的树梢,一会又飞落到地面,如此来来回回反复折腾。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它已经飞向了屋檐的鸟笼,也许你还在找寻它到底去了那里,而这时你听到的却是“暗处”的小鸟,兴奋欢畅的尖叫,那是老鸟给他们喂食,争抢食物发出的叫声。不一会,你又会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只鸟又出现在了房檐,只是它叼着的虫子不在了,这时的它一副悠闲而又轻松的样子。只是一眨眼,它又不在了,当它再出现的时候,它的嘴里又叼着一只虫子……</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四、等待与惊吓</h3><h3><br></h3><h3>在我知道,那些人的鸟并不是捉来的时候,我迷恋上了找鸟窝。但最初我也只是做了一个捣蛋鬼,现在想来调皮捣蛋这个词应该就是这么来的。</h3><h3><br></h3><h3>慢慢的我学会了等待。我虽然听大人们说鸡蛋孵化出小鸡需要二十一天,但鸟从筑巢、下蛋、孵蛋到小鸟出壳,再到出窝练习飞翔,却是相当漫长的一个过程。</h3><h3><br></h3><h3>我甚至想到,人类之所以能掌握鸡蛋孵化出小鸡的时间,是因为人为孵化,因为人为孵蛋保证了蛋的同时性。我们家乡人会说寡鸡蛋——臭鸡蛋。据我所知鸡蛋之所以会臭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放置时间过长,另一种就是被母鸡孵化过一定时间。我见过老母鸡自然孵化后,带着三两只小鸡就下窝,而窝里还有蛋的情形,而这些蛋就成了寡鸡蛋;我也见过一个鸟巢里,有的鸟蛋小鸟已出壳,而有的鸟蛋却看上去很新鲜。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以鸟蛋孵化的过程来说,它们一般都是一边筑巢,一边下蛋,一边又还孵蛋,所以才导致了鸟蛋破壳时间的参差不齐。这也就是我们会见到,有些鸟巢里鸟已经飞走了,而里面却还有蛋的原因。</h3><h3><br></h3><h3>我曾经见过几只鸟,从它们刚开始筑巢,到下蛋就等了我一个暑假的时间。后来因为我实在没工夫与它们耗下去,便提前对它们动了手。我清楚的记得,它们的巢筑在一棵两米左右的松树杈上,我垫起脚尖也够不到那里。刚发现它们筑巢时,我就已经意识到,想要捉到老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那棵树实在太小,我不可能在鸟回巢的时候去爬,更不可能爬到树上等着。</h3><h3><br></h3><h3>但毕竟是一个假期的时间,我还是想出了对付它们的办法。就在我决定对它们动手的那天晚饭后,我来到了那里。在我确定老鸟不在巢里的时候,我悄悄在那棵松树的头部拴了一根绳索,然后使劲将它拉弯,又才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旁边更矮的一棵树上。</h3><h3><br></h3><h3>那棵松树在山坡上就那样佝偻着,而我也在离它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等待着。夜色开始朦胧,那只老鸟终于回巢了。是的,我抓到了它。但这一次,我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当时我有一种丢魂之感。当我屏住呼吸轻轻伏到那棵松树前,手掌慢慢伸向鸟巢,一把摁下去的时候,那只鸟死命的挣扎,吓得我浑身哆嗦,差点没喘上气来。当我回过神向村里望去,灯火星星点点,树林里不时发出阵阵诡异的鸟叫,顿时我浑身一阵冰凉,吓得我扔了那只鸟,一路飞跑……</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五、无辜的生命</h3><h3><br></h3><h3>在后来,我并没有因为那次的惊吓,不再去捉鸟,反而随着我一次次失败经验的积累,我能捉到更多的鸟。但那些被我捉到的鸟,最后都因为我的管理不善,而无辜致死。</h3><h3><br></h3><h3>再后来,也许是过了捉鸟的那个年纪,也或许是我良心发现,我便对捉鸟失去了兴致。而我曾经羡慕过的,像那个哥哥那样,将小鸟关在笼子里,老鸟来喂食的幻想,也一直未能实现。</h3><h3><br></h3><h3>长大以后,当我看到一只衔着草,或是叼着虫子的鸟儿时,我依然会对它产生好奇,只是我不会再去追踪,它们的巢到底在哪里……</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right; ">孙学俊</h3><p style="text-align: right; ">2018年11月24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