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易石荆州

半梦江山

岁落浮尘落得古城梦回
楚国斜晖照故人谁又归
岁落浮尘何妨我浅笑展眉
万里江河不如在梦里醉一回
烧几处烽火 断几缕愁肠
纵烟雨江渚 笼红妆淡静
望断天涯等几世不思量
过尽千帆君不见如梦令
等几世琵琶声起伴落花落英雄儿郎。
轻舟一叶绿柳杏黄

岁落浮尘落东门凤凰沉睡
编钟一曲邀日月且进且退
岁落浮尘落西门情人心碎
金戈铁马待我仰身再贪一杯
烧几处烽火 断几缕愁肠
纵烟雨江渚 笼红妆淡静
望断天涯等几世不思量
过尽千帆君不见如梦令
等几世琵琶声起伴落花落英雄儿郎。
轻舟一叶绿柳杏黄

大易石荆州

作者：半梦江山


一、祸起东门
荆州城，
麻将城，
幺鸡一筒守大门。
东门的雕塑，谁设计的？
——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落在风火轮上，被老百姓戏说成“幺鸡”、“一筒”。
不过咋一看，还挺像，你说他们当初怎么构思的？
放眼神州大地，比那些圆球上立一匹马，还是好多了，那叫“立马滚蛋”。笔者在太原、鹤壁和新疆的克拉玛依见过，说是“飞马踏燕”，可燕子呢？
不过这些都是废话。
书归正传——
雕塑矗立在荆州东门，从东门的金凤广场往北，大约一公里的地方，路东边，有家大润发超市，毗邻大润发超市的北边，有一个小超市，一百二十平米的小小超市，卖些小区居民的生活用品，可名字确实惊人，叫——“超市入口”，而且这家超市是24小时营业，在门上招牌右下角，写着“24H”，老板姓董，估计是非常懂生意经的那种，狐假虎威的名字，不知道他是怎么注册的？
“超市入口”超市的董老板今天很倒霉！
倒霉是因为石荆州。
石荆州也不是有意的，他也很无辜。
石荆州是个送外卖的小哥，“饿了吧”的送餐快递员。
中午一点左右，刚送完荆州花园小区的最后一单，骑着摩托车往回走，忽然觉得口渴，停下来，到“超市入口”超市买了一瓶可乐，一扫微信，余额不足，只能掏现金了，十块钱，可乐三块五，要找六块五，老板娘只找了五块五，全是纸币，石荆州往兜里一揣，就往外走，走了两步，似乎不对劲，少找了一块。
“老板，您刚才少找了一块钱吧？”石荆州回头问道。
“什么啊？”老板娘正在给下一个顾客算账，瞟了一眼外卖小哥，回道：“你说什么？”
“您刚才是不是少找了一块钱？”
“少找了一块钱？不可能啊？”老板娘平静地回道，“给的十块钱是吧？我找你六块五啊！”
“不对！”石荆州把兜里刚揣进去的纸币拿出来，当着老板娘的面，一数，果然只有五块五。“您看，真的少找了一块钱。”他边说边把钱放到收银台上。
“嗨！怎么可能呢？不可能找错，你再找找。”老板娘数都没数钱，双手撑在收银台上，秀发一甩，信誓旦旦地回道。
“真的，这、、、、、、这没有啊！”石荆州把兜朝外一翻，一个一元钱的硬币，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说没找错吧！”老板娘洋洋得意瞅了一眼石荆州低头去捡着硬币，继续为下一个顾客服务。
本来石荆州没想与她计较，她承不承认也无所谓的事情，一块钱，丢了也无所谓啊，但他今天心情不好，荆州小区的那点餐客户，嫌他送到的时间延误了一刻钟，给个差评，也就是说，四块五的提成没了，五十元的罚款还得从提成里扣，加上这老板娘趾高气扬的态度，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块钱是我的，你找的是纸币，你装糊涂是不是？哪有这样做生意的？真是、、、、、、”
“超市入口”超市还有五六个客人，有的在选购，有的在扫码结算，见石荆州这一嚷嚷，目光全聚焦过来了。
“什么？你嚷嚷什么？穷疯了是不是？一块钱你也讹？”老板娘也不甘示弱，“你他妈为一块钱就骂人，什么东西？”
“我、、、、、、我、、、、、、我哪里骂你了？”石荆州脸蹭地红了，本来一憨厚的外卖小哥，老板娘的一句话，带着三重意思：你小子既穷，又讹人，还骂人，一句话羞辱到他无言以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千万不要和女人吵架，她们都讲公里，不讲理！
“算了！算了！一块钱，给你！”老板娘从抽屉里找出一枚硬币，朝外卖小哥扔过去，她也不想为一块钱闹到不可开交，生意都没法做了。
“不行！”石荆州倔脾气上来了，非要较个真，明明是你找错了，还这态度，不行，“你说清楚，是你找错了，不是我讹你这一块钱！”
旁边一大妈拉了拉这急赤白脸的外卖小哥，劝道：“小伙子，算了，她不是给你一块钱了吗？走！走”。
“走？走什么走？我非要说清楚，明明是她少找了一块钱，还赖我！”石荆州甩开大妈的手。
他不依不饶的眼神朝老板娘望去，看到后面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摄像头，继续道：“我非要搞清楚，是她少找了，还是我讹她？你让她把视频录像打开回放！”说完，食指指向老板娘身后货柜上的视频监控屏。一幅寸步不让的表情，正气凌然的说道。
殊不知这一吵一闹，事情闹大了，一块钱的事情，闹出人命官司。
老板娘不会折腾这些IT科技，打电话把董老板叫过来，董老板昨晚夜班，正在家睡觉，极不情愿地从后面小区跑过来，在十几人的围观下，回放了视频。
但他是百密一疏啊！
紧张着一门心思解决眼前的问题，忘了昨晚发生的浪漫，昨晚的问题远远大于眼下的矛盾，他居然忘了！大意失荆州啊……
昨夜，他与“老相好”在店里，关着门，啪啪啪的镜头，被一览无余。

二、梦回春秋

“超市入口”超市的店里。
乱成一团。
从五六个人到涌进来十几个人，有看老板娘追着董老板打的，有看视频录像过瘾的，超市已经失去了往日应有的秩序，哭骂声、奔跑声、求饶声、劝架声、嬉笑声，混作一团，已似一潭干塘的鱼池，蹦的，跳的、闹的，此起彼伏。
石荆州拿着一瓶可乐，喝了一口，无视这闹哄哄的剧情，从“超市入口”的超市走出来，他很平静，没事似的，祸因他而起，但不是他的错。
现在也没人在意他的存在，追究他导致闹剧的过失。
石荆州需要休息，也饿，还没吃饭呢，肚子咕咕直响，他骑上摩托车，往北门的一处配送站驶去，那儿是他们的驿站，每天工作时间从10点到14点，从16点到21点，工作时间短，但强度大，稍微晚一点，稍微慢一点，稍微脸色不正确一点，眼神一个差次，嘴上一个字不尊敬，就会被给差评，结果：一天的劳累，白跑了！
工作的时间段，基本上是——上演【速度与激情】。
大易也在微信他，告诉石荆州已经到了配送站。
大易是他的铁杆哥们，发小，大易原名易中，比石荆州大三个月，一米八三的块头，个头与年龄，都比石荆州大，所以石荆州平日里称他为“大易”。
两人来自荆州西北边的纪南城，二十五岁，农村人，书读得不多，大易和石荆州的父亲都是原来盗墓的，纪南城古墓有几千个，公元前555年，春秋战国时期，楚文王建都郢城于此，所以纪南城的墓穴里，全是文物，而纪南城附近的村民，几乎都盗墓，所谓的摸金校尉，那都是杜撰，没什么校尉不校尉，反正摸到一个文物，就发财啦！
九六年政府严打的时候，他俩父亲都锒铛入狱，判了无期，哥俩几乎对父亲没什么印象，倒是家境的贫寒，让他们早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大易救过石荆州一命。
一年前寒风凌冽的傍晚，石荆州送餐跑到南门护城河边的时候，为避让一辆货车，连人带摩托车，摔进护城河，当时就人事不省，幸好大易路过，捞起来送医院，才捡回一条命。
石荆州从医院痊愈出院，落下个毛病，时不时头晕，而且眼神恍惚，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经常梦回春秋。
什么叫梦回春秋？
在梦里，他是一名驰骋沙场的勇士，横刀立马，与秦贼决一死战。
那烽火连天的场面，那马蹄声声，那弯弓搭箭，那杀声连天，那血流成河的景象，常真实地在他脑海里回荡。
你穿越剧看多了吧？
——大易几次按住午夜梦回的石荆州，骂道。
我也奇怪！
——石荆州一身冷汗，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这奇怪的梦，不止一次，他一天忙到晚，累得不想动弹，只要入梦，就会梦回春秋。
石荆州忍了几次，才告诉老母，他妈忧郁地嘟囔道：应该是你爸曾经做的孽，盗墓盗多了，报应到啦、、、、、、。
石荆州母亲，到荆州城开元观找了道士，在家里做法几天，道士设坛，念道：“东方甲乙木对卯，伤门对震四青龙；西方庚辛金对酉，惊门对兑二白虎；南方丙丁火对午，景门对离三朱雀；北方壬癸水对子，休门对坎六玄武；东南五巽杜门对辰巳，东北七艮生门对寅丑；西南八坤死门对未申，西北一乾开门对戊亥。”，然后画符，“平安符”、“驱鬼符”、“护身咒”、“神将咒”一堆一堆地烧，急急如律令也念完了，符也烧完，收到银两走人。
道士走了，但梦回春秋依旧。
石荆州不信鬼神，但常被梦困扰，百般纠缠地困扰着他，于是和大易一商量，干脆挪地，每天不回纪南城了，在荆州北火车站边上，租了一间五平米的平房，两人住下。
外卖小哥做六休一，只有休息的那天，两人才骑着摩托车，回纪南城村里。
挪地也不管用，石荆州没摆脱噩梦，而且每回的梦境，都是硝烟弥漫杀声冲天，这样一来，他白天的外卖工作，就受到了影响。
骑行速度比别人慢半拍，别人一天送五十单以上，他最多送三十单，除去油费、电话费、罚款、吃住，一个月也落不下什么银两。
大易常常安慰他：安全第一啊！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改行算了，咱们这速度与激情的行业，太危险！
可是！可是改行做什么呢？文化水平不高，又没别的技能，能干啥？
盗墓是不行了，那违法！
现在什么职业都要文化，换工作的事，找机会吧！
外卖小哥，还得干，干得辛苦，可一单就是一单的收入，边走边看吧！
这正是：
纪南城外外卖哥，
夜半幽梦梦春秋。
古城谁解辛酸泪，
几度风尘几度休。

三、一张鬼脸
东门的鲫鱼西门的藕，
南门的包子北门的酒。
——这是荆州古城的特色，也是民谣。
在荆州古城生活了一辈子的人，都没听说过这个民谣，认为笔者胡编乱造，非也，且举一事实，也许您在荆州生活了一辈子，还真就没听说过。
荆州市古城墙内夏家台258号墓，2014年10月考古专家挖掘开启时，椁内竟然有4条鲫鱼干。这座墓，是战国中晚期一座中型墓，距今约2400年。
这个是事实，毋庸置疑。
鲫鱼、藕、包子，在本篇中暂不深究了，谈谈北门的酒，荆州北门的酒，是米酒，糯米酿造的那种，据说在三国时期，北门那一片方圆几十里地，全是竹林，当地老百姓以酿酒为主业，纪南城边一座泉眼，四季泉水不断，水质清澈无暇，酿造师取泉水与生糯米混合，以酒曲为引，灌入竹筒，使竹叶包扎密封，埋进泥土，一年为期，自成米酒。酒综合了糯米的发酵、青竹的芬芳、泉水的浸泡、岁月的浸染，浓郁而香甜。
中国很多传统制造业，已经失传，失传的原因是经济的飞速发展，需要缩短产品生产与销售的时间，就像神州大地华夏儿女如今吃的猪肉，90%的都是三月出栏，添加剂加激素，重金属混合玉米糠，猪粪绝对是深黑色的，连养猪专业户自己都不吃的，全部流通到了市场。
北门的大多数米酒也如此。
自称“佬米酒”，其实一点也不老，半熟的糯米加点酒曲，一周就出酒，能老吗？
味道自不用说了，与几千年前正宗北门米酒，相去甚远。
（八十年代初期，笔者有幸在纪南城一老翁家里，品尝过一次正宗的，宿醉。）
话说石荆州骑着摩托车往北门驶去。
北门有家酒楼，叫“楚留香”，三层楼，在北环与207国道三岔路口，建筑是南北派结合的产物，外观庑殿式造型——四面斜坡、一正脊、四斜脊，屋面灰瓦略有弧度，屋角、屋檐弧形上翘，雕梁画栋、金壁辉煌，却无亭台楼阁、轩榭廊舫。
北门的酒楼，少了正宗北门的酒，当然没有卖点，所以老板自创一派，在米酒里混合了一些蜂蜜、枸杞之类的玩意，号称“楚留香私房酒”，竟引来四方宾客，门庭若市，生意爆棚，进来“楚留香”，必一饮而快之。
酒楼的一层大厅一隅，是附近快递小哥们歇息的驿站。
石荆州和大易几乎中午都会在这儿聚，一是这儿中午有茶水免费，二是大易的妹妹易中花在这里做服务员，每天看一眼，彼此心安。
易中花芳龄二十二，模样端庄秀丽，但骨子里的村姑气质，掩饰不住，不过这些不影响石荆州对她暗地滋生情愫，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孩子，平日里嬉笑打闹惯了，大易和他妹妹居然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是石荆州要先拼命攒点钱，让腰包硬朗起来，才有资格表白。
2018年10月22日，天空灰暗，貌似要下雨。
下午两点半，石荆州将摩托车停在“楚留香”后面的停车场，从后门进了酒楼一层。
大易和一群小伙伴们在那喝茶，见石荆州过来，大易扭头一个眼神，算是打招呼，石荆州走过去，坐在人群中，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啦？”所谓出门观天色，进门看脸色，尤其是家人或者要好的伙伴，一定会如此，大易见石荆州端起一次性的茶杯，连喝两杯，一声不吭，便问道。
“倒霉！”石荆州一屁股坐上条形硬木板凳上，眼望着窗外要哭的天空，叹气道，不过他想起老板娘追着老板打骂的场景，嘴角还是露出一丝冷笑。
“什么倒霉？”、“被差评啦？”、“又被客户骂了吗？”七八个外卖小哥脸凑上来，关切地问道。
“没！”石荆州回道，“去买瓶可乐，被人冤枉讹她一块钱，他妈的，现在谁还在乎一块钱？要讹，老子也是讹她一千一万的，她自己找错了。”
“咳！一块钱的事，你与她怄什么气？”大易笑道。“后来怎么啦？给你了吗？”
“给了啊！不过活该她倒霉，那种老板娘，嚣张跋扈，他老公就在店里约炮、、、、、、”
“啊？还有这种事？”众小哥本闲来无聊，一听还有风流韵事，七嘴八舌上来了！
“讲讲？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这你都知道？哈哈哈，说来听听。”
“我，我、、、、、、”石荆州正准备把监控视频回放的情景回述一遍，手却摸到口袋里一枚奇怪的东西，他是准备去摸那一块钱的硬币，从头开始娓娓道来，却摸到的不是硬币，是什么东西呢？
掏出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一个椭圆形的青铜器，上面坑坑洼洼处泛着一层干泥巴，大拇指大小，厚约3毫米，正面一幅暗刻的图案，像个狰狞的鬼脸，翻过来一看，什么也没有，磨的平平整整。
“这？这是什么？”石荆州与众小哥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稀奇古怪的玩意。
“你不会？不会是那个去了？”大易盯着石荆州的眼睛，问道。
“你说什么呢？”石荆州知道“那个”是什么意思，他莫名其妙地口袋里多了一古怪玩意，自己还纳闷呢。脸都涨红了，回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去干那个呢？”
话音未落，手里的“鬼脸”，被凑上来的其中一小哥抢过去，“我看看，我看看，这是什么？”

四、青铜骑士
石荆州任凭几个小哥传递着那张“鬼脸”，像个木头人似的，没动，他在思考“鬼脸”的来历。
真是奇了怪了！
匪夷所思啊！
早上出门换的新衣服，兜里就一枚硬币啊！
现在出门都是微信、支付宝，现金本来用的就少，有时兜里比脸还干净，也能在外办任何事，不需要带现金，所以他兜里有多少现金，自己非常清楚。
那一块钱呢？
不！是两块硬币呢？
石荆州上下摸着自己的口袋，翻遍了，也没找到。
出门总计带了十一块钱，一张十元的，一枚一元硬币，现在兜里翻来翻去，只有五块五的纸币，却多出来了一枚“鬼脸”。
不用回忆早上出门时怎么回事，在超市与老板娘争吵时，他就摸过兜，真真切切地，从“超市入口”出来，直接跨上摩托车，可，硬币到哪里去了呢?这鬼脸又是从何而来？
大易从众人手中抢回“鬼脸”，再次放到石荆州手上。
他仔细端详着“鬼脸”，越发觉得毛骨悚然，“鬼脸”眼睛是桃形，中间两点，鼻子像一个“兀”字，嘴巴呈圆形，吸血僵尸要吃人的那种嘴，在脑门那儿，有个小孔，两毫米左右，对穿过。
“这东西不吉利，像个鬼似的，什么玩意啊？”
“应该是盗墓盗来的文物吧？”
“一看就是文物，上面包浆都看得清楚。”
“你从哪儿弄来的？捡的吗？还是买的？”
石荆州心烦意乱，他确实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怎么就到了自己口袋。
众人的七嘴八舌，他没理会。
他在回忆“超市入口”超市的场景。
不会是老板娘和老板，他们在打骂之中呢，那还有谁呢？谁恶作剧，趁着纷乱，偷了他两枚硬币，放进来一枚“鬼脸”？
这个逻辑说不通，这枚“鬼脸”，如果是文物，应该不止值两块钱，谁会干恶作剧做赔本的买卖呢？
他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当时拉他胳膊的大妈，劝架的那个大妈，那个大妈的脸很模糊，没印象，但当时的口吻记得很清楚——“小伙子，算了，她不是给你一块钱了吗？走！走”。
其中“算了”两字，低沉而沙哑，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她是谁？
石荆州越想越糊涂，他觉得，如果再去“超市入口”超市，看看监控录像，兴许能搞清楚，即使老板娘和老板在打架，监控录像还是在继续啊！
“有这个必要吗？”大易看他自言自语，说道：“一块钱的事情，再说这文物，一看就不止值一块钱，你瞎琢磨什么呢？”
“不是！”石荆州回道：“不是一块钱的事情，我是觉得，觉得好、、、、、、”他话没讲完，突然一阵眩晕。
“你怎么啦？”大易看出他的恍惚，手疾眼快，一把扶住。
“我、、、、、、我应该是饿了，还没吃饭呢！”
旁边一小哥闻声递上来两烧饼，一个字：“吃！”
一个“吃”字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雷了！
紧接着，雨，哗哗地下起来。
十月打雷，遍地是贼——石荆州听他妈念叨过。
他塞进烧饼的嘴和拿着烧饼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大易见他今天太不正常，劝道：“你别胡思乱想啦，下午咱们还得干活呢！这雨天，估计点餐的人不少，赶紧吃饱了养足精神，加油干！”
“是啊！”
“他妈的都说咱们挣钱容易，谁知道咱们的辛苦？越是刮风下雨打雷，越是点餐的多，都不愿出门。”
“我这月都被罚三次，估计要从白银降为青铜了！”
、、、、、、。
外卖小哥们一通附和，也一通牢骚，他们这个行业，是分等级的，从青铜骑士、白银骑士、黄金骑士、黑金骑士、钻石骑士，一路攀升，需要业绩和好评的综合评分，才能拿到自己应得的等级和待遇。
青铜骑士！石荆州心底一阵酸楚，他今年一直在底层，收入也是最低的。
“你的清汤面来了！”大易看妹妹从酒楼大厅的中门，端着一碗，碎步走过来，就知道是给石荆州准备的。
外卖小哥在“楚留香”吃工作餐，价格是五折，但仅限于面条盖饭烧饼之类的，那些酒店特色菜诸如“财鱼闷藕”、“公安牛杂”、“沙道观鸡”、“鱼糕肉片”等等，是不会打折，不过即使打折，外卖小哥也不会去吃，贵，不划算。
石荆州接过易中花的清汤面，缓缓放在桌上，回过头来朝她一笑，伸出右手大拇指，连续弯曲两下，表示谢意。
易中花没说话，她不会说话，从小就不会说。
莞尔一笑，用大拇指轻轻碰了石荆州一下，转身离去。

五、雨笼古城
风驱急雨笼古城，
云压惊雷殷地声。
——傍晚，雨一阵阵地下，外卖小哥们如惊燕般飞驰在荆州古城的大街小巷。
石荆州也没停息。
到九点多的时候，他已经送了十五单，刚从荆州博物馆旁的西湖小区出来，西湖小区是一老小区，他每天几乎都要跑一趟，三单元有个熟客，老太太，七十三岁，据说她女婿是胜利街派出所警察，叫吴奇，这几天在办个案子，忙！老人行动不方便，小区也没电梯，住六楼，晚餐几乎都是她女婿点石荆州送。
送外卖的最怕爬楼，风驰电掣在街上奔跑，再气喘吁吁地把餐盒送到客户手中，累得快瘫痪，还要保持十分的精神面貌——您好！请开门，您的快餐已送到，您点点，请给个好评！
这还是好的，更要命的是，有些顾客，自己懒得爬楼，看着手机上的APP定位，知道外卖小哥快到了，电话过去：喂！你到门口超市给我带包烟上来，顺手的事，我一起把钱给你。
不带？不带你试试，有几个哥们都被给了莫须有的差评，罚款五十。
石荆州不会拒绝，他视所有客户为他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一单一单的点，我一单一单的佣金，哪有工资？
所以再混账的父母再混账的要求，他都要满足，只要他能做到——送完餐顺便把垃圾袋带下去、帮忙把楼下的小狗牵上来、买烟买酒买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是顺路的事情，他都不折不扣。
好人一个！
但好人未必有好报，满足了这个顾客的无理要求，耽误了下一个顾客的几分钟，一样差评！
难啊！
（笔者按：要是所有政府窗口，一个差评就扣五十元，估计咱们伟大的政府领导，不用弘扬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三个代表四项基本原则一个中国梦了！）
石荆州帮忙把老太太的垃圾全部扔进郢丰巷路边垃圾桶，抬头望望该死的雨纷纷，叹口气。
他还有一单，在郢城村，离他租房的地方不远，从屈原路插过去，约莫十几分钟，不能再耽搁了。
不行，刚才吴奇的岳母，那老太太，换个接线板，楼上楼下跑了一趟，已经耽误十几分钟了，不行！得给客户先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喂！大哥，哦！不！不、、、、、、大姐，美女，我马上到，有点事处理了一下，不好意思，马上，马上，您放心，美女，必须的！”
“不着急，你送过去就行了，我家没人，你把快餐压在门口那个狗笼边的狗盆下面就行！”电话那边传来不阴不阳的中音，不知道是男还是女，人奇怪名字也奇怪，叫：殷道全，石荆州看着单子上的名字电话，以为是男人呢！
“压狗盆子下？”石荆州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顾客，这也是另类，他猝不及防，问道。
“让你放就放，哪那么多废话？”殷小姐干蹦地回道，说完把电话挂了！
“这、、、、、、、”石荆州不怕狗，虽然他不养狗，可从小在村里见过的土狗多了，但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他知道，餐盒如果放门口，换来的结果一样是差评。
容不得他半丝犹豫，跑吧！
寒风裹着雨，
雨裹着泪，
泪夹着汗水，
不知道是雨是泪还是汗水，石荆州咬咬牙关，戴上头盔，穿着防水雨衣，跨上摩托，朝郢城村驶去。
郢城村位于荆州火车站的西北角，原来一片荒芜的废墟，破落的小村，自从荆州站落成，有开发商看中这块地，面临拆迁。村民有的加盖，有的装修，有的移栽珍贵苗木，静等拆迁款的到来。
顾客殷小姐的那套房，在村的尽头，两层楼，一看就是新做的，不似紧邻的那间破瓦屋，一新一旧，门前都是一片院子，院子一样的陈旧，那种老式的对开木门，经过岁月风霜的侵蚀，昏黄斑驳。
晚上九点四十，一道白光由远而近，停在村头最边上的门前。
314号！
应该是这间，石荆州借助摩托车前灯的余晖，看木门上有个蓝底白字的长方形门牌。
石荆州提着快餐盒，径直推门而入，他没敲门，殷小姐告诉他门是虚掩着，直接进去，送完快餐，出来时，带上门恢复原状即可。
推门进去的一刹那，一个黑影嗖地从院子中那棵千年老树上，飞出，嘎嘎嘎的叫声，吓了他一跳。
一只乌鸦！
乌鸦的惊叫与脚步声，也唤来楼房门前狗的低吼声，嗷！嗷！嗷嗷、、、、、、。
石荆州退后两步，给殷小姐打电话：“美女！我到了，您家狗咬人啊，我把快餐放哪儿？”
“它不咬人，就是吓人，它叫黑虎，你喊它名字，它就知道了、、、、、、”
石荆州听着手机迅速传来的忙音，慢慢朝狗笼走过去，黑虎！黑虎！我给你送餐来了！
黑虎！
黑虎还真就不叫了！
他小心翼翼挪到狗笼旁，距离狗笼大约一步之遥，果然看见一不锈钢狗盆。
——没养过狗的人绝对不懂，农村养狗的人大多数也不懂，狗，视狗盆为它的生命，你若不懂，贸然去动，它会与你拼命的！
在狗的世界里，那视认为与它抢食。
如果卖狗的人把狗盆交给另外一个陌生人，狗明白，要易主。
如果仅仅是把狗绳递交给陌生人，狗明白，暂时换个伙伴玩玩而已。
石荆州不懂这个道理，他去挪狗盆，能全身而退吗？

六、青铜头盔
石荆州一边喊着黑虎的名字，一边把餐盒放到狗盆旁，在手伸向不锈钢狗盆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扑过来。
吾命休矣！
不好！石荆州暗叫一声，本能一闪，还是被黑虎咬住了手腕，他奋力一挣，没挣脱，手腕钻心地痛。慌乱之中，在地上打了个滚，用脚胡乱踢向疯一般的黑虎。
黑虎松口的一刹那，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却见院子大门不知怎么就关上了，一时乱了分寸，脚下打滑，又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容不得多想，恍惚看见院墙旁有根木棍，抄起来就回身朝黑虎袭去。
黑虎是只“黑背”，大型狼犬的那种，犬类智商一流，腾空一闪身，躲过木棍的袭击，继续朝石荆州扑过来，
石荆州木棍转回，在空中画道弧线，再次还击，只听嗖地一声，打到黑虎的尾巴上，黑虎嗷地狂吠，低吼两声，见遇到对手，估计也闻到他身上的血腥，越发凶猛，迂回从石荆州侧面，挡住他朝大门退却的路线，再次进攻。
不能恋战，石荆州低声连续喊着黑虎的名字，手里抡着木棍，止不住恶犬的嗷嗷斗志，眼睛慌张地四处找出路。
与隔壁相邻的围墙，旁边好像有个木梯子，他拿着木棍且战且退，退到梯子旁，左手一把抓住梯子，右手木棍朝黑虎射去，趁黑虎躲闪之际，赶紧一步踏上，连三赶四，翻过墙头，湿乎乎的墙头，长满了青苔，他一脚打滑，身子失去重心，一骨碌朝隔壁院子倒栽葱下去。
身子着地时软乎乎的，脑袋好像磕在什么硬东西上，顾不上这么多了，石荆州安全着陆，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照明模式，看看这破落的院子，从哪儿出去。
四周都是一滩稻草，厚厚的一层，幸好落在稻草上，难怪软软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刚才磕头的东西呢？
没看见！
他弯下腰，用手一摸，好像是个铁疙瘩，右手扒开稻草，露出一青铜器来，因为下着雨，湿漉漉的，但还是能看清楚，那种古代武士用的头盔，上面糊满泥巴，顶端有个穿孔的耳，一拉，没拉动，估计是埋在泥巴里太深。
不管这些了，赶紧逃命要紧，这是人家的东西，不义之财决不能拿，何况自己父亲还在监狱服刑呢，因为啥？盗墓呗，他当然知道。
石荆州隐隐约约看见里屋好像有些光亮，忽明忽暗的那种，最近怪事多，白天遇到“鬼脸”，晚上遇到恶犬，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
他悄悄打开院门，走出去，看殷小姐家的门好像也紧闭，估计黑虎出不来，提到嗓子眼的心，算踏实下来。
走吧！
浑身上下的泥巴，裹着疲惫，裹着惊魂未定，石荆州启动了摩托车，掉个头，顺着村里小巷，朝自己出租屋驶去。
他得回去洗个澡，得回去包扎，回去平复倒霉的心情，回去喝杯酒，压压惊。
约七八分钟，石荆州停在自家门口，出租屋里亮着灯光，大易应该回来了，推门进去，果然，床边木板上，搁着一盒盖饭。
“你又出什么事了？怎么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大易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呢，见石荆州进来，一身的泥巴还有血迹斑斑，问道。
“唉！别谈了，和狗打了一架，被狗给咬了！”石荆州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顾不上脱衣服，他得先喘口气。
“和狗打架？怎么回事？”大易看着石荆州，他抹着脸上的雨水，手脏乎乎的，抹上去也全是泥巴，整张脸越抹越脏，像个兵马俑。边问边伸手从床下摸出一塑料盆，准备打盆水来。
“就是隔壁郢城村的，一什么殷小姐，给她送餐，让她家狗给咬了。”
“咬哪儿啦？我看看，我看看！”大易拧开屋外水龙头，快速放了一盆水，端过来，放在地上，问道。
“咬这、、、、、、”石荆州坐小马扎上，有气无力地伸出右手手腕。
“哪呢？”大易没看出右手手腕有什么伤痕与异样。
哪儿呢？石荆州也大吃一惊，手腕什么事都没有啊！难怪刚才回来时，没感觉到疼痛。
“你是不是遇见鬼啦？怎么尽一些离奇的事？”
“真的，真是让狗咬了啊！”石荆州腾地站起来，他也觉得像遇到鬼了，明明被黑虎咬着手腕，拼命才挣脱，当时钻心的痛，记忆犹新，现在怎么完好如初呢？一点牙痕和伤口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大易看石荆州的异样，继续问道：“那你身上的血是哪儿来的？狗血？你把人家狗给打啦？”
打狗？打什么狗？逃命还来不及呢。
——石荆州摸摸脑袋，看是不是刚才磕到那个头盔上，脑袋磕破了，血流在衣服上，没有，脑袋一点毛病都没有，还出奇地清醒。
怪事！
怪事年年多，
今天撞一窝。

七、无处藏身
晚上十一点。
雨停了。
大易和石荆州洗漱完毕，两人钻进被窝，开始讨论今天的奇遇。
“你说这个鬼脸，到底是个啥玩意？”石荆州把玩着那枚“鬼脸”，问道。
“是个啥玩意？肯定是文物呗！”大易现在看石荆州的眼神不似以往，他越看越觉得对方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怎么怪事都发生在他身上呢？
又是梦回春秋，什么打打杀杀的，又是莫名其妙出现一枚“鬼脸”，晚上被狗咬了，手腕上居然不见伤痕，一起玩了二十五年的小伙伴，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附体呢？
“我查查！”大易打开手机，登录百度，开始查询“鬼脸”。
—— 晚期（约公元前4—3世纪）楚国铸行的铜贝，形制与蚁鼻钱同，钱面铭文仿佛一张吓人的鬼脸，故俗称“鬼脸钱”。一般长1.6厘米，重3克左右。释文旧释“贝”、“哭”或“贝化”二字的古体合文，今人多倾向释“巽”。鬼脸钱在长江中下游各省均有大批出土，流通甚广，是战国中晚期楚地的主要流通货币之一。
“我靠！这是钱币耶！”大易翻身钻出被窝，顾不上寒冷，一把抢过石荆州手里的“鬼脸”。
“钱币？值多少钱啊？”石荆州也坐了起来。
“值多少钱？你不会是想去卖吧？这是文物啊！”
文物，文物就得交给国家，对！必须交给国家，不能犯先辈的错误了！
石荆州想着明天去派出所一趟，或者去博物馆一趟，到底是去派出所还是博物馆，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地方，都没去过。
荆州博物馆门口天天经过，知道那儿躺着一具西汉古尸，他也没闲心和闲钱，进去瞅一眼。
“跟你开玩笑的，这破玩意能值几个钱？估计满大街都是，哪是什么文物？”大易笑道，他刚百度了“鬼脸钱”的价格。
也是！
一枚小小的“鬼脸钱”，价值不到几百块，谁会稀罕！
“你说在殷小姐邻居家，看到一个头盔？”大易继续刨根问底。
“是啊！糊得全是泥巴，我看像头盔，应该也是文物。”
“文物，文物怎么就随便扔在院子里？不会吧！什么破烂玩意，是不是收垃圾的一个什么破烂，你没看错吧？”
“没看错，绝对没有错，我确定是头盔，我还摸过，顶上有个那种，那种穿孔的耳朵，我用手拽了拽，没拽起来。”
两人越说越兴奋，说着说着，就披上了衣服。
“要不你带我去看看？”大易起了贼心，反正是破烂，万一是文物呢？扔在院子里也没人知道，捡起来，说不定就发财了。
咱一不盗墓，二不挖坟，捡个破铜烂铁，卖几个钱，不犯法吧！
“算了！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跑到别人院子里，被人当贼，麻烦了！”
“你不是说没人吗？一个破旧的院子，等着拆迁的，哪有什么人？”
也是！
郢城村确实没几户有人，到处都是待拆老房子。
“要不咱俩去看看？反正睡不着，就几分钟而已！”大易继续纠缠道。
也行！
石荆州心里也好像是什么东西牵挂着，牵着他返回的心思，在大易的催促下，愈发强烈。
于是乎——两人骑着一辆摩托车，返回了郢城村。
没狗叫，没几缕灯火，314号院的旁边是313号，依旧无人。
熄火停好摩托车，他俩翻墙而入，摸到石荆州掉下去的地方，打开手机的照明模式，扒开稻草一看，那头盔还真就在那里。
真的是头盔耶！
大易用手拽了拽，纹丝不动，他看后面房门前，窗户边，好像是一把铁锹，于是拿过来，开挖！
不出两分钟，头盔挖出来了！
大易抱到胸前，也顾不上泥巴糊糊的，开始打量这来自春秋战国年间的青铜头盔。
“好像有人来了！”石荆州听到汽车由远而近的声音传来，惊慌地说道。
“赶快！赶快躲起来！”大易也吓了一跳，叫道。不过他马上冷静下来，汽车声是由远而近，但不一定是这家的主人，也许是别家的呢！这么晚了，来干嘛？
不过，还是得躲一躲，万一是这家主人呢！
他俩见院子里也没遮掩之物，就往里屋找，里屋的大门是锁着的，右边一看，是围墙，但右边不能去，那边有恶犬黑虎守候，左边是三层楼紧紧贴着，根本没攀爬的可能。
怎么办？
惊慌失措中，石荆州用手试探性地推推木质玻璃窗，心中暗喜，窗户没锁，可以钻进去。他对大易小声喊道：“把头盔丢了，咱俩能钻进去。”边说边拉这窗扇往内钻。
“好！”大易将头盔扔了，却不是扔在院子里，他见石荆州把窗户打开，就朝里扔。
两人钻进里屋，就着手机的照明，继续寻找躲藏的地方。
这屋子应该很久没人住了，到处是灰尘，他俩进去的是卧室，但没放床，全是实木家具，条案、沙发、茶几、五屉柜、雕花屏风，是黄花梨、酸枝、鸡翅木还是什么，反正也不认识，手机四周一晃，只知道没躲藏的地方。
怎么办？
外面的汽车忽然熄火，随后，听到关车门的声音，再跟着院子门吱呀一声，主人应该进来了！

八、奇门遁甲
大易在找刚才扔进来的头盔，他得带着这个玩意躲藏，不能白跑一趟，虽不是贼，但这趟也似贼，贼不走空啊！
头盔被他扔到靠西面墙边的条案下面去了，他俯下身子去捡，忽然看见垫着条案脚的一块旧木板，边沿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如果不是弯下腰，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顺手一掰，没搬动，于是招呼石荆州过来帮忙。
两人挪开条案，搬开木板，发现木板下面是一块旧地毯，地毯上是一层薄薄的土，掀开地毯，下面豁然开朗，一个八十公分见方的洞口，展现在两人眼前，居然还有钢结构台阶。
光，就是从洞口地毯的缝隙冒出。
当下两人心中暗喜，这户主人居然还有地下室，天助我也！
还原上面的木板，两人顾不得洞口尘土飞扬，顺钢结构台阶，下到地下室。借助手机的照明，环顾四周，顿时，惊呆了！
——地下室高约两米五，水泥现浇而成，没粉刷，保持着水泥原始风貌，地面应该是架空了，铺着厚约三公分的地板，五米见方的空间，三面全是铁皮玻璃文件柜，在下楼梯的角上，供奉着一个木质香案，长约一米五左右的翘头案，两侧摆着青花瓷瓶，中间一个紫红釉面琉璃开口净水瓶，瓶内插有三根孔雀羽毛，在净水瓶前，一个纯铜香炉，看香炉上的香灰积尘，应该是经常都有人过来，而大易所看到的微弱光芒，就是三炷香在余烬未灭之时，发出来的。
三面靠墙是浅灰色铁皮柜，铁皮柜有五层，透明玻璃门，左右两侧，满满地堆着钱，一万一扎的那种，像电影里银行的金库，正面铁皮柜里，摆满一层层卷轴，估计是字画。
在地下室的正中，放了一个六十公分见方的铜质方鼎，鼎内有一半是清水，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我的妈呀！
——进了金库！
大易和石荆州都傻了！
目瞪口呆！
这钱，少说也有几百万吧？不！几千万吧？
他俩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大易扔下头盔，双手去打开铁皮柜的玻璃门，掰了几扇门，发现全部上锁，那诱人的钞票，看得见，摸不着。
“你干嘛？”石荆州见状，问道“这个业主肯定是个大贪官，这么多钱藏在这里，但咱们不能动。”
“不能动？”大易瞅着石荆州拾在手中的头盔，心里盘算着用头盔去砸玻璃门,伸手去抓。
“嘘、、、、、、”石荆州右手拿着头盔躲开大易，左手食指比划着嘴，“外面主人好像进来了，你想干什么？”
大易如梦初醒，他一时昏了头。
——咱们得先躲开主人再说啊，还不知道那主人会不会进来呢！跑，还来不及，怎么就想偷人家的钱呢？
好吧！
先拍个照，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拿不到，先拍到，暂时不能拥有，还不能留个影吗！
大易打开闪光灯，用他的手机咔咔咔，拍了三张，正准备回头对石荆州说话，突然，一团黑影朝他扑过来。
喵！喵、、、、、、
伴随着急促的喵喵声，黑猫的利爪，直奔他的双眼。
大易心头一惊，本能用手一挡，正好挡住黑猫的利爪，胳膊上的衣服，吱地一声，被划出两道裂口。
我靠！
猫落在大易的脚附近，他顺势一脚，将黑猫踢到香案下，自己也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荆州，荆州！、、、、、、咦！荆州呢？”大易四下又转了一圈，石荆州不见了！只有黑猫与他，黑猫受了重重的一记，蜷缩在香案下，不敢动弹，不敢叫唤，瞪着黑黝黝的眼睛，惊恐万分。
这小子，一眨眼功夫，跑哪儿去了？
大易边呼唤石荆州，边敲着每一个铁皮柜。
跺跺脚，地板倒是空的，但扎实得很，人呢？还是没有！
“荆州？荆州你别吓我，快出来！”大易仿佛遇见鬼了，这小子难道会奇门遁甲？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啊，不可能！
石荆州太诡异啦！
不！
这个地方太诡异啦！
他要逃，此时此刻，逃的念头，远远大于那些钞票的诱惑，连串的诡异现象，让他心里发毛，顾不了那么多，先逃出去再说。
大易爬上台阶，一看那木板盖子还在，更加恐怖！
——石荆州不是从这儿出去的，但他从哪儿消失的呢？
大易回头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地下室，除了铁皮柜、鼎、香案、猫，还在，估计就只剩下空气了！
太恐怖了！
太他妈吓人啦！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来，大易把木板还原铺好，也管不了地毯还扔在一边，再挪动条案，压住木板，颤抖着，看看窗外。
窗外寂静一片，静得可怕。
没有任何的脚步声，汽车声，摩托车声，其它嘈杂的声音。
雨
又开始下了！
纷纷。

九、铁马冰河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
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率七万大军攻破楚都郢城（今荆州），火烧楚王墓夷陵（今宜昌夷陵区），屈原悲愤交加，怀石自沉于汨罗江，以身殉国。
屈原在《九歌》中写道：
吉日兮辰良，
东皇太一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
缪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
盍将把兮琼芳。
、、、、、、。
这里的东皇太一，就是楚地最高的天神。
话说东皇太一见楚顷襄王熊横，荒淫无度，昏庸无能，如此，楚必失，于是派河伯和湘君及湘夫人下凡，化作凡人，接近熊横，辅佐其勤政爱民，亲忠臣远谄人，远交近攻，巩固疆土。
然，湘君与湘夫人下凡之后，践踏天规，暗结私情，时河伯已官至郢城伏旗鼓（注：专门谋略奇兵的将士），怒其不争，欲告东皇太一，湘君与湘夫人，合力擒住河伯，压至夷陵山下。
后湘君违天意，常在郢城墙头以微弓细绳射击北归鸿雁，弹无虚发，引众人围观，传至楚王熊横那儿，熊横召见，其曰:吾弹无虚发，实乃雕虫小技，今楚国强大，凭大王贤能，当射取天下，成就霸业！原三王射美德，五霸射拥戴。今秦、魏、燕、赵、齐、鲁、韩、卫等，于大王而言，视为射雏燕兮。
可怜的楚顷襄王熊横，听信湘君谗言，自不量力，兵败郢城，以致亡国。
于河伯而言，屈原在《九歌》中有诗赞曰：
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段历史，鲜有记载，史书上对白起攻破郢城的前卫鄢城（今湖北宜城东南）记载非常详细，包括夷水淹鄢城，死伤五十多万军民等等，为什么对郢城之战（荆州保卫战）描述的非常模糊呢，这就不言而喻。
用现代时尚的一句话来说，叫——你懂的。
河伯压于山下，但其使命未了，苦于无法动弹，见秦军攻陷鄢城，老百姓生灵涂炭，更是心如火燎，他知道，如果非要脱身，就要牺牲几千年的道行，也许永世成为凡人。
在秦军兵临郢城时，护城墙上又出现了一名伏旗鼓，自称“荆州”，烽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荆州”最终死于剑戟之下，饮恨郢城。
“荆州”人已矣，英魂却未消，驰骋疆场杀敌的斗志，一直在郢城萦绕。
——你快醒醒！
快醒醒！
石荆州在梦中，被大易叫醒，一脸茫然，正在做梦呢，刀光剑影的，一下子回到现实，有些不习惯。
他睁开眼一看，不止大易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两警察呢！大易低着脑袋，带着手铐，两警察从后面走过来，容不得石荆州反应，熟练地给他也铐上了。
“怎么回事？干嘛铐我？”石荆州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从床上拖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没脱，鞋子也没脱，床上全是泥水和污垢。
“干嘛铐你，到派出所再说。”其中一警察厉声喝道。
“怎么啦？大易。”石荆州的眼神询问着大易，大易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没回答，看他的眼神，像陌生人一般。
不到半个小时，难道你石荆州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忘了吗？
两人坐上警车，一路无话，来到车站派出所，倒是没多远，几分钟的路程，就在荆州火车站出口那。
“人带过来了，齐队长。”
“带到审讯室吧，问问他俩干嘛去了！”嘴上有一撮胡子的齐队长，对两民警说道，“那业主来了没有？”
“业主没过来。”其中一民警停住脚步，回道：“那房子是租给市农业局黄局长的，就是黄小雨局长，三年前就租给他了，但黄局长电话打不通，他夫人马上到。”
正说曹操呢，曹操到了！
门口急匆匆进来一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风姿卓卓的女人，满身的名牌，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官太太。
五个人都止住脚步，在派出所大厅站着，迎黄夫人进门。
“出了什么事？”黄夫人看着戴手铐的大易与石荆州，扭头问齐队长。
“是这样的，我们在村里巡逻，看见您家门口停着送外卖的摩托车，挡住了我们的车道，等了一会，就见这小子从院子里鬼鬼祟祟出来，一问，前言不搭后语，一猜就是偷东西去了，可这小子嘴硬，非说在找东西，铐起来再问，他说他的同事送外卖时，东西落在您家院子里，返回去寻找无果、、、、、、”
——这不是一个民警该说的话，把大易编的一套瞎话，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估计他也是没见过领导，或者领导夫人，一紧张，竹筒倒黄豆似的，全说了。
“把您叫过来，是想看看您家丢什么东西没有。”齐队长接过话来。
“我们什么也没干，真的是去找东西去了！”大易急忙朝前迈两步，恳切的眼神，带着复杂的另外一层意思，抢道。
“不过，不过他确实两手空空地出来的。”刚才倒黄豆的那民警，估计脑子哪根弦一时短路。
“嗨！”黄夫人轻松地笑道，“能偷什么东西？我那都是些破烂家具，没地方摆，就租了个房，扔在那里。”
几句对话，让石荆州彻底清醒了，刚才断片的故事情节，他在脑海里重新剪辑，又续上。

十、疑神疑鬼
局长夫人说没什么可偷的，高个子大易两手空空地出来的，那叫石荆州的小子，说送快餐到隔壁殷小姐家，被狗追，翻过墙头，掉了祖传的一块挂坠。
齐队长按照石荆州提供的号码，电话过去，核实了殷小姐的外卖和狗，都属实，于是吩咐给两外卖小哥松手铐，警告几句，笔录也没做，放了！
各自回家。
半夜一点多钟，大易骑着摩托车，带上石荆州，回到了出租平房。
大易此刻——心似双层网，中有千千结。
关上门，他先得解开第一个结：“你是怎么在地下室跑的？”
石荆州看着床上全是泥巴，他掀开被套的手，停住了，回道：“真不知道，当时你拿手机拍照的瞬间，灯光一闪，我就到梦里去了，等醒来，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怎会在床上。”
“你会奇门遁甲还是隐身术？”大易一把用双手将石荆州按在床边坐下，瞪大眼睛问道。
“哪有什么奇门遁甲！”石荆州摸着脑袋，这特异功能，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也太奇怪了，要不你再试试？”
“试什么呀？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大易松开手，自己搬过小马扎，坐在石荆州面前，继续道：“我给你分析分析啊，你今天一天的这些事，首先，兜里多了一块鬼脸，第二，你被狗咬了，手腕上没伤，第三，你在地下室瞬间消失，你怎么解释？”
“我！我！我、、、、、、”石荆州一时语塞，这三点，的确就在不到一天时间发生的，而且就发生在他身上，要他怎么解释？
“你是不是什么鬼附体了？”大易眼睛在石荆州身上上下寻找，寻找非同寻常之处。
“哪有什么鬼呀神的？这发生的一切，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您要是真是什么鬼神附体，我给您磕头了！我、、、、、、”大易腿一软，双膝跪下，颤抖地说道：“我们就是一送外卖的，求求您就放过我们吧！”说完，额头朝地，像鸡啄米似的，嘣嘣嘣地磕头。
石荆州吓了一跳，没想到大易会跪下来磕头，赶紧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扶起来：“大易！你别疑神疑鬼的啊，我真不是什么鬼神，我就是自己也想不到怎么会这样！”
想不通！
谁也想不通！
一外卖小哥，居然有了这般旷世绝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要不，要不我再咬你一口，看什么结果！”大易抓住石荆州还没抽回去的手，一口咬下去。
“哎哟！”钻心的疼，石荆州人嘴拔手，抽出来一看，参差不齐的两排牙印，都出血了。“你疯了，大易，咬我干嘛？”
“我就试试，看你到底是不是鬼神附体！”大易诡异地一笑。
石荆州抚摸着自己的左手手背，没搭理他，转身整理着铺盖，边换床单边回道：“别闹了！大易，睡觉吧，咱们明天还得上班呢！”
大易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头盔呢？”
头盔？
头盔在哪儿呢？
两人两双眼睛，在仅仅五平米的房间，四处搜索。
进门的门背后，一个深褐色挂衣服的架子，是石荆州一月前捡回来的废品，木质的那种，两层八个木杈，房子空间小，平时衣服没地方放，都挂在上面。
头盔，赫然挂在衣架上。
准确地说，是挂在衣架中间柱子的顶端。
还滴答着往下淌泥水。
大易取下来，仔细端详着：“你挂上去的？”
“不，嗯！是！是我挂上去的！”石荆州也不知道是怎么挂上去的，他在云里雾里，回答不，那大易又要刨根问底，干脆回答说“是”。
“你说这玩意值多少钱？”大易自言自语道，说道钱，他脑子浮现出地下室一层一层的钞票，喉咙一哽，生生咽下去一口口水。
“明天去交给警察吧！不义之财，咱们可不能要、、、、、、”
大易没听清楚石荆州的话，他缓缓将头盔挂在衣架上，心里想着另外一个结。
——郢城村地下室，地下室那堆成山的钱，一定是农业局黄局长贪的，他妈的，贪那么多钱，不义之财啊，可恨的贪官，他妈的！
他老婆还像没事似的，装得很像！那么轻松的表情，轻描淡写的一堆破家具，草泥马！地下室藏几千万，还若无其事。
老子累死累活，一个月也落不下三四千块钱，干几辈子？才能拥有那么多钱啊！
不义之财！哼！既然是不义之财，那就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他脑子里想，嘴上自言自语，不由自主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图库，翻开在地下室拍的照片，再估算一下，那一堆一摞的，到底有多少钱？
多多少少也得有我一份吧？

十一、荒草成堆
荆州市农业局黄局长的夫人，秦亦春，年方四十五，在纪南城经济开发区上班，普普通通的文职人员。
她还真不是什么坏人，就老公贪来的这些钱，也一直提心吊胆，每天烧香磕头，求菩萨保佑，千万别出事。
烧了那么多的香，还是被一送外卖的小子给发现了。
这小子在派出所阴阳怪气的眼神，似乎暗藏着几个意思，秦亦春得找他谈谈，到底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他要多少钱的封口费?
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肯定是要钱，如果不出点血，估计他会告发，在派出所的那层意思，能不懂吗？
时间就在今晚，地点选择在哪呢？
三国公园？
不！那儿人多，到处都是监控。
好吧！那就定在老地方，郢城村313院子里。那儿没监控没录像，人烟稀少，封口费一给，万事大吉！
大易如约来到313。
白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居然月明星稀，难得的好天气，大易一人站在院子里等候，等候秦亦春的到来，约好的时间还没到，他仰望着星空，不！仰望着月亮！心旷神怡，嘿嘿！没想到老子也有今天，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啊，咸鱼也有翻身的一天。
为了把你追呀
我为了和你飞
我漂洋过海日夜兼程把你追随
相识的夜色是多么撩人
月亮美呀你也更美
不管外面雨大天有多么黑
再苦的日子它都会有滋味
相信我相信我亲爱的
直到秋风瑟瑟荒草成堆
我美了美了美了
我醉了醉了醉了
你是我这一辈子最美的玫瑰
我美了美了美了
我醉了醉了醉了
谢谢你这一辈子能把我作陪
、、、、、、。
《美了美了美了》的歌曲，大易在心底来回翻唱，不敢哼出来，怕惊扰到左右邻居，破坏这个美好的夜晚。
秦亦春果然守约，独自一人开车过来。
说吧，你要多少钱？她到底是富婆，快人快语，不拐弯抹角。
这个嘛！我得想想，一百万！大易说出一百万，又后悔了，太少啦！
一百万？你狮子大开口啊！你有什么证据？不，你有什么资格要一百万？
哼！大易冷笑一声，扬扬手里的手机，说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这叫手机，手机能干嘛呢？两点，一、报、、、、、、警。二、拍、、、、、、照。他故意把声音拉的老长，得意洋洋地晃着手机。
你想怎么样？秦亦春果然言语缓和下来，听着亲切顺耳多了。
我嘛！这样，你给我五百万，我把照片删了，地下室的那些钱，我永远永远永远地没看到，我也会，从荆州城消失！——大易几乎是咬着牙关在说话。
五百万？
对！就是五百万，你那下面少说也有一千万吧？NO，几千万吧？
成交！
——秦亦春看着大易贪婪的眼神，没还价，没多说半个字的废话，她知道，这关乎着她一家人的性命，性命攸关的事，五百万不算多。
大易以为她要讨价还价呢，没想到这么爽快，心里一朵幸福的花儿，突然绽放开来。
他跟着秦亦春来到地下室，对方打开那些玻璃柜，大概有五个吧，扭身对他说道：这些，是五百万，都是你的啦！
真的？
真的！秦亦春含笑点点头。
我靠！
当幸福扑面而来，钞票堆积如山，那种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赶脚，大易只觉得一个字：爽！
爽啊！
我易中也有今天，我大易也有今天，我、、、、、、我发财啦！
大易随手抓了几摞钞票，扔向天花板，躺在钱堆里，激动得泪水直流！
我也有今天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大易居然、、、、、、。
——你踢我干嘛？
大易躺在钱堆里，扭头看着秦亦春笑盈盈的脸，那是一张南海观音菩萨慈祥的脸，怎么就用脚踢我呢？
“踢你！不踢你，你能醒吗？”石荆州又使劲踹了大易一脚。“快点，都九点半了，咱俩还要赶到配送站呢！”
大易从梦中惊醒，不愿意睁开眼睛，我靠！在梦里多好啊，醒来是低矮的瓦屋与冰冷的床沿。
不想起！
真的不愿醒来！
大易在幸福的巅峰被踹回冷冰冰的现实，他一时接受不了。
真不想起来啊！他翻了一个身，还是极不情愿地爬起来穿衣，打开手机，再看看手机里那些照片，那些钱，还在不在，重温一下美梦的场景。
上班咯！
上班！
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易全然忘了石荆州的旷世绝技，他在打他的算盘，今天白天送完外卖，到晚上，第一时间，要赶到313，看那些钱，那些至少属于他一部分的钱。
至于怎么进去怎么出来，他没想好，但有一点是坚定的，我至少得拿那么一丢丢——你是不义之财，我分一点怎么啦？
不犯法吧！

十二、只恨西风
2018年10月23日。
九点四十分。
古城的天空放晴。
大易出门时，仔细看了看石荆州的手背，血迹还在，牙痕还在，说明他正常。
昨晚发生的那些，就只当是场梦吧。
何况自己也在做美梦呢！
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不恨天涯行役苦，
只恨西风，
吹梦成古今。
明日客程还几许，
沾衣况是新寒雨。
大易和石荆州不懂这些诗词歌赋，他们没多少文化，还挣扎在生活的淤泥中,哪有那些闲情与意境。
石荆州准备锁门，想起那个奇怪的头盔，就推门进去拿上，他决定今天拿去交给警察，这东西放家里不保险，那门，一踹就开，放摩托车后面的送餐盒里，“饿了吧”公司专门配备的送餐盒，放下绰绰有余。
大易跨在摩托车上等他，瞟了一眼，没吭声，知道石荆州脑子轴，一根筋，交公就交公吧，那破铜烂铁，值不了几个钱，比起郢城村地下室的那一堆堆钞票，这就是一只小蚂蚁。
临近中午两点半，石荆州已经送完二十多单，他决定去“楚留香”，每天都得去，大易发微信说有事，不用管他。
那个青铜头盔还没交给警察，他拿两个黑色塑料袋包着，扎牢实了，挂在摩托车后座上，上午送餐，得腾地方，一青铜头盔古董，惹眼，就用塑料袋装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再说外卖小哥标志性的摩托车，车停楼下，也不会有人偷东西。
今天到“楚留香”去，除了歇息打尖，还想和易中花叨唠几句，大易想重返郢城村地下室的念头，他不是没看出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早上出门没来得及说，说也不见得大易听他的，他想让易中花给大易发个微信，告诉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乱来的。
头盔交给警察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他不知道是交给哪个派出所，或者是公安局，还没想好。
“楚留香”大厅，还是那几张熟面孔，石荆州过去寒暄几句，就给易中花发微信，告诉她自己来了。
等了一会，没回。
石荆州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现在不是服务员忙的时间段，她们大部分也随客人的散去而闲下来，一般这个时候，易中花都会秒回微信。
易中花哑，但不聋，而且识字，脑子灵，凡事还很有主见，这是石荆州欣赏她的综合因素。
“楚留香”的楚老板也欣赏这点，才让一个不会说话的女孩，在他酒楼上班，“楚留香”是几个人合伙开的，楚老板楚豪是大股东，其次是农业局黄局长，还有一些税务、工商、银行的朋友，占些小股，楚老板五十多岁了，商海沉浮几十年，他知道，没这些股东，他生意也做不下去，一是免去很多麻烦，二是这些股东会带来客人。至少在《中央八条禁令》出台之前，“楚留香”的业绩一步一步攀升，离不开这些股东。
石荆州到后厨一看，几个厨师在那玩手机，楼上包房和楼下包房都没人，他在走廊碰到几个女服务员，问她们，有个人说这会应该在宿舍休息吧！
服务员的宿舍在酒楼最后面，酒楼后有一院子，中间是停车场，靠最尽头北侧有一排平房，灰瓦木椽，前后红砖砌体，没抹灰，中间是木质结构的隔墙，当初建酒楼时，楚老板在旧货市场，买了一堆木料，酒楼建成，多余的边角废料，就变成了这些宿舍的隔墙，隔墙两边用报纸一糊，冬暖夏凉，还挺像模像样的。
挨着酒楼的那四间，是女生宿舍，易中花住的是紧邻酒楼那间，三张床六个人，上下铺，但易中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个石荆州是知道的，农村的孩子，谁睡午觉？
石荆州到宿舍一敲门，出来易中花的闺蜜，关系最要好那个，松滋宛市人，王琳琳，个不高心眼足，王琳琳也说没看见易中花，但有人说她在老板办公室，好像楚总找她有事。
石荆州有点预感不妙，快速回到酒楼，爬上三层，三层只有财务室和老板办公室，财务室和老板办公室门都关着，没人啊！
敲了敲门，楚老板探出头来，一看，一外卖小哥，问道：“你有事？”
“我找易中花，就是您酒楼的服务员。”
“哦！找她呀！”楚总热情洋溢地将门打开，“进来，进来，我正和她谈心呢！”
谈心？
谈心有关着门谈的吗？
石荆州看他一脸横肉，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感到恶心，但还是不露声色地进去了。
易中花显然不对劲，站在大班台前，站姿极其别扭，她不会说话，见石荆州进来，右手举过头顶，手心向上，手背向下，贴了贴她的百会穴。
石荆州明白——
眼前这匹狼，不是人！

十三、 带刺玫瑰

易中花给石荆州的手势，楚豪是看不懂的，不过他也没看见，易中花在他还没转身，就已经做完手势。

——保护我！

石荆州看着易中花长大，基本的手语，他懂。

他也知道，楚豪这老流氓觊觎易中花很久，两次无缘无故给一个普通服务员涨工资，不是想占点便宜，还能是同情心不成？

本来想让易中花离开“楚留香”，但以她自身的条件，找份工作很难，除非南下广州，去车间流水线上作业，一般企业是不会要哑巴的，长得漂亮的哑女也不行。

这楚豪，六十年代生人，祖籍福建乐清，十几岁就开始在外闯荡，二十多岁来到荆州古城，他的第一桶金，来自荆州法院的拍卖。

九十年代初期，荆州国有轻纺工业被开放的市场经济，冲撞的七零八落，沿海城市的小作坊，仗着速度效率和质量价格等优势，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了神州大地。荆州轻纺工业也不例外，导致很多车间停产，很多三角债无法偿还，最终，只能以资抵债，工厂除了陆续下岗的纺织女工（包括本人小说【爱疯定位】里面所描写的那些姨妈们），剩下就是厂房和设备，那些几十万的设备，几百万的设备，在法院拍卖中，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被拍下，个中缘由，只有楚豪清楚，当然，还有一些法官清楚。

楚豪拍下这些设备，拖回到老家，再卖给那些小作坊，中间的巨额差价，让他成为福建乐清一带最先富起来的人，有了钱，就好办事，他把自己“楚田娃”的名字，改成了楚豪。

楚豪九十年代发迹于荆州，也没离开荆州古城，这帮人脉关系，让他在古城做生意，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钱多了，苍蝇就多，各种姿色的女人，闻着钞票的味道，拼命凑上来。

漂亮的姑娘见多了，楚豪要尝尝原生态的，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要吃几口野菜玉米棒渣，他看上了易中花。

三次试探两次涨工资，一次都没得手。

——这哑巴姑娘脾气倔，怎么引诱都不行。

一赫赫有名的老板，身价几千万的楚总，兔子要吃窝边草，本来就不道德，如果再强来，以这姑娘的脾气，必定会两败俱伤。

所以，中午趁休息时间，把易中花叫上来，与其手谈，他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要低头，何况我这老板也待你不薄呢！

见石荆州敲门，阻止了他愉悦的谈话，心里很冒火，但脸上还挤满了笑容，他知道他俩是一个村的。

“你找她有事？要不你们出去谈，我这已经谈完了！”楚总顺水推舟，吩咐道：“好好干啊！小易，我不会亏待你的。”

望着外卖小哥和哑巴姑娘离开的背影，他嘴角露出轻蔑的一丝冷笑

——哼哼！越是带刺的野花，越宁人神往。

他不由自主扭动胖腰，伴随心中的小调，哼起来：

亲爱的

你慢慢飞

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

你张张嘴

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亲爱的

来跳个舞

、、、、、、。

石荆州带着易中花，一起来到她宿舍，还没进门，王琳琳就站起来了，一种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哑女，似乎要从她身上，寻出一根头发丝来。

“没事吧？”

易中花摆摆手，轻轻微笑道：没事。

“你坐，你坐！石大哥。”琳琳掀开门口床铺的一角，露出木床板，让石荆州坐下，她继续道：“我去给你倒杯水，大哥！”

“不啦！”石荆州对琳琳说道：“我找中花有点事，你、、、、、、。”他右手将床铺又掀开一些，屁股挪上去，扬扬左手，示意琳琳是不是回避一下，在扬手的一瞬间，他发现了离奇——

昨晚被大易咬出血的手背，已经完好如初。

早上出门还被大易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的伤痕，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他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真的！

没丝毫痕迹。

易中花捅了捅发呆的石大哥，‘食指点点他，再点点自己，大拇指朝内四指蜷着，再五指蜷着，再大拇指朝内四指蜷着，’（哑语）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石荆州回过神，说道：“你哥昨晚和我跑到一个村子去，发现地下室很多钱，那些都是贪官的钱，他估计要去偷，太危险了，再说，那是违法的事，咱们不能干，你劝劝他吧！”他不敢把昨晚所有的细节讲给中花听，以免她担惊受怕。

好的！易中花用右手做了个OK的姿势，拿出手机，就给大易发微信。

石荆州见中花发着微信，他抬起头，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一个身影，在门背后，一闪。

十四、 见证奇迹

石荆州从易中花的宿舍出来，他没走多远。

那个“饿了吧”标志性的摩托车，就在院子停车场，摩托车屁股后面，黑色塑料袋里装的，那个神奇的头盔，他要去看看。

从塑料袋子取出，放进送餐盒里，再怎么看都是一破铜烂铁的玩意，会有神奇的功能吗？

石荆州站在车旁，端详着破铜铁玩意，糊满了泥巴的玩意，摇摇头，他不相信，就这玩意，能充满魔力，能让他在时空中转换，能让受伤的肌肤，瞬间复原？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犹豫片刻，将食指放进嘴里，使劲一咬，血，伴随疼痛，流出来。

我倒是要看看，这破铜烂铁，是真有神奇的功效吗？他把自残的食指，缓缓放到头盔上，瞪大了眼睛，看看奇迹是否出现。

“石哥，你干嘛呢？”肩膀被拍了一下，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他一跳。

回头一看，王琳琳。“没干嘛，我手痒痒。”石荆州掩饰不住慌张，赶紧把四周的黑色塑料袋朝中间一拢，遮住头盔。

王琳琳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扫了一眼，说道：“石哥，你说，易中花到底哪儿比我强，我比她早到一年，工资居然少她一千块？”

靠！这是你该说的话吗？说，也不能对我说啊，我和易中花什么关系，你是装不知道还是傻A？

石荆州心里暗骂，嘴上却轻描淡写地回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石哥，你没看出来楚总想干嘛吗？”

“想干嘛？”石荆州心里明白，但嘴上不能说，无凭无据的，自毁清誉，有必要吗？

“我知道你喜欢中花，才和你说。”王琳琳似笑非笑，带着酸酸的味道，说道：“注意保护好你的花儿哟！”

说完，一扭屁股，走了。

石荆州怔怔地站在那儿，没看她，看着自己的食指——食指咬出的血，逐渐消失，凭空消失的那种感觉，让你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靠！

神奇！

我靠！太神奇了！

石荆州站不住了，眼睛盯着自残的食指慢慢复原，嘴上惊叹着我靠，身子朝摩托车靠去！

他双手抱住头盔，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此刻飞一般的赶脚，可千万别飞起来，我可不会腾云驾雾啊！

神奇！

确实神奇！

石荆州换了个无名指，继续咬破，再放到头盔上，涛声依旧，再次见证了奇迹，我靠，一样的复原，复原的过程，就在眼前徐徐展现。

这宝贝！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破铜烂铁，看来，比《天龙八部》里的黑玉断续膏，要牛逼多了！

那只是金庸他老人家杜撰的东西，眼前，眼前的这一幕，可不是写小说，不是拍电影，不是科幻，不是穿越，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你面前，你除了目瞪口呆，还能说什么？

此时此刻——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石荆州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心里的喜悦如原子弹在太平洋爆炸开来，激起千层波涛，充斥着所有神经，所有天空，所有宇宙。

从小《西游记》、《封神榜》、《聊斋志异》都看过，曾经崇拜的那些变化万千，一旦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在自己身上，你能怎么样？

就如看完《哈利.波特》，一旦你拿根扫把，骑上去，能腾云驾雾飞沙走石，估计你会疯。

石荆州没有疯，他很快冷静下来，千万别疯！

他飞快琢磨着这玩意与他做梦有关系，这头盔，来自春秋战国时期，而他，一直做着春秋大梦，那“烽火连城，刀光剑影”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知道这不是偶然，是必然，不是找到这头盔后开始做梦，而是做梦一年多了，才遇见头盔，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天意是什么呢？

让我穿越？

重回春秋？

再去冲锋陷阵？

不可能！

我一外卖小哥，只会送外卖，不折不扣满足客户一切要求，是做外卖小哥的基本职业操守，至于舞刀弄枪的，那不是我能干的啊！

我能瞬间消失吗？

他抱起头盔，直起身子，原地朝空中一跳。

没消失！

也没时空转换！

脚底板生疼。

昨天从地下室瞬间移位到出租屋，看来必有蹊跷，只是这蹊跷，还不知道在哪里。

他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瞎琢磨呢，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三单，一个是南城的天长地久小区，还有两个是西城的玫瑰苑和天文佳境，正好顺路。

看来，得先绕荆州古城一周了。

外卖送了再说，这神奇的玩意，不能当饭吃，也不能给我换回钱来，最多，最多以后不会再受伤了，瞬间复原，估计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石荆州一旦拥有，走遍荆州。

哦！

西门郢丰巷吴奇警官的老丈母娘家，估计还得跑一趟，可是他还没下单呢！

十五、 两行热泪

石荆州是晚上十点左右到家的，今天心情好，跑得快，一点都不感觉累，最后一单送给郢丰巷的老太太，正好碰到吴奇警官休假，据说破了个大案子，领导让他休息几天，东扯西拉地感谢之类的话，讲半天，石荆州也不好意思马上走，外卖小哥本来拿的是佣金，做的是服务，顺手帮老太太干点事情，也没必要上升到雷锋精神那个高度吧！

那吴奇警官也是，把一个“爱疯”手机丢失追踪，引来一个大案积案的破获，包括“东邪””西毒”的剿灭，恨不得一股脑倒给石荆州听。

石荆州心里有事，哪有闲心听你上下五千年地废话？

他得回家一趟，一整天都没联系上大易，这小子是不是出事了呢？

电话不接微信短信不回，石荆州甚至QQ都给了留言，就是没音讯，不行，他得赶回家看看，大易财迷心窍地，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易还真的出事了——

他看到妹妹和石荆州的微信，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想阻挡他前进的步伐，追求金钱的梦想，所以，没必要搭理他们，等钱到手了，再作打算，要么离开，要么远走高飞。

任你微信短信千千万，我也一门心思往钱看。

大易不认为这是犯法，犯罪，你贪污那么多钱，我在苍茫大海之中，只取一勺，怎么就不行呢？

与贪官斗，如果拿不到钱，大不了鱼死网破，让他最终没好下场，也许会弄一个见义勇为举报有奖呢，政府也要奖励我一些钱吧！

即使我拿了钱，她或者他，敢报警吗？量他们也不敢报警，一样的结局，鱼死网破。

这叫：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南西北风。

打定主意，他白天基本上没送几单，晚上七点左右，就到加油站给摩托车加满油，到董老板“超市入口”超市，买了两个编织袋和一把铁锤一个微型手电筒，将摩托车后面的送餐盒卸下来，回出租屋休息去了，他得养精蓄锐。

九点四十左右，大易穿上便装，再探郢城村313号。

这次长了教训，没把摩托车停门口，挡路，还暴露目标，他远远停在村西一片小树林里，估摸着背两麻袋钱，到这里，没问题。

熟门熟路，一切尽在掌握，他翻过墙园，破窗而入，移开木板，钻进地下室，打开手电筒一看，香案还在，柜子依旧，铜鼎岿然未动，其它，空空如也！

卧槽！

卧槽！

跳马卧槽将军也不行啊！

来迟一步，钱，字画，被那娘们拿走了，那个叫秦亦春的老娘们，老谋深算，技高一筹。

唉！

悔就一个字。

我只说一次！

昨晚就该趁火打劫，趁热打铁，怎么从派出所出来，就只是打定主意呢？慢一步，悔一生。

卧槽！

卧槽！

、、、、、、。

大易在心里几次卧槽将军，骂个不停。

望着干干净净的铁皮柜，那些钱仿佛就在眼前消失，气得他使劲把编织袋扔在地上，拼命跺脚，跺得木板嘣嘣直响。

不行！

你秦亦春跑不掉的，不！你黄小雨和秦亦春两口子，都跑不掉，我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才不管你什么狗屁局长不局长呢！你这个大贪官，跟我玩阴招，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易就这样骂骂咧咧自言自语的出来，他心里盘算着如何去找他们，对，先到农业局去，农业局在屈原路那儿，经常跑大街小巷，哪个单位哪个小区哪栋楼房，基本上一清二楚。

走到村西小树林时，他掏出手机，再次看了看里面的照片，那些钱的照片，他知道，这是铁证，铁证如山，你秦亦春和黄小雨两口子，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正准备启动摩托车的一刹那，从后面一个黑影扑过来，一记闷棍，直袭他的后脑勺，他，昏死过去了！

、、、、、、。

再次醒来时，大易发现，腿不能动弹，脑袋嗡嗡地直响，浑身酸痛，眼前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应该是医院。

——荆州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石荆州和易中花几乎一前一后赶过来，他俩是警察叫过来的，大易被路过的村民发现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浑身是血，两条腿被打断，头破血流，昏死在摩托车旁。

大易！

你怎么样？

石荆州和易中花在医生的允许下，进入重症监护室，流着眼泪，把大易从昏死中喊醒。

“我的手机呢？”大易最先惦记的是他的手机。

手机？

我们帮你找找啊，两人在旁边地下捡起大易的血衣，每个兜里都翻遍了，没有。

“老乡送过来时，就没看到手机。”站在门口观望的两片警，说道。

两行热泪，悄悄从大易脸颊，流淌下来。

止不住、、、、、、。

十六、 有苦难言

石荆州知道大易的泪是什么。

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大易知道，易中花知道一点，但不全。

警察在边上，什么也不能说，说，从何说起？

你大易去偷盗去了？被人发现打残，这不能说吧！

秦亦春或者黄小雨安排人打的，你有证据吗？

石荆州都能想到，那地下室，现在肯定空空的，能动手打人，一定是毁灭了所有证据，包括大易手机和手机里的照片。

唉！

石荆州眼望着大易止不住的泪水，身上插满了输液管，几个监测仪器闪烁着，他心如刀割，他知道大易会返回郢城村偷钱，怎么没第一时间制止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啦！

“你们哪位是家属？”一白衣护士扒开两警察，对着石荆州和易中花问道。

“我是！”石荆州站出来，回道。

“病人现在情况不是很稳定，还没渡过危险期，他脑部有一块阴影，我们还要请脑外科专家会诊，再确定是否手术，两条腿，现在只能暂时固定，等脑部确诊之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做接骨手术、、、、、、”

——护士边拉着石荆州往外走，边小声说道。

“那会有后遗症吗？他以后还能站起来吗？”石荆州看易中花跟上来，知道她也想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这个，我刚才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你要去问医生！”护士回道，她拿了几张单子，塞进石荆州手上，继续道：“你先去把钱缴了，预付五万吧，剩下的，以后会通知你！”

五万？

石荆州心头一惊，我去哪儿弄五万，账上就只有不到一万，大易兄妹的账上，他知道加在一起，也不到三万块，平时加油钱、维修费、房租、吃饭，还得往家里拿点，剩不了多少。

“哎！哎！护士。”石荆州赶上几步，拉住护士回头，恳求道：“能不能少缴一点，我们，我们真没有那么多钱。”

“少缴？你清不清楚？你家里的人是住在重症监护室，ICU病房，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护士说完，转身就走。

石荆州没理她，他往楼下跑去，他觉得，如果有可能，一分钱都不需要。

楼下摩托车后面，外卖盒里，放着青铜头盔，那是个神物，那能治百病，胜过黑玉断续膏。

石荆州拿出头盔，提起来往医院大厅走，ICU在四层，他边走边在思考，头盔还是用黑色塑料袋包着，上面两警察在ICU病房门口，不能让他们发现，待会怎么引开他们呢？他想到了易中花，过去让易中花想办法引开他们，然后趁机进去，让大易复原。

出现神奇的一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一但知道，后面就麻烦了！

如果大易复原，赶紧溜，怎么溜？化装还是直接从窗户往下跳呢？没想好，待会先治好大易再说，见招拆招。

想着想着，就到了ICU门口，两警察不在，两警察见受害人暂时不能录口供，请示领导，派出所所长电话指示他们，先撤了。

天助我也！

石荆州让易中花在门口把守，他关上门，蹲在大易的病床旁，快速扒开塑料袋，把大易的手，压在头盔上，等待奇迹出现。

没反应！

怎么回事？

石荆州又等了近一分钟，还是没反应。

他绕过床尾，来到另一侧，再次把大易的手压在头盔上，两分钟过去了，一动不动，那神奇的头盔，不显灵通，怎么啦？

要不试试脚？石荆州想着这茬，马上掀开大易的被子，将他的脚，死死压在头盔上，又是三分钟，没动静！

他大失所望，这！这玩意不灵啊？

真不灵吗？

“你在干嘛？病人的腿脚是不能挪动的，你知道吗？”后面传来一声怒吼，一个戴着眼镜的主治医师，站在他身后，及时止住他的鬼鬼祟祟。

“啊！”石荆州迅速包好头盔，吱吱唔唔地站起来，回道：“对！对不起，我、、、、、、”

“出去！”眼镜医师毫不客气，对这种捣乱的家属，他一向都很讨厌。

石荆州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知道那是一双带着愤怒的眼，他低着头，慢慢走出房门。

易中花看着石荆州干着急，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见他出来，扬起手机就摆在他眼前，提前打好的字——我哥应该有保险，“饿了吧”外卖公司应该办了的，打给他们，让他们过来垫付，保险公司最后赔付。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石荆州操起电话，拨通了“饿了吧”的区域主管，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李总，大易，哦，不，易中，易中被人打了，在医院，您能过来看看吗？能帮忙垫付一下医疗费吗？这边现在要交五万，我们拿不出来！”

“石荆州啊！”那端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哪个医院？我明天过来，医药费嘛，这个不是我们公司负责的范畴、、、、、、”

“李总，咱们外卖员不是都上了医疗保险的吗？”

“不是医疗保险，你懂吗？那是工伤险，你被人打了，不是工伤啊，报不了！”还没等石荆州继续，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传来嗡嗡嗡地冰冷的忙音。

十七、 雪中送炭

易中花眼见石荆州失望地挂断电话，知道无望。

“凑一凑吧！”，石荆州安慰道：“我这有八千四，大易账上应该有一万二，你把你的钱拿出来，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也过来，我在我妈那儿还存着两万，估计她没动。”

他抱着头盔，脑子飞快地转着，这个时候需要急中生智，把钱凑齐，先缴了再说，后面的，咱们再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不是还有一帮外卖小哥们吗？

易中花点点头，她低头打开手机上的工行APP，看自己账上余额有多少，她也知道眼前能凑钱的只有这四个人，她自己妈常年多病，类风湿和糖尿病，都是慢性病，每月的医药费就得一千多，不可能有存款。

两人正在走廊商量凑钱，护士过来了，问道：“你们钱缴了吗？病人需要马上手术，现在又昏迷了、、、、、、”

啊？

石荆州和易中花，放眼透过玻璃窗朝内望去，只见那个眼镜主治医生招呼着两护士，手忙脚乱地样子，应该是打肾上腺素什么的、、、、、、。

两人要推门进去，被催账的护士拦住了，“你俩别进去添乱，赶紧凑钱吧！”

凑钱！

对！凑钱，凑齐五万，我妈那儿还没打电话呢？石荆州想起来了，打开通讯录，给他妈打电话，电话那边是关机的忙音，他突然明白过来，现在是半夜，他妈早关机睡觉了。

要是能、、、、、、？石荆州低头看着手里的头盔，心想：要是能瞬间转移，回到家里，叫醒妈，拿到银行卡，再瞬间转移回到医院，该多好！

可惜呀！

不懂这玩意怎么操作。

唉！

“小易！”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在走廊响起，似曾相识。“你哥怎么啦？”

石荆州和易中花不约而同循着声音望过去，在走廊十米开外的电梯间，“楚留香”酒楼老板楚豪，楚总过来了。

易中花不会说话，望着楚总朝这边走，眼泪哗地一下，没忍住，大颗大颗往下滴。

“楚总！您来啦！”石荆州迎上去，也没伸手，他双手抱着头盔，抓着一把划价单，很别扭。

“别急，别急！”楚豪上来，抚摸着易中花抽泣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呢！现在情况怎样？”

“医生说马上要手术，但、、、、、、”

“差钱是不是？”楚总到底是老板，审时度势，看两人着急的样子，一定是差钱。“没问题，我先给你五万，后面不够，让小易再去找我！”

“这、、、、、、这合适吗？”石荆州一直看他不顺眼，但此时此刻，不顺眼也要解决眼前的问题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楚总哈哈一笑：“我的员工嘛，家里有事，就是我们酒楼的事，谁都有坎坎坷坷的！”说完，从腋下皮包里，掏出五摞钱来，塞进易中花手中，捧着小易的双手，语重心长地继续道：“以后，有事呢！就说一声，这几天放你几天假，等你哥好一点了，再回来上班，工资呢！你放心，照发！”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世上能有这样的老板，哪个员工不肝脑涂地？

楚总说完，转身离去。

不过这一幕，被赶过来的王琳琳，看得一清二楚，她有心过来看看闺蜜的哥哥，无意看见这一幕，但这一幕，彻底刺痛了她的小心脏，她躲在柱子后，带着羡慕嫉妒恨，准备离去，转念一想，友谊的小船，不能这么简单，说翻就翻，于是，从柱子背后闪出来，走向ICU病房。

“石大哥，中花。”琳琳皱着眉头，一幅伤心的面容：“易大哥他，他没事吧？”

“你来啦！谢谢你！”石荆州很感激琳琳深夜的到来，但此刻他得去缴费，“你陪陪中花吧！我去楼下窗口缴费。”边说边从易中花双手里接过钱来，一股脑放进头盔中。

“没事的！石大哥，我在这里，你放心。”琳琳见走廊旁有个条形的靠椅，拉住易中花，朝那边走去。

她想再仔细看一看，这易中花，到底哪儿让酒楼的楚老板看上了，几千几万的，在她身上大把花钱。

所以说：女人心，海底针。

琳琳心里这么想，嘴上确一番嘘寒问暖：“中花，没事的，你哥一看，就是个福相，他肯定命硬，能熬过这一劫。”

易中花含着泪水，腾出大拇指，朝琳琳弯了两下（哑语手势：谢谢你！）。

不一会儿，石荆州交完钱回来，他除了交钱，也顺便把头盔系到摩托车上，这该死的玩意，关键时候，不管用，要你作甚？

他甚至想到，被人偷去了也好，我哥们都快死了，你不显灵，治个牙痕破口子的能效，管什么用？

破铜烂铁的玩意！

废物！

十八、水仙之花

屈原《九歌》中的河伯，何许神也？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音‘参痴’）;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灵何惟兮水中;

　　乘白鼋兮逐文鱼，与女游兮河之渚;

　　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这里对河伯的描写，腾龙驾鱼，游山玩水，美人作陪，整个一花花公子。

非也！

这只是屈原他老人家自己郁郁然不得志，而幻想出来的美好情景。

——真实的河伯，身世极惨，比如今躺在荆州人民医院的大易还惨。

河伯原名冯夷，本来是西安华阴潼乡一农民，身患痛风的毛病，导致后来不能种地，听人说喝水仙花的水，能治痛风，于是到处找水仙花，花、花杆连同花茎，捣成汁，当饮料喝。

那玩意有毒啊！含水仙碱、石蒜碱等慢性毒物，确实，少量喝一点，可以治痛风，也不会让你马上死，但喝多了，保证你升天，当时有不怀好意的人告诉冯夷，你要是喝上一百天，可以升天见东皇太一。

冯夷这傻子就喝了一百天，两腿一蹬，升天见了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没想到人间还有这么执着的愣头青，看来这小子将来能干一番大事，便安排他去接替大禹，治理黄河之水，封为：河伯。

你想，一个在黄河治水的哥们，能像屈原描写的那般悠哉游哉吗？不可能的。

治水也就无所谓了，解民间疾苦，造福众生，可偏偏遇到一个比他更二的小子，谁呢？后羿。

大家都听到过“后羿射日”的丰功伟绩，却鲜有人听说：

帝降夷羿，

革孽夏民，

胡为射乎河伯而妻彼雊嫔。

——这里的夷羿，便是后羿，雊（音同’够’）嫔便是宓妃，洛神，亦称水神，曹操的三皇子曹植，写过一篇著名的《洛神赋》，就是纪念这位美丽的女神，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女神。

经天上神仙婚姻登记处登记，颁发合法结婚证的，河伯与雊嫔，按照东皇太一的安排，两口子在人间各管一摊，不辞辛劳地治水，却不曾想，被后羿跑过来，横插一杠子，非要占雊嫔为妻，河伯当然不干了，两人打起来，河伯的武功与后羿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加上河伯的痛风病还没痊愈，没几个回合，河伯明显处于下风，被后羿弯弓搭箭，射中左眼，饮恨黄河。

这后羿也不是东西，整个一混蛋，占了雊嫔，又去追嫦娥，导致嫦娥无处可逃，只能奔月而去。

当然，这都是后话，本篇暂时不表。

话说河伯，被后羿挖了墙角，抢走妻子，射瞎左眼，夺妻之恨，毁目之仇，何处去伸冤呢？只能跑到天上去找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对后羿还有重任，暂时不能责罚，但面对怒气冲冲的河伯，也不能偏袒，也得表个态给个说法啊！于是对河伯说：这样，你和湘君、湘夫人一同下凡，干点别的事情吧，稳固中原，辅助楚王。

河伯再次下凡来到郢城，已经是公元前289年，春秋战国时期。

天命在身，相机而为，到了郢城，先从基层做起，再一步步走近楚顷襄王熊横，干嘛呢？在郢城种水仙花，开花店卖水仙花。

屈原在郢城上班时，常路过花店，与河伯（已化名‘荆州’）交好，不经意间一番交谈，发现这开花店的老板，居然有精忠报国之心，鲲鹏翱翔之志，谋略胆识过人，于是推荐给兵部，后来郢城兵部多了一名伏旗鼓，便得益于屈原的推荐。

《拾遗记•洞庭山》对此有描述：“屈原以忠见斥，隐于沅湖，披蓁茹草，混同禽兽，不交世务，采柏叶以合桂膏，用养心神，被王逼逐，乃赴清冷之水，楚人思慕，谓之水仙”。

屈原被后人称为水仙，来历便是如此。

荆州（河伯化身）好不容易混到伏旗鼓的位置，却与湘君、湘君夫人，结下梁子，后两位有辱天命，不务正业，暗结私情，荆州（河伯）当然不服，看不顺眼，扬言要告发他俩，湘君夫妇两人，也不甘示弱，威胁道：你身为河神，在人间干了些什么？鄢城被白起放夷水而淹，死了几十万老百姓，这个罪，你担当得起吗？

前面说了，这河伯就是一愣头青，他才不管这些呢，治罪就治罪，一同受罚也行，就是看不惯你湘君夫妇，无所事事，忘了东皇太一交代的使命。

一个扬言要告发，两个拼命要阻拦，公元前278年初，在纪南城西的夷陵山上，以一对二，河伯被擒，压于山下。

后河伯自废几千年道行，在守卫郢城之战（荆州保卫战）中，壮烈牺牲。

若干年后，郢城的土堆墓里，只剩下一个青铜头盔。

十九、 比较文化

回到现实。

再谈谈王琳琳。

“楚留香”酒楼服务员，负责二层三个包房，“楚辞”、“楚风”、“楚水”的所有服务。

琳琳芳龄24，属狗，身高一米六，体重53KG,丹凤眼柳叶眉，坚挺的鼻梁樱桃的小嘴，松滋宛市人，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形成她孤傲的心态，凡事要强。

父亲姓向，早年间在宛市跑摩的，她未曾见过，还在娘肚子里时，她父亲因一起车祸丧生，所以出身时就没见过父亲，遗腹子。

父亲临死前，赐名：向芙稔，寓为一年一度的芙蓉花开。

1996年母亲改嫁松滋弥市王家巷时，希望她与王氏融为一体，不想自己闺女以后长大心里留下阴影，也没准备让她知道生父是谁，便托了关系，在派出所更名为：王琳琳。

所以，至今为止，王琳琳也不知道自己真真的生父是谁。

即使姓王名琳琳，在王家从小长大，也没受过公平的待遇，兄弟姊妹四个，她是老大，吃的、穿的，不用提，说出来都是泪。

最受不了的是，明明在班上名列前茅，初二时却被父亲逼着辍学，理由是一丫头片子，花多少钱培养，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

春耕秋收，田里种地，早出晚归，南下打工，忍饥挨饿，什么苦都受过，三年前，经人介绍，走进“楚留香”酒楼。

世上分男女，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在于，女人爱比较：

——比较家庭，比较工作，比较伴侣，比较容貌，比较财富，比较一件衣服一个包一枚小小的配饰，比较文化，导致了女人的悲剧。

男人不同，虽然也比较，但每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承担的社会责任不同，所以比较的层面不同，大而广泛地比较。

越是自尊心强的女人，越容易去比较。

比来比去，伤害的是自己，导致家庭不合，朋友反目，同事避而远之，恶性循环，最终比较到坠入深渊。

所以“比较文化”是一把双刃剑

——促进社会进步的同时，也会导致人性的扭曲。

琳琳爱比较，走进“楚留香”，就格格不入，工作认真，却始终融不进三十几个同事之中，直到易中花的到来。

易中花哑巴，人长得土，不会嚼舌根子，正合琳琳之意，两人感情迅速升温，不到一个月，上下铺的小姐妹，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荆州有句俗话：亲戚总愿亲戚好，朋友惟愿朋友高。

但同是服务员，你没我漂亮没我能干，还不会说话，凭什么你工资拿的比我多？楚老板对你哑女一掷千金，凭什么呀？

正是这种比较文化，导致了琳琳心里的扭曲。

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本来对楚豪这一老头，没什么兴趣，随着易中花处处得宠，她竟然悄悄喜欢上了楚豪这近花甲之年的老头，一年多来，这种畸形的暗恋，不断增长，让她寝食难安、、、、、、。

2018年10月30日，距离大易进院整整一周。

大易已经渡过了危险期，脑外科手术后，下一步就是骨科手术，从四楼的ICU病房，转到三楼的骨科。

大易母亲被石荆州接过来，每天照料他的吃饭和大小便，腾出易中花和他，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听医生说，全部费用下来，也就八万多，已经缴了五万，剩余三万多，他们三个人的存款，足矣。

两人心里有底，不再为钱发愁，所以赶紧拼命工作，好还清楚老板的钱。

于石荆州而言，这段时间有四件事情同时进行，一、努力工作。二、每天到医院看望大易。三、查找秦亦春那笔钱的去处。四、找到头盔与瞬间移动的关系。

于易中花而言，除了酒楼就是医院，在酒楼里的时间段，不用说，知恩图报，拼命干活，无论自己份内的还是份外的，只要眼睛里看到的活，力所能及，都会去干。

又是中午，三点不到，易中花被叫到三楼老板办公室。

楚老板楚豪觉得与易中花的沟通，是一种乐趣，这种乐趣在于与众不同，他只需要说，而易中花需要写，也不是写，就在在手机上打字。

两人用嘴说叫对话，两人用手势叫手谈，一人说话一人手谈，这是一种奇怪的方式，很新颖，尤其是与易中花这倔孩子谈。

“楚总，您找我！”易中花双手合十，站在老板大班台前，微笑着面对恩人。

“嗯！是这样的，我准备升你为主管，工资嘛，加一千！”楚总坐在班椅上，点了根雪茄，吐口烟圈，也没看易中花，朝着窗户，不紧不慢地说道。

易中花赶紧摆手，摇头，使劲啊，啊，啊！告诉老板，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哑巴，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您千万别这样。

楚豪何等人也？他料到她会拒绝，站起来，绕过大班台，走到易中花身边，继续道：“这样的，我给你的五万块钱呢，你也不用着急还，就留在我酒楼，每月抵一千块、、、、、”。

易中花也知道他今天会提五万块钱的事，拿出手机上早已打好的备忘录，亮在楚老板眼前：楚总，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借您的钱，我们会尽快还，保证两年之内还清。

右手拿着手机，左手从兜里掏出一张条来——借条。

二十、 笔走龙蛇

来！

来来！

楚总扫了一眼易中花说的话，接过她的借条，一只手掰着她的肩膀，说道：“来！到这边来！”

他把易中花引到办公室的东边，一张老榆木的条案前。

条案长三米五，宽一米，上面摆着他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一摞宣纸铺在正中，中间的四个大字墨迹未干，应该是刚写的。

——“厚德载物”。

笔走龙蛇，凤舞九天，几分钟前一挥而就的墨宝。

如今土豪都明白富而贵，需要文化底蕴，没文化，不装孙子装样子，样子怎么着也得装一下，否则就活脱脱一暴发户，摆点文房四宝，不管你懂不懂，显得高雅。字写得好不好，只要有人捧臭脚，就是书法，价值连城。

易中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僵硬的身子，就随着一同走了五步，来到条案前。

“你看看你们！”楚总把易中花的借条，那半张A4纸大小的借条，摆在他的“厚德载物”四个字边上，继续道：“你们这帮九零后啊，浪费了中华民族的瑰宝，没一个字写得好的，你看这个借字，重心不稳，都快借歪了，条字呢，上面那么大，下面小的都看不见，唉！”

他边说，边拿起一支狼毫，正宗“周虎臣牌”的中锋，在端砚上舔舔墨汁，递到易中花手中。

易中花再次摆手摇头，告诉楚总，我不会，不会，她一初中辍学的孩子，哪里拿过毛笔？

再说您楚总什么意思？她表情极不自然，不自然的原因是看到楚老板眼神流露出一丝狼性。

“来！我教你。”楚豪见易中花两手摆摆之后，朝后面藏，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对她一语双关，邪恶地说道：“毛、、、、、、笔、、、、、、，你迟早要用，还不如我教你！”说完，将狼毫塞进她手中，生生掰到宣纸之上。

楚老板在掰着易中花的右手时，他没觉察到，易中花左手拿着手机，一个细微的动作，在屏幕上划过——

狼毫尚未触纸，

浓墨一滴，

已沁生宣，

洁白的生宣纸，

中间那一团漆黑，

迅速浸润开来。

易中花右手抓着狼毫毛笔，左手拿着手机，腾不出手来反抗，她感受到，楚老板的呼吸，在她发髻萦绕，那浓烈的烟草臭味，从后面扑过来，后背被对方贴着，右手死死擒住她拿笔的手，左手从她腋下穿过，直袭她的双峰。

不好！

这样不好！嘴说不出来，但身子使劲地挣扎着，像一只虎口挣扎着的羔羊，想挣脱，越挣扎，对方兽性越激昂，牙咬的越紧。

易中花的右手，被压到了宣纸的边沿，几乎快触碰到砚台，脸，被对方的嘴，挤到了宣纸上，拿着手机的左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身子呈大虾状，几乎弯曲着、、、、、、。

该死！

想喊，喊不出来。

想呼叫，说不出口。

只能拼命张着嘴，啊！啊！啊！哭泣。

“楚总，您这是、、、、、、”老板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一道惊讶的女高音传来。

楚豪迅速止住猥亵的动作，身形未动，动作却止，扭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女人：秦亦春和王琳琳。

就在楚豪松劲的一刹那，易中花扭身挣脱出来，手摸着端砚，朝与她依然纠缠在一起的楚老板脸上，砸过去。

楚老板闻声一偏头，躲过端砚，呼呼的风声，贴脸而过。

随着“啪”地一声，端砚与地面大理石激烈碰撞，前者瞬间粉身碎骨，墨汁飞溅，一滴滴黑，犹如离弦的箭，呈扇形，射向秦亦春和王琳琳。

“嗨！你看这犟丫头！”楚老板到底是老板，反应迅速，不露声色地笑道：“写个借条，我让她按个手印，就是不从。”嘿嘿！

易中花含着眼泪，快步跑到王琳琳身边，一把将琳琳的脖子搂住，无声地哭泣。

“没事！没事！不要手印啦！”楚豪继续道：“无所谓的，你也跑不掉，不就是五万块钱吗？”

四人心里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张嘴，就把一个犯罪的现场，说成了轻松的插曲，受害人与罪犯角色颠倒，反倒他成了慈善家。

——嘴呀！

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因嘴不同，都能黑白颠倒，何况这点插曲呢？

秦亦春邹邹眉头，赶紧圆场：“楚总，我找你有点事，这、、、、、、”话不用说透，眼神能表示一切，意思是你是不是赶紧收拾残局。她对楚豪的好色，早已司空见惯。

“哦！”楚豪吩咐道：“琳琳，你把这收拾一下，不，待会收拾，你们先出去。”

望着两服务员离去的背影，秦亦春居然没有感叹和摇头，她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老黄出事了，被纪委双规，现在下落不明，老黄在“楚留香”的股份，需要立马撤出，以绝后患。

这正是：

无波真古井。

有节是秋筠。

人生如逆旅，

我亦是行人。

二十一、 无名怒火

大约三点半左右，王琳琳与易中花从三楼下来，直接到了自己宿舍。

她俩人是商量好的，易中花被刘主管叫住说老板找她有事时，王琳琳就在边上，两人都明白楚老板找她，不会是什么好事，至于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大白天的，乾坤朗朗，他这么大的老板，不会乱来吧！

所以她俩在楼梯口，就用手机交换了意见，一旦中花有事，立马快捷键报警，不，微信与琳琳，这样就确保万无一失。

而王琳琳对于这件事情的继续发展，也很纠结，如果平常心，置之度外，也无所谓，关键是她的比较心态作怪，羡慕嫉妒恨，加上对楚老头的那点情愫悄然滋生，搅合得很难受。

这种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她在楼梯口正胡思乱想呢，看见秦亦春来了，黄局长的老婆，“楚留香”酒楼的股东，她王琳琳当然知道啊。所以想都没想，直接将秦亦春带上了三楼，易中花发给她的求救微信呢，她看都没看。

为什么这样呢？

如果易中花让她去救场，她贸然前去踹门，结果是她做了恶人，楚老板记恨，易中花脱身，那吃亏的当然是她。

如果带秦亦春上去，搅和了他们的好事，就一箭双雕了，救场到位，楚老板也不记恨，易中花呢，也全身而退。

她落下一个心安理得，并且三面讨好。

计划完全按照剧本进行，美中不足的是，裤子上全是墨汁，还没有衣服换，服务员的工作装，只有这一套，要洗，也是在轮休的时候洗，现在洗，待会穿什么上班？

算了！先擦一擦，晚上下班再洗，洗局部，干不干没大碍，工服明天依旧可以穿。

易中花抱着愧疚的心理，去淋浴间打盆水，用自己的毛巾，给琳琳擦着裤子上的墨汁，还没擦几下，就被琳琳叫停。

“喂！刘主管，您什么事？”琳琳接通电话，问道。

“老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我马上来。”琳琳从床沿站起来，对蹲在地上的易中花说：“我去给老板收拾一下，你呢，待会到厨房拿块酒精，对！就是点火锅的那固态酒精，我晚上自己洗，不用你管了。”

OK！易中花手势加感激的眼神，一起送琳琳离开宿舍，她想在床上躺一下，这段时间有些累，酒楼医院来回跑，刚才又被楚豪那老色狼一惊吓，头有点晕，得先歇会，一小时之后，再去上班。

王琳琳再次来到三楼，她觉得楚总找她，一定是去收拾地下那些墨汁，没别的事情，秦亦春也应该走了。

可惜她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再次推门进去，秦亦春确实走了，但楚老板铁青着脸，见她进来，便吼道：“把门关上！”

“楚总，您让我来收拾、、、、、、”边说边往地上看，墨汁和破碎的端砚，早被人收拾走了，地上干干净净的。

“来！来，过来！”一字字恶狠狠地从楚总嘴里蹦出，吓了王琳琳一跳，心想：我做错什么啦？没我什么事吧？

一边想，一边朝楚总那边的大班台走去。

“啪”的一声，一个猝不及防的耳光，清脆地打在她的脸上。

“楚总，您、、、、、、您、、、、、、我做错什么啦？”王琳琳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眼望面前一幅凶神恶煞的面孔，问道。

“你，你他妈什么你，你不想干了，给我滚，给老子滚！”

王琳琳从来没见过一向和蔼可亲的老板，怎么会变得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上来就打人：“楚总，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做错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你他妈装什么装，就你那点小心事，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我真不知道，您说、、、、、、”王琳琳还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惹老板动手打人骂人。

“你装，是吧！好，那老子就数给你听。”楚豪一幅气急败坏的表情，右手食指指着王琳琳的脸，继续道：“你几次在我门口鬼鬼祟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今天在楼梯间和那哑巴嘀嘀咕咕，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故意把秦小姐带上来，以为老子不知道？”

几个老子不知道的反问，把王琳琳问的目瞪口呆。

“我、、、、、、”，我字一出，后面也无话可说了，说什么呢？全是事实。

“你滚吧！记住，下次如果让我看见你耍什么小心眼，立马给老子滚蛋，今天，先出去。”

“是！”王琳琳唯唯诺道，她明白过来了，老板是在办公室看了监控，“楚留香”酒楼，所有公共区域，全部都装着监控，而终端，就在老板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

——她的所作所为，全被老板看在眼里。

但有一点她不明白的是：楚豪这顿怒火，是三个原因积攒在一起，只有找她发泄。

唉！命苦！

活该她倒霉！

二十二、 乌烟瘴气

“楚留香”酒楼呈半弧形立在北环与107过道的岔道口，总计三层，二层面积约300平米，9个包房，包房按楚国风情命名：楚辞、楚风、楚山、楚水、楚城、楚河、楚情、楚林、楚道，号称“古城九楚”。

人员安排上，二层设六个服务员，两服务员管三个包房。

王琳琳负责的是楚河、楚城、楚道。

从三楼下来，琳琳直接去了楚城。

她没哭！

从小都不爱哭，有泪也是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从小没眼泪，这是她异于常人的地方，人家说笑点太低，泪点太低，她整个就没泪点，满月时以为她眼睛有毛病，她妈带她到处检查，医生说泪腺齐全，没问题，哭而无泪，罕见的病例，不碍事，何必治疗呢？

无泪水——这是琳琳鲜为人知的异常。

还有一个问题，她八字奇特：“甲戌　丙辰　丁寅　子未”，占五火三金，命里克父，这些她自己不知道，是荆州弥市一游乡算命的孙瞎子，说给她母亲听的，天干地支四柱排完，那瞎子直接走人，她母亲赶过去，问道：您怎么说一句就走呢？命还没算呢！孙瞎子像丢了魂似的，回道：这个命，我算不起，算不起呀、、、、、、边说边摆头，疯狂地点着盲杖，匆匆离开。

那是往事！

现在呢！

现在琳琳坐在“楚城”包房，一个人。

她咬着牙，鼻子喘着粗气，眼望着窗外，嘴唇已经咬出血痕，两手使劲在椅子上抠，将仿明清时期的桦木木椅，扣的咯咯直响。

恨！

就一个字。

恨楚留香，恨楚豪，恨易中花，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世界处处与我作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嘀咕了几句，你居然打我？

你个该死的哑巴，你哪点比我强？

该死！

该死！

该死！

、、、、、、。

琳琳的手指都快戳破，戳出血了，她依旧恨意未消。

捅了这天，烧了这地，方解我心头之恨！

忽然，她余光一闪，墙上一幅书法，引起了她的注意——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懂，她手伸上去，抚摸着竖条形卷轴，她想撕碎这看不懂的玩意，接触的一瞬间，心情忽然平静下来，甚至还有些期许的快意。

算了吧！

这几个破字没罪过，倒是楚豪那个老王八蛋写的那四个字“厚德载物”，充满了讽刺意义，你个老流氓老畜生，满脑子的男盗女娼，还有资格写“厚德载物”。

一人正生闷气，外面门响了，探进来一张圆圆的脸，同宿舍的胖妞：“嗨！琳琳，我们晚上去看，《西虹柿首富》，你去不？”

“不去！不去！”王琳琳没好气地回道。

“不去就不去，你凶什么凶？吃错药了吧？”

——随着砰的一声，门关了。

生闷气归生闷气，工作还是要做的，不工作，离职，颠沛流离的生活，王琳琳再也不愿过了。

下午六点钟，“楚城”包房，来了一桌，郢城村313号的那位主子，也姓王，和拆迁办达成协议，收到拆迁款一百三十万，原租户农业局的黄小雨局长，据说身体不适，他媳妇秦亦春电话过来，把房子退了，退就退呗，剩余租金不要，里面好多实木家具，也说送给业主，老王一高兴，请了村里八个好兄弟，敞开在“楚城”包房豪吃豪喝。

红烧甲鱼、财鱼闷藕、雪里蕻炖水人参、葱烧狮子头、盐焗龙虾、阳澄湖大闸蟹、辽参炖小米、燕窝银耳汤、、、、、、十几个菜，只点贵的。

楚留香私房米酒几坛子，茅台来了四瓶，酒过三巡，老王说了，再加菜，你们使劲点，今个我老王高兴，运气也好，你看，你看包房的小姐，也是咱本家，正着写倒着写，都是咱们王家的人。

说着说着，手就不老实了，往王琳琳屁股上摸。

琳琳下午被老板打了，晚上不敢再闯祸，只能闪躲，越闪躲，那暴发户越来劲，居然在包房里追着动手动脚。

好在人多，才没让那暴发户占到什么便宜。

刚出包房没几分钟，又叫着：服务员，点菜。

还没关上门，又叫着：来，上酒。

消停没两分钟，又喊着：服务员，给我拿条中华，软包装的那种。

进进出出，来回被这帮暴发户没素质的老头折腾，没办法，客人不走，你服务员也不能走，只能这样捱着。

好不容易捱到乌烟瘴气散去，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天，早已黑了。

今夜的黑，

不同以往，

黑的沉闷而忧郁。

黑成一片，

似琳琳此刻的心。

二十三、 湘夫人

易中花今天晚上没去医院看望哥哥和娘。

她晚上八点多钟下班后就到了宿舍，看琳琳那边忙得团团转，有心去帮忙，无奈身不由己，浑身发冷，额头发烫，关节酸痛。

病怏怏地回到宿舍，实在没力气往上爬了，只能在琳琳的铺上躺下，想着下午在厨房拿回来的固体酒精，琳琳还得洗裤子，就随手扔在床边。

宿舍只有易中花一个人，那几个同事全去看《西虹市首富》，空荡荡的，也没个人端点水，口干舌燥，她蜷缩在琳琳的床上，衣服没脱，鞋子也忘了脱。

夜，笼着整个“楚留香”，也笼着王琳琳的心。

她一天受了这么多气，累得精疲力竭，唯一的想法，就是两字：休息！

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快疯狂。

——自己的被子一半掉在地上，下午擦裤子的水，黑乎乎的水，在地上还有一滩，那被子估计来回蹭了N次，污秽一片。

那哑巴，四仰八叉，躺在她的床上，衣服没脱，鞋也没脱，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将她的枕头，蹬得稀烂，泥巴一片一片。

你妈的！

你个死哑巴，不想活了？

一股无名的怒火，与积攒了一天的怨恨，如数十条滚滚东流的江河，汇聚在一起，瞬时，激起万丈波涛。

被欺负一天了！

被欺负一天了！

你们全都欺负我！

全部！

她撕心裂肺地蹲在地上痛哭，没有泪，只有怒火。

连你这个死哑巴，也欺负我！

你忘了本主是怎么对你的？

接二连三地帮你，让你，救你！

你就这么报答我？

你、、、、、、。

易中花昏昏沉沉地听着，想解释，但嘴张不开，张开，也不会说话，用手势或者手机给她解释，她动弹不了，浑身软绵绵，只能隐约任凭她谩骂！

王琳琳见“死哑巴”怎么骂也不动，更是冒火，站起来，去拖她的腿，还没接触到腿，就看见一团酒精，固体酒精，她心里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一把火烧了这该死的哑巴，

一把火烧了这该死的酒楼。

一把火烧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这念头让她突然产生了快感，快感充斥了全身每个毛孔。

快意的感觉——真好！

好吧！

将快感追求到极致吧！

她没动床单上的酒精，酒精被易中花身上的热气，几乎快融化了，拿不起来，拿它干甚？直接点。

她从工服里掏出火机，慢慢，接近了床单上的酒精。

易中花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眼睛睁不开，也动不了，努力地挣扎几次，还是无法动弹，待她发现裤腿上快烧着时，就明白了昔日的闺蜜，朝夕相处的同事，古城“楚留香”酒楼最好的玩伴，对她，要下毒手！

她要烧死易中花！

、、、、、、。

王琳琳点着一把火，悄悄关上门，穿过院子，从西边院门出去，她也不知道到哪里去，管它呢，先到大街上再说。

来到北环主路上，一辆大货车驶过，一道强光扫射过来，她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幻境，下午在“楚城”包房看到的那幅书法，清晰地展现在面前，那些七弯八扭的字，居然全认识：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屈原的《招魂》，魂兮归来！

魂啊！你快归来！

快走进楚国郢都的修门。

招魂的巫师在这里引导，

引导君王，

背向着前方，

倒退着一路走先。

秦国的篝笼齐国的丝带，

还有那郑国金丝绵绸，

能做你的盖头。

招魂的器具已经齐备，

快发出长长的呼啸。

魂兮归来！

王琳琳站在路灯下，张开双臂，对着古城，笼罩着黑幕的古城，歇斯底里地狂吼——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呀、、、、、、呀、、、、、、呀、、、、、、！

她的脑海此刻如倒叙的影片，一路背着前行。

从点着的那把火苗，回到“楚城”暴发户王老头的淫笑，再回到楚豪那一记耳光，再回到初识易中花，再回到南下广州，再回到荆州弥市，再回到弥市的儿时，再回到母亲的怀抱，再回到、、、、、、。

回到父亲！

父亲弥留之际的嘱托：孩子，孩子无论男女，就叫向芙稔。

向芙稔!

向芙稔是谁？

从向芙稔回到公元前278年，与湘君的花前月下，再回到公元298年，郢城郊外，一个富家的千金，取名：湘子。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九歌》的这八个字，怎么会在我的身上体现？

我为什么能回到几千年前？

我是谁？

难道？

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湘夫人？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不，我夫君是怎么死的？

湘君，

他现在在哪里？

你现在在哪里？

一片如晚霞般灿烂的红光，照亮了王琳琳的脸，显得娇艳无比。

东边环路上，呜央呜央的消防车，朝这边驶来，她竟浑然不觉。

二十四、 熊熊烈火

最先发现着火的是男员工宿舍，厨师长老陈，洪湖人，四十多岁。

老陈和另外两厨房打荷的小伙子，在斗地主，肾不好，尿急，出来上厕所，见挨着厨房的那间女员工宿舍，冒着浓烟，好像烧起来了，他跑过来一看，我的妈呀，还真是，宿舍里火光冲天，在尽头好像一个人影在躲闪，定睛一看，是哑女易中花。

老陈想冲进去救人，被跟着过来的两小伙拉住了：师傅，您看门都烧着了，你怎么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宿舍当初盖的时候，就只有一个门，后面北边是利用围墙做一堵隔墙，前面一个门一个木窗户，窗户和门，此刻已经被熊熊烈火吞噬着。

赶紧报警啊！还愣着这里干嘛？老陈见又来了几个同事，男的女的全跑出来了，跺着脚嚷道：大家赶紧报警，打火警119，其他人拿盆子去舀水，救火！

他自己跑进后厨，从不锈钢的碗柜下，找到一根塑料水管，接到洗碗池的水龙头上，再牵过来，发现短了一截，再一拽，那端从水龙头上滑落。再在几个柜子翻遍，也没找到另外一根水管，那根每天冲后厨不锈钢篦子的塑料管，

急的团团转。

怎么办呢？

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火，已顺着宿舍的屋脊，烧到了厨房窗户，窗户上的火苗迎风一吹，直接烧进厨房的木质结构顶，结构屋顶在噼里啪啦的燃烧之中，两根梁掉下来，掉在不锈钢打荷台上，乓乓直响。

老陈赶紧跑出来，保命要紧。

一阵北风吹过，风助火势，两间平房宿舍和厨房的顶，逐渐淹没在火海。

易中花！

易中花？

有几个女服务员在呼喊，跟着男服务员也喊起来。

还有几个女孩，赶紧到自己宿舍，把被子、衣服、包包等，抢出来。

没人敢闯进火海，人救不出来，自己还搭上性命，有一刚来的小伙子，后厨负责杀鸡杀鱼的实习生，不知道在哪里拿床被子，在厕所里浸湿，裹在身上，穿过易中花宿舍的那扇熊熊燃烧的木门，硬往里闯，走了几步，被烟熏着，受不了，眼睛也看不见，赶紧出来，一根木梁带着烈火，从天而降，只差一秒，就砸在他脑袋上，差点让他在烈火中永生。

别傻了！进去就是送死！

119打了吗？

打了，消防车马上过来。

你们几个人，赶紧去大堂那边拿灭火器，赶紧的，把所有的灭火器都拿过来，包括包房的那些。

易中花，

易中花！

十几个人的人群中，呼喊声，电话声，奔跑声，哭泣声，混作一团。

快！

给楚总打电话！

打了，没人接！

啊！那给小易的哥打电话。

打电话？小易她哥还在医院住院呢，腿断了，打了有什么用？

忽然 ，从厨房传来一声巨响，像炸药包点燃了似的，估计是一个煤气罐点着了，砰地一声，把后厨的屋顶掀开一个洞，一团火光，从洞口冒出来，直上九霄。

“啊！快！快！大家不要救火了，往后撤。”年纪最大的是厨师长老陈，他吩咐大家都往后撤，不要光看热闹了。

撤到院门外，有眼尖的人看见王琳琳，蹲在马路边上，发呆。

没事吧？琳琳。

易中花估计已经、、、、、、已经被烧死了。

王琳琳缓缓转过头来，默默看着惊慌失措的一群蝼蚁般的人，嘴角露出冷冷的一丝微笑，再站起来，轻轻说道：“圆满！”，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股莫名的快感，从脑门，过电般，流到脚底板。

“你怎么在这里？易中花她，她已经、、、、、、”厨师长老陈问道。他的问，面对着一尊雕像，毫无反应。

倒是呜央呜央的消防车过来，回应了他。

火，继续烧，平房宿舍烧了四间，已经烧了整个厨房，顺走廊，朝包房蔓延过来。

四辆消防车，两辆在外等候，两辆在院子内，下来十几个橙黄色的消防服，红色安全帽。

你们谁负责？

我！老陈回道。

告诉我里面的情况，有人员受伤吗？有人困在内面吗？

有！有个女服务员，是个哑巴，困在挨着那间，就是挨着厨房的那间，老陈边说边用手指。

话音未落，只见易中花宿舍的屋顶，轰地一声，全部倒塌下来，能看见的只有几根燃烧的梁，还有一大团火，此起彼伏的火星四溅。

消防队长摇摇头，没时间看老陈绝望的眼神，扭头对消防员吩咐道：你们，分两组，四人一组，两组控制西边那平房的火焰，两组控制东边那走廊上端的火焰，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随着齐整整的回答声，四道水柱，水混合着二氧化碳泡沫，朝屋顶喷去。

“楚留香”四周，又围过来一辆一辆的汽车和一群一群人，都在看热闹。

二十五、 隐隐作痛

石荆州十月二十四号，回了一趟家，晚上回去的，骑摩托车，半小时多一点，回去找母亲拿钱。

顺荆州古城北环，走荆应路，穿过汉宜高速，一路向西，便到了裁缝村。

石荆州和大易兄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虽说是裁缝村，但鲜有人学裁缝，那玩意辛苦，倒是盗墓来得快，过去村里成年男人，十有八九，都做过“摸金校尉”。

所以村里有句谚语：要想富，盗古墓。

要发财，找锹来。

附近的古墓群，他们比考古专家还清楚，不用地图和勘测，就能找到入口。

似乎是祖传的方法，不用文字记载，口口相传，他们总结了一些套路和土办法，看方向、山势、水流、树木、日月星辰，土质的松软，就能知道古人会在哪儿建墓哪儿下葬，棺木的方向古墓的出入口，真是比古人还懂古人。

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穷，也不能干那犯法的勾当，有前车之鉴，伸手必被捉，捉必判，判不说，还得赔你个倾家荡产。

石荆州家也算是典型。

话说石荆州回到家里，母亲一点都不意外，他经常不打招呼就回家，离得近，方便。

“妈！我给您的钱，还剩多少？”，进门还没来半句问候语，就问钱。

“钱！哦，还剩三千多吧，具体多少，我看看折子。”他妈准备里屋去拿存折。

“三千多，不会吧？”石荆州很是意外，钱呢？

“你舅在村头开个小卖部，差钱，上个月借了一万五、、、、、、”他妈答道。

“借走了？”石荆州失望透顶，自言自语道。

“你要用钱吗？是有什么事？”

“没有！”石荆州不敢把大易腿断了的状况告诉母亲，一说，又要刨根问底。“算了，借了就借了，我再想办法吧！”

“再想办法？”他妈过来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眼睛，疑惑地问道：“你是急用？”

“您别管了，没钱我想办法，想办法，一个同事病了，要借钱，我答应了，不好意思。”

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放亮，石荆州就往回赶，他本来想凑这两万，为大易备着，一旦医院有个意外催款，不能措手不及，既然钱没了，只有回城里想办法。

前些年荆州市相应国家号召，村村通公路，一条宽约五米的水泥路，已经修到村口，到底是政府资金不到位还是施工方在扯皮，不知道，从他家到村口的将近一公里，成了半拉子工程，原来泥巴路没修通，反而被过往的重型货车，压的更烂，这几天的阵雨，理所当然地把泥巴路，淹没成泥浆路，举步维艰。

石荆州的摩托车走到泥浆路一半时，一辆黑色帕萨特，疾驰而过，全然不顾泥浆的飞溅，将石荆州半侧身子和摩托车，溅成泥人和泥车。

我靠，谁他妈这么没素质？扭头一看，鄂DE1179，荆州市内的车。

太过分了，没车德。

石荆州没凑到钱，心情已然阴天，此刻半身泥浆半身水，更是来气，加上这车似曾相识，所以扭转车头，追了上去。

他边追边抹着脸上的泥浆，嘴里骂道：以为开个豪车，就欺负我小摩托，太过分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再说在我村里，你还敢放肆？

到底是摩托车，两轮，没四轮的重心稳，还没追出泥浆路，一个打滑，连人带车，滋溜一下，侧翻在地上。

刚才左边溅得全是泥浆，现在打滑摔向右侧，人和车，几乎与泥浆混为一团，腿，好像被石子膈了一下，生疼，他气急败坏地躺在泥浆里，抬起头，望着鄂DE1179帕萨特绝泥而去，骂道：你大爷的，裁缝村，你让爷再碰到，一起找你算总账！

真你妹的晦气！

倒霉！

石荆州从地上爬起来，费了老大的劲，把摩托车从泥浆里扶起来，一瘸一拐地，重新回到家里。

他妈早在门口观望，几分钟前听见摩托车启动声音，赶紧起床一看，这孩子，招呼也不打一个，跑了，啥事这么急？

望着他被小车溅泥浆，望着他掉头追赶，望着他摔在地上，望着他推着摩托车转回来。

不用说了——洗个澡，换身新衣服，把摩托车用水冲一遍，将坐垫擦干净，吃过母亲下的清汤面，重新出门。

他一刻都不能耽搁，工服还在荆州站附近那出租屋里，包括摩托车后面的那快递箱子。

那神奇的青铜头盔被他藏在床铺下面，挂外面太不保险，这玩意，要是被人偷了，还有一个秘密没解开呢！

他朝城里方向疾驰。

边驶着，边琢磨，把刚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那头盔能治愈我的伤口，那骨头伤了，是不是也能治呢？小腿三阴交那儿，估计骨头有些问题，隐隐作痛。

二十六、一时糊涂
九歌之东皇太一——
吉日兮辰良，
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
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
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
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
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
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
君欣欣兮乐康。
(译文)吉祥的日子良好时光，
恭敬地娱乐天神东皇。
手抚镶玉的长剑剑柄，
身上佩玉和鸣响叮当。
精美瑶席玉瑱压四方，
摆设好祭品鲜花芳香。
蕙草包祭肉兰叶衬垫，
献上桂椒酿制的酒浆。
举鼓槌敲得鼓声咚响，
疏缓节奏啊声调安详，
吹竽又鼓瑟放声歌唱。
巫女舞姿美服装漂亮，
芬芳的香气溢满厅堂。
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奏，
衷心祝神君快乐健康。
从这个诗文中可以看出，东皇太一他老人家过的什么日子:佩剑伴舞，饕餮盛宴，美酒佳肴，有美女在表演舞蹈，有鲜花在盛开绽放，有乐器在吹拉弹唱。
——这小日子过的，么么哒！
么么哒呀！
难怪都要当神仙，中华五千年的文化，都在围绕着从凡人到神仙的过程。
一旦升列仙班，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不向往呢？
首先，神仙领班人物东皇太一，他就过得如此奢靡，不差钱，在他手下上班，能薪水少吗？在他手下做事，能待遇差吗？
从盘古开天地，女娲炼石补天，就开始有人炼丹，有人修行，有人悟道，归根结底，还不是想追随东皇太一他老人家的团队，看中了长生不老工资待遇好，衣食住行免费供应，干活还不累，比共产主义社会，还要宁人神往的待遇啊！
不用担心反腐，大家都这么腐败！
不用担心抄家，全都是公有制！
所以东皇太一他老人家，指到哪，你就打哪，办完差事，回去做个总结交代，继续荣华富贵歌舞升平。
这河伯、湘君、湘君夫人呢，却把事情搞砸了！
安排你三个下凡来，辅佐楚王，以三人之力，合谋对付一小小的白起，不是易如反掌？况且那小子只带了秦国七万人马，长途跋涉，从西安赶到荆州来，面对楚国近三十万大军，磨刀霍霍，稍微给楚王出点主意，使点绊子，还不干他个人仰马翻，全军覆没？
奈何三人下凡没多久，就起内讧，湘君和湘君夫人，作风不正派，一下来就乱搞男女关系，在上面东皇太一管得紧，玩归玩，不在婚姻登记处登记，不举办七七四十九天的婚宴，不请众神仙乐呵乐呵九九八十一天，你休想入洞房，否则，闹你个天翻地覆那啥啥的不举，关键是按照东皇律法之三百六十五条，这婚姻你也不合法呀！
下凡来倒好，没人管，老子天下第一，没几天，两人眉来眼去，偷吃了禁果，搬到一块搞婚前同居去了！
婚前同居？
关你河伯啥事？你个糟老头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辅佐楚王，你搞你的水攻战术，我搞我的湖泊战术，将秦国白起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淹死在鄢城（湖北宜城）那儿，杀鸡儆猴，那嬴政也不敢再中原来犯，保了楚国的安宁，回天上交差了事，皆大欢喜。
偏偏遇到个愣头青河伯，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了，非要检举揭发湘君两人婚前同居，闹到反目成仇，对决夷陵山脉不说，误了楚国的江山，被白起轻易而举攻破城池。
河伯他真是愣头青吗？
非也！
他是有个心结，一时糊涂。
什么心结呢？
——还记得前面所表吗？河伯本来自那西安黄河岸边的一农民，把水仙汁当饮料喝，治痛风的傻小子，后来登天见了东皇太一，他老人家被傻小子一片赤子之心感动，封其河神，代替大禹治理河水，还赐予其风华绝代的雊嫔为妻，夫唱妇和，一个管黄河，一个管长江，不是很美的事么？
雊嫔本是伏羲氏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人美，至于与嫦娥相比，到底谁美？
笔者没做过这方面的考证，反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那种美。
不料碰到个死皮赖脸的后羿，一见倾心，非要与雊嫔巫山云雨，那河伯能眼睁睁白帽子变绿帽子吗？不可能的，骂了几次，还是赶不走后羿，就开打呗！
打不赢，被后羿射中左眼，破了相，雊嫔一看，这、、、、、、这、、、、、、这能和你过一辈子吗？河伯本来长得就猥琐，还怂，打个架都打不赢，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于是提出离婚，天上民政部门的领导一看，这不行，咱们五万年的天宫，还没这先例啊，没离婚这说法，你俩先冷静冷静下来再说吧
于是压在案头，暂不批复。
雊嫔也是犟脾气，跟她爹地伏羲氏一样的倔，不批复，也不和你过，跑到长江不回来了，原来每周回黄河老屋里夫妻团聚两天，来点巫山云雨的事情，就此终结。
你说长期两地分居，他河伯不憋出病来？神仙之体憋不出病，但心理能健康吗？
不是在分居中变坏，
就是在分居中变态。
于是，他看不惯湘君和湘君夫人那郎情妾意的样子，铁了心要举报！

二十七、西汉古尸
河伯与湘君两口子斗，最后被压在凤凰山下，压就压呗，那孙猴子压了五百年，不是一样被解救出来了，不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吗，为何不等等？这愣头青还真等不及，白起水淹鄢城，兵临郢城城下，攻城在即，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间，他要舍生取义，不负东皇太一重托，自废四千年的道行，跑去救民于水火之中，杀敌于烽火连天之际，不幸壮烈牺牲，葬与郢城北。
他就是一个背。
简直背到家！
原来被后羿欺负，媳妇跟人跑了，后来被湘君夫妇欺负，灰飞烟灭，怨谁呢？
怨他自己，自己轴，看他喝水仙汁一百天去见东皇太一，就看出这家伙天生就二！
看官们都知道，天上弹指一挥间，人间已是几千年。
东皇太一稍不留神，三个派下去办事的手下，把事情搞砸了，等他回过味来，秦朝早亡，已经是公元前167年农历五月，汉代。
啥都别说了！
我靠！
一眨眼，换了人间，湘君和湘君夫人，这俩把河伯给干了，自己摇身一变，从秦朝一直晃荡到汉朝，居然做了汉代的郢城财政局局长和局长夫人，过分了！太过分了！
东皇太一气急败坏，决定先处理这俩叛徒，按照天上律法，工作没完成，伤害同僚，理当废除道行，打入六道轮回，这次东皇太一怒发冲冠，反正律法是他制定的，想修改就修改，就像宪法一样，我说了算！
也没商量那些老臣，也没开个神代会举手表决，一致通过，自己就这么一拍桌子，我顶你个肺！
干！撸起袖子干！

东皇太一一撸袖子，让二元神先过来，奉天承运，东皇昭曰：湘君这两该死的叛徒，理应问斩，你下去做个调查，发动朝阳群众检举揭发，搜罗罪状，具体如何判，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声令下，云中君从天而降，带着旨意，就像纪委工作组组长一样，威风凛凛，赶去地方处理这三人的事情。
有诗为证——
浴兰汤兮沐芳，
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
烂昭昭兮未央；
謇将憺兮寿宫，
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
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
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洲兮有余，
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
极劳心兮忡忡；
二元神云中君驾着龙车，带着圣旨，来到郢城。
湘君这小子，已经化身为财政局长，具体姓啥叫啥，不清楚，也没必要搞清楚，赐死，且永不得转世！
就是万劫不复的意思。
赐死就赐死，得给这个叛徒一个名号，云中君想了想，你违抗东皇太一的旨意，祸国殃民，导致楚国陨灭，就赐你为“遂”。（遂，即亡国之意。）
湘君临死前，求云中君道：我一天上神仙，犯下滔天罪行，这么孤单单死去，能不能让我这些随从，一同前往？
那些家丁也一同跪地喊道：让我们陪老爷一起去吧！
云中君本不打算理他们，后来觉得也无所谓，这些死心塌地跟着财政局长的蝼蚁，一同殉葬吧！于是叹口气，衣袖一挥，那些随从，化作木人，随他而去。
湘君夫人和河伯，暂且按下不表，说说这湘君，也是惨，后面被掘坟袒尸，也是他罪有应得的下场，也是云中君的旨意。
1975年6月8日上午，在荆州凤凰山挖掘出的西汉古尸，被挖出，人们惊奇地发现，这座汉墓中不仅古尸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且墓室中的大量文物也保存得相当完好。经过考古人员对出土文物的逐一清理登记，墓中共出土了包括漆器、陶器、木俑、钱币、麻织品、天平横杆、文书工具、果实和种子在内的各种文物563件。
在墓室的头箱中，考古人员还发现了大量的奴婢木俑和车马、木船模型。
取男尸口腔中一枚奇怪的玉印，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名字——“遂”，
而墓中发现的“排着长队”的木俑，吸引了不少研究者的目光。
专家认为：在“遂”生前，这些奴婢替他创造财富，同时为他的生活服务，在“遂”死了以后，也伺候他的日常生活，就仿照这些奴婢，做成模型带到地下去。
留短发的是男丁，称作奴；梳长发的是女性，叫做婢。有几位还手中执剑，走在队伍前列，看似家兵，也许是“遂”生前最信任的护卫。护卫身后的几位女子衣着比较华丽，仪态端庄，很可能是日常在近前服侍“遂”的女佣。而排在后边，衣袍素朴的这些奴婢应该是做各种粗活的下人。
作为“遂”的家奴，这些木俑微微向下俯视的目光，表现了对主人顺服谦恭的态度。同时又能从那一张张面孔上，看出不同的表情与心境。有的稚气未脱、神情天真；有的像在发呆，仿佛心事重重。
“遂”虽然永世不得轮回，但当代人郢城人也还厚道，建了一座博物馆——荆州博物馆，专门陈列他的尸体，叫：西汉古尸。

二十八、一魂三魄
湘君夫人如何处理？
云中君丝毫没犹豫，既然你为情所困，不务正业，那就让你坠入轮回吧，几万年的轮回，受尽情欲的折磨，且赐予你“水中月镜中花。”
什么叫水中月镜中花？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就是能看见，但得不到。看得见摸不着，这是最痛苦的。
千古绝唱《梁山伯与祝英台》、《林黛玉与贾宝玉》、《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些都是典型的例子，女主角的最终结果：
花飞花谢花满天，
魂消香断有谁怜。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云中君处罚湘君夫人，使用了这种灭绝人寰的刑罚。
几千几万次的轮回，依旧是水中月镜中花，痛苦不堪。
大易在秦亦春的地下室，那些真实的钞票，堆积如山的钞票，就摆在面前，但摸不着得不到，就是水中月镜中花，惨吧！
湘君夫人转世到这辈子的王琳琳，也如此。
无论怎么工作怎么努力，还是得不到，才怒火攻心，烧了楚香楼。
湘君夫人转世的王琳琳，暂且按下不表，说说河伯这倒霉蛋。
云中君从阴殿那儿，找到几缕尚存的魂魄。
等他处理完湘君和湘君夫人赶到时，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三魄，不成形，悠悠荡荡从奈何桥那边飘过来，就这不成形，倒帮了河伯的忙，如果成形，就完蛋了，也是他的造化，没喝孟婆汤。
喝了孟婆汤，会忘记前世的所有恩怨情仇，他没喝。
怎么喝？
孟婆手持木勺，盛汤一碗，回头一看，几缕青烟，无从下手，没地方灌汤，算了吧，衣袖一挥间，河伯悠悠悠地飘荡过去。
云中君找到阎王爷，给他说明来意，那几缕阴魂，是原河神河伯的，散了道行，才到你这里来。
阎王爷一听，乐了，原来早有耳闻，一起还开过会喝过酒，只是没甚交情，哈哈哈，你小子愣头青一个，居然丧魂落魄到这般情景，行吧！说完叫来牛头马面，去，去将那叫“荆州”的小子带过来，我倒看看生死簿，有没有这小子。
有！
确实有！生死簿上清清楚楚——
只不过是若干年之后，转了几个轮回，才投胎郢城，投胎于1993年，寿命至2098年。
云中君看他磨磨叽叽，骂道：你废什么话，我领圣旨，要带他走，你还怀疑个毛线？
阎王爷说：你怎么带？乾坤袋装走？你省省吧，就这几缕青烟，路上还不散了？倒不如让地藏菩萨先带过去修炼修炼，成点神形，再通知你带走。
云中君一听也有道理，行，就中你的，暂且放你处，待我禀告东皇太一，下次再来取尔，说完，踏云而去。
各位看官有所不懂，都听说过宇宙分几界，神界、妖界、魔界、鬼界、人世间，空间分几层，天上、人间、地下，人间的官员三六九等，基本上都懂，天上的官员，大致懂一些，炼丹的太上老君、看门的巨灵、养马的弼马温、看家护院的哮天犬等，地下阴间的官员司职，估计都不太懂。
看了这部小说，您学点知识，以后都会用得着的、、、、、、。
以后的以后，到了那儿，可以见机行事，嘿嘿！
阎王爷相当于省委书记，地藏菩萨与孟婆，相当于组织部长，判官相当于法院院长，黑白无常相当于刑警队的正副队长，牛头马面相当于省委秘书或省委办公厅主任，以下林林种种，小鬼就用不说了。
阎王爷这个省委书记管理阴界全面，地藏菩萨和孟婆，都是管鬼魂的，但各司其责，一个管升天的鬼，一个管投胎的鬼，判官呢，根据递交上来的案卷，判定你是升天还是投胎，还是下油锅煎肉饼，他朱笔一划，后面的去向，就定了，黑白无常呢，到人间去巡逻，一旦发现阳寿已尽的孤魂野鬼，便拘留起来，拖下去接受判决。
所以，很多穿越、神话、聊斋的故事，涉及到行政级别，作者不懂，就胡写。
比如齐天大圣孙悟空吧，大闹阎罗殿，居然把阎王爷抓起来折腾，其实完全没必要，那生死判官，掌管着一切，你不去找，找阎王爷作甚？
可见吴承恩对这个行政划分研究的还是不透。
就像你杀人越货，判了死刑，不找法院院长，跑去找省长一样，完全没必要！
省长去求法院院长，一旦东窗事发，法院院长口风不严，一样乌纱帽不保。如果你找到法院院长，塞点钱送点金银首饰，他会判你个死缓，为甚能判你死缓?根据案卷分析，你不是罄竹难书的罪状，只是一时糊涂激情犯罪，还可以改造之后重新做人，就这么简单。
这些都是废话，还是谈谈河伯吧！
地藏菩萨早听到云中君和阎王爷的对话，只是忙着其它工作，没顾上，等云中君走了，他拿着混鹏袋过来，将河伯的一魂三魄，尽收囊中。
也没言语，微微一笑，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二十九、立竿见影
公元前167年5月，阴界，险些进了忘川的河伯，从几缕幽魂，如何逐步修炼至今，咱先不表。
回到现实。
2018年10月下旬。
石荆州还在忙乎他五件事，外卖、筹钱、医院、秦亦春、琢磨头盔的特异功能。
这五件事息息相关，外卖是养家糊口的，筹钱是兄弟大易躺在医院，每天去医院看看是兄弟情义，秦亦春是因为她安排人打伤了大易，要找到她的蛛丝马迹，琢磨头盔，是因为这个神奇的东西，再次验证了它的神奇。
10月23号在裁缝村家门口摔了一跤，小腿生疼，回来一摸，立竿见影，好了！
这玩意包治百病，呵呵！
当晚他再次偷偷把头盔拿到荆州市人民医院，让大易摸了再摸，没任何效果，打着石膏夹板的腿，还是那两条，一动不能动，绷带吊在金属横杠上呢。
在大易诧异的目光中，石荆州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头盔，就是奔他来的，夜夜梦回春秋，为什么只有他呢？
头盔的主人，看来非他莫属。
但这玩意能瞬间时空移位，是如何做到的呢？那天晚上在郢城村地下室，像做梦似的，瞬间就到了出租屋。
石荆州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那天在地下室大易拿手机拍照时，好像是闪光灯一闪，他就梦游去了，于是，他躲在出租屋，一手摸头盔，一手拿着手机拍照，闪光灯闪了无数次，各种表情都做了，还是不见身形移动。
到底问题出在哪儿？难道是非要跑到郢城村地下室，才能显灵吗？
那就再去一次，那儿地下室钱运走了，空空如也，估计敞开着大门，无人看守或防备，去一趟也无妨。
于是在10月29日晚，他一个人跑到313号院，空旷的院子，大门敞开着的院子，钻进地下室，站在原来那个地方，掏出手机，摸着头盔，一通乱闪，见了活鬼，什么反应也没有。
出来时，倒是隔壁殷小姐家的黑背，一阵狂吠，把他吓一跳。
10月30日晚，11时许，他从医院回了出租屋，继续研究他的头盔，秦亦春的钱，到底藏哪儿去了，还没时间去琢磨，这几天像疯了似的，非要把瞬间移动弄清楚。
摆姿势，做造型，闪光灯来回闪，没用，气得他一拳打在床板上，手指生疼，赶紧去摸那治百病的头盔。
易中花今晚没去医院，发微信也没回，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石荆州中午没去楚留香，本来是要去的，路过“超市入口”超市时，突然看见一辆鄂DE1179的黑色帕萨特，再次勾起他痛苦的回忆，这部车第二次出现在他眼前，他便去跟踪，无奈速度跟不上，一个绿灯没赶过去，让帕萨特溜了。
易中花？
中花这几天忧心忡忡的，每次看见，都带着愁容满面，不会有事吧？
不行，再发个微信，看她回不回？
等了一分钟，没动静，不会手机丢了或者人机分离吧？再打过去，手机是通的，没动静。
不应该啊！中花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和她哥那天一样，整天联系不上，再见时，已经是躺在医院ICU病房。
不行！
必须去看看，估计出事了！
石荆州心意笃定，马上穿上衣服，拿上两个头盔，启动摩托车，朝楚留香酒楼驶去。
他带两个头盔是有用意的，万一易中花出事，这青铜头盔或许对她管用呢，不是还没在她身上试过吗？
郢南大道上，路灯纷纷向后闪，他脑子内面乱纷纷，摩托车骑得飞快，走到荆楚大道与郢南路交叉路口时，看见信号灯闪着黄色，油门一催，就要闯过去，信号灯是闯过去了，一老汉从荆州火车站出来，背着个大包，根本没看人行道边的红绿灯，颤颤巍巍地横穿人行道，石荆州没留神，等反应过来时，立马一脚刹车，但为时已晚，车，直接向老汉生生撞过去！
我的妈呀！
只听砰的一声，
石荆州人仰车翻，连人带车，翻倒在地，惯性和速度，带着人车向马路牙子摔去，头上头盔摔掉了，右腿撞在马路牙子上，好像折了。
他顾不上腿疼和麻木，趴在地上，先看看老汉，是死是活。
等他回过来头，发现老汉已经站起来，朝他这边一瘸一拐走过来。
怎么回事？老汉啥事没有？
确实——老汉被突如其来的摩托车一撞，腾空而起，在空中倒转180度，刚好落地时，背上的背包着地，背包里是他全部的行李，一床被褥和衣服，裹成厚厚的一个软垫子，老汉整个身体的重量，直接压在软垫子上，还真没事。
“大爷，您没事吧？”石荆州边问边从地上爬起来，右腿真的折了，只能左腿着地。
“小伙子，你着什么急？骑慢点嘛！”老汉带着浓重的湖南腔。
“大爷！对不起，我是有点着急，没看见您。”石荆州单腿蹦到摩托车边，使劲将倒在地上的摩托车掰起来，他第一时间就是想到去摸那个神奇的头盔。
“对不起？对不起就行啦？”老汉这口气，看来是要讹钱。
遇到碰瓷的了！
“您说，赔你多少钱吧？”石荆州明显感到右腿在逐渐恢复。
“不是钱的事，你大半夜的，撞了我，怎么也得给一百块吧！”
看来不是碰瓷，碰瓷的老头，会狮子大开口，没万儿八千，无法表现他的专业精神。
“那！那我给您一百块。”石荆州一听一百块，右腿也快恢复正常，赶紧左手去掏钱，记得兜里好像是有一百纸币的，放哪个兜，记不太清楚。

三十、 瞬间移动

十字路口。

石荆州在兜里摸钱。

一手攥着头盔，一手在兜里摸钱。

围过来三三两两的人，看他和老头之间的热闹，郢南路从东至西，三辆消防车呼啸而至，几个看热闹的目光都投向了乌央乌央的声音，那背包的老头，也跟着扭身去看消防车。

哪儿失火了呢？

不好！

好像是楚留香酒楼。

众人见消防车从眼前经过，顺荆楚大道向南驶去，视线回来，惊恐地发现：那骑摩托车的外卖小哥不见了，摩托车停在马路边，头盔还挂在上面，人呢？

老头咕哝道：“我一百块钱，我一百块钱！”

其中两00后的学生模样，围观在旁，男孩擦擦眼睛，环顾一下四周，惊叹道：“不会吧？难道那外卖小哥会穿越不成，世界上真有能穿越的人呢！”

“乓”地一声，后脑袋被女孩敲了一下：“你穿越剧看多了，每天《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我看你就是个鬼。”

“可是，人呢？”男孩摸了摸后脑勺。

是啊！

人呢？

众人都在环顾四周，夜色茫茫中，那外卖小哥，眨眼就消失了。

背包的老头，一百块钱没要到，人跑了，他倒是没啥事，跺跺脚，算自己没财运，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摩托车，摇摇头，叹口气，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00后男孩，热心快肠，说道：“我看还是报警，这事太蹊跷了。”

00后女孩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你啥事？走吧、、、、、、”

“不行，我得报警，看看热闹，我看那小子待会还不转来，问问他怎么做到的！奇了怪，就是穿越、、、、、、”

喂！

喂！

——110吗？

——请问您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我们在荆州火车站的门口马路上，一个摩托车把一老头给撞了，跑了！

——跑了？现场有人员受伤吗？

——没有，老头走了，骑摩托车的那是一送外卖的，嗯！外卖小哥，也走了。

——先生！您不要开无谓的玩笑，这里是110指挥中心，你要是继续打骚扰电话，我警告你，这是违法行为。

——我！我、、、、、、。

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嘟的忙音，110挂断了电话。

“有病吧，你！”后脑袋上又是“乓”地一声，“走吧！多管闲事。”

男孩被女孩拉着，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朝郢南路东，走去。

众人一看，我靠，110都不管，有什么看头？走吧！于是一哄而散。

留下石荆州孤零零的外卖摩托车，一动不动，在路灯下闪烁。

石荆州哪儿去了？

他在兜里给老头摸钱，摸那一百块钱的纸币，待摸到“鬼脸钱”的刹那间，人，嗖地闪进了易中花的宿舍。

对！

就是穿越！

他瞬间到达火海，易中花困在火海中。

熊熊的大火在四周燃烧，热浪带着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但石荆州还是看得见，不仅看得见，而且分外清楚。

那枚“鬼脸钱”和头盔一起使用，能让我瞬间移动。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明白了。

火势凶猛无比，房顶随时有倒塌的可能，火舌像毒蛇一样，四面八方吐着火苗，两侧木质隔墙，烧得千疮百孔，易中花顶着后面砖墙，瘫倒在墙角，房间已经是热浪滚滚，这，容不得有丝毫的犹豫，他右手穿过青铜头盔的空挡，左手攥着“鬼脸钱”，拦腰抱起奄奄一息的易中花，心里念想着到达的地点，几乎不到一秒：两人双双来到了裁缝村。

不错！

荆北的裁缝村。

距离荆州古城约莫15公里的地方。

石荆州和易中花从小玩到大的地方。

不产裁缝却盛产“摸金校尉”的村子。

易中花的家里。

她家空无一人，两人到达时，直接闪到易中花的闺房，闺房的灯泡，随着他俩的到来，瞬间明亮。

石荆州心里念想的地方，必须是易中花的闺房，理由有四点：

一、 她妈在医院照顾大易，屋里没人。

二、 如果在任何其它地方出现，会惊吓到别人，包括医院和石荆州自己的家，如果闪现，不把他老娘吓个半死才怪。

三、 自己和大易租的小平房，不能去，那儿小，转不开身，而且孤男寡女的，让人好说不好听。

四、 易中花需要紧急抢救，她家，她闺房，是最好的地方。

易中花被放到她熟悉的床上，还在昏迷中，石荆州摸了摸额头，滚烫滚烫，再仔细一看，她头发淌着水，衣服全部被汗水浸湿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怎么办？

石荆州一个童子之身，没见过女人的胴体。

易中花一个黄花闺女，浑身浸透的水，需要马上换衣服。

怎么办？

石荆州看着呼吸微弱的小妹，脸通红，他自己也是，脸通红。

脱她衣服？

要是她醒来知道了，以后还能坦然面对不？

也没脱过女人的衣服啊！

石荆州在房里团团转，边转，边想办法，也没办法，搁在旁边五屉柜上的头盔，还有口袋里的“鬼脸钱”，只能让他解决身上伤病瞬间复原，以及瞬间时空移动，不可能听从他的心动，心随我动，瞬间将易中花的衣服脱了，换一身干净而崭新的。

算了，心一横，牙一咬，从五屉柜里找了一套易中花的内衣内裤，放到她床边，双手向易中花胸前的第一颗扣子，伸过去。

三十一、 铁树开花

2018年10月31日。

晨。

大雾笼罩着裁缝村。

能见度不到三米，易中花家的房前屋后，栽满了槐树和柳树，此刻，只能依稀见到婆娑的模样。

易中花凌晨四点就醒了，没起床，一直躺到天明。

躺在被窝里，捂着胸口，睁着眼睛看着屋脊和瓦。

床边上有个矮柜，60公分见方，方方正正的实木柜，老杨木的那种，上面放着一杯水和一条毛巾，她的白色手机，也摆在边上，昨天穿的一套工服，揉得乱七八糟，搭在抽屉上，抽屉拉开半截，两支袖子，耸搭在半空。

内衣内裤，搁在一个浅绿色塑料盆里，盆子放地下，地上她的鞋子旁，靠床脚的地方，有个红色暖水瓶，上面印着“荆江牌”，那是她母亲年轻时候的陪嫁，伤痕累累的老玩意。

屋里的电灯泡，亮着，应该是亮了一夜。

静！

静得可怕，村子里和房屋里，没一丝毫的声音。

谁？

谁救了我？

谁？

谁把我送回来的？

谁？

谁给我换的衣服？倒的水，洗的澡？

到底是谁？

昨晚在熊熊烈火中，拼了命地挣扎到床下，再从地上努力爬到后面墙角，后面的事情，就是空白了。

我死了吗？

易中花掐了掐自己的胸，疼，没死，听说死了的人没有知觉。

难道死了的人有知觉？老人们那些都是胡说的？

易中花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坐起来，四周看了看房间，清楚而熟悉的环境，死了应该到阴曹地府啊，怎么这么舒服地躺在自己房间呢？

揉揉腿，舒服，耸耸脑袋，舒服，摸摸自己的玉峰，舒服，摸摸俊俏的脸蛋，舒服，哪哪都舒服！

神仙下凡？

神仙下凡救了我？

哪位神仙呢？

我给您磕头作揖，我给您烧香礼佛，感恩戴德您一辈子，不，几辈子，谢谢您救了我！

就这么遐想着，忽然，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不是神仙，谁呢？

——石荆州！

石荆州推开一个脑袋的门缝，探头进来，一见易中花坐在床上，又缩回去，声音从外面柔软地传进来：“你醒了！”

易中花吓了一大跳，双手赶紧捂住胸口，见他缩头回去，又拉起被褥，把自己围起来，像一个立在床上的大粽子。

石荆州再次推门进来，他缩头回去其实没必要，易中花穿着秋衣秋裤呢！

“你醒啦！”他微微一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易中花答道。

这五个字一出来，两人都傻了！

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互相看着怪物一般。

你会说话了?

我的妈呀！铁树开花，石头怀孕，山河倒流，地球倒转，黑夜与白昼颠倒过来，你！你怎么就会说话了呢？

“是啊！我怎么就会说话了呢？”易中花二十多年，第一次说话，这么清晰地丝丝入耳，她自己也不相信，这是自己在说话吗？

“是的！是你在说话！”石荆州冲过去，抱起易中花的脸，盯着她的嘴，疯一般地喊道：“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

“啊！是我呀，我真的会说话啦！”易中花扬手推开石荆州，红着脸，羞涩地嗔怪道：“你摸我脸干嘛？”

石荆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退后两步，歉意道：“对不起！我也是、、、、、、我也是、、、、、、。”一见中花现奇迹，满心欢庆喜欲狂的语塞，无法掩饰。

“二哥，是你救了我？我是怎么回来的？”易中花狐疑地问道。

“是、、、、、、。”石荆州从何说起呢？他不知道，想想昨晚给易中花洗澡换衣服的情景，脸，嚓地红了，红到脖子上。

“真的是你救了我？”易中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石荆州僵硬地点点头，她快疯了：“你怎么救的我？我衣服也是你换的？”

是！

石荆州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这个真相迟早要被易中花知道的，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猛。

啊？

易中花再次把被褥往胸前拢，开口能说话的惊喜和被石大哥给洗澡换衣服的羞涩，交织在一起，头，深深地低下来，差点钻进被窝。

余光瞟了瞟地上的塑料盆，那上面的胸罩内裤，还粘着污渍，易中花更是羞耻难当，她想象着自己昨晚，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石荆州拿暖水瓶，倒满塑料盆，从塑料盆里拧干毛巾，再用毛巾，一寸一寸擦拭着自己的肌肤，盯着看着自己每一丝毛孔，她、、、、、、不敢想象！

石荆州更是难堪，他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敢看床上那个大粽子，不知怎么解释这一切，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如何诉说？

“二哥，你过来！”一丝婉约轻盈的声音优雅地传过来。

木头人低着头，生生朝前迈了两步，再次来到床沿。

“啪！”一记清脆的巴掌与脸颊亲密而迅猛的接触声，响彻在寂静的裁缝村易中花房间。

三十二、 约法三章

这记耳光并不意外。

石荆州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昨晚情急之下的举动，并无猥亵之心，但做了猥亵之事，激动地心颤抖的手，把黄花大闺女摸了个遍，半夜跑到大易的房间去睡觉时，他后悔没想到自己的妈，前湾后湾的距离，不到两里路，应该把他妈接过来，让她去料理，半夜三更的，把老娘叫过来，好像不合适吧？

万一刨根问底的，漏洞百出没法收场。

实话实说，告诉她老人家，自己是穿越回来的，还真可能把他老娘吓成神经病。

这些说的都是废话，木已成舟，现在是面对现实。

“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石荆州若无其事地捂着左脸，认真地对易中花说道。

“什么秘密？”易中花抽了对方一耳光，心里平衡多了。

“几个事情和你说一下，但你要冷静，如果不跟你说，我怕你出去无法交代。”石荆州找了一把凳子，坐在屋子的正中间，继续道：“你看到这个头盔没有，咱俩就是通过它，才能穿越回来的，我也是有它，才能在火海救你。”

易中花以为他要说昨晚洗澡的事呢，还准备止住他的话把，按住他说羞耻的细节。

“这个头盔的神奇能力，你哥见过，他也知道这个秘密，目前，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

“真的能穿越？”易中花盯着他手中的破头盔，其实她在医院见过，大易在ICU的那晚，石荆州鬼鬼祟祟的拿着这破玩意在病房内晃荡，被主治医生赶出来，她就认识这头盔。

“是！”石荆州肯定地点点头，继续：“不仅能穿越，还能治病，但只是对我有用，”

易中花像听天方夜谭一样，东西摆在面前，事实摆在面前，又不容她质疑，关键是还能让她开口说话，应该不假。

“要不，你表演我看看。”易中花在床上，像一个逐渐散开了的粽子，粽叶剥开，露出洁白的内衣，她开始穿羽绒衣，也对这神奇的玩意开始感兴趣。

“你真要看？”

“真的！”易中花已经麻利地把裤子穿上，翻身下床。

“我先说清楚啊，你不要吓到了，这是真的！”

“别墨迹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摇身一变。”易中花穿好了鞋子，站起身子，好奇的催道。

看着啊！石荆州将食指伸到嘴里，利牙使劲一咬，咔嚓一声，断了，皮连着肉，带着血丝，着实吓了易中花一跳，再看看啊！他把手伸向头盔，只见那食指，在头盔上，慢慢地，慢慢地，奇迹闪现，不到半分钟，复原如初。

“哇塞！太神奇了！”易中花走过来，抓起石荆州的手，上下翻着看，啥事没有，看不出任何毛病。

“要不我再踹你一脚看看？”易中花开始心花怒放，揪着石荆州的食指不放，抬腿就是一记佛山无影脚，继续报昨晚的全身被摸之仇。

“哎哟！你还真踢？”石荆州没提防她的阴招，食指被拧住，屁股上挨一脚，身形向前一躲，刚才复原的食指，又一次生疼。

易中花放开嗷嗷直叫的二哥，继续笑道：“要不，你再表演一个穿越，让小妹我见识见识，如何？”

“哎哟！你、、、、、、你这手，还真有劲。”石荆州用手攥着头盔，先治手指疼，回道：“你还真要看啊？”

“是啊！是啊！”易中花雀跃起来，拍着手，像个三岁小孩似的，一耳光二拧食指三踹屁股，她报了三次仇，再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是自己二哥，不是亲二哥，胜似亲二哥，救了自己性命不说，还治好了自己的病，就像隔夜的夫妻，哪有什么仇呢？

“我先给你说清楚，咱们约法三章。”石荆州看着易中花这个小妹，突然脑海里冒出一句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的，干嘛呢？二哥，我听你的。”易中花娇嘘的声音，连带扯着石荆州的衣角，让他骨头都酥了。

“咱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些特异功能，如果传出去，你，我，还有大易，你哥，都会有危险，你想，到时候大家都会像看怪物似的，看你二哥，那就麻烦了。”

“还有两章呢？”

“还有就是，你和我，都要想好，昨晚，咱俩怎么逃出来的，口径要一致。”石荆州认真地说道：“咱俩，都是从后面围墙出来的，就说我从后面围墙打了一个洞，把你救出来了。”

“这，这能成吗？”

“放心，我救你时，看见后面围墙即将倒塌，估计房子都不存在了，谁会去追究真假？”

那、、、、、、。

那、、、、、、。

啊？

随着“啊”地一声，易中花差点吓瘫，眼前的石大哥，二哥，不见了，就在他眼前，话音一落，人就不见了，而且她刚刚还牵着他的衣袖，自己的“啊”，是对着空气说的。

真这么神奇啊！

这二哥，也不像台湾刘谦玩魔术，说声：见证奇迹的时刻，说完，再变。

他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二哥！

你快回来。

裁缝村空荡的屋子，喊声在空气中萦绕。

三十三、 乾坤倒转

二哥没回来。

二哥石荆州，没那么神奇，还真的就没回来。

他心里念着到大易住的那个屋，昨晚临时歇息的那房间，但瞬间并没到达。

到处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楚，这是穿越到哪儿啦？

没GPS定位，还真不行，几年来，荆州古城到处送外卖，没走错过路，怎么一穿越，还心不遂我愿了？

这，这破玩意不灵啊，石荆州想看清楚手上的青铜头盔，刚伸到眼前，“嗖”地一声，青铜头盔没了。

这，怎么回事呢？

“奇怪吧?”一老者洪亮的声音，从雾里传来，不见人，只见声音。

“您是？”

“我是河伯。”眼前慢慢呈现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头，浑身都白，白色的衣襟，水袖长袍，在半空中飘荡。

“河伯？”石荆州大吃一惊，河伯什么人？啊！什么神？不是河神吗？小时候听评书时，知道这位老神仙。

难道？难道这世间还真有神仙？

“不要怀疑啦！小伙子，我就是河神。”那老者笑容可掬，微微颔首道，他好像能洞穿石荆州的心事，想什么，他都知道。

“您是河神？”石荆州再次核实道。

“是！”老者笑道：“其实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听不懂！

石荆州确实听不懂，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外卖小哥，难道您也送外卖不成？不会吧？

“呵呵，呵呵！”老者捋一捋白胡子，快长到腰际的胡子，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很奇怪呢？”

不仅是奇怪，还纳闷呢！

“不要怀疑了，你叫石荆州，是楚国郢城人，现在在送外卖，对么?”

“对啊！”石荆州知道自己遇见真神仙了，赶紧下跪：“河神，真的是您呀，我、、、、、、。”

“起来！”河伯衣袖一拂，石荆州感觉腿一硬，站起来了。

“石荆州，今天将你叫来，是给你几句忠告，望你切切铭刻在心，不得有误。”

石荆州，一小小的外卖小哥，见到这么大的神仙，还是真神仙，哪敢说个不字，头点的像啄米似的，唯唯诺道：“河神，您只管吩咐。”

“不是吩咐，是交代，你要切记。”河伯飘过来，如微风摆柳，声音坚定且苍劲有力，继续道：“第一，不可近女色，破了童子之身。第二，提防湘君夫人，不可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第三，大年三十晚，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你不可临阵脱逃。”

第一条好理解，第二条第三条，有些玄乎，湘君夫人，谁是湘君夫人？一场恶战，我和谁打架？

年三十和人打架，还是恶战？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天机不可泄露，你记住即可，勿需理解。”老者能洞穿他的任何心事，唇吐玉珠，字字刻心。

我想问问，我想问、、、、、、。

“不用问了！”老者的身形，慢慢朝后退去，“鬼脸尚存，青铜依在。翻手覆云，乾坤倒转。”话音一落，河伯不见了，石荆州手上突然一沉，青铜头盔闪闪发亮，再次出现在他手上，只不过，这次的青铜神器——铮亮，崭新。

雾。

逐渐散去。

石荆州低头一看，这是哪儿？

这不是凤凰山吗？

荆州市凤凰山风景区，他正站在山顶，脚下云雾依然缭绕，但视野，能看十里以外，冉冉升起的旭日，红个艳艳个鲜。

靠！

河神显灵了？还是自己在做梦？

石荆州宁愿相信后者，毕竟才穿越几次，而且每次都像在做梦。

但老人的音容笑貌，此刻犹在，怎么会是做梦呢？

鬼脸尚存，

青铜依在。

翻手覆云，

乾坤倒转。

什么意思啊？河神。

您倒是讲清楚啊！

我文化少，没读什么书，要是满腹经纶，也不会去送外卖啊！

真是费解，唉！您老人家，为难我这一外卖小哥作甚？

算了！不管他，记住这三点，这四句即可，石荆州想着把这些都用笔记下来，又没带纸笔，就在心里再次念叨几遍——

第一， 不近女色，

第二， 警惕湘君夫人，

第三，大年一场恶战。

鬼脸尚存，

青铜依在。

翻手覆云，

乾坤倒转。

翻手覆云，乾坤倒转、、、、、、。

记住了，背诵熟了，他开始琢磨下山，易中花那傻姑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嘿嘿！

待我吓唬她一下，看她还敢再踢我屁股。

脑海又忽然浮现出昨晚的宽衣解带和上下齐手，可耻，我呸！石荆州暗自骂了一句自己的无耻，耳边再次响起河伯洪亮的告诫声：勿近女色。

是！

勿近女色！

老人家，河神，您能洞穿我的心思，我怎敢欺骗呢？

他右手摸了摸铮铮头盔，左手挨着兜里的“鬼脸”，心里念着：裁缝村，易中花闺房。

只见，一个身影瞬间消失在凤凰景区的山顶。

三十四、 天生一对

易中花在傻傻地等。

等在自己闺房，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突然，外面传来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原来没那么灵！

“二哥！”易中花叫道，她从房间往堂屋走（荆州人把客厅叫堂屋），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看，不是二哥。

是娘！

白发苍苍的娘，正推门进屋。

“妈！”见母亲丢魂落魄的样子，她迎了上去。

妈？

她这一句亲切的“妈”不打紧，把刚刚后腿迈进门的她娘，应声朝前扑倒，老娘朝内倒去。

易中花赶紧冲上两步，拦腰把母亲扶助：“妈！妈！妈！、、、、、、”

她妈半梦半醒间，刚才差点被她吓死，晃晃悠悠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捧住她的脸，问道：“花儿，真的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妈。”易中花把母亲扶到旁边一个竹椅子上，继续道：“妈，你别怕，真的是我，我会说话了。”边说边蹲在母亲面前。

“孩子！花儿，你没死？”

“我没死，我没死，妈，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她妈顿时泪如雨下，哭道：“花儿，我以为你死了呢！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就不信，我苦命的孩子，不会死，不会死的。”

“妈，您怎么回来了呢？我哥呢？”易中花问道。

“你哥，你哥，你赶紧给你哥打个电话，他，他也以为你死了。”老娘急促地吩咐道。

易中花跑回房间去拿手机，那边的手机铃声已经是清脆地响了半天，没顾上。

“哥！”易中花看着来电是易中，激动地叫道。

“你是谁？我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大易疑惑地问道。

“哥，我是你妹！”

“我妹，还你妹呢！你妹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拿着我妹妹的手机？”大易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的鬼话，我妹是个哑巴，怎么会说话呢？

“哥！你听我说，我，我妈也回来了，我们在裁缝村的老家呢！”

大易像听天方夜谭似的，怎么连母亲也回去了？这、、、、、、。

“你妹地，你再胡说八道，我要骂人了啊，快说，我妹妹手机怎么回在你手上？”

“哥！你听我慢慢、、、、、、”话音被眼前的二哥石荆州止住了，他闪现在易中花面前。

“大易的电话？”石荆州问道。

“是！是、、、、、、”易中花还在诧异刚才他是怎么出现的，猝不及防，一下子在面前闪现出来，简直太神奇了，还，还真的是能时空瞬间移动啊！

“大易！你听我说。”石荆州一把抢过电话，瞟了一眼易中花的母亲，正缓慢朝这边房间走过来，继续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妹没死，中花是我救了，她现在也会说话了，你还记得那个头盔吗？青铜头盔，对，就是那个，创造的奇迹，所以，你现在要保持冷静，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想，哦，对了，你妈也回来了，在旁边呢，要不，你和你妈讲两句？”像倒芝麻似，一口气说完，不容大易插嘴。

“不了！我明白了，我还以为我妈失踪了，打了110报警。”

打了110报警？

石荆州心底一沉，知道麻烦来了。

他转身问易中花母亲：“婶，您是怎么回来的？”

“我呀！我在医院，酒楼的人开车过来，说花儿在酒楼出事了，让我过去看看，我到现场一看，全都烧成灰了，一问，说花儿在里面，我当时，唉！当时就昏了、、、、、、以为我苦命的孩子，没了，没了、、、、、、”

“妈！”易中花插话道：“二哥是问您，是怎么回来的？”

“我是怎么回来的，你哥躺医院里，我醒来也在医院，我不相信你死了，就，就，就叫了一辆摩的，花三十块钱回来的。”

“您是早上刚刚从医院出来的？”

“是，我一寻思，我花儿就是死了，也要回家的，这是她的家啊！”母亲边说边止不住老泪纵横。

“别哭！”石荆州找张卫生纸，递给易中花，意思是，给你妈擦擦眼泪。“这不是好好的吗？婶，您看，中花现在会说话了，大易也快好了，好好的！”

“是！是！谢谢你呀，荆州，多谢你救了花儿。”老太太一点也不糊涂，她听到刚才他们三人的对话，知道石荆州救了中花，到底如何救的，她不知道，知道了也没用。

“您看您，别哭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石荆州余光，分明看见，易中花一丝甜蜜的表情，在嘴角掠过。

你们坐，我去厨房给你们做早餐——老太太人老眼花，但心里明亮，她看着这俩孩子，天生的一对，都有情意，赶紧别当电灯泡了，迈着碎步，朝外面厨房走去。

三十五、 不近女色

易中花见母亲离开，就对石荆州说：“你刚才怎么闪现出来的，太神奇了。”边说边要拉住石荆州的手。

石荆州在思考别的事情，没回答，见她手伸过来，马上下意识地躲开，他始终谨记那三条四句话——远离女色。

易中花很诧异，尴尬地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正待发问，就听石荆州邹着眉头说：“咱们三人，一定要守口如瓶，中花，不然，真的会有麻烦的。”

“我知道啊！”易中花回道。

“我估计，马上警察就会到了！”石荆州有种不祥的预感。

“警察？警察来干什么？”

“你哥报警了，说你妈不见了，再说，都以为你死了，现在你好生生地活着，警察不调查才怪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警笛声，由远而近，停在她家门口。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记住，咱们口径一定要一致，听懂没有？”石荆州郑重地再次对易中花说道。

“知道了，二哥。”

说完，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

门口警车停着路边，下来两警察，见他俩出来，就问道：“这是易中花的家吗？”

他们根本不认识易中花和石荆州，是来找她母亲的。

“是啊！我是易中花。”易中花迎过去，站在门口，说道。

“你是易中花？你是、、、、、、”俩警察瞪大了眼睛，像看到鬼似的，“不是说，说你被、、、、、、”

“我没死！”易中花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马上接过来，笑道：“我二哥救了我。”说完，朝石荆州嫣然一笑。

“不是，不是！不是说你是、、、、、、”

“哑巴”两个字没说出口，石荆州抢道：“哦！警察同志，我妹妹小时候得过病，所以不会说话，昨晚受了惊吓，突然，突然就好了。”

“就好了？”警察也不相信这传说，不药而愈，但事实摆在面前，小姑娘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不像是哑巴，不，也许本来就不是哑巴。

“你妈呢？”另外一警察问道。

“我妈？我妈在后面厨房呢，要不，要不您二位进来坐坐？”

其中一个警察没理他们，回头走到警车后面去了，边走，边在掏手机，应该是给总部汇报，说人找到了。

“那好吧！既然人找到了，我们看看你妈，就回市里去了！”

——谁呀？

里面忙乎的老太太，听到门前的警笛声，还有人在说话，放下锅里的鸡蛋面条，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火钳，慌忙之中，就出来了。

“您好，大娘，你是易中的母亲？”

“是啊！是啊！”老太太也知道应该是在找她，客气道：“警察同志，快进来坐坐，我这煮面条呢，一起吃点早餐。”

“不啦！我们回去了，既然您安全，我们就回去交差，大娘。”站在门口的警察，笑容满面。

正说着，站在警车背后打电话的警察，铁青着脸色，快步走过来，抢过话，对大娘说：“好的，您去煮面条，我们正好饿了，一起吃点，吃点。”

老太太心想，我只是一句客套话，你俩警察就当真了？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我锅里的面条还不够呢！唉！还得下两碗。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哈哈笑道：“好的，警察同志，你们稍等啊，我去煮。”说完，极不情愿的一个转身动作，拿着火钳和锅铲，像个唐老鸭，碎步朝厨房走去。

看着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第二道门的背后，那打电话的警察，从腰际掏出手铐，严肃地对易中花说道：“对不起！易小姐，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这是、、、、、、”石荆州和易中花，异口同声问道。

“不好意思，我们这是执行公务，跟我们走一趟吧！”那警察边说，边拉过易中花的手，熟练地拷上。

“二哥，他们、、、、、、”

石荆州拦住俩警察，横在三人中间，问道：“我妹妹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她？”

“小伙子，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做事。”警察一把推开石荆州，一边把肩上挂的黑色执法仪打开，他要以防万一。

另外一个警察也不明究竟，问道：“她是？”

“涉嫌纵火。”冷冰冰地回道，说完，拉着易中花就朝警车走。

“哥！二哥，救我，我没有犯罪，没有放火、、、、、、。”易中花几乎是哀求着哭道。

“中花，按照我说的去做，没事的，你要相信警察会调查清楚。”石荆州没料到这么复杂，一个差点死在火海的服务员，怎么会去犯罪呢？易中花也没理由去放火，你们这些警察一定是搞错了。

他给了易中花一个坚毅的眼神。

望着小妹随警车而去，石荆州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他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再次回想起河伯说的第三条：恶战在大年三十。

这，难道？难道是要我准备与警察决斗吗？

唉！

三十六、 无语凝噎

石荆州在门槛上坐着，突然想到两个问题，摩托车，还有，今天要上班啊！不，今天我休息，正好今天休息。

不行！中花被警察带走，大易还在医院，我的摩托车还扔在十字路口，我靠！这么多事情，怎么全忘了。

一着急，赶紧转身回到易中花的闺房，摸着头盔，准备瞬间转移。

可怜的老太太，从厨房端出两碗面条来，门前屋后，房里房外，竟然空无一人，人呢？怎么一眨眼，就都不见了？

人啦？

花儿、荆州？

花儿？

老太太一声声喊，看见门口警车和警察都没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焦急之中，慌了手脚，将一碗面条汤全洒在地上。

石荆州犹豫了一下，停住向“鬼脸钱”摸去的左手，他知道，此刻还不能走，走了，易中花她老娘怎么办？得给个善意的谎言，就像刚才那警察一样，看似冷冰冰的，却很人性化地把老太太支开，再带走易中花。

有时候需要说谎，谎话能掩盖尴尬和暂时的不快。

比如现在——家里的大易父亲，一直在沙洋农场改造，大易在医院，如果现在让老太太知道，易中花涉嫌犯罪，被警察拷走了，那，老太太还能活吗？

一家四口人，一人身陷囹圄，一人腿断在医院躺着，还有一个女儿，刚刚被警察带走，这真是：

屋漏偏遇连阴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

石荆州“哎”地一声，重新回到堂屋（客厅），见老太太把面碗正往桌子上放，叫了一声：“婶，我在呢！”

老太太扭过头，顺着往里屋望，问道：“花儿也在里面吗？这孩子，叫都叫不应。”

“婶，她有事，坐警察的顺风车，回市里了，面，我看还是我和您一起吃吧！”

“这！嗨！你看，煮了一大锅，都跑了，这叫啥事？”老太太一跺脚，急道。

“没事，我待会和您一块走，剩下的面条，带到医院去给大易吃，不会浪费的。”

说完，便坐在桌子旁，开始呼哧呼哧地吃面，昨晚没吃饭，忙碌了一晚上，一碗面条下肚，居然才半饱，又端起旁边只剩下面没汤的碗，再来一碗。

等老太太再转回来时，两碗空空，连一滴汤都不剩。

易中花她妈端了个碗出来，没坐，盯着石荆州问道：“荆州，我问你两个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

“您问，您说，什么事？”

“你说花儿为什么突然会说话呢？哑巴了二十几年，难道是吃了什么药还是？”

石荆州怎么如实回答？他自己也闹不明白，救回来洗个澡，不仅治好了浑身发烧的昏迷，也能开口说话了，个中究竟，目前还没琢磨明白，怎么回答？

“你和花儿，是不是？”老太太见他沉思的表情，看出来问也是白问，继续道：“有没有那个、、、、、、。”

“婶，这个、、、、、、”石荆州本来要回答是，但想起河伯说的第一条就是色戒，要戒女色，还是不知道回答是与否，答是吧，以后怎么交代？答不是吧，有点口是心非，易中花的眼神和肢体语言，他不是不懂，他自己不是也喜欢中花多少年吗？

脑子瞬间千转百回，还是无法回答。

老太天很失望，叹口气，低头吃自己的面条，想自己的心事，荆州这孩子本分，知根知底，花儿一看也是喜欢他，可这孩子，有什么顾虑吗？

面条吃完，拾掇拾掇，两人就出门了。

他俩要先到前面石荆州家里去，回来了要去打个招呼，还有就是，石荆州他们家的门前，是中巴车的必经之路，要到城里去，必须在他家门口等。

二十几分钟，就到了，远远看见石荆州家门口站着两人，男的是他舅舅，女的是他母亲，两姐弟，老姐弟，在说话。

“舅，你过来了。”石荆州迎上去打个招呼。

“哦！荆州你回来了，还有，他婶，你也来了，大易怎么样了？还好吗？”

一阵寒暄，大家进屋，分席坐下。

“你怎么没骑摩托车回来？”他妈事先发现了问题。

“我车在修理店呢，刹车片要换了。”石荆州在路上早就想好如何应答。

“哦！舅，听说你开了一家小卖部，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混日子，嗨！小卖部能赚多少钱?”他舅舅答道，“你怎么样？听说你急用钱，我把借你的钱还回来了。”舅舅边说边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摞钱来。

“不着急啊，你不是小卖部新开张吗？哪里有钱还？你留着先用吧！”石荆州有些诧异，这舅舅，难道没几天就发财啦？

“不差钱，呵呵，现在不差钱！”舅舅拍拍自己的口袋，兴致勃勃地娓娓道来：“我原来在村里的那间老房子，被人租了，租金一交就是三年，他们说要当机械仓库用，大箱子小箱子地往里面搬，还加了一道防盗门，院子到处都是监控，养了条狼狗，也不知道那是些啥机械，这么金贵、、、、、、。”

“老嫂子，你大易怎么样了？”石荆州他妈打断了舅舅的废话连篇。

“医生说还得三个月才能下床，唉！”大易他母亲叹口气，继续道：“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把我孩子打得、、、、、、”话没说完，眼泪婆娑，无语凝噎。

“婶，您看您，高兴还来不及呢，中花现在会说话啦！”石荆州赶紧转移话题。

啊？

花儿现在能说话了？

我没听错吧？

世上哑巴能说话，匪夷所思吧？

三十七、 麻友杨梦

2018年11月1日，下午两点，太岳路荆州市消防支队，楚老板过来接受处罚。

处罚结果是：罚款伍万，停业整顿。

——平时的消防演练和消防知识普及，都不到位，宿舍易燃材料的隔断，灭火器配备不合格，有些已经过期，一个煤气罐没有安置在储存间。

这些都是事实，消防武警没冤枉他，就冲那些员工没去取灭火器而是拿水浇，这就是平时没有进行消防知识普及所导致。

“楚留香”的楚老板，签完字，拿着《处罚通知书》，哭丧着脸，从消防支队出来。

好久没出太阳了，天阴沉沉的，远处灰色的城墙，似此刻的心情，也沉沉，头顶上高架桥上，南来北往的车，嗖嗖地穿过楚豪的心，让他心痛不已。

他还得去市公安局一趟，公安局刑侦支队也在找他，那晚大火被扑灭后，所有“楚留香”酒楼的监控硬盘资料，全部被警察拿走，起火的原因，据说只有易中花知道，火，是从她所在的宿舍烧起来，再蔓延到厨房和隔壁宿舍，而当时在场的，只有易中花。

可是，易中花已经烧死，死无对证，就只能从目击证人和监控录像上，寻找蛛丝马迹。

目击证人的笔录，已经做完，王琳琳、陈厨师长、还有两个后厨打荷的小伙。

监控录像，很多细节需要楚老板去核实，他是知情人，也是老板。

从太岳路拐过去，江津西路没多远，就是市公安局，不到三分钟的路程，“楚留香”的楚老板，走了三年。

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消防措施不力，导致燃烧起火，关键是烧死了人，这是公共安全渎职罪，也许是危害公共安全罪，他不懂，但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

这是其一。

其二：酒楼停业整顿，光重建宿舍和厨房，最快也得两月，消防支队过来一检查，各种毛病一挑，再整改一月，三个月什么都别干了，每年春节流水近两百万，那就全部泡汤。

其三：死者家属那边的赔偿问题，原来给了伍万，借条都在抽屉里，还需要多少呢？未知数，就瞧哑巴家里的那穷逼样，还不讹个二三十万？

其四：股东黄小雨，曾经尊敬的荆州市农业局黄局长，据说已经双规，原来农业局的那些人，躲得远远的，深怕与“楚留香”酒楼沾边，秦亦春也来退股，她不差钱，她的目的是毁尸灭迹，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家在“楚香楼”的股份，其实有什么了不起呢？不就是两百万的股份吗？纪委一查，你就要退股，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现在生意有一搭没一搭，时好时坏的。

车开的慢。

脑子也转的慢。

千丝万缕的缠绕，让他陷入困境，十几年的顺风顺水，从反腐倡廉开始，逐渐一路下行，节骨眼上，秦亦春为求自保，撤资，钱还没筹齐，一把火又烧灭了他的希望，里外里近五百万的损失，能不陷入沉思吗？

车到公安局门口停车场，楚老板捂着头，在驾驶室内，狂抽了三根烟，坐了整整一刻钟，刚才想的那些事，还有进去要面对的一些询问，唉！心情到了冰点。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走一步处理一步的事情吧，先把公安局的事搞掂，再去酒楼善后，员工先放假，然后，整修加整改。

黄小雨的股份，现在暂时还退不了。

正想着，推门下车，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哟！这不是楚老板吗？好久不见，干嘛呢？”

楚老板扭头一看，杨梦，光鲜亮丽风采伊人的杨梦，背着最新款的LV牌包，笑盈盈地从车后面走上来。高跟鞋上，柳腰慢摇，大冬天的也不怕冷，穿条Prada方格子裙子，裹一件貂皮大衣。

麻友杨梦。

有事没事会去酒楼搓几圈的麻友，“东邪”雷军的老婆。

“你来干嘛？”楚老板笑道。

“我呀！我是要去香港玩几天，过来办港澳通行证，你呢？”杨梦不能说真话，她是为“东邪”雷军的案子，来补充材料的，有些需要她签字，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呢？举报自己老公，本是世人所不齿的事。

“哦！快活，你这是游山玩水呀，呵呵、、、、、、。”楚老板笑道，其实他早有耳闻，不愿说破，打个哈哈哈道：“我点背，酒楼后面宿舍被烧了，过来做个笔录。”

他倒是实诚，没掩饰什么，家喻户晓的“楚留香”被烧，也没隐瞒的必要。

“没多大事吧？听说只是后面烧了几间房？”杨梦问道，“楚留香”那儿是她手气最好的地方，赢多输少。

“事情没多大，可也不能营业呀，几个月算是泡汤了，唉！”楚老板垂头丧气。

两人边走边说，都没涉及到敏感话题——杨梦的敏感话题就是“东邪”雷军被刑拘，楚豪楚老板的敏感话题就是危害公共安全罪。

（笔者按：看官您若要想知道杨梦与“东邪”雷军的故事，就去看看笔者另外一部小说《爱疯定位》，纵横中文上有小说连载，看了，咱们本篇就不再废话了。）

三十八、 装聋作哑

荆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审讯室。

两位民警，一个吴奇，一个秦大福。

吴奇是临时借调，本来是要回胜利派出所上班的，休假回来，领导让他调查这个事情，比“东邪”雷军的案子，简单多了的案子，线索简单，证据简单，因果关系简单。

“楚留香”老板楚豪，坐在对面的一张凳子上。

“都是熟人，我们就不绕弯子了，楚老板，你能详细讲讲与你的员工易中花的关系吗？”吴奇问道。

“易中花，她就是我们酒楼的一普通服务员啊，我是老板，她是员工，就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楚老板还在绕弯子，他不明白这是想问什么意思？人都烧死了，未免问得莫名其妙吧？

“这个我们懂，我们是问你，私下有什么恩怨吗？”吴奇犀利的眼神，盯着楚豪。

“私下？私下没、、、、、、没什么关系啊？”楚老板还是喜欢装糊涂。

“和你明说了吧！你的员工王琳琳已经交代了，亲眼目睹了你与易中花的关系，需要我帮你回忆吗？”吴奇最讨厌这种不痛快的老板，心里念头一闪，女神杨梦倒是痛快人。

“啊！、、、、、、啊、、、、、、”楚豪愣了一下，知道瞒不住，赶紧实话实说：“是，是！我是想占点便宜，嗨，都是男人，就实话与你们说了，我就想占点便宜，不过，不过没占到便宜，这丫头倔，那天把我一台端砚都摔碎了，这，王琳琳和秦亦春都在场，都在场，她俩都看见了的，她们可以作证。”楚豪双手在面前比划，口若悬河，一着急，把秦亦春也说出来了，刚说完有些后悔，转念一想，不过不说，那王琳琳也会说的，倒无所谓了。

“嗯！”吴奇颔首道：“这就对了，我知道没那么简单的。”他们从走道的监控录像，几次看到易中花忧心忡忡地从老板办公室跑出来，就猜到了因果关系，只是要证据确凿而已。

楚豪听得稀里糊涂，人烧死了，我又没占到便宜，是不是涉及到赔偿款的事呢？

“是这样的，楚老板，我们从你的监控录像上看到，易中花在厨房拿了固体酒精，陈厨师也看见了，她因为你对她所谓的占便宜，怀恨在心，就点着了宿舍，现在涉嫌蓄意纵火。”

啊？原来我酒楼的火，是这哑巴给点着的，我靠，楚豪牙齿一咬，恨恨地在心底骂道：活该，你这个死哑巴，烧死活该，估计老子也不需要赔你钱了。

“你笑什么？”吴奇看出楚豪嘴角的那一丝冷笑，问道。

“没有啊！我能笑吗？”楚豪脸上皮笑肉不笑，掩饰道：“我哭都来不及呢，吴警官，损失惨重啊！”

“你看看笔录，如果没什么问题，你签完字，就能回家了。”秦警官拿着笔录和笔，走过来。边走边继续道：“易中花现在涉嫌纵火，已经被我们刑拘。”

啊？

又是一个大吃一惊！

楚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哑巴不是烧死了吗？怎么会？

“她、、、、、、她不是、、、、、、？”

“哦！忘了告诉你。”吴奇知道他在惊讶什么，说道：“她没死，她确实差点把自己烧死，但后来被她老乡石荆州救出来了，据说是从后面围墙砸洞进来的，这小子，倒很神奇。”吴奇认识石荆州，经常给他丈母娘送外卖，所以口吻里带着赞许。

“那她现在，在你们公安局？”

“是！不是在公安局，已经送看守所去了，昨天车站派出所移交过来的，她逃回了老家，派出所民警本来是去找她妈的，结果，正好抓住她。”吴奇道。

“逃回了老家，这该死的哑巴！”

——楚豪边签字，边骂道。

“她不是哑巴，她哑巴也是装的，现在说话流利着呢！”秦大福笑笑，边收回笔录边说。

不会吧？开玩笑的，怎么会呢？

——“楚留香”酒楼的老板楚豪瞪大了眼睛，他宁愿去死，也不会相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就是个哑巴，你们、、、、、、你们确认她是易、、、、、、中、、、、、、花？”他结结巴巴问道。

“这你就不用怀疑了，你可以走了！”吴奇做个慢走不送的手势。

我靠！

哑巴？易中花？这小黄毛丫头片子？不，骗子！

一个会说话的女孩，看上去老实本分的乡下姑娘，他梦寐以求想尝尝原生态的乡下姑娘，在他眼皮底下，居然装了两年，不装聋，但作哑，她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不可思议！

简直不可思议！

楚老板一直摇着头，从公安局刑侦大队走出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老谋深算纵横江湖数十载，居然让一下小丫头片子给骗了。

我靠！

楚老板自己骂自己，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我怎么没觉察到呢？她易中花，不会有这么大的胆，这么沉得住气，潜伏在我“楚香楼”，最后去放一把火，后面一定是有人在想害我，那这后面的人，到底是谁呢？

三十九、 德不配位

楚老板倒霉，是他德不配位。

而易家如此境地，是哪儿没烧香哪儿没磕头呢？

老易坐牢去了，大易腿折了在医院躺着，易中花身陷囹圄，老太太还病病落落的，这一家人怎么滴就凄凄惨惨惨惨戚戚呢？

这个中究竟，与老易曾经作的孽有关，包括易中花出生哑巴，被石荆州抱着一个穿越，突然失去做哑巴的资格，变回正常人，在后面的章节，会给看官您娓娓道来。

再看看石荆州。

石荆州坐中巴车回城，（与他婶两人，总共花了两分钱，这个您若不是荆州人，可能不会相信，但可以去考证，2018年，荆州人使用公交APP系统，每天有两次坐公交车，上车扫二维码，就是一分钱。）先安置大易他妈到医院安顿，然后去找摩托车。

从医院出来，还没等他找，电话就打过来了，一听，是交警支队的，摩托车扔到西门停车场了，通过车牌找到他电话，让他拿钱去取。

交警那边罚款警告签字，折腾四五个小时，出来时已经下午三点钟，再急匆匆跑到车站派出所，派出所民警说，易中花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纵火罪，他们没有管辖权，这个属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管，所以，人已经移交过去了，再跑到刑侦支队去，见到秦大福秦警官，秦警官说目前易中花属于刑拘，不能见面，让他在《告家属书》上签个字，各执一份，然后等通知。

等到证据补充完整，案件移交到预审科，他们可以开始寻求律师帮助，那时候就是法庭上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合法地维护自己的权益，替自己辩护。

这他妈真是急煞我也！

人，见不着，按照一般程序，人肯定关在荆州市看守所，在荆秘路51号那儿，但他不能进去啊，使用自己的特异功能，来个瞬间移位，到牢房里，问问易中花怎么回事，安慰安慰她，一起想办法为自己洗清罪名，这，能行吗？移位过去，还不把号子里的其她女嫌疑犯给吓死？

何况到处是监控，搞不好，弄巧成拙，反而害了易中花。

按秦警官的意思，现在基本上是板上钉钉：1、事发当日，她与“楚留香”的老板楚豪有仇，在办公室被调戏，才生怨恨，人证和录像证据都有。2、她当天下午在后厨去拿固体酒精，拿的时候也有人证与录像证据。3、大火烧着的时候，宿舍里只有她一人，其她几个女服务员都不在现场，也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所以——因果关系没毛病，人证物证也没毛病，基本上可以定性为因仇生恨，蓄意纵火。

唉！这便如何是好？

河伯呀河伯，您不是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吗？

您老人家神通广大，天上神仙一枚，我一外卖小哥，哪一点有您的神通呢？

除了可以瞬间移位，其它的，一筹莫展！

可是光感叹也没用，石荆州需要冷静，目前的证人陈厨师、王琳琳，他得去找，还有“楚留香”的老板楚豪，也得去求他，虽然知道这老流氓对易中花欲行不轨，但此时此刻，能求求他，让他给公安局打个招呼，求个谅解，是不是不会被判刑呢？

这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他马上个意识到是个错误，易中花，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不可能去放火，石荆州了解她的性格，虽然倔一点，但并不偏激。

是的！先去找证人，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下午五点左右从荆州市公安局大门出来，他骑着摩托车，沿江津西路，一路向西，直奔“楚留香”。

快到中国移动大楼门口时，一堆人围在人行道上，好像出了车祸，挡住了他的去路，慢慢骑过去一瞧，可不！一外卖小哥躺在地上。

石荆州赶忙停下车，跑进人群中，把那哥们扶起来，问他怎么回事？

那哥们一通比划，才明白，原来是个哑巴，哑巴外卖小哥。

哑巴外卖小哥着急送餐，车速飞快，路过中国移动，前面一老头横穿马路，一个急刹车，摔倒在地，好在刹车及时，老头没碰着，自己腿给压在车轮下，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不敢上前扶，为什么呢？如今碰瓷的多，一扶起来，万一讹上你，吃不了兜着走，有好事的问几句，那外卖小哥啊啊啊地比划，不知道他讲什么！

石荆州从小和易中花一起长大，对哑语懂个百分之八九十，所以他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一看那哥们，估计骑摩托车继续送餐有问题，便比划着告诉他，自己也是送外卖的，只要把送餐系统上的信息复制给他，可以帮他去送。

哑巴小哥双手合十，万分感谢，眼送石荆州替他而去。

（作者按：据有关部门统计，外卖小哥的交通事故率，已经达到了18%，可见这些速度与激情的工作，是何等的艰辛与危险，所以，奉劝每一位看官，每一位点餐的看官，看在他们辛苦的份上，少给差评，多加担待。笔者，在这里替他们谢谢啦！）

四十、 不依不饶

累死得了！

石荆州帮那哑巴外卖小哥送了六单，累了个腰酸背疼。

估计那哥们是成心要拿命换钱啊！

全是六楼以上没电梯的客户，那个提成高，一单八块，比普通的外卖佣金多三块，但这三块钱，能让你跑断腿，累你个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石荆州完成任务，勉强回到家里，躺在床板上，就不想动弹。

王琳琳他们，明天上午抽空去找，给易中花找出一条生路，她要么是无心之举，要么是不小心，怎么也不会相信易中花会放火烧宿舍，但需要新的证据来推翻警方的那些证据，谈何容易？

今天给哑巴帮忙，倒是提醒了他，一单八块，一天如果送一百单，就是八百，一个月二十八天算，两万贰仟肆佰，这个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我靠！如果全是这样的单子，那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多万。

我滴个乖乖！

这还不算那些偏远地区的，一单佣金是十块。

这种累活，一般的外卖小哥，只是掺杂着进行，不能全是，没电梯的客户，偏远郊区的客户，不跑断你的腿才怪呢！

不行！

石荆州被这个账，算的兴奋起来，他坐在床沿，盯着挂在衣架上的青铜头盔，一阵狂想曲狂奏：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劳动力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咱具备这个能力，就怕没这个活。

神奇的河伯，这青铜头盔，那“鬼脸钱”，是冥冥之中赐予他的法宝，命中注定他要发财啊！

有一个问题——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

从餐馆取餐出来，不能在人家门口来个凭空消失吧？现在监控遍布大街小巷，想要不吓到人，就得躲避这些监控和人，找个偏僻无人烟的角落，再瞬间移位。

客户那边的定位倒是简单，瞬间移位到他（她）门口，敲门进去，没毛病，无瑕疵。

打定主意，石荆州倒头美美滴睡了一觉，第二天八点，准时起床，洗漱完毕，拿了道具，出门锁门，骑上摩托，准备先去“楚留香”找王琳琳、陈厨师、楚老板，问问易中花的一些情况，再大展宏图。

一男一女，二十多岁，拦住去路。

男孩拿个小型摄像机，女的拿个无线话筒，跑上来，堵在他的摩托车前。

“你们这是？”石荆州一愣，问道。

“我们是荆州电视台的记者，我姓殷，叫殷道全，你好，请问你是石荆州先生吗？”女孩热情洋溢地扑面而来地问道。

“是！怎么啦？”

“是这样的，我昨天正好看见你在江津西路助人为乐的场景，我们想采访采访你，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到要去帮一个哑巴外卖小哥？您平时也是乐于助人吗？”

“这个、、、、、、”石荆州没见过记者，看见摄像镜头和麦克风就卡住了：“乐于助人？啥意思？不就是送了个餐吗？”

石荆州觉得这声音，这名字，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他想起来啦！——那个郢城村314号的殷小姐，家里养狼狗的殷小姐，害得他手腕被咬的点餐客户。祸起314，就是她，没她变态地点餐，给她狼狗送餐，后面的故事，全部不存在。

想到这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冷冰冰地继续道：“我还有事呢,请你们让开。”

那殷小姐可是不依不饶，属布依族的，一把拉住他的摩托车把手，笑着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就一分钟，一分钟，采访几句啊！”

石荆州看她就来气，没好气地说道：“你问吧！”

“你是看见他是哑巴才帮助他呢？还是他是外卖小哥，你的同行，才帮助他呢？”

“什么都不是，我觉得只要是个人，就会出手相救。人家摔倒了，着急送餐，我正好顺路，多大的事情？不值得你们跑来找我。”

“你看看，多么平凡的话语，多么朴实的外卖小哥，助人为乐都不留名，面对镜头是如此的淡定，没有任何的豪情壮语，没有任何的寻求回报的意图，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这种精神，是不是值得我们广大的荆州人民学习呢？我们人人都像他一样，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明天。、、、、、、”

、、、、、、。

石荆州听着这些废话都烦，加上看见这个殷小姐，听见她熟悉的声音，更是勾起痛苦的往事，不想理他们，点着火，油门一催，一溜烟离开了这堆废话，扬长而去。

约莫一刻钟，到了“楚留香”，大门紧闭，大门、侧门、院门，全部贴着封条，封条上写着：“荆州市消防支队封”，盖着消防大队的红章。

人呢？

一个人也没有！

正在发愣呢，一哥们从后面驾驶着摩托车过来，也是“饿了吧”的同事，老远就喊道：“荆州，你还在这干嘛？我们都到东门那边盆盆香餐馆去啦。”

“我，我过来找王琳琳她们的。”

“她们啊，她们被遣散回家了，找她们干嘛？楚留香都关门了，这些个人，全放假了！”

“啊？”

四十一、 长袖飞带

石荆州在“楚留香”酒楼门口停了一刻钟，终于想到在大众点评和美团上，有楚老板的电话，先问问楚老板在哪儿，过去找他，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楚老板人是色，但冲他给大易送来五万元医疗费的垫付，也不见得坏到哪。

还有就是通过楚老板，找他问王琳琳与陈厨师的电话号码。

拿着手机先把楚豪的电话号码存上，正准备拨通，信号显示，大易打电话进来。

“荆州，你在哪里？”

“我在楚留香门口。”

“楚留香酒楼烧了，我妹妹回去，在那还好吗？”

“还、、、、、、”石荆州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她呀，她没事啊，目前停业整顿，她们在培训呢！”说谎说得自己都意外，但此时此事必须瞒着大易，不然乱成一锅粥。

“那就好，你过来一趟呗，医院这边在催缴费，你过来，咱们合计合计，先凑一点，不行过几天出院算了。”

“好！好！我马上过来。”石荆州说完，挂了电话，朝荆州市人民医院驶去。

自己八仟多，舅舅还回来的两万，加上大易账上的钱，全部交给一层医院收费窗口，拿着单子，又去住院部骨科病房找大易，让他安心养病，按照医生的要求，按时吃药按时打针，大易每次都要愤怒半天，说等腿好了，就去找秦亦春算账，这笔血债，迟早要还，石荆州每次看他拿着的新手机，都要劝他，没找到确凿证据，如何去报仇？第一、她的钱转移到哪儿去了？第二、被打，到底是谁打的都不知道，如何报仇？你忍忍吧！等我找到秦亦春的赃款，咱们再见机行事。

如此这般，安慰半天，大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的暴力倾向，才逐渐缓和下来。

说是见机行事，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有时间去找秦亦春？再说你去找秦亦春，她能承认吗？无凭无据，喷你一脸的口水，你还没话对应，只能吃哑巴亏。

石荆州还没想好怎么去找秦亦春，这事急不得，目前要紧的事情是救易中花。

——救易中花。

石荆州从医院出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楚老板，楚老板电话打通了，没接，再打，关机。

这人怎么回事？

石荆州想了想，行吧！你不接电话，我就发短信：楚总，我是易中花的老乡，石荆州，您见过的，外卖小哥，也送您家外卖，现在易中花被关到看守所去了，警察说她是纵火嫌疑犯，我想见见您，我认为她不会这么冲动，去放火！另外，王琳琳和陈厨师的电话号码，麻烦您发给我一下，我也想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谢谢您！

发完短信，一看时间，差不多10点半，客户要点餐了，他就骑着摩托车，朝东门的“盆盆香”餐馆驶去。

路过荆州市博物馆时，忽然眼睛一亮，匆匆从博物馆门口跑出来的长发女孩，不就是王琳琳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巧了！

嘿嘿！

他停住摩托车，喊道：“王琳琳，琳琳！”

——王琳琳怎么会在荆州市博物馆呢？

“楚留香”酒楼关门散伙，楚老板说工资等财务计算完，一周之内发放，直接发放到工资卡上，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另行通知。

散会后，王琳琳独自一人，背个包就出门，她没什么东西收拾，她的衣物等，全被大火烧成灰烬，只剩下随身的这个包，当时放在二楼服务员准备间，才得以保全。

从“楚留香”出门，径直打个车，到了荆州博物馆。

为什么到这儿呢？

第一、 她一直想看看西汉古尸，到底是个啥玩意，没时间也没机会。

第二、 这次回老家，估计再回来的时间是遥遥无期，春节还剩不到两个半月，留在城里，找工作困难，也没必要找工作，回家待到春节后，再作打算。

走进博物馆，她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这种异样自己也说不清楚，尤其是看到正中间射灯照射下的西汉古尸，突然有种亲切感。

这种亲切感，犹如见到久违的亲人一般。

很奇怪！

说不出来的奇怪！

她呆在西汉古尸身边，足足半个小时，盯着出神，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深褐色的皮包骨头，躺在红色的绒布上，跨越了几千年吧？我怎么越看越亲切呢？

眼前甚至可以幻化他古时候的模样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头戴远游冠，绫罗绸缎，外红袍内襜褕，长袖飞带。

奇怪！

揉揉眼睛，面前干枯的古尸，还是那具，狰狞的面目，在王琳琳看来，都变得和蔼可敬！

墙上贴的简介，简介上的这个叫“遂”的古尸，难道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登白薠兮骋望，

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苹中，

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茝兮醴有兰，

思公子兮未敢言。

、、、、、、。

博物馆内的编钟，伴随着古诗，在耳边缭绕，将王琳琳再次带入西汉年间的意境。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把她惊醒，琳琳父亲打来的：你妈气息悠悠，奄奄一息，快不行了，赶紧回来见最后一面。

妈？

妈！

王琳琳几乎是哭着喊着，冲出荆州博物馆，刚跑出大门，就听见石荆州的叫喊声。

“琳琳！我找你有事、、、、、、。”

琳琳一愣，停住了脚步。

她脸上带着悲伤和忧愁，气喘吁吁，但依然没泪水。

四十二、 东张西望

荆州市博物馆门口人行道上，王琳琳站住了，她没理会石荆州，听到对方的呼喊，也没理他，她知道他找她干嘛，除了问哑巴的事情，还能干嘛？

那该死的哑巴，被关起来，活该！

没烧死你，算你命大！

关我什么事？

石荆州见对方没回答，背着包，站在青石板的人行道路边，东张西望，右手在空中乱舞，好像是招出租车，一催油门，直接驶到她面前，问道：

“琳琳，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不关你的事，走开！”王琳琳瞟了他一眼，继续东张西望，寻找南来北往的车辆，是否有出租车驶来。

“琳琳，我就想问问你中花的情况，你俩是闺蜜，最要好的朋友，她现在被刑拘，你难道不想帮帮她吗？”石荆州看到对方冷漠的眼神，也知道她肯定着急有事要离开，但一旦离开，茫茫人海中，如何再找寻？于是把摩托车堵在她前面，边下车边问道。

“你没看到我着急有事吗？散开！”王琳琳又是一句冷冰冰的话，眼眸里带着冰，身形未动，都不屑看他一眼，将空中挥舞的手放下来，直接用胳膊把石荆州推开，扭身就要朝一辆即将停下来的出租车跑。

石荆州仿佛看到的是另外一个王琳琳，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冷漠，换了一张冰冷的面孔！

“琳琳！”他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急道：“我只耽误你一分钟，就一分钟，问问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求你了！”

“有事你问警察啊，你问我干嘛？”王琳琳甩开他的手，胳膊一甩，右肩上的背包掉下来，她左手去打开还没停稳的出租车前门，右手抓住背包，就要上车。

“琳琳！”石荆州再次大声恳求道：“你就是天大的事，能有闺蜜被抓起来大吗？中花她还呆在牢房啊！”他话音没落，手也拽住了王琳琳白色背包的背带。

“我妈要死了，行吧！”王琳琳一边拽自己包，一边大声朝石荆州怒吼道。

这一拉一拽，背带竟然断了，包，哗地一声，掉在地上，包里的七零八碎，散落一地。

“你还有完没完？”王琳琳气得脸都扭曲了，瞪着眼睛，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朝石荆州大声骂道：“你他妈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滚、、、、、、。”边骂，边蹲下来，收拾地上的胭脂粉、眉笔、钥匙等。

石荆州一下子呆住了，心想：她妈要死了，她妈要是真要死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不能拦她，让她骂两句，让她走吧！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红色富康出租车，从身边起步，三百六十度掉头，朝东门疾驰而去。

这事赶事，都凑到一块了，唉！

石荆州正感叹着呢，一低头，发现一张身份证，倚靠在马路牙子边上，几乎是直直地贴在花岗岩的侧面，纹丝不动，赶紧捡起来一看：王琳琳，女，1994年5月15日，湖北省荆州市弥市镇马家庙王村三组。

“琳琳！”

石荆州挥舞着身份证，对着屁股冒烟的富康出租车，大声喊道，喊也是白喊，那出租车在十字路口一扭屁股，拐弯不见了。

不行！身份证是随身之物，必须还给她。

他心里在想，手脚也没停歇，骑上摩托车，再次发动，风驰电掣般，去追那辆红色富康，去追王琳琳。

从博物馆门前的荆州中路，向东，右转走郢城中路，奔内环南路，追到东门张居正故里（注：张居正（1525年－1582年），字叔大，号太岳，江陵人。明朝中后期政治家、改革家，万历时期的内阁首辅，辅佐万历皇帝朱翊钧开创了“万历新政”。 其“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为主” 、以“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为主” 开创了万历举世瞩目的政绩。）好不容易，终于追上正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那辆出租车，石荆州毫不犹豫，直接将摩托车横在富康出租车前，抬起头盔，喊道：“琳琳，你的、、、、、、。”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出租车内，放在挡风玻璃前的信号指示牌亮着，显示内面空载，只有司机一个人。

——我靠！追错了！

那司机打开窗户，探出一个圆圆的光头，骂道：“小子，你找死？”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不，不，认错车了！”石荆州忙不迭两腿在地上一撑，摩托车往后倒，歉意道。

边倒车，边道歉，没留神从后方驶来的车辆，只听“哐”地一声，摩托车的后轮，撞到右转弯的一黑车前保险杠上。

鄂DU1179。

黑色帕萨特。

石荆州定睛一看，巧的妈哭巧巧，巧死了，这辆刻骨铭心的鄂DU1179，曾经在裁缝村自己门口，溅他一身泥，毫无车德的黑色帕萨特，正好撞上。

还好！

对方车速慢，摩托车倒退的也慢，帕萨特刹车及时，保险杠只是稍稍损了一块，裂开一条十几公分的缝。

摩托车呢？没损伤。

从黑色车上下来一个女人，中年，四十岁出头，戴着墨镜，身穿深绿色呢子大衣，系着紫罗兰丝巾，手上戴一双白色手套，时尚且举止优雅。

“你怎么骑车的？”那中年妇女打开车门下车，边责问，边走过去，看她的保险杠。

“你怎么开车的？”石荆州没有取下头盔，他也责问道，照理，他的全责，但他此刻怒气冲冲地责问的，是一周前的事情，那次溅他一身泥的事情。

“你还有理啦？”墨镜背后透着愤怒，“明明是你往后倒，撞了我的车、、、、、、。”

“原来是你？”石荆州听着声音熟悉，摘下头盔，仔细辨认道。

“你认识我？”白色手套将墨镜也摘下来，看看这外卖小哥，“你是？”

“我是送外卖的！”石荆州已经认出对方就是秦亦春，没亮明身份，其实亮明身份，对方未必也认识，在车站派出所见过一面，当时的主角是大易，不是他石荆州。

四十三、 魂翔弥市

从荆州城到弥市镇王琳琳老家，约25公里的路程。

虎渡河畔，黄金水道，长江依境东逝——这是弥市镇的地理位置。

传说关羽率兵前去营救汉中王刘备，行至弥市，方圆几十里没有一丝水源，赤兔马仰天嘶吼，前蹄一刨，生生在地上刨出一眼泉水，让三军将领炊事得以保证，得以救主成功，后人为纪念赤兔马的丰功伟绩，建了一座马王庙。

至于马王庙的建筑与环境以及香火，看官可以去百度，此处不再废话。

马王庙朝西，过去五里路，就是王家村。

上午十一时，王家村笼罩着一片阴云，王琳琳家呼天抢地的哭声，声声催人泪下。

她妈没等到琳琳的到来，咽下最后一口气，瞪着双眼，抱憾离世。

死于心肌梗塞，享年52岁。

青砖灰瓦的平房，后院荒草丛生，三面围墙，大约一米五的高度，断垣残壁，斑驳着枯草，一蔸两蔸，三三两两，从墙缝中冒出，北风拂过，微微颤抖在风中。

王琳琳的母亲，躺在院子中央，盖一身白布，头顶处，摆着一米长的板凳，凳子上，一个浅褐色土陶平碗，内面装满草灰，插三炷香，袅袅漂浮在空中。再往后，一块五十公分见方的草垫子，凹凸不平地放在凳子前，那是村里族里亲戚们，磕头的地方。

——她母亲是从去往医院的路上再转回来的，一看没得救了，赶紧往回赶，族里的长辈说，按照咱们王家村的规矩，人，要是死在外面，不能进屋，否则影响后代的前程，王琳琳母亲还剩最后一口气，可进可不进，但他父亲选择了后者，所以只能在院子里停尸。

王琳琳头缠白布，右边黑色羽绒服的袖子上，套着黑色的袖套。

她一直跪在地上，跪在母亲的旁边，母亲的双眼，是她用手抹着合上。

没哭！

哭，也没有眼泪。

只有恨！

恨这个家庭，恨这个该死的家庭，毁了她的一生。

恨那胡子拉碴站在旁边的王老头，她的父亲，毁了她的一生。

恨石荆州那该死的外卖小哥，拉住她的胳膊，让她晚来一步。

恨“楚留香”的那老流氓，让她郁郁然不得志。

恨哑巴易中花，同为闺蜜，她得宠而自己被冷落。

恨这个世界！

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

她跪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头雕塑，纹丝不动。

但，脑海里千转百回，往事连带着辛酸，一起涌上心头，她控制着自己的波涛汹涌，控制着自己仰天长啸的欲望，控制到两手从张开变成拳头，从拳头变成石头，沾满了泥巴的石头。

有诗为证——：

孤魂翔弥市，

灵柩陋院中。

心悲动我神，

弃置莫复陈。

仓卒骨肉情，

能不怀苦辛？

苦辛犹可思？

天命信将疑。

王琳琳死死盯着面前的白布，想到一个小时前，在荆州博物馆里的那具尸体，穿越几千年的西汉古尸，姿态与她母亲相似，但那“遂”，为什么？他那么安详？那么亲切？那么让我百看不厌呢？

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从白昼跪到黑夜，依然一丝不动。

夜，把左邻右舍散去，把亲戚六眷散去，把三个弟妹散去，把胡子拉碴的父亲，散去，只留下，留下三缕烟火，忽明忽暗，在黑夜里，在院子中，陪伴一尊雕像和一席冰冷的白布。

一星火苗，从后门钻出。

她父亲，点着烟，一声不响地走过来，蹲在王琳琳身边，对着雕像，瓮声瓮气地说道：“孩子，你妈已经走了，你这么一直跪着，也不是事，往后的路，还很长、、、、、、。”

一个黑影，像鬼魅一般，瞬间闪现在角落，墙角一棵枯死的杨树下，谁也没注意。

“孩子，和你说个事情，你听了，不用惊讶，也是你妈的遗言。”王老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继续道：“你，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你父亲姓、、、、、、。”

雕像生硬地扭过头，黑暗之中，黑色的眼眸，闪着丁点光明，映照着烟火，红。

“你父亲姓向，你父母都是宛市向滩人，你爸原来是跑摩的生意的，在你出生前不久，一场交通意外，出了车祸，就过世了，我不是你的亲身父亲。”又是一缕烟火猛地燃烧一截，一字一句扣人心弦：“你父亲的遗嘱，是给你取名向芙稔，后来你妈带你嫁过来，在派出所给你更名改姓，才是现在的王琳琳。”

——我叫向芙稔？

雕像今年24岁，24周岁，从出生到现在，没掉过一滴眼泪，雕像其实是不会掉眼泪的，除非是雨水，从天而降的雨水，划过发际，流淌到眼前，不然，不会有泪，

但此刻，两行热泪，从眼角涌出，顺脸颊，迅速流下来，止不住的泪水，晶莹透剔的泪水映照着烟火，缓缓而淌，川流不息。

——向芙稔？

墙角鬼魅般的身影，在黑暗中，微微一动，心里念到：向芙稔？

湘夫人？

难道？

难道河伯说的第二点：提防湘夫人，这湘夫人，就是王琳琳？

河伯的话，犹言在耳，再次响起——：

“第一，不可近女色，破了童子之身。第二，提防湘君夫人，不可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第三，大年三十晚，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你不可临阵脱逃。”

四十四、 进退两难

看官！

您猜对了！

在王琳琳家的院子里，角落里的身影，就是石荆州，他是按照王琳琳身份证地址，瞬间移位过来的。

在荆州东门，与秦亦春的帕萨特相撞，没撞出激情和怨恨，一看，都认识，既然认识，秦亦春也没多计较，不计较的原因，她心里清楚，石荆州也不傻，心知肚明但不能说，说，没证据！

这世间的事情，大多如此，明明都知道对手背后的阴谋诡计，还不能说破。

秦亦春心里清楚石荆州与大易那傻子的关系，大易就是她指使人打断的腿，抢走的手机，但绝对不会承认，这背后捅刀子的事，能承认吗？。

石荆州也清楚自己兄弟大易的腿，就是秦亦春安排的人背后下黑手，那天在裁缝村溅自己一身泥，也是秦亦春，却不能说破。

你拿证据来？

没证据，就等同于胡说，你胡说，人家一口痰吐在你脸上，你还没法擦！

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所以，既然车没多大事，两人尴尬地假笑一番，须臾地装作相互谅解，就各奔东西。

石荆州牙咬出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秦亦春离开，他眼望着帕萨特的车牌，鄂DU1179，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天清早在裁缝村自家门口，那一次溅自己一身泥巴的秦亦春，到裁缝村干什么去了？

那么大清早的，在裁缝村疾驰，再说自己家门口往东，是一条断头路啊！

站在荆州东门的马路边，古城墙下，还来不及细想，兜里的手机来回震动，拿起来一看，全是点餐抢单的信息，到了饭点，一堆一堆的单子，需要去送。

石荆州只有暂时放下这两件事，一是秦亦春诡秘的行踪，二是王琳琳的身份证。

一天过得飞快，他在“饿了吧”APP平台上，几乎囊括了80%的高、远外卖，那没电梯的高层送餐的高，那遥远的郊区送餐的远，他全接，提成高，效益高，只要不迟到，一定是好评。

如何做到呢？

昨晚睡觉前早就想好的办法。

收几份餐，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巷子，运用瞬间移位，一秒钟到达，停顿一下，敲门，带着热情带着惊喜带着职业的客套语言，哪个客户不给好评呢？

但！

他只顾着赚钱，忽略了平台对每个外卖小哥的GPS定位，他那瞬间到达，以光速的速度在送外卖，想瞒天过海，瞒得了监控，瞒得了人，但瞒不过GPS定位系统。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至少今天一天，盘算下来，挣了七百二十元，除去些许的油钱，纯挣七百一左右。

这样忙碌到快到晚上十点时，送完最后一单，他美滋滋地算着账，美滋滋地骑着摩托车，回到自己的出租小屋，锁好摩托车，就瞬间移位到弥市镇来了。

钱要挣，人要救，债要还，仇要报——这石荆州也够忙的！

嘿嘿！

话说他躲在院子的枯树背后，此刻是进退两难。

过来还身份证，此情此景，能出去吗？

过来问王琳琳（向芙稔）关于易中花的事情，看这凄凉的氛围，还能问吗？即使问，她会回答吗？

石荆州脑海里闪现出来河伯的话，再次提醒他，眼前这个王琳琳，不，向芙稔，不，湘夫人，不简单。

石荆州突然有个大胆的念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把火，应该是这个冷若冰霜的“湘夫人”所为。

但证据呢？

同理，与秦亦春一样，可以怀疑，也能判断到，但就是没证据。

秦亦春指使人打伤大易，是因为大易去偷她的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需要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而易中花与王琳琳可是闺蜜啊，她有什么理由放火烧死易中花呢？

假设王琳琳与“楚留香”的楚老板有仇，但她在放火时，怎么会丢下易中花不管呢？火，是从她俩所在的宿舍烧起来的，这点，警察说的很清楚，如果是王琳琳放火，那她为什么会弃易中花不顾？

两个最要好的闺蜜，天天泡在一块，悲欢离合都是同时进行，患难与共，没有任何理由怀疑王琳琳要害易中花！

不行！

谜一样的猜想，需要事实来验证，暂且先行告退，过几天再来一探究竟。

——石荆州将手上的身份证重新放回口袋，他决定先离开，离开这个阴沉的院子。

黑暗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再次瞬间消失。

王琳琳的继父王老汉，正在与旁边的雕像般的继女口述遗嘱，一抬眼，正好看见黑影一闪，角落里，应该是闹鬼，阴风阵阵袭来，吓得他连连磕头：“孩子他妈，你可千万别吓唬我呀！你在我王家二十三年，我没亏待过你，可是要怪，你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王琳琳一把推开他，冷冷道：“我妈才不会吓人呢，你要磕头，到那边香案前，别烦我。”

她边说着，边拭去脸颊的泪痕。

夜，

弥市的夜，

更漆黑。

四十五、 迥然不同

2018年11月11日。

晨。

荆州古城北门外。

顺郢城村继续往北走3里路，老围子村的村口有一平房。

原来是村里一小卖部，后来废弃荒芜，被户主另行租赁，四面轻体砖砌墙，前面三面抹灰，后面背靠着一土围子，没抹灰。彩钢板的屋面，上面还铺着厚厚的一层稻草，稻草年久泛白，上面乌黑的斑斑点点，屋檐的稻草，参差不齐，草尖尖上闪着露珠，晶莹剔透。

门口有一水龙头，水龙头下是陈旧的石材饮马槽，铺在红砖上，四周长满了青苔，进入冬季，青苔也早已泛黑，貌似饮马槽的包浆。

门前那堵墙，有个高窗。四十公分见方的木质玻璃固定窗，说是窗户，其实也不通风。大门是枣红色铁皮门，焊接的粗糙而老旧的那种，门已经几十年了，表面刻满乱七八糟的字和图案，都是村里小孩的涂鸦杰作，不过，那些小孩，如今恐怕早已成年。

门口停着两辆“饿了吧”标志的摩托车，一辆后面有帆布送餐盒，一个没有。

已经三年了，石荆州和大易，住在这个离城区不远不近的出租屋，每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今天双“11”，京东淘宝苏宁早已经热闹非凡，这小小的出租屋门前，此刻也热闹非凡。

早上八点半，门口围了六个人，等着快递小哥起床。

三个是电视台的，殷道全小姐和杨伟摄像小哥，还有一刚毕业的男实习生，另外三人是“饿了吧”平台高层管理人员，一个李总，大易住院找他要住院费被拒的那个李总，另外两个是他的助手。

殷小姐在做跟踪报道，这是荆州电视台她主持的一个生活栏目，上次简单的几句，达不到编导的要求，她需要更多的素材，视频资料，才能剪辑，所以，再次摸了过来。

李总呢？整个一棒槌的体格，圆形在他形体上得到充分的体现，圆脸圆肚子圆手圆眼睛，但他性格不圆，也许只是对手下员工不圆，对上面领导，估计圆滑到极致，俗话说：神仙老虎狗，就是这个道理，对员工要像老虎般威严，对上级领导要像狗一般摇尾乞怜，才能在自己的岗位快活如神仙。

他今天过来呢，是遇到一个神奇的事情，“饿了吧”APP平台显示，石荆州的绩效，在十天之内，居然创造了神话般的奇迹，光提成就达到了近九千块，这在“饿了吧”集团总部，都引起爆炸般的轰动，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具备光速的能力，才能达到，所以北京“饿了吧”集团总部，让他亲自过问此事，最好是将石荆州树为典型，或者提干升职，而且必须对石荆州重重地嘉奖，嘉奖的金额，由他决定，从总部拨付。

总部首长亲自发话，那还得了，不清早跑来，稍有怠慢，唯恐岗位不保啊！

所以，带着两助手，赶到石荆州的驻地。

这两拨人，是不约而同，目标一致，但目的迥然不同。

石荆州八点半准时起床，推门一看，我靠！吓他一大跳——人山人海地，你们这是干嘛呢？

“李总，您、、、、、、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石荆州受宠若惊地首先得给领导请安：“李总，不是说好了，我今天去您办公室吗？”

“嗨！帅哥，我荆州电视台的殷小姐！”殷小姐倒是快，插身过去，拿着麦克风，扑到石荆州面前：“上次采访，还得继续啊！”

石荆州手里拿着漱口的塑料杯子，肩上搭条毛巾，脚上的棉拖鞋，沾满了泥巴和灰尘，一头蓬松的黑发，与鸡窝无异。

伸手拦开殷小姐，放李总过来。

“小石，是这样的，我受集团公司总部的委托，专门接你去公司聊聊的。”李总说完，手指向后面的迈腾，15款香槟色的迈腾。

“李总，您，这、、、、、、太客气了，我骑摩托车去就行！”

“别呀！”殷小姐继续凑上来，笑呵呵地道：“李总，正好，我这做个节目，也给你们公司做个宣传，到你们公司去，正好啊！”

什么事啊？做什么节目，不就是帮一个哑巴兄弟送了一趟外卖，有必要大张旗鼓上纲上线吗？我兄弟被人腿打断了，你怎么不做节目？我妹妹被人冤枉，在看守所刑拘，你怎么不做节目？

石荆州没好气地瞥了殷小姐一眼，没理她，拧开水龙头就刷牙，满嘴的泡沫,含着泡沫对李总说：“李总，您等一下，我洗完跟您走！”。

他牙刷横七竖八在嘴里来回捅着，心里在想：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石荆州面临着如何回答公司领导与公众的问话，那就是一句——你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能够那么快将餐盒，送到客户手上？

你一天送一百单，全是高层、远郊，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使用了无人飞机，但无人飞机只能将餐盒送达，那，你的人，是如何一起到达的？

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久，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弥补，但这个谎言怎么说呢？他真没想好！

还有那该死的殷道全小姐，听名字就不咋地，你一个女人，那那啥不全，能叫女人吗？

你也是阴魂不散，缠着我干嘛？

四十六、 职业素养

“饿了吧”荆州总部，在楚天明珠广场的盛世华庭17楼，与对面的软脚坡（笔者中篇小说《爱疯定位》中有详细描述，古时候“满红楼”所在地。）隔空相望，总部面积600平米，占据了17层整个楼层。

会议室在前台的后面。

一行七个人，全都聚在会议室，荆州电视台做节目，是好事，免费给咱们“饿了吧”做广告，那是求之不得，所以李总直接让他们摄像、麦克风、实习生全部进来了。

李总公式化地客套一番，宾主分席而坐。

石荆州的坐姿很僵硬，面前印着“饿了吧”标志的纸杯，他捧在双手中，些微有些颤抖，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地编谎话，此刻面对镜头，从哪儿说起呢？

“小石，北京总部，总裁亲自打电话过来，对你这段时间的业绩，很是赞许啊！不仅仅是赞许，甚至是很惊奇，你的业绩惊动了我们的总部。”李总坐在正中，靠投影屏幕的那端，赞许道。

“李总，您客气啦，这是我应该做的。”石荆州回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一天送一百单，还尽是挑高远的单子接，不简单，不简单，呵呵！”

“一天送一百单？”殷小姐显然懂点送外卖的皮毛，因为工作关系，她点外卖是经常的事情。

“殷小姐，您还记得您家的那条狗吗？”石荆州回避话题，问道：“差点把我给咬死了！”

“我家黑背？”殷小姐顺着他的话题问道。

“是啊！那次您要送餐，送给您家黑背，还要压在狗盆子下，差点就一口把我给吞了。”石荆州皱着眉头，脑海里还原着郢城村314#院子的那晚。

“是吗？没咬着吧？我家狗狗很乖的，那对不起，对不起啦！”殷小姐歉意道，她回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那次采访一孤寡老人，回去很晚，叫过外卖。

“诶！聊点正题，正题！”李总把话巴拉回来，说道：“你石荆州真是不简单啊，连电视台的记者都成朋友啦！呵呵，说吧，怎么回事？”

“李总，您的员工，确实值得表扬，他在路上看见一个哑巴外卖小哥出了交通意外，二话不说，帮忙把外卖送完，还不留名，这种员工，现在不多见！”

“嗨！殷小姐，我上回说了嘛，只要是个人，都会做的，举手之劳而已。”

李总微微地点点头，笑道：“是啊！总裁说了，要对你进行嘉奖，号召全公司的员工向你学习、、、、、、。”

“李总！”石荆州的脸，噌地一下红了，他不好意思道：“我其实就是想多挣点钱，家里穷，没你们想的那么高尚，真的！”

他觉得话没说完，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总部能给我一点奖金吗？”

“哈哈哈！”李总大笑起来：“那是当然滴！我们正商量此事呢！”

殷道全小姐，眉头一皱，心想：这段话后期必须剪掉。

“李总，您还记得易中吗？他躺在医院里，你说要去看望他，您看、、、、、、。”石荆州出其不意地调转话头，这是他在路上早就想好的。

“易中，差点忘了！”李总故做正经道：“忙啊！这段时间太忙了，我安排一下，呵呵！”

“这样，殷小姐！”李总想到广告的事情，接着道：“我们对我们‘饿了吧’员工，都有严格的岗前培训，而且每月都有一次例会，要求我们‘饿了吧’员工，要具备助人为乐，拾金不昧、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的精神品德和职业素养，这，与我们公司总部的企业宗旨，是密不可分的。”

石荆州不喜欢这些假大空的道理，他就为了钱，为了生存，什么职业素养和高尚的品德，都是个屁，我就是一基本的人，普普通通送外卖的外卖小哥，所谓的见义勇为，努力工作，都是屁话，他低下头，喝着自己的水，不想听。

“石荆州同志！”殷小姐看来不过瘾，也有同感，继续问：“你一天送一百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特异功能吗？”

我靠！

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开，又来了！

石荆州喝着水，都不想抬头看那张可恶的脸，还有那两片涂抹着鲜艳的口红。

“石荆州在吗？”

门口有人敲门，众人循声望去，两警察，威风凛凛地人民警察，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推门问道。

“我就是！”石荆州站起来，两警察他都认识，谁呢？吴奇和秦大福。

“你们开会开完了吗？要是没开完，我们在外面等会？”吴奇道。

“没、、、、、、”

“完了，完了！”石荆州拦住殷小姐的嘴，移开屁股后面的椅子，抬脚就往外走。

四十七、 胸有成竹

吴奇和秦大福，找石荆州，是请他去落实易中花逃生的经过。

上次石荆州去公安局，是他自己主动去询问情况。

这次呢，是要他自圆其说。

他们一行三人，从“饿了吧”荆州总部下来，开着警车，直接去了古城北门的“楚留香”。

石荆州也知道他们会问，上次与易中花在裁缝村，事先对过口径，两人必须一致，什么一致呢？逃生的经过一致。

一路无语，石荆州心里打鼓：本来逃脱了殷小姐的追问，现在看来，还得想办法继续撒谎。

“楚留香”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在寒风之中，格外冷清。

“你是在这儿救易中花出去的？”站在“楚留香”酒楼的停车场中央，吴奇问道，他没有恶意，本来对石荆州就有好感，这小哥心地善良，没少帮他丈母娘的忙。

“是啊！”石荆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堆废墟，到处都是烧黑或者烧焦的木头、瓦片、砖头。

“你看看这后面没有，这后面的房子十几米高，荆州公路管理段的办公楼，你是怎么从那边进来的？”秦大福盯着石荆州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易中花困在里面？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没走正门吗？”

荆州公路管理段的办公楼，大门朝东，朝南的，是一面砖墙，外面贴着白色的条形瓷砖，没有窗户，所以当初“楚留香”宿舍着火时，没人会担心那边烧着，此刻，南墙的白色条形砖，被烟火，熏成了黝黑黑的一片，像水墨泼在上面。

这点，石荆州没想到，易中花，更是傻乎乎的，听二哥的话，他要怎么说，就怎么撒谎。

前面章节交代过，“楚留香”宿舍平房，总计四面墙，正面是砖砌体，两侧隔墙是木质结构，后面呢？后面根本就没砌墙，当初楚老板为省钱，直接借用了公路管理段的办公大楼外墙。

这点，石荆州没想到的，他以为后面是酒楼的围墙呢！

“易中花被困在火海，我知道，我可能是一种直觉吧！毕竟小易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几乎是朝夕相处，那天晚上，她没去医院看他哥哥，所以我就赶过来了、、、、、、。”石荆州先把后面一句问话，给个回应，前面那个结，他便说边在找解法。

“你还是真神奇啊!”吴奇笑道：“你俩是情侣关系？”

“是！哦！不是！、、、、、”石荆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吧！我们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他边回答，边回忆易中花的胴体，我靠，浑身上下都摸遍了，这算什么关系呢？

“继续吧！”秦大福肩上的执法仪，一直开着录音录像，他怀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石荆州的脸。“你是怎么救易中花出去的？”

“要我说实话吗？”石荆州一急，差点把特异功能说出来，但心里还是按住念头，这不能说，说出来，麻烦更大，他仔细看着北面这堆废墟，灵机一动，说道：“我那天晚上，想给易中花一个惊喜，所以从厨房的那边窗户摸进来，不成想，着火了，我就从那个、、、、、、”他指着厨房与宿舍之间的那堵墙，有一个黑咕隆咚的洞，“那个洞里爬进去，然后把易中花抱出来。”

——那堵墙正中的洞，大约五十公分大小的洞，是煤气罐爆炸时，炸开的，洞口四周，乱七八糟地黑烟一片，正好给石荆州一个圆谎的理由。

吴奇和秦大福，都不相信他的鬼话连篇，小儿科的谎话，骗谁呢？但没有证据表明他在说谎，也就是法律上的反论证，你没有推翻他谎言的证据，就只能认同。

那还能怎么办？他又没犯法，只是一个证人而已。

吴奇没说话，他慢慢走到那个隔墙的洞口，仔细辨认洞口周围，看是不是有人爬过的痕迹。

秦大福对石荆州的回答，显然不满意，板着脸，再次呵斥道：“你要对你所说的话负责任，听明白没有，这是关系到法律的问题，如果你撒谎，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他看着石荆州忽闪忽闪的眼神，也不敢与他对视，心里早有结论。

“我明白呀！”石荆州低着头，若无其事地回道，他的右脚，在水泥地上来回磨擦。

吴奇从废墟里回来，平静地对石荆州说道：“这样吧！你和我们一起到局里一趟，把刚才的话，做个笔录，签个字。”

“做笔录？”石荆州还是第一次，他紧张地问道：“我还要做笔录吗？马上就要送外卖了，能不能等我送完外卖，中午三点左右，我自己去？”

“不行！”秦大福斩钉截铁地回道。他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后果会很严重吗？

这个谎话说的，漏洞百出，石荆州自己也觉察到了。

他们三人走出“楚留香”酒楼，正要上车，吴奇突然停了下来，对他俩说：“你们先在车上等我，我再看看。”

他从“楚留香”酒楼的院子门前，一直慢步，边走边看，绕到公路管理段那边去一圈，再回来，貌似胸有成竹的样子，关上车门，对秦大福道：“走吧！”。

四十八、 狂犬疫苗

石荆州录完笔录，签字画押，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是中午12点。

折腾半天，连个早餐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中午的送餐看来是泡汤了，先去弄碗面吃，再打个车回去取摩托车吧！

今天的晚餐还是可以送的。

太岳路有家面馆，不大，三十平米左右，卖早堂面的，汤汁非常的正宗，据说是老荆州人传下来的手艺，石荆州步行过去，也就十分钟。

（笔者按：关于荆州早堂面的精髓，这里啰嗦几句：

荆州早堂面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长江边沙市开埠后，当地一家面馆的老板根据码头工人因从事体力劳动而喜欢吃油水厚重食物的特点，制作了这种油厚码肥、汤鲜味美的面条，深受码头工人喜爱。

因为工人们多是在凌晨时分到面馆吃面上工，故称“早堂面”。

早堂面的魂在汤头上，高汤要用活鳝鱼、老母鸡、五花肉、猪大骨和鲜鲫鱼熬制三个小时以上才行。为了防止鱼刺混入汤中，鲫鱼要事先用布包包好。熬制中先用大火煮沸，再转文火慢熬，及至食材的精华都融入汤水中时，高汤就熬好了。早堂面用的面也是碱水面，与热干面类似。面条事先煮制七八分熟，晒干晾凉，待客人点餐后，放入沸水中过一下装碗，浇上高汤，再铺上手撕的鸡脯肉丝、切成薄片的瘦肉和经三次油榨而成的鳝鱼丝等码子，洒一把葱花，就可以上桌食用了。

而根据面条上的码子种类多寡，分中连面和大连面和小连面。）

石荆州要了一碗大连面，呼哧呼哧吃完，抹抹嘴，拿出手机扫着微信二维码，就听见面馆老板那边叮地一声：您的收款已到账，到账金额8元。

他正要将手机装进兜里，电话响了，一看，舅舅打来的：“荆州，你在哪儿呢？”

“舅，我在太岳路呢，您找我有事吗？”

“没啥事，我在荆州人民医院，过来打个针，顺便看看大易，他住哪个病房？”

打针？打什么针？石荆州一愣，问道：“您打什么针啊？跑这么老远，村里不是有医务室吗？”

“唉！别谈了，昨天到老房子那儿取点东西，被狗咬了，过来打狂犬疫苗。”舅舅叹口气，回道。

“被狗咬了？您别走啊，我马上过来，正好没事，请您一起吃个饭。”石荆州摸着鼓鼓的肚子，从面馆出来，他还不能说自己吃了，老舅进城，必须请吃一顿的，如果说自己已经吃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过去。

“好吧！我等你啊，我在医院一楼大厅等你。”

石荆州挂完电话，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荆州市人民医院门口，蹲着一个老汉，身着瓦灰色大衣，左手缠着雪白的纱布，右手拿个烟袋，一杆旱烟枪在嘴里一个劲地吐烟雾。

“舅，你怎么不在大厅里待着，这外面多冷啊？”石荆州赶到。

“荆州啊！来啦，嗨，大厅不让抽烟啊，刚拿出火机，就被护士给哄出来了。”老舅在脚下磕了磕烟灰，边收拾烟袋边站起来。

“你怎么被狗咬了？”石荆州看着他左手纱布渗出斑斑血迹，估计咬的不轻。

“咳！别谈了，铁锹把断了，我记得原来老房子那儿，堆着一捆木棍，就想过去拿一根，敲了半天门，都没人，自己就翻院墙进去，结果刚落地，那狼狗就扑上来了，幸好我跑得快，不然、、、、、、。”老舅边说边摇头。

石荆州脑海里浮现出殷小姐的狗，估计是一类品种，凶猛无比。

“舅，您房子租给别人了，就不该翻墙进去，万一人家东西丢了，那您说得清吗？”

“唉！我拿我的木棍，又没成想去偷她的东西，再说，她那些东西锁在屋里，看都看不见，我拿根木棍，她那监控也看的见啊！”老舅拉着石荆州的手，调侃道：“走吧，没多大事，今天请你老舅吃点什么好的呢？”

石荆州打着饱嗝，回道：“您这刚打针，医生没有医嘱吗？估计只能吃点面条啥的，呵呵！”

他边朝外走，边琢磨着舅舅的老房子，那儿是他、易中、易中花小时候经常躲猫猫的地方，破旧不堪，什么人？会租那破房子做仓库呢？

“老舅，租你那房的是什么人？姓什么？”石荆州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什么。

“是两姐弟，好像姓秦，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人家给了几年的钱，我问那么多干嘛？”老头瓮声瓮气道，他倒是在考虑中午吃点什么。

“姓秦？是不是开个黑色的帕萨特车？”石荆州一惊，果然被他猜到了。

“是吧！我也不认识车，什么叫帕萨特？我就记得她的车牌号。”

“是不是1179？”石荆州紧急止住脚步，瞪着大眼，盯着老舅，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老舅疑惑道。

我？

我怎么知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石荆州哈哈大笑一声：“哈哈哈！大易啊，你的仇，马上要报啦！”

老舅看这外甥突然像疯子似的，莫名其妙，叨唠道：“这孩子怎么啦？”

医院大门外，上空阴沉的天，突然撕开一道裂缝，一条耀眼的鱼肚白，透出来。

四十九、 一马平川

孔子说：“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现代的荆州人守孝，曰：圆坟、三七、百日。

也就是说，长辈去世，需在圆坟、三七、百日这三个时间段，事亲，凡事亲力亲为，烧香磕头烧纸钱等等，祭拜乃行孝之先。

王琳琳过了圆坟（三日）之后，开始思考自己的后路。

对于王家来说，她等同于一个陌生人，她不姓王，姓向，不是王家村人，是松滋宛市人，不叫琳琳，叫芙稔。

王家的眼神，她从小到大就觉得不对劲，母亲在世，没多想，现在谜底已经揭开，她也知道那该死的王老汉揭开谜底的目的——赶紧离开不属于你的家庭。

母亲的遗言到底是不是这个：“揭开她身世谜底”。

无从知晓，斯人已逝，唯有听王老汉胡说。每每想到这里，都要咬牙恨死石荆州，那个王八蛋不在荆州古城拉她一把，扯她半天，也能见母亲最后一面听最后一句遗言，这个王八蛋，此仇不报非君子，不，非我向小姐的个性！

迟早的，该死的外卖小哥，你等着！

家，已经不属于她的家，如果说还有什么留念的，就是母亲的几件衣物，其它，一概与仇恨包裹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除了恨，还有留念的吗？

11月10日，她离开了从小生活过的所谓的家，只带走几件衣物。

——这一去，不复返。

她去了宛市，宛市向滩。

向滩是她的根，是亲生父亲埋葬的地方。

中午12点左右，向芙稔坐中巴车到达宛市，从宛市往西，四里地，是向滩。

宛市依长江之水而兴起，因江水在此由北折回，再东逝而去，所以叫宛市（亦称涴市，涴者，为蜿蜒曲折之意。），向滩被长江大堤三面包围，形成一个江滩，古时候湖南湘潭人迁至此处，改“湘”为“向”，改“潭”为“滩”。以“向滩”命名而纪念自己的祖先。

向滩村三百多户人家，随着岁月的流逝，改庭换户，如今没几家姓向的啦，向芙稔家是四家中的一家，其实早已没了门户，房子都随着向芙稔母亲改嫁而易主。

向芙稔来到村口，问了两个倚靠在大门口，竹椅子上晒太阳的老太太，得知一远房二叔，还是向家人，住在村西第三家，应该在家，于是走了过去。

向二叔六十多岁的老头，听见敲门声，打开院子门一看，一陌生女孩，背个大布包，围个黑围巾，黑色的羽绒大衣，袖子上还带着黑色袖章，不认识。

“二叔！”女孩亲切道：“我是向平安的闺女，就是24年前去世的，我妈也去世了，我回来看看我的、、、、、、”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父亲。”本来想说是看看我的家，但家已经不复存在，看什么呢？

“是、、、、、、是芙稔？”这向二叔人老眼花，但记忆力尚好，二十几年的事情，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是！”向芙稔过完母亲的头七，早在心底接受了“向芙稔”三个字，过去的那个“王琳琳”，随母亲的下葬而下葬，那个符号已经陪葬了。

“快进来坐坐！”向二叔明显很意外，但自己家族人，五服之内的亲戚，见了还是很高兴。

“二叔，我不进来啦！”向芙稔根本没打算在这里久留，说道：“我去看一眼我父亲，祭拜一下就走。”说完，扬了扬手上的塑料袋，内面装满了纸钱和长香。

“那、、、、、、”向二叔盯着她的塑料袋一看，接连点头，赶紧同意：“行！行！我带你去，我带你去。”他是向滩老人，很懂地方的老规矩，谁拿着纸钱与香火，都不能进别人的房子，哪怕是至亲的家人，这是禁忌，不能犯忌。

向二叔关上院门，带着向芙稔往她父亲安葬的地方慢慢走去。

立冬刚三天，这北风，阵阵呼啸而至，一会大一会小，向滩道上的两侧枯草，迎风颤抖，远处一望无际的麦田，深绿色的麦浪，一波一波，吹寒人心。

从村口步行，往北走两里路，全是麦田，麦田继续往前半里地，是公墓，所谓公墓，其实也是东一座，西一座，毫无章法地摆在人家麦田里。

向二叔没走到公墓那儿，走进去田间小道的三百米，站住，指着右边一片绿色颤抖中的麦田，对向芙稔说：“这是刘家的田，村里刘德斌老汉家的，你父亲去世十年后，重新划分旱田，也联系不到你们，也没人迁墓，大概、、、、、、”他用手一指，在空中划个半圆，“大概，你爸就埋在这附近。”

刘家麦田里的麦苗，大约十五六公分高，一道一道的，种在宽约三十公分的田垄上，看这刘老汉，耕的还格外均匀，均匀到看不出一丝墓地的样子。

没任何高低差！

向家的坟，向芙稔父亲的坟，被刘老汉像剃头一般，耕的一马平川。

向芙稔心底一黑，毫无表情，放下背上的背包，提着塑料袋，朝东大步走过去，步步，踩在麦苗上，咯咯直响。

五十、 焦土一片

向芙稔走到麦田中央，一声不吭，在稻田中间踩了一个半径约两米的圆圈，圆圈中的麦苗，都七零八落地被踩得东倒西歪，她站在圆心，蹲下来，从塑料袋里拿出黄表纸、香，还有很多纸钱，伍万、十万、一个亿的那种冥钞，从口袋里掏出一黑色的打火机，将黄表纸点燃，然后把那些冥钞，一扎一扎地散开，堆在上面，正好旁边有根枯树枝，她拿起来，捅着火心，挑拨着火种，看着火苗噌噌望上窜，此起彼伏，一缕一缕的青烟，在麦田中形成一团云雾，她脸上逐渐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

烧完香，她匍匐在田地里，磕了三个头，双手合一，心里默念着什么，良久。

向二叔戴着顶绿军帽，厚厚的棉衣棉袖笼着手，在田间小路上跺脚，没走过去，看她一直跪着没说话，这孩子有些傻乎乎的，还是受什么刺激了？便喊道：“小向，咱们该走了！”

向芙稔没回话，缓缓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沉着脸，见地上的烟火还没完全熄灭，又沿着圆圈，以火苗为圆心，把麦苗踩了一遍，直到田垄几乎变平整，才慢慢走出田地。

背后，一阵寒风吹过，黑色、灰色的灰烬，在风中摇曳，散落在田间。

“二叔，您家里方便我住一宿不？”向芙稔望着还在跺脚的二叔，问道。她的初衷是烧完纸钱便走，但现在改了主意。

“没事！孩子，我家空着几间房呢，儿媳妇们都外出打工了，房子空好几间！”二叔爽快地答应了。转念又问道：“孩子，你现在是不是无家可归了？”

“二叔！”向芙稔被问话触及到心底的酸痛，哽咽道：“二叔，我就住一宿，您放心，不会打搅您的！”

显然向二叔的话被误解了，二叔连忙解释道：“小向，咱们向家没几户人家，你爸生前与我可是好朋友，既是亲戚又是挚友，你不要见怪，如果实在没地方去，我这里，你随时、、、、、、不、、、、、、随便住！”

“那，那就有劳二叔啦！”向芙稔接过二叔挽着的背包，背在背上，边说边拉着二叔的胳膊，朝向家滩的向村，走去。

埋锅做饭，青烟袅袅，灯下叙家常，这里不细细表述。

是夜。

子夜！

向芙稔悄无声息地起床，在墙角拾起那把早准备好的镰刀，背上行囊，借着手机的光亮，慢慢从厢房摸出。

向滩的冬夜，寂静无声，门口槐树上一只乌鸦被惊吓到，嘎嘎嘎地从此地黑暗飞向另一处黑暗。

她步伐沉稳而矫健，踩着霜露，踩着土路上的冰凌，咔吱咔吱地，朝白天那片麦田走去。

她要报仇！

要报这平祖坟之仇！

她要将整个麦苗，夷为平地。

到了麦田那，向芙稔放下背包，掏出镰刀，以白天踩下的圆圈为起点，以那堆香灰为起点，向北，一镰刀一镰刀地砍去！

苍穹之下，黑暗之际，向滩田间，一个黑影，弯着腰，不知疲惫地，在向滩刘德斌老汉的麦田里疯砍，她砍一刀，心里痛快一分，砍一刀，快乐便多一份，砍一刀，仇恨便少一点、、、、、、。

刀起麦落，不到半小时，向芙稔便累瘫在地里。

这时，一阵狂风，从北向南，呼啸而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在风中旋转，越转越大，越转越快，麦田里被砍落的麦苗，席卷着黑影，逐渐变成实型，变成人形，约三米高的人形。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接照射在向芙稔和那人形之间，向芙稔定睛一看，我的妈呀！吓呆了——一个水袖长袍的古典女人，此刻就漂浮在空中，漂浮在她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莫怕！”那古典女人轻启红唇，字字朱玉，甜美而缓慢：“向芙稔，我，其实就是你，你，其实就是我、、、、、、。”

“你！、、、、、、”向芙稔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努力地伸出手来，指着对方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只是突然之间吓到了，但这种恐惧，只是在心底一掠而过，她天生不怕鬼神，天生没有眼泪。

“我是两千多年前的湘君夫人，你、、、、、、你也是两千两百年前的湘君夫人！”那湘君夫人边说，边朝向芙稔这边飘移过来，在离她两米处，停下。

不容向芙稔追问，继续道：“你不是满心生长着仇恨吗？呵呵！这就对了，你看！”话音刚落，水袖一甩，围绕着向芙稔周围近几亩地的麦苗，瞬间不见了，土壤上，顿时泛出焦糊的味道。

向芙稔看得目瞪口呆，还真是神仙！

“不要问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做吧！你行吗？”湘君夫人俯视着向芙稔，盯着她问道。

“行！”向芙稔知道碰到真身了，还真的是神仙，仰望真身，点头回道：“您说！”

“我中了云中君的魔咒，轮回无数次，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你，就是我的轮回，不是吗？一样的一无所有，看得见，摸不着。”湘君夫人叹口气，继续道——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这八句，相信你已铭刻在心，这是我故意安排的，另外我要你记住这十二句：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而且，从今天起，你要切实按照这十二句去准备。”

话音落地，那道聚光突然消失，湘君夫人也倏然消失，四周，再次归为黑暗和寂静，只剩下向芙稔和她周围的一片焦土。

向芙稔像听天书一般，这十二句话，不懂，但字字刻在她脑海。

五十一、 阳奉阴违

11月11日下午，石荆州将老舅送到中巴车站，目送老舅离去。

中午在医院对面“温如家”小馆，他请老舅吃了一盘土豆牛肉盖饭，喝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便送老舅上去骨科病房看大易，他待在一层大厅，没上去，只是告诉了老舅楼层和房号，他不敢上去，上去万一再问起易中花怎么半月不见人影，怎么回答？一直在敷衍，那是电话里，一旦面对面，敷衍的是言语但掩饰的是表情，能瞒得住吗？

不过马上就不必敷衍了，先解决完秦亦春的恩怨，再解决易中花的冤屈，石荆州已经打定主意，实在不行了，就只能合盘将自己如何救易中花的细节，一五一十交代出来，神奇的头盔和鬼脸，万不得已，也得坦白，不然，不然吴奇他们也不是那么好蒙的！

当初河伯的三条忠告，只是让他不近女色，也没说让他隐瞒事实啊！

送走老舅，他打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今天被一帮人折腾，又是开会又是采访，又是录口供又是老舅打狂犬疫苗，一堆破事，影响了他送外卖的正常秩序，他决定下午接几十单，然后到晚上十点后，利用特异功能，瞬间移位到老舅老房，看看秦亦春的那些钱确实在那，然后再报警，打110肯定没用，他们只管治安，这个属于刑事案件，要么是纪委，要么是刑警，纪委是管大官的，但他不认识，唯一认识的警察就是吴奇和秦大福。

只要秦亦春的钱，落到警察手上，与她之间的爱恨情仇，都能解决。

首先，她是贪官的家属，窝藏赃款，有个什么罪名叫窝藏罪，一旦人赃并获，警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必须交代谋杀大易的罪魁祸首是谁，刑事责任和民事赔偿，都要同时进行！

到时候大易也能出来作证，而石荆州他本人呢？也能作证，一个受害者一个目击证人。

——石荆州这么想着，也这么干着。

晚上十点半，摸着鬼脸和头盔，精准移位回去（从小就在那老房子里躲猫猫，熟悉不过的环境。），到老舅老屋里一看，我的乖乖，那些钱真的移位过来了，玻璃柜子、实木香案、还有那只黑猫，一点不少，全都在房里，我靠！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地钞票大挪移，与他石荆州瞬间移位，有的一拼，不过没石荆州高明，她秦亦春使的是瞒天过海，而石荆州使的是河伯神功。

那黑猫愣在墙角里，看见一身影闪现，后腿一蹬利爪就朝黑影扑过来，没扑到，石荆州一闪身，不见了，留下黑猫莫名其妙地喵喵直叫唤。

石荆州回到出租屋，果断拿起电话，给吴奇报了警。

——吴警官，给您报个警，农业局局长黄小雨的老婆，秦亦春，她家的赃款，藏在裁缝村的我舅舅家，大约有两千多万，我亲眼见过，您最好今晚带人去查，否则，有可能又被转移走了、、、、、、。

这个“又”字，埋下伏笔，石荆州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知道，一旦赃款查获，后面需要找出谋害大易的真凶，是需要补充前面郢城村一个过程，那个过程，大易最清楚，需要他来详细描述给警察。

石荆州打完电话约半小时，吴奇和一辆警车就呼啸到了他的出租屋门口。

“跟我们走一趟吧！”吴奇还有另外一个警察，不认识，站在门口敲开门。

石荆州吓了一跳，他已经脱衣上床睡觉，以为打个电话报个警，就不管他的事了，剩下捉贼和拿赃，是警察的事情啊！

吴奇见他发愣，笑着说道：“我们需要你指路，另外，我们局领导也想问问你一些情况。”

原来——荆州市农业局局长黄小雨，被双规之后，与组织一直对抗，拒不交代自己受贿和玩忽职守的犯罪事实。

市农业局的国有资产流失严重，省纪委、市纪委都收到联名举报信，今年9月底，纪委就对黄小雨实施了双规，一查，家里就一部二手帕萨特的车，价值不到十万，两口子的存款不足十万，房子呢？一查，名下就一套老房子，在东门冠带巷，祖传的老宅子。

难道弄错了吗？

怎么看都是一个清官啊！

所有的资产证据，都是合法所得，两口子双职工，工作几十年，几万块钱的存款和几万块钱的车，这是很正常的。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贪官不会把自己贪污的钱财，摆在银行或者堆在家里，等你们纪委、警察去查，这些年中央的反腐已深入到基层，“苍蝇老虎一起打”的口号，不是闹着玩的，哪个苍蝇是傻子呢？都会东躲西藏，阳奉阴违。

而黄小雨秦亦春夫妇，更是精明过人，持有多国护照，闺女早已经送到加拿大读书去了，在温哥华也买有房产，就没准备回国。原来那些开发商送的房子，都不在他们名下，御景花园、楚天都市家苑、顺驰太阳城、盛世华庭等，他俩全部将这些房产变卖，换成现金，藏在郢城村的地下室。

黄小雨夫妇本来准备等这阵风头过去，再将这些钱，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到国外银行，然后远走高飞，直飞温哥华。

天有不测风云，千算万算，没老天爷会算，两个外卖小哥，阴差阳错，钻进了他们藏钱的窝点，捣乱了他俩的计划。

这正是：

时来风送锦绣前程,

运去雷轰郢城小村。

外卖小哥，

苦尽甘来冤欲伸。

五十二、 拭目以待

“——各位观众，各位观众，这里是荆州北部的裁缝村，我叫殷道全，这里是荆州电视台法制频道为您直播，我在这里给您做现场报道。

在我身后的这栋房子，是裁缝村刘老汉的老宅子，如今，这里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越来越多的村民闻讯赶来，他们来看什么呢？来看这里的窝赃现场。

请看：警察在院子四周，已经拉起黄色的警戒线，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站在警戒线边沿，手持82式冲锋枪，维持着混乱的局面，三辆警车和一辆运钞车，已经停在房子旁边空地。

请跟着镜头，我们一起朝后面老宅子看看，据说，内面有四名银行工作人员，紧张地清点钞票，四台点钞机，一刻不停地在运转着、、、、、、。”

一头秀发，身着红色大衣，脖子上系着黄色的围巾，下身穿花格呢子超短裙的殷小姐背对着屋子，拿着麦克风，边报道边对着镜头，慢慢往后退，再侧着身子，手指着后面出来的几个人:

“这里，走出来的两名戴着黑色头套的嫌疑人，据说是本市秦某某兄妹，他们将几千万的现金，藏在这栋老房子的卧室里，这里起获的荆州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赃款巨款，具体细节，稍后，警方会详细说明整个案情，我们将拭目以待！”

2018年11月13日。

下午两点。

荆州市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骨伤科

石荆州和大易，大易他妈，还有另外两张床的病友，共计八个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病房里的电视直播——《荆州电视台法制栏目》。

石荆州嘀咕道：“这殷小姐从《生活栏目》怎么就串到《法制栏目》了呢？”

“你认识呀？”大易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问道。

“认识啊！岂止是认识，还源远流长呢！”石荆州笑笑，望着打着石膏的两条腿，继续道：“当初要不是给她送外卖，被狗追赶，也不至于闹出后面的一堆破事，唉！”

“郢城村314的那个？”

“对呀！有点变态的，嘿嘿！”石荆州突然想起殷小姐那名字，殷道全，太搞笑了！

电视里，殷小姐继续在播报：“据可靠消息，本次能够精确地将秦某某等二人人赃并获，让人民的财产没有落入贪官的私囊，应该多亏一名外卖小哥，是他，提供了线索，告诉警方窝赃的位置，才能破获、、、、、、。”

“她说的是你吗？”大易转头盯着傻笑的石荆州，一本正经地问道。

“是！”石荆州毫不隐晦，“那个外卖小哥，说的就是我，她秦亦春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转来转去，把钱藏我舅舅家去了，呵呵！”

“这个该死的老娘们，老子要去、、、、、、”大易握紧拳头，上身动弹了一下，可惜两条腿动弹不得。

“大易，你别激动，我问了吴警官，她弟弟已经交代了打你的细节，会给咱们一个说法的。”

“是你们俩？”302号病床的病友，纱布吊着一只胳膊，诧异地问道，边问边仔细看看这两张脸。

“嘘！咱们病房的秘密啊，不能说，不能说的！”石荆州忽然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嘘声道。

“有啥？怕啥？”那一把手病友再次道：“估计你俩这次奖金多的去了，怎么着政府也会奖励你吧？”

奖励？

——石荆州心想，赔大易的医疗费和误工费就行了，没想过政府的奖励，上次“饿了吧”的李总说的奖励，今天也没见一分钱，根本就没指望。

那死胖子，尽会开空头支票！

大易他妈凑过来问道：“荆州，花儿到底在忙些什么？酒楼都关门了，还不见人，电话也打不通，怎么回事？”

“这、、、、、、”石荆州愣了一下，马上回道：“她，她们酒楼不是要整顿吗？楚老板把全部员工召集起来，在什么地方封闭式的培训，我，只是听说，也找不到她人啊！”

谎话是他事先想好的，不然措手不及，一定会露馅。

“唉！都半月了，没个音信，这孩子！”大易他妈叹口气。

“您放心，我今天去找找楚老板的电话，问问情况，您放心啊！”石荆州安慰道。

大易其实早已看出端倪，妹妹应该是有什么事，石荆州没说实话，他那表情就不对，但老娘在身边，不便发问，便暂时止住了心中的疑惑。

电视被大易遥控到《欢乐喜剧人》节目上去了，病房里七个人注意力马上转移，小品演员贾冰正演《外卖小哥的传奇》，逗得大家哈哈直乐，石荆州一看，此地不宜久留，赶紧道别出门。

走出病房，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再问，老太太再问，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呢！

他知道瞒不了多久，得抓紧想办法，想办法救易中花出来，取保候审还是别的什么招呢？不知道，得借着举报立功的机会，去求求吴奇与秦大福两警官。

我帮你们警察抓住这么大的贪官，破获举世瞩目的贪污大案，应该多少给点面子吧？

他边琢磨边下楼，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吴奇警官的电话来了：“喂！石荆州吗？你到我们局里来一趟，我们领导有事找你！”

嘿嘿！

是不是好事来了呢？

五十三、 手不离刀

11月11日，早上七点，宛市向滩村。

向二叔家的老榆木大门，直接被人撞开，进来五个刘姓庄稼汉，拿镰刀的，扛锄头的，攥斧头的，刘德斌老汉，抄着四尺长木把铁锹，气急败坏地站在堂屋骂娘：“向老二，你给老子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向二叔六点多久起床，在后面厢房做面条，锅里烧着水，想着面条汤里打两个鸡蛋加把青菜，就去田里揪了两把小白菜，正泡在搪瓷盆里清洗，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堂屋吵吵嚷嚷，人声鼎沸，跟着骂声连天。

他扔下白菜，双手还淌着水滴，赶忙从后面跑出来。

“刘老头，怎么啦？大清早喊魂似的。”他看着堂屋站一堆人，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嘟囔道：“出什么事啦？”

“出什么事？你要断老子的口粮，是不想活了？”刘德斌老汉一把揪住向二叔的衣领，骂道。

“向老二，你他妈太缺德了，把人家几亩田的麦苗烧光了！”

“向老二，你这做事也太绝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吧？”

——众人七嘴八舌围着向二叔，举着镰刀斧头，指指点点，唾沫都喷到他脸上了。

向二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清早撞到鬼了？这帮人兴师问罪，我什么也没干啊？

“老刘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带人过来做什么？什么麦苗的？简直莫名其妙！”向二叔领口被揪住，喘着粗气，问道。

“你装他妈什么蒜？你是找抽？”刘老汉瞪着通红的眼睛，不分青红皂白，左手拽着对方领口，右手扔下铁锹，一巴掌就随着骂声，“啪”地抽在向二叔脸上。

宛市向滩村，现在刘姓是大姓，族里人多，所以仗势欺人，不问究竟，先揍了再说。

向二叔去捂左边的脸，纷乱之中，不知道旁边谁跟上去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腿弯处，老头猝不及防，单腿跪地，脑袋却生生被衣领卡着，吊在半空中，吊在刘老头手上。

“你们、、、、、、你们？”向二叔喘不匀气，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今天，你不给老子一个说法，不会与你罢休!”刘老头才不会管对方的死活呢，他此刻杀人的心都有，继续提着向老头衣领不放，恶狠狠骂道。

“你们这是要杀人？这么多人欺负我二叔，不像话吧？”从人群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众人回头一望，不认识，身材约一米六左右，一身漆黑的服装，脸也是黑沉的，一手拿一把菜刀，明晃晃地，瞪着大眼，步伐定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站在方桌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随时有杀将过来的姿势。

刘老汉一惊，松开向二叔的衣领，向老头顿时瘫坐在地上。

“你是谁？”

“我是向叔的侄女，你们有事冲我来！哼！”又是冷冷地一声，向芙稔将两把菜刀相互交错，就听着哐呲哐呲的金属撞击刺耳声，她身形不高，身形未动，但杀气腾腾的样子，让人望而胆寒。

“你这小黄毛丫头，从哪冒出来的？昨天在我麦田里烧纸的是你？”刘德斌老汉退了一步，问道。

“你是刘德斌？”向芙稔不屑回答他，眼神无所畏惧地样子，头一扬，倒是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来。

“你知道我、、、、、、？”

“叔，你跟她费什么话？问你呢！你去烧纸把我们刘家的麦田全烧了？你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向老二，她是你什么人？没大没小的，怎么叫人呢，你！”

众人都愣在那里，七嘴八舌问道。

向二叔从地上喘了几口气，爬起来，在人群包围中双手作揖，喏喏道：“你们几位，你们几位，到底出什么事了？我都没弄明白。”

“没弄明白？”刘老汉看他窝囊的样子和懦弱的眼神，知道他确实不知情，继续道：“你带她去烧纸，怎么烧我田里去了？烧也无所谓，把我几亩地的麦苗全烧了！”

向芙稔当然知道来者不善，也知道兴师问罪的原因，左手一扬，只听嗖地一声，一把菜刀砍在方桌上，入木三分，她依然手不离刀把，握着颤颤巍巍的刀，厉声喝道：“刘德斌，你不要欺负我向家无人，我二叔带我去麦田祭拜我父亲不假，但我没有烧你的麦田，我倒是要问你，你为什么平我父亲的坟？”

“你父亲？”五个人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气势汹汹带着伶牙俐齿，貌似要拼命的样子，其中一人问道。

“是！我父亲向平安，就埋在那里，你给我个说法，不要仗着你们人多就不讲理！”向芙稔右手上的菜刀，放到左边羽绒衣袖子上，来回摩擦着，边磨刀，边追问。

这小丫头，不简单，向平安的遗腹子，还真是个狠角色，一群刘姓庄稼汉人本来气势汹汹来问罪，反而被她几句责问，哑口无言。

空气瞬间凝固，无人应对。

向二叔见状，低着头朝向芙稔身边迈过去两步，拦在五刘一向中间，五男一女中间，继续作揖道：“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啊，真没烧你们的麦子，我昨天确实带她去祭拜，但不可能烧你们麦子，再说，几捆纸钱，怎么能把几亩地的麦苗烧着呢？是吧？”

“那又怎么样？事实是我的几亩地都烧焦了，要不，你们自己去看。”刘老汉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但自己面对焦土一片，只有你俩是祸首，怎么烧的，不知道。

见屋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向芙稔眼不离刀，冷冷回道：“你可以报警啊？你不会打110？要是不会，我打！”

她说完，放下握在桌子上刀柄的左手，摸出手机，右手的刀与左手的手机，交换一下位置，开始拨打110报警。

喂！

五十四、 络绎不绝

二十五分钟，110民警赶到。

两民警将警车停在大路上，走到田埂中间，走到人群中间。

现在不是七个人，是三十几个人。

向滩村的群众，还在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赶来。

赶来看稀奇！

刘德斌家的四亩地，现在全是焦土，那些绿油油的麦苗，变成了黑色的灰烬，散落在黑黄色的土地上，没有一丝绿色，除了黑，就是黄，除了黄，就是灰，在一望无际的深绿色中，格外醒目。

一阵阵北风吹过，那些散落着的弯曲着的黑条，搅和着泥土，朝南起伏，上下翻飞，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一夜之间的事情。

仅仅一夜之间，就遭了报应！

交头接耳的，拿手机拍照的，惋惜的，深深思考的，脸上都洋溢着不解与肃穆，还有三三两两在议论着因果报应，说应该是向平安阴魂重返，见房子（坟地）没了，一怒之下，使鬼火，烧了刘老汉的麦田。

耕平了向平安的坟，就是罪有应得。

但这些都是外姓家族在议论，刘氏家族的人多是惋惜与思考，没人会看自己家族的笑话，他们团结一心。

“你们谁报的警？”民警问道：“谁是向小姐?”两民警走向人群中，喊着问道。

“是我！”从人群中闪出一个黑色的女孩，没拿刀，背着自己的行囊。

“说说，怎么回事吧！”两民警边打开肩上的执法记录仪，边走近向芙稔，端详着这个小女孩。

向二叔也跑过来，仿佛见到救星，插话道：“警察同志，您来就好，我侄女昨天在这烧纸祭拜她父亲，他们、、、、、、”回身指着那群拿镰刀斧头铁锹锄头的人，继续：“他们非说把他们麦田给烧了！”说完，摸了摸脸，此刻不火辣辣的，但僵硬。

“来，你们几个过来！”民警招呼道。

刘德斌老汉哭丧着脸，带着几个人，镰刀斧头铁锹等，慢悠悠走过来。

“谁是这块田的主人？”

“我是！”

“你的田？”

“唉！”刘老汉叹口气，点点头。

“你，还有你俩，跟我们上车吧，其他人、、、、、、”民警指着面无表情的向芙稔和向二叔，本来想说其他人都散了，但看这局势，显然不合适，乌央乌央的人涌过来看热闹。

110出警，是处理突发事件的，现在敌对双方并没有纠缠打斗，甚至连口角也没有，只是持械而已，所以两民警赶紧将双方带离现场，到派出所去调解。

宛市派出所离向滩村五里地，在镇上，几分钟的车程，旋即就到了。

刘姓向姓双方一行三人，被带到询问室，一问身份证，都没带，向二叔与刘德斌没带，是正常的，天天农地里干活，带身份证干嘛？向芙稔（王琳琳）没带，就不正常了，她记得一直放在包里的，来回翻找，找不到。

“说说你的身份证号吧！不用找了。”进了派出所就只剩下一个民警管他们，另外一个看着也没多大事，无非是做个登记，录个口供，双方调解一番，达成谅解，各自回家。所以办别的事去了。

两老头从来就没进过派出所，一看后面的铁栅栏门关上，心里慌慌的，刘老汉因为自己先前动过手，更是忐忑不安，见民警要报身份证号，马上接话道：“警察同志，我们哪记得呢？您看，也没什么事，放我们回家吧？”

“放你们回家？”警察盯着三人巡视一番，回道：“你们不打架了？”

“我们没打架啊！没有的、、、、、、。”向二叔摸着自己的左脸，点头哈腰道：“警察同志，我们都是误会，没打架，真的没打架。”

“你呢？”警察看着向芙稔（王琳琳）毫无表情的冷脸，问道。

向芙稔打110报警，出于三个原因，第一、她不怕死，知道自己也死不了，自己是湘夫人呢，怕甚？但打起来，都没什么好结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第二、她不希望连累到自己的远房二叔，本来就素不相识麻烦他老人家，还害他挨打，不经过警察解决，如果她离开向滩，保不准这帮刘姓的流氓，不会再次找二叔算账。第三、她要借着出警的警车，到派出所，正好查查她的户籍，自己出生时到底是不是叫向芙稔。

见警察问自己，便回道：“他俩要说没事，我当然没事，本来刘德斌、、、、、、”边说边指着身边老头“平我家祖坟，我是要讨个说法的，现在看来，老天爷帮我，已经给了说法，我自然没什么事啊！”

——好一张厉害的嘴，她自己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的脑子变得异常灵光，反应速度奇特。

除了与湘夫人合体，还能有别的解释吗？她暗自在想。

“你们三个，老实在这里坐着，我去请示领导。”警察指着靠墙的不锈钢条形凳子，吩咐道。他吩咐完，到后面所长办公室请示一番，回来再次确认双方已然谅解，警告几句，就放他们出派出所。

向芙稔没走远，走到门口，与二叔拜拜，折转回来，她是要问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到底是王琳琳，还是向芙稔呢？

五十五、 何去何从

石荆州从医院出来，去往公安局。

涛声依旧——与上次在荆州博物馆门口碰到王琳琳情景一模一样。

王琳琳从博物馆门口往外跑，石荆州正好路过。

王琳琳到博物馆是来找身份证，荆州博物馆安检严格，每次观众游客进入，都要过安检刷身份证，她上次进去后再出来，身份证就不见了。

博物馆工作人员说没见过，也没人捡到，她回想起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天在马路边被石荆州一拉一拽，包包掉在地上，身份证散落在地被人捡走。

“王琳琳！”石荆州一拧油门，摩托车停在王琳琳前面，他打开头盔，露出脸来，惊讶于再次重逢。

“石荆州？”王琳琳也很惊讶，这有点拍电影的赶脚，两次在同一地点碰到。

“我正找你呢？你怎么在这？你妈还好吧？”石荆州最后一句，纯属敷衍，他那晚亲眼目睹王琳琳、她继父、她死去的母亲，在荒草成堆的院子里，对话，但不能让对方知道。

“我妈？我妈死了！”王琳琳冷冷地道：“我身份证是不是你捡了？”

石荆州停好摩托车，从上面撩腿下来，脚步未稳，立马回道：“是我捡了！”

“那怎么不还给我？”王琳琳有些意外。

“我、、、、、、我去哪儿找你？你那天跑那么快，我追了三条街，都没追上，还差点出交通事故。”石荆州回想与秦亦春剐蹭的过程，没好气地回道。

“你还站着干嘛？把身份证给我呀！”

“身份证，哦！”石荆州边在羽绒衣内的口袋里掏钱包，边问道：“我有个事想问你，那天‘楚留香’酒楼着火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不在！”王琳琳的话斩钉截铁，面无表情。

“那晚你干嘛去了？中花现在被关在看守所，你知道吗？”石荆州递过身份证，追问道。

“知道啊！上次你不是说过吗？”王琳琳眼眸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稍纵即逝。

“你们这么好的闺蜜，你不担心她？”石荆州盯着那丝光芒，他对王琳琳态度的转变，早存怀疑，那晚在弥市王家村听到王琳琳继父称她为向芙稔，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蛛丝马迹。

“担心她？”王琳琳仰起头，从鼻子里冒出一个哼字，反问道：“哼！我担心她？那谁担心我？”她想起自己现在孤苦伶仃、无家可归、满腹怨恨的境遇，谁能理解我此刻的忧伤呢？

——再牛B的肖邦，也弹不出我向芙稔（湘夫人）的凄凉！

王琳琳接过身份证，说完就要走，石荆州岂肯罢休？再次拉住王琳琳的包，这次，没拽断。

“琳琳，我知道易中花是被冤枉的，而且我断定你知情，但你到底要怎么才肯说出真相呢？”石荆州想起那天早上在凤凰山上河伯的话，要提防湘夫人（向芙稔）。

“你神经病吧?”王琳琳掰开石荆州的手，骂道：“你想干嘛？耍流氓吗？”

“你、、、、、、。”石荆州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告诉你,以后离我远点，否则、、、、、、。”王琳琳恶狠狠的眼神，露出杀气，她确实有杀人之心，此刻的杀人之心比在向滩拿刀的企图更加激烈，你石荆州上次在这里，拉着我不放，让我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旧恨又添新仇，能不杀机顿起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去岳阳，赶到岳阳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准备，那是几千年的怨恨啊！

见石荆州放手，怒气冲天地斥责完，就气鼓鼓地转身离去。

石荆州从来没见过，只有在电影里才能见到的这种杀气腾腾的眼神，只有变态狂或者杀人狂、嗜血狂，才会流露的眼神，他吓一跳。

他对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喊了一声：“向芙稔，你跑不掉的！”

前面的背影，稍微一愣，大约不到一秒的停顿，又大步流星地朝西门跑去。

这一愣，再次印证了石荆州的判断——王琳琳，就是向芙稔，也就是湘夫人，陷害易中花的凶手，就是她！

但，没证据，无凭无据，你怎奈何了她呢？

唉！

他垂头丧气，再次骑上摩托车，奔江津西路的公安局而去。

外卖小哥石荆州的摩托车在荆楚大地上奔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河伯的忠告，也再次在耳边响起——

第一、 不近女色，

第二、警惕湘君夫人，

第三、大年一场恶战。

鬼脸尚存，

青铜依在。

翻手覆云，

乾坤倒转。

他脑海里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预感，他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王琳琳、向芙稔、湘夫人，三者合一的恶魔，已匆匆地离去的恶魔，应该也是受到感召，去准备恶战，去磨刀霍霍，而且是无法阻挡地磨刀去了！

我！

该怎么办？

河伯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那，我，我河伯，该何去何从呢？

五十六、 油焖大虾

江津西路。

荆州市公安局。

石荆州在门厅登记后，被门前值班的民警，直接带到三楼的会议室，这让他很诧异，更诧异的是，走进会议室，内面公安系统领导层与纪委领导层，包括吴奇在内共计八人，在会议室开会。

吴奇见他推门进来，就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向与会的领导，介绍石荆州——“罗局，曾书记，这就是我给你们刚刚说到的石荆州，这次举报黄小雨、秦亦春夫妇的窝赃地点，是他报的警，能够破获这起惊天大案，可以说，他是功不可没的。”

石荆州紧张地站起来，低着头，眼睛死盯着面前桌上的茶水杯，涨红了脸，双手来回搓着，不知该往哪儿放，场面出乎他的意外，这么大的领导，也没见过，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吴警官，各位领导，我、、、、、、我、、、、、、”

“呃！”罗局（在笔者《爱疯定位》小说中的最高领导，市公安局局长。）抬起手，打断他，说道：“这样，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感谢这位外卖小哥石荆州同志。”话音未落，会议室顿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吴奇伸手拉了拉还傻站着的石荆州，小声说道：“坐吧，领导有话要问你呢！”

“小石同志，你请坐！”坐在主席台前的是市纪委书记曾有凡，他示意石荆州坐下，继续道：“咱们北京有朝阳群众，荆州呢，荆州有像石荆州这样的好同志啊！”停顿了一下，喝口水，扫视一下与会的全体同志，倡议道：“我建议，咱们要大力表彰这样的同志，发动群众，群策群力，围绕党中央反腐倡廉的方针政策，继续苍蝇老虎一起打，不放过每一个腐败分子、、、、、、。”

公安局罗局长看石荆州坐立不安的样子，略加思索，插话道：“曾书记，我看，对石荆州同志要表扬，要倡导广大市民向他学习，但，同时，咱们也要保护好这样的同志，不能让他抛头露面，不能在媒介上，不，在所有新闻媒体上，露面！更不能写真名，与会的所有同志，也要注意保密工作和组织纪律。”

石荆州哪曾见过这样的高层官方会议，脸红得像潜江的油焖大虾，脑袋快低到桌子下面去了，他的初衷不是这样，就像那次帮路边的哑巴外卖小哥送餐一样，只是举手之劳，被殷小姐一发酵，变成了英雄事迹，何况，这次报警纯属为了替大易报仇。

“石荆州，领导叫你呢！”吴奇附耳过来，对藏桌子下面的红脸，悄声提醒道。

“嗯！我看啦、、、、、、”坐在另一侧的一位领导发话了，“咱们还是按照有关政策，给予小石同志书面表扬，按规定该发放奖金的，及时发放到他手中，至于表扬会嘛，今天就算正式的，以后，不要大张旗鼓了。”

“我、、、、、、我、、、、、、”石荆州嗖地一下，站起来，双手还在拧麻花，想说什么，张开嘴，也说不出来。

“别急！”罗局安慰道：“小石，你别紧张，这里都是市里的一些领导，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们会满足你的。”

石荆州一斗胆，噼里啪啦地真说了：“各位领导，各位领导、、、、、、感谢！、、、、、、感谢、、、、、、，我，我没什么要求，我就想放了易中花。”

这傻小子一激动，竟然把心里的话，抖出来了。

易中花？

易中花是谁呀？

会议室内除罗局和吴奇知道内情外，其他几人询问的眼光，全部聚集在这外卖小哥身上。

吴奇见状，连忙站起来，解释道：“领导，易中花是一名在押嫌疑犯，‘楚留香’酒楼的纵火犯，小石，和她是一个村子里的，不过、、、、、、。”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痛快说，没事！”曾书记看他吞吞吐吐，手一挥，做了个畅所欲言的动作。

“涉及到案情，能说吗？”吴奇望着罗局，询问道，他对组织纪律非常懂。

“这样！”罗局对与会的所有人说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了，要是再没有别的事情，咱们先散会吧！”他看着吴奇这边，吩咐道：“你，吴警官，你把小石带到你那儿，然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会议结束，石荆州去了一楼后面的刑侦队办公室，他没要吴奇带他，那儿他曾经去过两次，不陌生。

吴奇和罗局，在三楼没下去，罗局的办公室就在三楼走廊尽头，他俩目送众人离开，才回办公室。

“你坐，”罗局关上门，领着吴奇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边坐下，边问道：“怎么回事？”

“罗局，是这样，关于‘楚留香’酒楼纵火案，我一直想向您汇报，还没来得及。”

“有什么进展吗？还是有、、、、、、？”

“我发现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其一、易中花和石荆州一口咬定，他俩是从宿舍穿墙洞逃生，但我调取了酒楼四周的监控录像，包括北边公路管理段的外面监控，‘楚留香’前面的交通监控视频，都没有发现他俩在那个时间段的身影，非常奇怪。”吴奇汇报道：“其二，在酒楼前面的监控视频里，发现一个叫王琳琳的服务员，倒是表现的极不正常，大家都在救火的那个时间段，她独自站在马路边，做着振臂高呼的姿态，而且呆在公路边一直没动窝，据说，她与易中花是闺蜜，但她的行为，却是恰恰相反的表现。”

罗局微微颔首，说道：“这样啊！看来，这个石荆州和易中花的关系非同一般，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情侣关系，你，可以先让易中花办个取保候审，但，还是要暗中派人盯着，发现异样，马上拘捕，另外，那个叫王什么来着？哦，王琳琳，马上安排人带回来，配合调查工作！”

是！

吴奇站起来，坚定地应道。

五十七、 两团温暖

11月13日，上午九点。

冬日的暖阳，照在荆州古城，也照在荆州市看守所的大门。

石荆州将所有取保候审的手续已经办妥，现在只等易中花出来，接到易中花，还得去医院办出院手续，也就是易中花出狱易中出院，兄妹两人，一个逃脱缧绁走向自由，一个逃脱病房回到家乡。

随着铁门“哗”地一声打开，吴奇警官与易中花一起走了出来。

易中花脸色惨白，才分别十多天，她明显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头发凌乱枯黄，抱着一堆衣物，也不知道是谁送进去的。

“二哥！”易中花走过来，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

“中花！没事了！”石荆州无从安慰，只能迎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衣物，拍拍她的肩膀。

“哥、、、、、、。”随着一声哥，易中花哇地一声，一把搂过石荆州的脖子，趴在他肩头，痛哭流涕，十多天的委屈、煎熬、祈盼，随着泪水，如决堤一般，嚎啕汹涌。

吴奇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涌出些许酸楚，但无可奈何，他在执行公务，既然当初所有证据都指向易中花，即便是有恻隐之心，也得按照冰冷的法律，将她列为犯罪嫌疑人刑拘。

“中花！”石荆州继续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你哥今天也出院呢！”

“二哥！”易中花满脸泪水，抬起头，指着旁边的吴奇说道：“我跟他们说，不是我干的，是王琳琳，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石荆州歉意地看了一眼吴警官，回道。

吴奇向前走了一步，盯着两人，问道：“我们只相信证据，你俩，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从火海脱身的吗？”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回答，但，两人，都明白，不能说。

“吴警官，我们走了！”石荆州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拉着已转身的易中花，朝自己的摩托车走去。

奇怪！

这两人！

吴奇摇摇头，他凭自己的直觉，知道易中花不是纵火犯，王琳琳是不是？现在没证据，可是这两人一直在掩饰着一个重大的秘密，不肯面对他的问话，到底是什么秘密，让这两人宁愿呆在看守所，也不愿回答呢？

还有，这个哑巴女孩，一下子会说话了，这，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谜，迟早要揭开的！

——吴奇思索着，看着这两人跨上摩托车，疾驰而去。

古城大街上，外卖小哥的摩托车在飞驰，石荆州掀开头盔，大声与后面的易中花对话。

“中花，你这些衣服是哪儿来的？”

“是一个狱友送的，她转号子时，把这两件衣服送给了我。”

“你还要这些干嘛？待会找个垃圾桶扔了。”

“没怎么穿的大衣呀，扔了可惜！哦！那个狱友是我们楚留香的股东呢，你知道吗？”

“你们楚留香的股东？”石荆州心里一紧，知道她说的是谁了，秦亦春，她，为什么要对易中花这么好的？

估计是良心发现吧！易中花还不知道她哥，就是秦亦春弟弟打伤的，唉！不说也罢！想到这里，他继续道：“待会到医院，不要说漏嘴了，我跟你妈说，你一直在楚留香那儿封闭训练，怕她担心你！”

“知道啦！”易中花边对话，边死死抱住石荆州的腰，两臂像悟空头上的金箍，被唐僧一顿紧箍咒，越箍越紧。

“二哥！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去抓王琳琳呢？”

“你没听吴警官说吗？没证据，现在没证据！”石荆州已经感受到隔着两重羽绒衣，也贴到后背上的两团温暖，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爱！

赤裸裸地贴进来！

但是，我、、、、、、我能接受吗？

河伯让他不要近女色，不能破了童子之身啊！

这该死的河伯！

他拿不定主意，只得把屁股往前挪了一点，大声喊道：“中花，你知道吗？王琳琳其实不叫王琳琳，她叫向芙稔。”

“什么啊？你再说一遍，叫什么？”

“向芙稔！”

“你怎么知道的？”易中花也很意外。

“她妈去世了，她继父说的、、、、、、。”石荆州想想还是原原本本告诉她好了：“我移位到她家，听她继父亲口说的。”话音未落，腰际一阵剧痛，后面的右手，使劲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易中花在吃醋。

“你跑人家家里去干嘛？如果人家在洗澡，是不是你也能进去看个够？”显然易中花比石荆州更富有想象力，左手再次掐了一下前面的腰。

女人天生就敏感。

“你胡说什么呢？到了！”石荆州感到左右腰际对称地酸痛，也顾不上这中花的吃醋，连续换挡，慢慢将摩托车停在医院门口停车场。

“就是！就是！”易中花边取下头盔，边不依不饶道：“我说错了吗？二哥，你现在可是身怀绝技的人啊，想为非作歹，谁拦得住你？”

“别说了，行不？”石荆州哭笑不得。

这女人，怎么就喜欢把想象强加于现实，然后相互伤害呢？

“行吧！”易中花从看守所门口到医院，总计不到一刻钟，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看来爱情是治愈所有伤痛的良药啊！

石荆州在易中花的纠缠中，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这青铜头盔、鬼脸钱，能合二为一吗？或者是变成摩托车头盔，是不是以后更方便一下呢？

看来，今晚得去琢磨琢磨。

五十八、 儿女情长

裁缝村今天很热闹。

随着石荆州、易中、易中花、易家老太太四人的回村，逐渐热闹起来。

热闹的原因不是迎接易中的痊愈出院，也不是迎接易中花获的自由，是迎接石荆州。

后村易家。

裁缝村的村长、村支部书记，也是村里的最高领导人，全都来了，他们来不说，左邻右舍前村后店的人，如溪流般，从四面八方流过来。

来的原因很简单，裁缝村过去在“要想富，盗古墓。要发财，找锹来。”的思想指导下，以“摸金校尉”而出名，这个名声，不太好，大部分男人都判了。

现在呢！

现在裁缝村再次出名——荆州电视台，对裁缝村做了两次报道：一、裁缝村的外卖小哥石荆州，见义勇为，帮助弱势群体。二、裁缝村起获了一起惊天大案，大贪官黄小雨的赃款赃物在裁缝村起获，据说是一位外面小哥举报的。

两次都是裁缝村，两次都是外卖小哥，虽然电视台没有报道举报的外卖小哥到底是谁，但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石荆州，因为啥？因为赃款是在石荆州舅舅家起获的，不是他举报，还能是谁？

大易一家莫名其妙这些人的到来，家里堂屋挤满人，条凳、椅子、马扎，全拿出来了，还是不够坐，一些村民就站着，站在屋里屋外，看村长书记问长问短。

“荆州！你这回可给咱们裁缝村增光啦！”村长喝着自带的黑色圆筒水壶，拿根旱烟枪，点着头，赞许道。

石荆州也莫名其妙成了名人，他知道电视台曝光之事，那该死的殷道全记者，非要做什么节目，唉！不过在裁缝村人看来，是给村里增光添彩了，但这不是什么好事，他坐在大易的轮椅旁，尴尬地回道：“村长，您看您这说的，都是那些小记者，胡编乱造的一些事情，我什么也没做！”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赶紧离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别给大易家添乱。

“荆州，那举报贪官的事，也是你做的吧？”有好事者在旁问道。

“不是，不是，不是！”石荆州最怕这个，虽然公安局说这几天给他奖金，但不能公开啊，人怕出名猪怕壮，那奖金，他没打算要，那是大易用命拼来的，拿了，也会给大易。

“嗨！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村支书笑道。

“什么举报贪官？二哥！”易中花在看守所待了12天，外面发生几个惊天的变化，她显然不知，正端杯水，递给石荆州，问道。

“少管闲事！”大易坐在轮椅上，扭头对妹妹说道，他知道来龙去脉，也知道此事万不可声张。

“我看啦！这回奖金可不少啰！听说举报是有奖的、、、、、、。”村长羡慕的眼神，盯着外卖小哥。

“村长，真不是我干的！”石荆州越说越急，脸都红了。

“没事！不承认也罢，反正，这次咱们村，给你记一功，给咱裁缝村长脸啦！呵呵！”村支书插话道。

“村长，记一功，是要给奖金吗？”易中花笑嘻嘻地朝村长调侃道。

“这个、、、、、、这个嘛！”村长一时语塞。

“我看，给个奖状吧！”

“嘿嘿！谁稀罕奖状？这年头。”

“石荆州，你真棒、、、、、、”

、、、、、、。

村民七嘴八舌。

“村长，您别听中花胡说八道。”石荆州摸摸脑袋，朝易中花瞪了一眼，眼神不含任何意义，他只想赶紧离开：“我还有事，我走了！”

站起来想走，衣角被后面人扯住了，谁？易中花！

“二哥，你回城？我跟你一起走！”

“你？你去干嘛？”大易喝道，他还没看出妹妹早是心有所属，：“楚留香不是已经关门了吗？”

“大易，中花说去，肯定有事，你别拦着。”易家老太太眼花心明，她能看不出来吗？

“这、、、、、、。”石荆州知道麻烦来了，你跟着我干嘛？再说，去城里你住哪？前面的谎言你知我知，你易中花这是要将谎言进行到底的节奏啊！

有村民起哄：“快看，荆州脸都红了，你俩是好上了吗？”

“就是，就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哈哈！”

“英雄配美人啊！你们快看，中花的脸也红了！”

——我靠！这是无风不起浪啊，有些事情，就怕公众发酵，就像石荆州路边帮助哑巴外卖小哥一样，被殷小姐意外拍到，一加工，变成了见义勇为。

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刚刚萌生一点点火星，旁人扇风鼓浪，立马燃烧起来，眼看熊熊烈火，就要包围两青年男女。

“我走了！”石荆州没搭理众人的目光与易中花的拉扯，一低头，从人群中钻出屋子，朝自己的摩托车走去。

——上午他叫了一辆出租车送易家三口，自己骑着摩托车回来的。

他还有事，无比重要的事，关系到荆州古城的危机，这是河伯的重托，暂，不可儿女情长。

断！不可儿女情长。

五十九、 工祝招君

公元前278年。

当楚国郢城烽火连天的时候，当白起七万铁骑在郢城兵临城下时，当楚王丧魂落魄时。

在湖南省汨罗市沙滩村，在汨罗江边。

伟大的楚人屈原先生，当时已经发配到沙滩村，整天遥望着郢城，忧国忧民，恨楚顷襄王熊横这傻子的昏庸无道；恨当朝的那些小辈，奸臣贼子；恨壮志未酬，楚国不保。

五月初五这天傍晚，也就是秦将白起旌旗风展，指挥攻城之际，他老人家在借酒消愁，酒后杵着黄花梨的龙头拐杖，从茅屋踱步，一步一嗟叹，来到汨罗江边，想吹吹江风，脚下打滑，不慎落江，呼救无果，不幸身亡。

几小时后，随从发现主子不见了，在江边找到拐杖，连忙招呼所有村民，举着火把，沿汨罗江找寻，无奈江水湍急，搜寻无果。

沙滩村的百姓，不敢玷污了这位伟大的诗人，一致同意，杜撰出一个悲愤投江的谎言。

没人去计较是投江还是不慎落江，那毫无意义，一代伟人，不容有瑕疵，沙滩村里有一靠蒸糯米做糍粑的老头，敬重屈原的伟人情操，出一主意，要不咱们把糯米投进汨罗江，也许他老人家会魂兮归来。

投了几次，发现不行，糯米撒了几担，撒进一望无际的汨罗江，犹如沧海一粟，瞬间就随涛涛江水流走，几个村民一琢磨，要不咱们拿粽叶包住，这样就不会流走啦！

于是乎，汨罗市沙滩村的老百姓，纷纷以粽叶裹糯米，扔进汨罗江。

于是乎，每年五月初五，汨罗市沙滩村形成了一个传统风俗，以粽子投江，纪念诗人。

于是乎，历朝历代的楚人，五月初五吃粽子。

于是乎，全国人民五月初五端午节，吃粽子。

——唐朝诗人杜甫有诗为证：

百丈牵江色，

孤舟泛日斜。

兴来犹杖履，

月断更云沙。

山鬼迷春竹，

湘娥倚暮花。

湖南清绝地，

万古一长嗟。

——往事已矣，留下世人评说，咱们搁下不谈，现在谈谈2296年后，2018年11月25日的事情。

这天下午，沙滩村来了一个奇怪的女孩。

身高一米六左右，浑身漆黑的服饰打扮，圆圆脸，面色苍白，眼神冷峻，步履坚定，貌似与天下人有仇的表情，她不租房不探亲访友，不言不语，独自行事，不开口自然无从知晓她的来历，不犯事也没人去查她的根底。

她来到汨罗江畔，找到一废旧的抽水机房，擅自住下。

抽水房七平米，红砖砌墙，石棉瓦屋顶，年久失修，屋顶大窟窿小洞，木头扎成的木门，没门锁，几股铁丝拧成的搭扣，搭在生锈的铁钉上，算是可以掩门，屋里抽水机早被人偷去卖了，剩下一些干枯的稻草，一堆一堆的，铺在地上。

抽水房是六十年代建的，后来八十年代末期，改革开放，农村分产到户后，附近的村民，有时作柴房，有时作牛棚羊圈用，有时有流浪汉小驻，屋里多了一些锅盆碗灶，都是脏兮兮的。

王琳琳来了！

不！

湘夫人来了！

她来到沙滩村，是遵从来自两千多年前的旨意，她要预备一些东西，要张罗一些法器，要预备决战，而这些东西，只有在汨罗江畔，才能做好。

“、、、、、、听到夫人的亲切召唤，驾起快车一同归乐园。

　　宫室豪华筑在水中央，荷叶圆圆盖在屋顶上。

　　香荪饰墙紫贝铺庭院，花椒香味浓郁充满厅堂。

　　桂木做正梁，木兰做椽子，辛夷做门楣，白芷饰卧房。

　　湘夫人编织薜荔巧手做帷帐，剖开蕙草放在帐顶上。

　　白玉为镇压住坐席，摆上石兰满室芬芳。

　　荷叶屋顶再加放白芷，杜衡缠绕让满院飘香。

　　聚集百草布满庭院，香花摆在门旁走廊。

　　九疑众神前来迎接，群神云集纷纷扬扬。

　　把香囊抛向滚滚江流，把禅衣扔在澧水之滨。”

——这些，都是她要做的，做完这些，才能招魂，才能让湘君复活。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她要打破云中君的魔咒，打破这几千年来的“水中月镜中花”，她要爱情，她要家庭，她要温暖，她要公平。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

我不能拥有爱情？

我不能拥有家庭？

我奉旨下凡，谈情说爱又怎么啦？

你楚国的泯灭，关我们什么事？

你个该死的河伯，多嘴的贼子，活该魂飞魄散，活该万劫不复！

你东皇太一不是掌管万事万物的吗？凡事都是您的旨意，秦统一六国，已成事实，您赶到汉朝，将我们夫妇生生打入万劫不复的循环中，这，不公平吧？

不！

我就不服！

我要招魂来兮！

我要翻云覆雨，让湘君复活，让这个黑暗的世界，重归于公平的轮回。

湘夫人心意已决，于是，来到了汨罗江畔的沙滩村。

六十、 疑点重重

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

追踪王琳琳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止。

既然她的行为疑点重重，就得列为嫌疑人，嫌疑人就得传唤过来，再次接受调查。

吴奇13日上午将易中花从看守所送出来之后，立马回到警局，翻开上次王琳琳在局里做的口供，那上面有她的身份证号码以及电话号码，打电话显示手机欠费停机，于是，他登录公安系统网，根据身份证号码，查到王琳琳的家庭地址。

事不宜迟，吴奇和秦大福，下午就开车去了弥市，到王家村一打听，才得知王琳琳母亲刚刚去世，她回来奔丧，到她家一问，他父亲说收拾完行李就去了宛市向滩她真正的老家，两人开着警车，马不停蹄，赶到向滩，向滩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见到叫王琳琳的人，也没人认识什么王琳琳。

怎么办？

警察首先想到的是同行，宛市派出所，折返回来到派出所一打听，才知道确实有个叫王琳琳的来过，不过她的真实名字叫向芙稔，是后来改名的，其中一警察正好是那天110出警，将整个来龙去脉，告诉了荆州刑侦队的两警察。

吴奇与秦大福从宛市派出所出来，一对眼神，不约而同地都惊讶于这个离奇的案件，这个离奇的王琳琳，世上还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变的？

能够一夜之间，将刘老汉的几亩地，烧个精光！

既然一夜能将几亩地烧光，那，“楚留香”酒楼的火，是不是也拜她所赐呢？

不行！得去看看。

他俩再次返回宛市向滩，一打听，就找到了刘德斌老汉的那块田，其实他俩不走村子前面，直接奔大道而去，老远，就能看见那黑乎乎的一片，不懂路，绕了许多弯路。

刘老汉在田里翻地，边翻地边怄气，唉！今年就不谈了，麦子颗粒无收，上冻结霜的季节，什么都种不了，只能翻翻地。

上次在派出所达成和解，也是无奈，没证据证明那小丫头烧了整个麦田，再说，凭常识，也知道点燃绿油油的麦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是几亩地呢，但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能咋办？

村里人现在风言风语，说向平安的鬼魂回来了，烧了他的麦苗，刘老汉想想也是，于是在翻田时，绕过那块被王琳琳踩成圆圈的坟地，生怕再遭报应。

他正赶着牛，拉着犁耙，嘿呲呼哧地来回，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呼喊声：“您是刘德斌大爷吗？”

刘老汉一扭头，两警察过来了！

——不是结案了吗？我自认倒霉行不行？你两警察又找上门干嘛呢？

“是！”他一声“唷”，老牛与犁耙停下来，在腿上搓搓手，望着警察问道：“你们找我？”

“是！找您了解一点情况，大爷，您歇会吧！”吴奇喊道，他俩站在田埂上，不敢往庄稼地里迈，刚耕的土，稀松，一脚下去，鞋子就陷进泥里。

刘老汉慢慢吞吞极不情愿地走过来，一看，不是上次那两警察，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秦大福回道：“大爷，您家田里这是、、、、、、。？”他不愿相信传说，只愿意相信事实，但事实摆在面前时，他需要当事人亲口告诉他，所以卖了个关子，故意拖长语气，把话递给这刘老汉。

怎么回？

刘老汉心想，怎么回答？说遭了报应？不妥吧！说被向平安的那小丫头给一把火烧了，也不妥。说自己不清楚怎么回事，也不妥。

“唉！”刘老汉一跺脚，哭丧着脸，叹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杆烟枪，哆嗦着打火机，点燃，猛吸一口烟雾，吐出来，将自己整张脸，藏在烟雾中。

“大爷，您是有什么苦衷吗？”

什么苦衷？你是明知故问吗？老大爷气呼呼地回道：“麦田被人烧了，你说，什么苦衷呢？”

吴奇一看，秦大福自己把话问死了，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想把别人往沟里带，谁知道问到伤心处，自己也被拖进了死胡同，他赶紧解围：“大爷，您认识这个女孩吗？”边说，边把王琳琳的身份证照片打印件，递到刘老汉眼前。

“认识，认识！”老汉隔着薄薄几缕散开的烟雾，点头道，“就是她，就是她，这向平安的丫头。”

“您认识？您这麦田是她烧的？”吴奇趁热打铁道。

“她？”刘老汉想起了拿着两把菜刀的向家丫头，忍不住腿直抖，那不是小丫头，那是一个带着杀人眼神的魔王。

“这麦田，不是她烧的，她只是在我麦田里烧香烧纸祭拜她父亲，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你们自己看吧！”刘老汉手在空中一晃，几亩黑乎乎的土壤，看着心寒。

吴奇与秦大福，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这怎么可能呢？

除非她将遍地的麦田，浇上汽油，才能导致麦苗燃烧得如此充分，化为灰烬，可，这也仅仅是设想，事实上不可能，王琳琳她去哪儿拖十几桶汽油来呢？

看来，这个王琳琳，不，这个向芙稔，不简单！

六十一、 大海捞针

王琳琳下落不明。

吴奇和秦大福当然不会放弃。

在刘老汉田间问不出所以然，就去找她二叔，如果真有什么特异功能，她二叔不会不知道的。

到了向二叔的家，问问他关于王琳琳（向芙稔）在他家待一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

向二叔依靠在大门口，笼着手，头摇的像拨浪鼓，绝对没有什么异常，普普通通的一孩子，回来祭拜她爹一下，烧个香，谁成想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那，出事的那个晚上，您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呢？

没有！我睡觉轻，家里要是有什么声响，立马就醒，怎么可能有什么动静呢？

吴奇和秦大福疑惑的眼睛，看着朴实的老头，不像在说谎。

大自然中有一种自燃现象，物质的氧化过程达到燃点，就会自燃，另一种“鬼火”现象，是磷化氢产生的，空气中的磷被氢化，在燃点很低的情况下，也能产生蓝色火焰，号称“鬼火”。

但这两种现象，都不足以产生如此大的威力，将几亩地全部齐刷刷烧成焦土一片。

真是见了鬼!

那！向大爷，向芙稔后来去哪里了，您知道吗？

我哪知道啊？那天从派出所出来，她又返回去干嘛，我也不清楚，后来，就没音信了！

吴奇和秦大福失望地摇摇头，看来，要找到这个神奇的向芙稔，是需要调用交通、警务、路运、市政的所有监控和网络系统啦！

哪怕是大海捞针，也得将她找到，只有找到她，才能解开一切的谜底。

其实说到谜，吴奇最近也像做梦似的，活了三十几年，这段时间碰到的尽是离奇的人物，杨梦和“东邪”雷军（见《爱疯定位》小说），那已经告一段落，不算离奇，这石荆州、易中花、向芙稔，三个人物，算是让他开眼了，一个来无影去无踪，一个哑巴开口，还有一个呢，能在一夜间，烧焦一片禾苗。

——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吴奇和秦大福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名堂，赶紧撤，他俩从向大叔家出来，驱车奔古城。

翌日。

2018年11月14日。

上午10点。

荆州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罗局，吴奇，秦大福三人。

罗局长听完两人的汇报，笑道：“看来，这‘楚留香’酒楼不简单啊！两服务员，闹出天翻地覆的事情来，还真是藏龙卧虎的楚留香啊！”

“罗局，目前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寻找王琳琳的下落，但，需要交通和市政两部门的配合，一是查询她买票逃跑的线索，时间、地点，是否有同伴，二是通过监控，追踪她连贯性的足迹，到底跑哪儿去了？”吴奇没笑，他笑不出来，肩上的担子重，况且这年根必须赶紧结案的案子，不能再拖到年后。

“那哑巴女孩有新情况吗？”罗局没直接回答他，倒是在思考另一种可能。

“没有！我们负责侦查的同志汇报说，她很正常。”

“好吧！那基本上可以断定，这王琳琳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罗局沉下脸，严肃地说道：“我打个招呼，你们让交通、市政配合，先查清楚她的行踪，找到后即可拘捕，如果、、、、、、如果找不到，那就网上追逃。”

——他已经有了判断。

“还有，这王琳琳，假设啊，咱们假设她烧了‘楚留香’，又去烧刘老汉的田，这里面一定是有因果关系的，刘老汉那个因果关系简单，他平了向平安的坟地，所以王琳琳要报复，这‘楚留香’的老板，或者说易中花，与她到底有什么仇呢？这，也是你们要查清楚的，可以重新传唤楚豪和易中花，以及那天王琳琳接触过的所有人。”

——局长就是局长，分析事情的逻辑，高人一筹。

“您说的对，还是罗局您英明，我们一直围绕视频资料在分析，完全忽略了因果关系。”秦大福拍马屁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其实有什么英明的？

除了激情犯罪，其它的案件，哪样不是因果呢？

黑格尔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那你们去行动吧！”罗局端茶送客，似乎又想起什么，停顿一下，继续问道：“吴奇，你知道石荆州的奖金发放到位没有？”

“罗局！”吴奇回道：“这是经侦队和纪委那边的事情，我哪知道啊？”

“这个！”罗局一听言之有理，恍然明白过来：“哦！是，是不归你管，但，咱们可是要信守承诺呀！对待这样的好同志，该人家的钱，就得赶紧落实到位！”后面这几句，是自言自语的，没说给吴奇和秦大福听。

吴奇没理会罗局的自言自语，他在低头沉思，盯着地面的玻化砖，思考这个石荆州，很普通的外卖小哥，却又很神秘的外卖小哥。

“你想什么呢？”罗局问道。

“没！没！”吴奇醒过神来，回道。

他暂时不想把石荆州那些古怪的离奇的事，告诉局长，他的直觉，这石荆州即使古怪，也绝对不是坏人。

六十二、 重返天界

是！

石荆州不是坏人！

也不是一个傻子。

他冲出裁缝村的包围圈，摆脱易中花，马上就回荆州古城，那么着急回城干嘛？

两件事情，一、琢磨一下那青铜头盔与“鬼脸钱”之间的关系，这个是一直在琢磨，每天拿个破布，裹着，挂在食品盒下面，系于摩托车的后架上，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几天貌似受到什么感召，需要立即实施。二、王琳琳在逃，她逍遥法外，他义不容辞需要将其捉拿归案，既然已经知道王琳琳就是湘夫人，就不能让她在决战之前变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忙碌完一天的工作，十点多回到北门外自己的出租小屋，取下头盔，打开包裹，关上门，坐在床沿上，开始琢磨。

青铜头盔现在已然亮蹭蹭的，但那鬼脸钱，老旧且破烂不堪，两者放一起，完全格格不入，一个是新器物，一个是老古董，这，是否能合二为一呢？

石荆州眼睛忽然一亮，在青铜头盔的内侧两边，一边有圆孔，一边没有，这！是不是鬼脸钱的契合点呢？

拿着鬼脸钱往洞口一贴，不对，相差甚远，一个圆孔，一个椭圆形的钱，根本不是同一型号的东西，哪里嵌得进去？

唉！

这玄机，在哪儿呢？

其它地方，也找不到契合点啊！

况且那青铜头盔，貌似一个面具，没搭扣，没其它带子，更没有穿带子的孔。

什么破玩意？

石荆州拿起自己的黑色摩托车头盔，将两者摆放在一起，慢慢观察两者之间的差别。

问题出来哪里呢？

这该死的鬼脸钱？

长就一张鬼脸，裂开粗糙的大嘴巴，仿佛盯着石荆州笑，笑话他的愚笨，还目不转睛，空洞地破眼神，啥玩意？

石荆州足足思考了半小时，也没看出什么玄机，看着鬼脸钱，倒是越看越来气，一把抓起来，使劲朝地上扔去。

只听“哐啷”一声，鬼脸钱在地上蹦起，来回弹跳两次，脸朝下，委屈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应该啊？石荆州再起捡起鬼脸钱，仔细端详，除了上面一些灰土外，在边沿裂开一丝小缝，约两毫米的那种，不经意间，看到的，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

他忽然明白过来了，这玩意，四周多余的尺寸，是可以磨去的，将椭圆形磨成圆形，磨到与青铜头盔的洞孔一般大小，不就可以放进去了吗？

于是，他打开木门，拿着鬼脸钱，蹲在门前的饮马槽前，在坚硬的花岗岩饮马槽内，开始磨，边磨，边打开水龙头冲洗。

晚上十二点多钟，石荆州磨了两个多小时，手臂手腕已磨得酸痛，腿脚，因蹲的太久，麻木不已。

当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准备歇息片刻时，突然——一股白烟，细如蚕丝的白烟，从他手上的鬼脸钱边缘钻出，白烟，不断涌出，从蚕丝到绳索般粗细，仅仅只有一缕，但，弥漫到空中，汇集成一团，渐渐变成篮球一样大小的白色烟团，在三米多高的半空中，飞快地翻滚。

从天而降，一股浓烟，席卷了他的出租屋，浓到化不开的那种浓，整个儿出租屋与他，都包裹在浓烟中，无味的雾，那白色烟团，与浓烟，汇合在一起，继续不断翻滚，慢慢演变，慢慢演变，演变成人形，一个白色雾状的人形。

谁？

——河伯。

石荆州看呆了，双手在地上一撑，骨碌一下站起来，即便站起来，也淹没在烟雾中，小如矮人国的居民，站在巨大足有三米多高的河伯面前。

“您！”石荆州惊恐道。

“不必惊慌，荆州！”河伯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声音洪亮：“你大功告成，顺应天意，可喜可贺呀！”

“我、、、、、、我、、、、、、我大功告成？”石荆州自然是不懂神仙说的什么意思。

“不是你大功告成，是咱俩大功告成，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明白吗？”白色巨人笑呵呵道。

“河伯，我，不明白！”

“不用你明白，凡事皆有天意，日后，你自会明白。”河伯缓缓道：“湘夫人已经在准备着啦，她死心不改，妄自逆天，这，你要切记，这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你，依然是主角！”

“我？”石荆州惶惶道，我一外卖小哥，除了摩托车车技娴熟，哪有与鬼神斗的丁点武功呢？

“嗨！傻小子，我不是说了吗？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河伯本来与石荆州心心相通，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雄心、智慧、正义、无惧生死，才能不朽啊！”

石荆州还能说什么？还能想什么？什么他老人家都知道，只能傻乎乎地听命于河伯。

“最后一缕魂，因你，最终才能圆满，才能让我重返天界！哈哈哈哈、、、、、、。”河伯仰天大笑不已。

笑声由近至远。

石荆州再眨眼时，眼前的一切似梦，悄然散去，手上的鬼脸钱，消失不见，扭头看屋里床沿的青铜头盔，消失不见。

那床上的摩托车头盔，还在。

只是，

从黑色，

变成了青铜古色！

六十三、 地藏菩萨

前面的第二十八章，讲了地藏菩萨带走河伯。

当时一笔带过，很多看官，不曾往心里去，这里，再详细给您回顾一下。

环宇分空间，总计有神、妖、魔、人、鬼五个领域，其中鬼的领域就是地狱，他们行政级别，分的很细，高层这些个有头有面的，老百姓耳熟闻详，阎王相当于省委常委；孟婆和地藏菩萨，相当于检察院和纪委；判官相当于法院院长；黑白无常，刑侦队的正副队长；牛头马面是省委办公室主任等。

地藏菩萨管神，相当于纪委管那些官员。

孟婆管老百姓，相当于检察院的院长。

——不好意思，再啰嗦一次！嘿嘿！

当时地藏菩萨听到云中君和阎王爷关于河伯的对话，忙着其它工作，没顾上，等云中君走了，他拿着混鹏袋过来，将河伯的一魂三魄，尽收囊中。

也没言语，微微一笑，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要谈地藏菩萨，先谈谈地狱的地理位置。

给看官普及一下知识吧，免得以后真正一命呜呼了，来到阴间，过了鬼门关，摸不清门路，找不到衙门。

您首先，要去的是鬼门关，记得啊，那城墙上写着七个大字：幽冥地府鬼门关。

过鬼门关后，有一条老街，各种琳琅百货的街道，在街道的尽头，是森罗殿，森罗殿住着十个阎王爷，即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也就是相当于省委常委，每天都会有人办公的。

在森罗殿后面，有座幽冥背阴山，此山乃是“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旋风滚滚，黑雾纷纷。”别往哪儿去，没什么好玩的，真正等到你要去时，那也由不得你了，那儿是到十八层地狱的必经之路。

而十八层地狱，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高楼大厦十八层，实际上，是十八个炼狱，

1、拔舌地狱

2、剪刀地狱

3、铁树地狱

4、孽镜地狱

5、蒸笼地狱

6、铜柱地狱

7、刀山地狱

8、冰山地狱

9、油锅地狱

10、牛坑地狱

11、石压地狱

12、舂臼地狱

13、血池地狱

14、枉死地狱

15、磔刑地狱

16、火山地狱

17、石磨地狱

18、刀锯地狱

这里的层，不是指一层两层的层，是时间，比如一层吧，就是一万年，相当于人间的135亿年。

至于各种刑罚和煎熬，在这里，就不一一细说。

再谈谈城边的奈河，这是一条污秽肮脏的河流，“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奈河上有三座桥，各种投胎还魂的，都要经过这三座桥，金桥、银桥、奈何桥，金桥——天子高官等有地位的好人从这桥上走，银桥——忠孝贤良公平正大的人从这桥上走，奈河桥——平生作恶多端的人过这里。

投胎还魂过了奈河，就是枉死城，如果道行不够，被这里的冤魂野鬼给吃了，也是投胎不成，记住，多带些银两，逢鬼必舍，包你转世投胎无障碍!

呵呵！

好吧！地理位置差不多介绍完了，走入正轨，再谈谈地藏菩萨。

到过安徽省九华山的游客，都知道，那里有地藏菩萨的道场，所谓道场，就是修炼的地方，不是她办公的地方。

她办公室在哪儿呢？

她办公室在森罗殿的隔壁——幽冥向阳山。

——与幽冥背阴山隔奈河相望。

这里四季花开，常年绿树成荫，河水清澈见底，阳光普照，万物欣欣向荣，大地一片春色宜人。

地藏菩萨话不多，很深沉的一菩萨，她在经历了三次无量劫一次久远劫后，才得道成佛，每一劫，她都是一个孝女，为救母亲于万劫之中，舍生取义，帮自己母亲脱离苦海。

所以，地藏菩萨的一本著作：《地藏菩萨本愿经》，是值得反复研读的，那是经历了无数劫数之后的思想成果，因果轮回和普度众生的指导智慧。

有诗赞曰：

稽首本然净心地

无尽佛藏大慈尊

　　南方世界涌香云

香雨花云及花雨

　　宝雨宝云无数种

为祥为瑞遍庄严

　　天人问佛是何因　

佛言地藏菩萨至

　　三世如来同赞叹

十方菩萨共归依

我今宿植善因缘

称扬地藏真功德

话说地藏菩萨收纳河伯的一魂三魄之后，也没多言语，独自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幽冥向阳山。

她知道，云中君让她办的这件差事，没那么容易，要度一个正常的人或者一个正常的妖，进入仙界，都要经历九九八十一劫难，这河伯呢？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下一魂三魄，支离破碎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另外二魂四魄从郢城收集回来，也是奄奄一息的忽有忽无的几缕，更要命的是，河伯的其中一魂，几乎处于泯灭的状态，要想将其归零于整，这泯灭状态下的一魂，需吸收日月精华两千多年，在阳间经过两亿多人的手温，吸收两亿多人的汗渍，渡过两千多条溪流，翻越两千多座高山，度尽劫难，方修炼成魂。

于是，她在郢城找到一枚楚国货币——鬼脸钱，将这缕魂，藏进去，放到市井，让其在历史的长河中，在更朝换代中，接受洗礼，等待劫数度尽，取之，而重组。

还河伯一个整形，

给云中君一个交代。

六十四、 万丈幸福

11月18日。

应该是普大喜奔的日子。

这天荆州古城的太阳，格外温暖，上午九点多，石荆州还在出租屋门口刷牙，手机滴滴滴滴地，接二连三的短信，摸出来一瞧，我靠，天上掉馅饼了！

工行账户余额显示，215832.00元。

嘴里还冒着白泡，手一哆嗦，牙刷都扔到地下了。

一个二十万的到账，一个壹万伍仟块的到账，剩下的是余额。

二十万的是政府奖励，这是昨天就签完字的，一万五千元，“饿了吧”公司转过来的，除了七千多的是这月绩效提成，还有八千，应该也是奖励，看来“饿了吧”老板还是言而有信，值得追随呀！

石荆州眼睛有些胀痛，幸福突如其来，北风刮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再看看，他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的的确确，千真万确，就是215832.00元。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天空的太阳有些刺眼，石荆州拿手挡着阳光，看看这楚天的蓝天白云，美呀！再低下头看看毛坯的出租屋，红砖在朝阳的照耀下，红彤彤更是温暖，脚下的这块土地，冰凌一块一块地结在泥巴上，似片片水晶。

虽然二十万早打定主意给大易，但此刻在账上搁着，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他弯下腰去捡牙刷，手机又响了，来电声音：

——“二哥，我，花儿，过来接我一下呗！”

石荆州一愣，问道：“你过来干嘛？不在家照顾你哥？”

“找你呀！”

“你在哪？”石荆州遇到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说爱，此刻不能接受，说不爱，心里明明都是她，尤其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摸遍了全身，当时的情景，不在脑海存盘，那是假的，做梦都在播放的场景，梦里的万丈幸福，全靠这个场景，难道不是爱吗？

“我在市公安局！”易中花是咬断铁钉，也认了这石荆州，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情犊初开，一直喜欢的二哥，从开裆裤穿到打底裤，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再说，再说谁让你救我？谁让你给我洗澡？谁让你让我开口说话？不爱你？不可能！

现在整个裁缝村，都知道咱俩的郎情妾意，想逃脱我的魔掌？哼，不可能，即使是飞来横祸，这辈子也要祸害你一人！

“好吧！我过来，你、、、、、、你在公安局干嘛？”石荆州心底一凉，追问道。

“干嘛？还不是吴警官找我！”

“找你？”不是什么好事，易中花还在取保候审啊，这吴奇你们是傻xx吗？明摆着的王琳琳是纵火犯啊，不去抓她，揪着无辜的中花干什么？

“你快过来吧，我马上要进去啦、、、、、、。”那边焦急的声音，阵阵催着。

“好，好！我一刻钟到。”石荆州其实可以一秒钟到，但大白天的，不能吓人啊！

他这段时间，已经熟练掌握了这摩托车头盔的运用，只要解开下面的锁扣，扣着头盔侧面的通气窟窿，心里默念自己要到达的地方，瞬间就能到达。

他已经到达过弥市的王家村！

到达过宛市的向滩村！

到达过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

所有这些地方，都是瞬间到达，他在寻找向芙稔，不，湘夫人，这个河伯嘱咐要提防的女人，他要找到她，要抓住她！

他询问了向芙稔的继父，沿着她的轨迹，询问了宛市的向老汉和刘老汉，都一无所获，他半夜秒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打开所有电脑，寻找向芙稔的蛛丝马迹！

至今，一无所获。

一刻钟后，他到达市公安局停车场，停好摩托车，掏出手机，正待给易中花打电话，旁边一白色富康的车，下来一个人，一个女人，谁？殷小姐。

“小石！嗨，我说怎么这么巧？咱俩有缘啊，又碰到了，呵呵！”

石荆州抱着摩托车头盔（现在不能让这神奇的头盔离身，睡觉都当枕头给压在头下。），正迈步朝大门走去，冷不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呀！”石荆州一点都不惊讶，这殷小姐，阴魂不散，已经习惯了，指不定就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干记者这行的嘛，所谓的狗仔队，行踪与特工没区别。

“听说那秦亦春藏钱的地方，是你舅舅家，我猜，是你举报的吧！呵呵！”殷小姐闪身过来，挡在石荆州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我、、、、、、”石荆州刚刚拿了奖金，心想，不会是谁传了小道消息吧？传了，我也不承认，于是伸手拨开殷小姐，继续道：“我说殷小姐，你放过我行不？我求求你，姑奶奶！”

“哈哈！被我猜中了吧！”殷小姐小脚一跳，再次拦住他。

“你猜啥呀？”石荆州装作无辜的表情，问道，他觉得上辈子是不是欠这殷小姐，怎么就喋喋不休呢？

“算了，和你开玩笑呢！”殷小姐总是笑吟吟的，让你讨厌她，还无法暴跳如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她伸手去摸摸石荆州的头盔，诡秘地笑道：“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呢！”

跟踪我？

啊？

石荆州头皮一麻，脑海里千转百回，这，我靠！“你跟踪我干嘛？”

“做节目啊！”殷小姐轻松地一笑。

“我求求你好吗？我的殷奶奶，你别跟着我，做什么节目，我、、、、、、。”石荆州哭笑不得，嘴上求饶，心里却是千万个尼玛的，你这该死的殷道全，你殷道不全，也不关我事，成天阴魂不散跟踪我作甚？

他胳膊搂着头盔，双手作揖，正待转身，又被殷小姐拉住啦！

“你们、、、、、、你们、、、、、、”身后老远，传来熟悉的呐喊声，怒气冲冲的女高音：“你们拉拉扯扯，干嘛？”

六十五、 真相大白

殷小姐放开手，扭过头一看，一个大红色羽绒衣的女孩，飞奔过来。

易中花从市局出来，正好碰见二哥被殷小姐拉扯，老远就急了。

“哟呵！你女朋友啊？”殷小姐调侃道。

“不是，是我妹！”石荆州辩解道。

“你妹？还你妹的！”易中花赶到，边走边怒气冲冲地说道：“就是你女朋友，怎么啦？你不敢承认？”

“是、、、、、、是、、、、、、！”石荆州觉得这已经没法分清楚了，也是妹妹也是女朋友，行吧！“妹妹，是，也是我女朋友。”

“郎才女貌呀，不错！”殷小姐话里带着些酸溜溜的味道，只有女人才能品出来的那种酸。

易中花一把挽上石荆州的胳膊，头朝他那边一歪，嘟着嘴，上下打量一番殷小姐，问道：“你是何方妖精？想吃我哥？”

——这易中花自从开口说话，一天比一天伶牙俐齿，她自己也不明白为毛脑瓜子转这么快，像变了个人，估计是哑巴了二十多年，被无法表述给憋坏了，这不，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殷道全笑道：“好厉害的妹妹，这小嘴，够厉害！”

“你谁呀？揪着我哥不放？”易中花似曾相识，但没打过交道，反正这拉拉扯扯不正常，就像小孩心爱的玩具，别人不能碰。

石荆州替殷道全回道：“这位是殷小姐，荆州电视台的记者。”

殷小姐看这易中花黏黏糊糊的样子，更是酸意顿起，醋坛子打翻似的，本来对石荆州没什么意思，一农村的外卖小哥，三观不一，悬殊天壤，但此时此刻，就是酸的滋味在心底疯狂滋长，难受不已，于是挑衅道：“我是电视台记者，生活栏目的记者，专门给你哥做节目，你哥石荆州，现在家喻户晓，还不是我的功劳！”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还准备给他继续报道呢！呵呵，报道一辈子！”

我靠！

这两素不相识的女人，都是无事生非的主子，几句话搭讪，话不投机，就能唇枪舌战，绵里藏针，针锋相对！

报道一辈子？

这不是明摆着挑衅吗？

石荆州见状，赶紧拦住话源，别让事态继续发展，话锋一转，问道：“中花，你到公安局来干嘛？”

“还能干嘛？”易中花的枪已经对准了殷小姐，刚准备扫射，被截住，没好气地回道：“做笔录呗，把那天晚上的细节，再次重复一遍。”

“那，那他们现在相信你了吧！”石荆州急切地问道。

“还有什么相信不相信？说了千百遍，不是我放的火，是王琳琳，是王琳琳，那该死的王琳琳，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警察也找不到她。”

“不！”石荆州仰望着天空，一片白云，一片乌云的，蔚蓝的楚天，看来风云即将变幻啊！他自言自语道：“她不叫王琳琳，不是和你说了吗，她叫向芙稔，是一个即将兴风作浪的魔鬼，”

什么向芙稔？什么即将兴风作浪的魔鬼？殷小姐听得莫名其妙，在旁插话道：“荆州，你说谁是魔鬼？”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哼！”易中花其实也不懂，但不懂也要装懂，她知道王琳琳就是向芙稔，但不知道向芙稔即是湘夫人，是一个要掀起血雨腥风的恶毒女人。

“你！”殷小姐瞪了易中花一眼，也无话可对，她确实不懂。

石荆州叹口气，拉着易中花，喃喃道：“我们走吧！”

“等等！”又从大门口那边传来一个男中音，喊道。

谁呀？

众人扭头一看，“楚留香”酒楼的老板楚豪，大步朝这边过来。

易中花吃了一惊，这老色鬼，还阴魂不散，跑来作甚？

“小易啊！”楚豪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这哑女，此时最想听到的是，哑女到底会不会说话。

易中花厌恶的眼神看他走过来，也不回他，看着就恶心，拉着他二哥的胳膊，扭头就想走。

“小易，易中花小姐！”楚豪气喘吁吁赶过来说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易中花诧异道。

哑女还真会说话呢！楚豪像听天外来音，盯着易中花的嘴，歉意道：“对不起！不是你放的火，我已经清楚了！”他在刑侦队一五一十把那天打王琳琳的过程描述一遍，加上还有那晚在包房摸王琳琳屁股的郢城村拆迁户王老板，一并做了口供，现在几乎真相大白，纵火烧“楚留香”的，就是王琳琳。

“本来就不是我放的火，你们冤枉好人惯了，欺负老实人惯了，才、、、、、、。”易中花讽刺着楚老板，话到中途，突然想起，还欠楚老板五万块医疗费呢，马上打住话巴。

“楚老板，您看，现在也都明白了，是王琳琳放火烧了你宿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您看，您把账号发给我，我欠您的五万块钱，待会去银行转给您！”石荆州反应很快，他早上钱到账，就想到了资金安排。

“你！”易中花瞪大了眼睛，瞧着石荆州的脸，惊讶道：“二哥，哥，你哪来那么多钱？”

“这，你不用管了！”石荆州暂时还不能给她说实话。

楚老板张张嘴，本来想拒绝，又转念一想，自己目前也是资金紧缺，再说了，当初并非本意帮他们，无非是想吃口原生态的菜，没吃着，反弄巧成拙，算了，收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略加思索，说道：“哦！来，我发给你。”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把账号、开户行信息，发给了石荆州。

——这孙子，当初石荆州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避瘟神似的，现在倒好，一听说有钱，也不用问电话号码，早存着呢！

六十六、 古怪精灵

石荆州和易中花从市公安局出来，他们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东门的“盆盆香”酒楼。

自从“楚留香”被查封之后，现在所有外卖小哥都聚在“盆盆香”，“盆盆香”的王老板，当然愿意这些送外卖的小哥聚在他那儿呢，他明白：人气即财气，多一些人在大厅里外晃悠，生意自然就来了，吃饭的客人，越是人多，越往内挤，你店里越冷清，越不会去。

但现在麻烦来了——易中花去那儿干嘛？

石荆州脑子纷乱如麻，腰被搂得死死的，后面的脑袋贴在他后背上，他得先解决这个问题，不能让她给纠缠，误了大事啊！

于是，他扭头对易中花喊道：“中花，我把你送回去吧！你坐后面，待会我怎么送餐？”

“不！”后面也隔着头盔，大声喊道：“我不回去，你去哪，我就去哪！”

石荆州有一种被蚂蟥叮着的感觉，甩都甩不掉，他有点生气，再次喊道：“中花，我还要送餐呢，你怎么办？”

“你！”易中花迟疑了一下，大声道：“你把我送到你的出租屋去！”

“你去干嘛？”

“我去给你收拾收拾呀，你那狗窝一样的，乱七八糟！”

“你怎么知道我是狗窝？”

“那还用说？就你！哼！”易中花揪住他的腰，隔着羽绒服，也揪到肉了。

唉！石荆州调转车头，只能朝出租屋驶去。

他知道，是时候与易中花摊牌了，不说清楚，不快刀斩乱麻，她天天纠缠不休，不是个办法呀！

二十分钟，到了出租屋。

石荆州停下摩托车，随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两人双双走进小屋，里面的那个乱，笔者就无法形容了，这石荆州就像《射雕英雄传》里的洪七公一样，纵使武功盖世，可个人那个卫生啊，就没法说，脏就一个字。（估计殷小姐进门，就会倒退三步，嘿嘿！）

易中花不嫌弃，这种熟悉的气味，于她来说，就是生活的气息，这种乱七八糟的屋子，正好让她有事情做，有理由留下来，否则，否则被遣送回裁缝村，那是她一百个不愿意的。

“中花，我有几个事情，想和你坦白！”石荆州站在床沿，双手压住易中花的肩膀，逼她坐下。

“坦白？你不会和那个殷什么玩意，有一腿吧？”易中花抬头望着二哥，调侃道，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二哥是什么人，但就是喜欢这么说，你管得着吗？

“你胡说什么呀？”石荆州真的生气了，佯怒道：“和你说正经事，你也别插话。”他看这易中花现在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刻薄。

“行！、、、、、、”易中花故意拖长了声音。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在外乱说，而且，而且不要吃惊，这几个事情都要保密，知道吗？”

易中花捂着自己的嘴，点头算是回答。

“第一，我告诉你，我现在是神的化身，懂吗？神，就是河神，河伯，知道吗？”

易中花瞪大了眼睛，也不敢作声，还是捂着嘴，拼命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瞬间救出你吗？没有河神附体，谈都不谈。”

这个倒是真的，易中花眨眨眼睛，狠狠地点头回道，她哑巴习惯了，点头动作并不陌生。

“那个王琳琳，就是湘夫人的化身，湘夫人也是神，知道吗？不过她是个坏神，不，不，是个魔鬼，哎呀，总之，是那种坏透顶的神。”石荆州到底文化少，表述没那么恰如其分，见易中花不吭声，继续道：“今年大年三十晚，有一场决斗，就是，河伯与湘夫人之间的决斗，这将是一场恶战，关乎到荆州古城的存亡，所以，非常重要。”

“我！”他想想怎么组词，想说不能近女色，不能破童子身，可又开不了这个口，只得说第二件事：“刚才还给楚老板的五万块钱，是我的奖金，那个秦亦春，就是我举报的，政府给了我二十万，我呢，没打算要这个钱，这钱，是你哥用命换回来的，所以，剩下的钱，我会给你哥。”

易中花听呆了，这都是哪跟哪呀？一会天上神仙，一会地下的政府。

“总之啊，总之这些事，你不能说出去！”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捧起易中花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易中花再次点点头，捂着嘴巴的手，挪开，还是没言语。

“你倒是说句话呀？”石荆州看她不吭声，光点头，问道。

我、、、、、、易中花张开嘴，“我”字，说不出来，啊啊啊地急的直冒汗，她双手去抠自己的舌头，似乎要把话，从喉咙里掏出来。

“你！你怎么啦？”石荆州见状，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就又哑巴了呢？

、、、、、、易中花难受的表情，只能张着嘴，啊啊叫唤，叫唤声也是嘶哑的。

“中花，花儿，你，你这是、、、、、、你哪儿不舒服？”石荆州弯下腰，脸贴近易中花的脸，大声喊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还是无声的挣扎，挣扎的表情，表情极其痛苦，痛苦中的易中花，脸都急的变形了，依然说不出话。

“中花！”石荆州眼泪夺眶而出，他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呼喊道：“中花，花，要不，我带你上医院。”

随着“噗嗤”一声，易中花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她大笑道：“哥，看，你看，你眼泪都下来了，瞧，瞧把你急的！”

——这古灵精怪的假哑巴，倒是把石荆州调戏了一番。

“你干嘛呢！”石荆州被她戏弄，哭笑不得，慌忙去擦眼角的泪水，气得跺脚。

“哥！你流泪的表情，可爱极了！哈哈哈、、、、、、”易中花美滋滋的，她知道，自己在二哥心目中的地位，是崇高的，是至上的，这，就够了！

——她易中花根本不会料到，几天后，她，真的会变哑！

六十七、 风筝断线

近半个月里，在市局领导的协调下，吴奇几乎调用了荆州市所有的天眼系统，和秦大福趴在办公室，分析这王琳琳到底是飞天了还是遁地了。

头绪理了半截——王琳琳从宛市派出所出来，坐中巴车到了荆州，从荆州客运站，坐出租车到了荆州博物馆，在博物馆呆了一个小时，询问过身份证丢失的事，还在博物馆大厅趴在西汉古尸的身旁，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小时。

从荆州博物馆出来，与石荆州在大门口马路边有过交流，甚至发生了拉扯的肢体纠纷，然后坐出租车，去了凤凰山，在凤凰山转悠了一天，出来，就失去了踪迹。

再次出现的时间，是11月25日，买了从荆州开往岳阳的长途车票。

她到岳阳去干嘛？

调阅所有关于她的身份信息和亲朋好友同事的身份，只有一个“楚留香”酒楼厨房打荷的小伙子，是岳阳人，找楚豪要来电话号码，拨过去，那小伙子就在市里蛇入山那块，没走，重新找了个叫如意餐馆的小馆子打工。

传唤过来一问，和王琳琳不是很熟悉，仅仅认识而已，都没说过几次话。

看来，得到岳阳一趟了！

吴奇和秦大福，开车两个小时，赶到岳阳，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查到王琳琳仅仅在岳阳呆了一天，岳阳楼去转悠了半天，就乘G295次高铁，奔汨罗市而去。

岳阳到汨罗，也就90公里左右，两人驱车一小时赶到汨罗，再次寻求当地警方的支持，调出26日所有宾馆、车站、火车站的监控，一无所获。

26日晚上八点半，王琳琳从汨罗高铁站出来，看着乘坐一辆出租车，就消失在所有监控视线中。

当时所乘出租车距离高铁站广场的监控比较远，车牌根本看不清楚，茫茫车海中，要寻找和追踪这辆出租车，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宾馆旅店，没有她住宿登记的信息。

不会用假身份证登记吗？吴奇把王琳琳的照片，转给汨罗市警方，让他们转发给所有宾馆旅社网吧，查找26日晚，她是否在某个地方呆过。

11月27日，几乎折腾了一整天，好像风筝断了线！

这汨罗，她来，做甚？

11月28日，吴奇和秦大福谢过当地警方，开车转回了荆州古城。

吴奇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啦，他需要将所有的疑点，所有的人，所有的线索，归纳起来，让局里的诸位同仁，局里的领导，帮忙分析这个离奇的案子。

因为——

这么简单的一个纵火案，他被王琳琳、石荆州、易中花三人，绕来绕去，居然绕进了死胡同。

11月29日上午，市局三层会议室。

与会的有罗局、陈局、陈队长、吴奇、秦大福。

吴奇坐在投影仪前，开始汇报——

“现在已知的线索，就是这些，未知的，各位，先谈王琳琳，她放火烧’楚留香’，是因为楚豪、王老板等人，欺负了她，但她离奇的事情有三，一、她纵火之后，在马路边仰天大笑，二、她反复进入荆州博物馆，大家请看屏幕，这是她在博物馆里面的视频资料，站在西汉古尸前，足足端详一小时和半小时，这个很奇怪。三、她在宛市向滩，一晚上，烧了刘老汉的几亩地，这是现场照片，全部焦土成片，按常理，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她却做到了。”

吴奇喝口水，停顿了一下，继续下面的话题：“再谈谈石荆州，一、石荆州进入‘楚留香’救易中花，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拍到，二、石荆州在‘饿了吧’外卖平台上，销售业绩现在是排在第一位的，我们采访了‘饿了吧’的李总，调阅了平台的系统资料，他送外卖的速度，简直是秒到，这个，也是离奇得不可能，他，却做到了。”

吴奇边解说，边放着从‘饿了吧’系统上调阅的资料，看着信号凭空消失，然后再看着信号，从另一处订餐客户的附近出现。

“再谈易中花，她，现在应该没有嫌疑了，但她的奇怪之处，在于她哑巴了二十二年，自从那把大火之后，她能开口说话了，这，也是离奇的事情，要不，她一直在装哑巴，要不，就是石荆州的特异功能帮助了她，这个，我们采访了裁缝村的几位村民，这是当时采访的录音录像，他们一直确认，这易中花，从小就不会说话，所以，可以排除她装哑巴的可能、、、、、、。”

“我们目前，了解的就是这些，但从几处的视屏资料显示，石荆州与王琳琳，应该是有些矛盾，具体是什么矛盾，暂时不知道！”

“王琳琳在汨罗市，凭空消失，没有任何住宿、网吧、车站等的线索，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们如果要在汨罗市继续寻找，犹如大海捞针，而且，她是否还在汨罗市，也是一个未知数。”

“各位，我们搜集到的资料，就这些！”

吴奇事先就把资料整理完，所以讲解起来，条例非常明确，说完，就想听听与会领导的意见。

除秦大福之外，另外三位，像听天书一般，这个，荆州古城几千年来，居然在戊戌年，出现了三个小不点，闹出令人费解的事。

怎么这么巧呢？

罗局沉思片刻，见大伙都不吭声，便缓缓道：“既然无法解释，那就从石荆州和易中花那里着手吧，三个离奇的人，至少还有两个，没跑，在我们视线中，传唤石荆州和易中花，必须让他们说出实情，至少，至少要他们解释自己身上的离奇。”

——是！

六十八、 相思无用

易中花那天收拾完石荆州的出租屋之后，自己坐中巴车回裁缝村了。

她知道二哥肩负的重任，那昔日的闺蜜，居然是湘夫人转世，心狠手辣的湘夫人，那天在宿舍差点就把自己活活烧死，那狰狞的面孔，至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这个祸害必须除掉，自己一弱小的女子，也帮不了二哥什么，现在能做的，就是按照石荆州的吩咐，不要去打搅他。

可是他？他也没什么盖世武功啊！唯一的能耐就是秒闪，那一旦与湘夫人斗起来，光闪，能解决问题吗？

人是回了裁缝村，可心，却一直惦挂着石荆州。

有诗为证——

折花枝，

恨花枝，

准拟花开人共卮（zhi），

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

已相思，

轮到相思没处辞，

眉间露一丝。

一旦误入相思林，相思有什么用？

只能发微信发短信呗！所以她成天都是抱着个手机，一会语音留言，一会文字留言。

“二哥，你吃饭了吗？”

“二哥，你要多穿衣服！”

“二哥，你那衣服干了吗？我洗的那些。”

“二哥，找到王琳琳了吗？”

“二哥，你在哪儿呢？”

“二哥，你怎么不回我话？”

“二哥，今晚想我了吗？”

、、、、、、。

千万挂念寄予一屏幕，

百般惦记诉与两手机。

但，这也不是个事，相距也就二十多里地，寒风苦催枯枝叶，相思熬断相思肠，是不是也太残忍了？

有时候在家里胡想：那狐狸般的殷小姐，似乎也一直盯着二哥呢，看她那妖狐般的眼神，那肆无忌惮的表情，那口出狂言的模样，想想都不放心，二哥是一正派人，那殷小姐可不是，你和我二哥什么关系，你就拉拉扯扯，还光天化日之下，这，也是不踏实的地方。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回城，哪怕看上一眼，再去他出租屋收拾一番，也舒服，也踏实。

11月28日这晚，易中花躺在床上，仿佛在铁锅内贴煎饼似的，来回翻，来回煎，煎到后半夜，总算迷迷糊糊入睡，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梦里是个好地方，腾云驾雾的感觉，真好！

她睁眼一看，居然来到了一座山上，放眼望去——挺拔天地，粲然四季，云雾缭绕，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

这是哪儿？心底正惊奇不已，忽然，从云端翩翩飘来一仙女，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堪争芳。

仙女身着一袭柔蓝色雪纺千水云裳，怀抱玉白色箜篌，衣袂飘兮翩然轻落。雪白的花漾裙裾，犹如蔚蓝的海面上，涌起一朵朵纯白色的浪花。一双水剪蓝色灵瞳，氤氲着一层薄雾，朦胧飘渺，碧波醉月，唇似粉桃，齿似皓雪，带着一抹温柔到极致的笑容。一缕轻纱，束着她一头青丝，在风中缓缓摆动，渲染出一抹轻盈灵动的清雅。

你是？

我是巫山女神——那仙女浅浅一笑，莞尔答道。

啊？女神？

易中花当下一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天堂吗？还是、、、、、、？

这是巫山——仙女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过来轻轻捧起她的脸，端详道：“好俊美的一幅娇容！呵呵！”

易中花想挣脱，却浑身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一样，无力。

“不要猜疑了，我，就是巫山女神，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巫山女神，你，是我两千年的转世。”

转世？易中花云里雾里，听不懂。

“是！当年我与楚王梦中相会，误了郢城，云中君罚我两千年不能言语，算是惩戒吧！”（笔者按：神女与楚襄王梦中相会，见《神女赋》。）

误了郢城？郢城不是荆州吗？

“就是荆州，郢城沦陷，除了河伯、湘君、湘君夫人受罚，还有我，只是我的责任最轻，所以他云中君手下留情，没有过于责罚。”

那！您召我过来，做什么？

“东皇太一的旨意，云中君的魔咒，我既转世，当不能语，但期限已满，需顺其自然，女儿之身，不见郎君，永不能言，一见郎君，魔咒即解，但，一月为限，如无翻云覆雨，亦应有肌肤之亲，否则，顿时言语。”

易中花恍然大悟，难怪那天被石荆州所救，退衣擦遍全身肌肤，次日，就能开口说话呢！

“既与河伯相恋，我想，也是东皇太一的旨意吧！河伯已然重生，肩负重托，再战郢城，我，当鼎力而助，不可懈怠。”

与河伯相恋？易中花想起来了，石荆州就是河伯化身啊，二哥就是河伯，呵呵，她欣喜若狂。

“劫数天定，切勿相违，年关一战，乾坤倒转。”巫山神女盯着易中花明闪闪的眼眸，郑重地念叨着四句。

“劫数天定，切勿相违，年关一战，乾坤倒转。” 易中花不用动念，这十六个字，瞬间，像镶嵌在脑海里一样，让她无法忘怀。

声音还在回响，雾，却逐渐散去，巫山神女，也逐渐与雾消散，留下易中花孤零零，站在山峰，任凭脚下，云起云落。

女神——易中花望着消散的巫山神女，一声呐喊，但，嗓子嘶哑，根本喊不出来，喉咙像塞进一团棉球，舌头僵硬，即便是呐喊，也是无声的呐喊。

人呢？

不！

神呢？

眼前突然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裁缝村的易中花，此刻午夜梦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瞪大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她浑身是汗，她知道，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可是，可是嗓子，怎么就真的说不出话了呢？

她，再次陷入无声的哑巴中！

六十九、 索然无趣

吴奇给易中花打电话，是中午十二点。

裁缝村易家，易中与他妈，急的跳脚，易中跳不动，在轮椅上干着急，他妈呢，在屋里来回念叨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怎么好端端的，又不会说话了呢？

易中花笑而不语，像个傻子似的，呵呵呵，干笑，没声音。

——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短路了吧？

她当然没傻，非常清楚自己失语的原因，虽然巫山神女的那些文言文，没完全听明白，但如何才能开口说话，她懂。

正在堂屋里安慰她妈呢，突然电话响了，她挂断，短信回过去：吴警官，您找我什么事？

吴奇正奇怪呢，这易中花，敢不接电话，一看，信息回过来了，估计是不方便，赶紧发话吧：你在哪儿？能否再来我们警局一趟？

再来？警局去过好多次，看守所里也无辜地被关了十几天，应该没什么好事，易中花疑惑道：‘您还有什么事情吗？’这几个字打出来，转念一想，立马逐字删除，她求之不得呢！嘿嘿，正愁没理由进城，进城去，找找二哥，治治哑巴，岂不美哉？于是，再次打字回道：行啊！您能来接我一下吗？我现在不方便。

牛！警察传唤你，你居然让警车来接！

不方便？

吴奇好生奇怪，又什么不方便？说话不方便行走也不方便吗？你坐个中巴车不就来了吗？一小时的路程，本想拒绝，可事情紧急，不能再拖了，再说这易中花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物，于是短信回道：好！我开车来接你！

四十多分钟，吴奇开车到了裁缝村，易中花迫不及待在门口等着，和母亲和哥哥招手拜拜，就上了警车。

“你怎么啦？把安全带系好。”吴奇看她坐在副驾位子上。

没回音，易中花只是对着他笑笑，算是理解，开始低头系安全带。

“不会说话啦？”吴奇随口笑着问道。余光一瞧，那易中花对着他点点头。

“不会吧？你真的哑啦？”吴奇一脚刹车，扭头对着易中花傻笑的脸，看不出任何的异样，除了不说话。

“装的？你现在嫌疑解脱了，局里已经在网上通缉王琳琳，她已确定为纵火嫌疑犯，没你什么事，你干嘛这样？没必要装了，易小姐。”

还是没反应，那张傻笑的脸，拿出手机，迅速打字道：我真的哑了，真的说不出话！

我靠！不会吧？吴奇面对的是无奇不有的奇，你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难道这哑巴也有间歇性的哑巴？

我没骗您，吴警官，真的说不出话啦！——又是一行字打出来，递到他眼前。

易中花一张朴实的脸，一张真诚的脸，眼眸里，闪着善良和无暇，没有任何一丝闪烁和狡黠，警校毕业的吴奇，没看出她会说谎。

可是这易中花失语了，也没看出惊慌失措或者悲伤、忧郁、不安的任何表情呀？

嗨！无所谓了，她哑巴也好，能言语也好，反正是个奇怪的人，和石荆州一样，目前需要带回警局问话，问的也是奇怪之处。

一路无话。

与哑巴同行，一路也只能无话！

下午一点半，两人来到市局刑侦大队，秦大福在办公室焦急地等着。

“石荆州来啦？”吴奇进门就问秦大福。

“没有，他说遇到点事，要迟点过来。”

“什么事？他不是能秒到吗？”吴奇随口说道，忽略了跟着一起进门的哑女。

“不知道，听那声音，他好像在和人吵架，也不知道和谁，打过去两句话就给挂了！”

、、、、、、。

石荆州和谁吵架呢？

和客户。

和订餐的客户。

和在“饿了吧”平台上点外卖的客户。

和北京中路黄家塘住宅楼没电梯住八楼的两口子在吵架。

因为那两口子给了他差评，好不容易上了“钻石骑士”的石荆州，因一个差评，就会降级，所以他必须据理力争，争这个时间问题。

我早到了，你为什么给我差评呢？

黄家塘这两口子，年龄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楼下黄家塘巷子里，经营一家牛肉米粉店，卖牛杂、羊杂等夜宵，下午三点营业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收摊，主要食客是那些半夜找美食的夜猫子，所以两口子早晨基本上都在家睡觉，睡到十一点半起床，洗洗涮涮，然后去店里忙碌。

也许是过度操劳，也许是审美疲劳，反正最近半年，男的那话不听话了，几乎没怎么啪啪啪，即使努力地配合，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还是不管用。

那女的着急啊，俗话说三十如虎四十如狼，这事，不是小事，直接影响了家庭的安定团结啊，不行，得想办法，是病，就得吃药，而且，药不能停，

最近那女的跑到洪湖去找张神医，开了个方子，据说“男的吃了女的受不了，女的吃了男的受不了，男女同时吃，床受不了。”，总之，就是神奇的壮阳药，吃完家庭和睦夫妻和谐的神药。

吃了几服药，貌似有些效果，但效果甚微。

今天早上躺床上醒来，女的说，咱俩别做饭了，点个外卖吧！

点呗！

女的在床头柜上摸来手机，点完外卖，就扑上来要收水费，男的说，你等等，等等我有反应了再交。两口子折腾几分钟，无济于事，水费没收，女人悻悻然索然无趣地穿衣起床。

这玩意，就像中国的股市，抛弃他吧，有点舍不得；厮守吧，天天受气；好吃好喝侍候他，期望他能冒点阳气，刚看他勃起，衣服还没脱完，他已不行了，关键是你刚穿了衣服，他又在后边拉着你说，有反应了，有反应了，你再等等！

这就是矛盾的开始。

刚走出卧室，那男的说，有反应了，有反应了，赶紧进来。

女的说，送外卖的马上到了反应个毛线呀？

那男的说，你看看那外卖到哪儿了？

女的打开“饿了吧”平台系统，那外卖小哥刚接单，系统显示他到目的地的时间是一刻钟，心想，那也行，一刻钟足够办完事。

两人刚刚进入，还不及翻云覆雨，门口就传来敲门声：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开一下门。

我靠！

这？这“饿了吧”成心坏我们好事啊，太过分了！

女的衣着不整，披头散发怒气冲天地打开门，没好气地吼道：“谁让你这么快送过来的？”

石荆州正微笑地递上外卖，这怒吼把他吓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美女，哦，大姐，你的外卖，请您签收！”

“签？签你妈的XX!”

“大姐！”石荆州一愣，心想，我做错什么了吗？“您，大姐，您别骂人呀！我做错什么了吗？”

“滚！”那女的砰地一声把门给撞上，留给石荆州一脸的懵逼。

石荆州定在那里，面对冷冰冰的铁门，碰到鬼似的，怎么啦？我没做错什么呀？

只听手机上“叮”地一声，他打开一看——差评！

差评？为什么无缘无故给我差评？石荆州再次敲开门，质问道：“大姐，您为什么给我差评呢？我没误点，您点的餐也没送错呀？”

“谁让你早到？早到也不行，早到，也要给差评！”

“天啦！还有公理吗？大姐，这早到了，为什么给差评，您给个理由？”

“没理由，你要说理，找你们‘饿了吧’公司说理去，我这，没什么给你解释的、、、、、、。”

——一个不讲理，一个据理力争，石荆州就在黄家塘住宅楼八楼，反复地纠缠。

七十、 面面相觑

人在气头上，就是不讲理。

小吃店的两口子，兴致勃勃地要办点啪啪啪的事，被石荆州搅和了，当然在气头上，女的不讲理不说，男的穿好衣服，也跑出来助威。

“你小子怎么回事，要你滚，尼玛还在这废话什么？赶紧滚！”那男的身高一米八几，边系皮带边骂骂咧咧地，仰着头瞪着眼，穿个拖鞋，咵哒咵哒地走过来。

“大哥，您看，我一没误点，二没送错餐，您是不是把差评给取消？”石荆州还在央求，他恳切而真诚，带着苦笑，希望能感动这对凶神恶煞的夫妇。

“取消尼玛的XX，跟你说了，要你滚，还赖在这里干嘛？”那男人下半身少阳气，嗓子却异常的粗暴，绝对成反比，刚才好不容易有点阳气，被石荆州的敲门声，全逼到上面来了，变成怒气。

“大哥，大姐，您看，我也不容易，这么老远，给您送餐，爬这么高的楼、、、、、、。”石荆州话音没落，那男人一耳光就扇过来，石荆州本能一躲，脑袋一偏，嘣地一下磕在门框上，幸好他戴着头盔，否则，至少撞得眼冒金星。

这下石荆州火了，怒道：“你们欺人太甚了，无缘无故给差评不说，还打人，我要打110报警！”

那男人一听，哟呵！你小子，你小小的一外卖员，敢较劲，抬腿就是一脚，踹在石荆州的腰际，石荆州正在摸手机，猝不及防，被那飞起的一脚，直接踹到楼梯踏步那，身形后仰，一脚踏空，从楼梯咕噜咕噜往下滚，快滚到七楼半，他慌乱中用手一撑，只听“咔嚓”一声，手腕骨折了！

闯祸啦！

那女的抬眼望去，石荆州耸搭的右手，无力地在半空中左右甩着，左手支撑着歇步平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无辜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恻隐，麻烦啦，赶紧咚咚咚跑下去，搀扶起石荆州，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小哥，你没事吧？你这手腕、、、、、、。”

她说没事是安慰自己的，两口子知道惹祸了，这！一旦报警，就有可能刑拘的。

谁知那外卖小哥居然苦笑道：“大姐，我没事，求您啦！您看，我、、、、、、。”他拖起自己无力的手臂，晃荡到那女的眼前，继续道：“您帮忙把差评取消吧，我们送个外卖，没挣几个钱，很不容易的！”

——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句顶撞，更没有要继续报警的意思，被打残了，还在哀求，常人见了，都会落泪。

那男的也醒悟过来，懊恼自己的冲动，跑下来在石荆州的另一边，架起对方残废的一侧，忙不迭道歉：“要不，我们送你去医院，不好意思，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不用啦！我自己去医院，不用你们麻烦，只求求你们、、、、、、。”

“求什么求？”那男的一边打断石荆州的话，一边吼自己媳妇：“赶紧滴，给人家取消掉，你没听见吗？”

“是！是！我这就取消，这就取消！”女人松开石荆州的胳膊，几步跑上去拿手机。

见女客户取消差评，石荆州定下神来，对男的说：“大哥，我还有事，您别管了，我先、、、、、、”，走字没说出口，人，突然消失。

原来，他刚刚在楼梯踏步上嘣蹦嘣滚下来，头磕在台阶上，虽然带着头盔，但还是有点痛，忘了自己的特异头盔，说话的同时，伸手去摸后脑勺，一不小心，摸到那个手指般大小的窟窿，心里念着市公安局吴奇还在等着他，触动机关，便消失不见了！

留下一对面面相觑的夫妇，目瞪口呆！

——我靠！碰到鬼了，怎么回事？这，这外卖小哥的人呢？

那男的吓呆了，搀扶着石荆州的左手臂，还保持着搀扶姿态，没动，但是，搀扶的人却凭空消失！

两口子呆若木鸡，久久地愣在那里，面无表情！

约莫一分钟，回过神来，两口子不约而同跑到楼梯间的窗户那儿，看楼底下那外卖小哥是不是骑摩托车走了，趴上去一看，哪有什么送外卖的摩托车？楼下就一老头，拄着拐杖，一步一挪，蹒跚着，朝楼栋门这走过来。

见鬼啦！

两口子腿直哆嗦，晃晃悠悠扶着墙，回屋去。

经过这一折腾，估计啊！估计这男的，还得吃药，而且剂量加倍，才能解决不举的问题。

按下八楼的这对夫妇不表，再说说石荆州。

石荆州一不小心，就在人前表演了秒闪，他秒闪到哪儿了呢？市公安局广场，他是心念哪儿，便会秒闪到哪儿。

市公安局广场，石荆州背着餐盒，手腕已经恢复如常，顿时显现在花岗岩火烧板上，停车场两辆汽车的中间，他闪现的一瞬间，知道自己错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四处一张望，还好，没人注意他的出现，连忙蹲下来，摸摸头盔，心念一闪，回到文湖公园的梅馨池，那儿，有一片竹林，茂密的竹林，是他最近一直藏摩托车的地方，他得骑着摩托车，堂而皇之地，往公安局去。

去见吴奇。

七十一、 棋而不语

跛者不忘其行，哑者不忘其言，聋者偏欲闻声，盲者偏欲窥光。不自量力，螳臂当车，虽欲，何为？

哑者易中花，还真不着急去开口说话，她着急的是如何尽快见到二哥石荆州，那是她能开口言语的按钮，一旦触碰，立马能言善语，所以嘛，嘿嘿，她不着急！

石荆州赶到市局刑侦队时，易中花与吴奇正在手谈。

常人理解的手谈是指下围棋，又称之为坐隐，棋而不语，方为手谈。

此时的手谈，是她只能用手写字，而吴奇不用，他可以问而听，而易中花是听而手答。

“咱们开门见山，也不拐弯抹角了，找你来，就是问问你，如何从‘楚留香’的宿舍逃出来的，因为监控视频和目击证人，没一个人看见你和石荆州出来，给个痛快的答案！”吴奇与易中花打这么多次交道，已经很熟很熟，不用刻板地来那套刑侦话语。

我当时昏迷了，至于怎么出来的，您得问我二哥，当时是他把我救出来的——易中花打字道。她知道往二哥身上推，就能马上见到他。

“你对你的一会失语，一会又能说话，没感到奇怪吗？”

我？易中花望着吴奇，诡秘地一笑，写到：不奇怪啊！这应该是老天爷惩罚我吧，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当然渴望说话，可是，突然就失声了！——易中花还是没有任何诧异自己失声的状况，脸上很平静。

“你们村里人，说你从小就不会说话，一直到这次从火海里逃出来，你第一次开口，说的是什么？和石荆州吗？”

是！易中花微笑着，肯定地朝吴奇点点头。

“说的什么？在哪儿？”

在？易中花回想起羞涩的那一幕，在床上，被石荆州给宽衣洗澡，没有授受，却能开言，很美妙的过程，自己却浑然不知，到底二哥当时怎么在想又怎么在做？不得而知、、、、、、。

“小易，问你呢，在哪儿？第一句说的是什么？”吴奇看她发呆，没回话，再次问道。

在床上！易中花写道：在床上，第一句话，喊的是、、、、、、易中花再次回想那个场景，二哥进门，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然后我回答的是：感觉好多了！

是！第一句话是——感觉好多了！

“也就是说，你从昏睡中醒来，就会开口说话啦？”吴奇边问，肩上执法仪边录着视频。

是!易中花点点头，还在回味美妙的场景，但过程发生了什么，她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丢人啦！毁了我一大姑娘的清誉。

姑娘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吴奇知道她隐瞒了一些过程，从她眼神的闪烁，就知道她内心波澜万千，但这过程是如何导致她醒来会说话的，她不说，你问，也是白问。

吴奇正待继续发问，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吴警官，您找我!”

二哥！

易中花噌地一下站起来，跑过去，拉着石荆州的手，上下端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迫切，恨不得上下闻出个鸟味来。

石荆州看来已经习惯了中花扑面而来的热情，面不露色的淡笑道：“你也来啦！”

“小石，你请坐！”吴奇拉出一把木椅子。

“您找我，还是为王琳琳的下落吧？”石荆州也开门见山。

“不是！”吴奇笑道：“王琳琳下落不明，我们局领导已经安排网上追逃，这个，不用你操心了，找你来呢，是要你说实话，至于我要问什么，想必你应该知道吧？”吴奇把问题扔给石荆州，看他如何反应，这是做刑侦的基本套路——投石问路，抛砖引玉。

“我不知道啊！您看，咱们都这么熟了，别绕弯子吧！”石荆州不知道易中花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吴奇想问什么，摸摸自己刚刚复原的右手手腕，望了望易中花，再转头回过来对着吴奇，言不由衷地答道。

吴奇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手机响了，他走到窗户边上，去接电话，嗯嗯啊啊地一通对话，挂断电话再次转来，对着石荆州问道：“你的手不是刚刚骨折吗？怎么这么快复原了？”

啊？

石荆州大惊失色，这个、、、、、、这个、、、、、、这个你怎么知道呢？他万万没想到——那在黄家塘开米粉店的夫妇，住黄家塘八楼早上起床准备啪啪啪的夫妇，刚刚故意用苦肉计骗得改了差评的夫妇，居然是吴奇的妹妹和妹夫。

吴奇看到石荆州的面色大变，知道妹夫电话里说的外卖小哥，就是石荆州，只有他，整个荆州城里，也只有他石荆州，能够瞬间消失和瞬间复原，看来，离真相不远了！

于是，呵呵笑道：“小石，没什么可隐瞒的啦，你又不是个坏人，你见义勇为的事迹，天天在电视里播着呢，咱们荆州市民，以你为荣，干嘛还藏着掖着呢？”

石荆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脑子里翻江倒海，没想到刚在黄家塘发生的事情，被吴奇知道了，这便如何是好呢？

七十二、 破茧成蝶

石荆州在市局刑侦支队吴奇警官的办公室，被吴奇一质问，发现大事不妙，感觉易中花也怪怪的，今天怎么一句话没说，沉默无言的样子。

他想起刚才黄家塘小区八楼点外卖的那女人，好像叫吴梦，应该和吴奇有什么关系，不然接个电话，怎么就知道了他手腕骨折的事情呢？

脑子千转百回琢磨着如何回答，被抓了现行，承认也罢!

“我、、、、、、我就实话实说吧，这事从哪儿讲起呢，要从在郢城村送外卖那个晚上开始，具体时间记不清楚啦，那天傍晚电视台殷小姐点了个外卖，让我送她家去，结果送过去没人，她家的狗把我咬了，然后追得满院子跑，我见院墙边上有一个梯子，然后就爬上去，翻到邻居的院子里，落地时，被一个东西咯了一下，我、、、、、、。”石荆州准备从起因讲起，再慢慢导出自己如何发现青铜头盔和鬼脸钱之间的关系，具备超人般的能力。

“吴奇！”门口急切的声音与人，同时急切地到达，秦大福闯进来打断了石荆州的叙述，“王琳琳找到了，有村民在汨罗江边看见她啦！咱们，得赶紧给罗局汇报，赶过去抓人！”

吴奇和易中花正聚精会神地听石荆州讲故事呢，被秦大福一打断，站起来，问道：“谁发现的？现在在汨罗江哪儿？”

“汨罗江市的沙滩村，那儿一个放羊老汉，打电话报警，说看见一个陌生女孩，在他们村附近，汨罗江畔，一个废弃的抽水机房，好几天没出来，很奇怪。”

“辖区派出所出警啦？人抓住没有？”

“没有！派出所听老汉报警，也没纠纷打斗之类的事情，昨天他们也比较忙，所以没去，今天所长上班查110出警记录，发现漏了一次出警，才让民警过去，一看，抽水房里空无一人，但破屋却出现了非常离奇的事，他们于是问了围观的附近村民，听几个人一描述，与我们留在汨罗的照片比较吻合，和网上通缉的照片也相像，于是他们就电话打过来了！”

“什么离奇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去了就知道！”秦大福回道。

石荆州心想，估计这湘夫人已经破茧成蝶，还能有什么离奇的事？

“小石、小易，你们先请回吧，我们要去追王琳琳，等回来，再找你。”吴奇对他俩说道，最后一句，眼神是盯着石荆州的。

石荆州点点头，拉着易中花，缓缓走出市公安局。

他边走边后悔，刚才差点就把自己的身世全部抖出来，这，不对呀，我就告诉他我有特异功能不就得了，要不信，当场表演给他看，啰嗦那么多，忘了那天河伯的嘱托——这是个秘密，天机不可泄露。

唉！我这张嘴，怎么就没动脑子呢？

走出大门时，石荆州伸手轻轻抽了自己一耳光，扭头看着易中花道：“你今天，很奇怪呀，平时话篓子似的，今天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我，哑巴了！

——易中花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嗓子里冒出沙哑的啊啊声，比划道。

“少来！你还给我来这一套？”石荆州笑道：“你这招过时啦！”他见外面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广场，自己与易中花的身影，在花岗岩火烧板上，快速移动，心想：你也太调皮了吧！装一次哑巴不说，又装，你这是要装一辈子吗？

他佯装生气的样子，甩开易中花的手，朝停车场上摩托车飞奔而去。

后面易中花无声地追赶，赶到摩托车旁，一把将石荆州从车上揪下来，气愤地比划道：我真是哑巴啦！谁骗你？骗你是小狗，比划完，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吐吐舌头。

“别装了！中花，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越来越调皮啦？”石荆州抓住她的双手，往下一按，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易中花这下真生气了，顺势捉住对方的手，低头就是一口，死死咬住，咬得石荆州嗷嗷直叫唤：“你疯了？中花，你咬我做什么？”

易中花松开了牙，再次比划解释自己的哑巴，石荆州哪肯相信？这花儿怎么舍得下口，下口还这么重，右手今天也是多灾多难，骨折刚好又现两排牙印，深深地快见到血丝。

石荆州低头吹着自己的手背，冷不防易中花双手搂过他的脖子来，不由自主地一抬头，两片红红火火的嘴唇，扑面而来，直接贴在他的嘴上，让他猝不及防。

你！

石荆州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的疯狂，这女孩疯起来，让你毫无招架，毫无准备，想挣脱，脖子生生被锁住，动弹不得。

市公安局大门口停车场上，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外卖小哥，被一个哑巴女孩，挟持住，一通狂啃。

“哎！你俩这是干什么呢？”广场上由远而近，传来熟悉的声音，吴奇和秦大福出来，朝警车走去的同时，老远就看见这干柴烈火的年轻男女搂在一块，喊道。

易中花松开手，放开双臂下可怜的羔羊，一头秀发朝后扬起来，大声回道：“吴警官，我们在治病呢！”

这？

吴奇大吃一惊，你！你！你易中花不是哑巴了吗？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连我都敢骗，胆子也忒大了吧！

石荆州缓过气来，他哭笑不得，厉声对着易中花吼道：“你！你简直太，太、、、、、、。”眼前一亮，易中花红彤彤的脸，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这！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一下子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

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七十三、 人间天堂

12月30日。

下午四点半。

湖南省汨罗市沙滩村。

汨罗江畔凛冽的江风，一阵阵，江堤下，一望无际的荒草，白里透黄，在风中颤抖，远处几片柳树林，垂着一缕缕细枝，似老太太的枯发，懒散地摇曳着，静静的江水，是昏昏地那种绿，倒影着天空一片灰蒙蒙。

宽约六米左右的江堤，是黄土夹杂着碎石子的路面，坑坑洼洼，被车轮碾压过的一道道辙，深深浅浅，江堤上伫立的一间红砖房，显得格外孤独，仿佛经历了几十年沧桑的老者，雕塑般，守望着冬日的苍凉。

红砖房的四周，距离五米开外，一条醒目的红黄间隔的条带，团团将房包围，附近约二十几个看热闹的村民，闲的无事，笼着袖子，哈着腰，缩着脖子，三三两两，散落在江堤，有骑着摩托车来的，有骑着自行车来的，有踱步而来的，七嘴八舌传说这破房里面的故事，有看见有没看见的，以讹传讹，把里面闹鬼般的场景，越描越精彩。

两名当地警察，维持着警戒线的秩序，里面还有一名警察，在拍照录像，查找屋里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吴奇和秦大福，几乎是一口气开车过来，用了三个半小时，这边警察给他俩GPS定位，所以没绕弯子，直奔现场而来。

两人推开半遮掩的木门，一眼望去，6平米左右的房子，一览无余。

从墙角到天花板上，枝枝蔓蔓，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枝叶，掩埋了本就的破烂，各色鲜花，从墙上，从天花上，盛开着，争芳斗艳。

白白的白芷，紫兰的兰花，粉绿的桂花，粉红的杜鹃花，红红的一品红，更奇怪的是，屋顶正中央，朝下，一片宽约500MM的荷叶，倒插着，四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围绕着莲叶，婷婷倒立，那尖尖上的几点殷红，欲滴。

屋子的正中央，有一米见方的汉白玉石池子，池子装满清水，一片荷叶，上面滚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四周的黄土地面，全是蕙草，郁郁葱葱，布满整个屋子，满屋子都透着薄荷般的芳香夹杂着各种各样的香味，浓郁扑鼻。

白色池子里冒着寒气，烟雾袅袅，从中央朝天空中蔓延，仙境般。

我靠！

这是什么鬼？

吴奇和秦大福，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什么？仙境还是眼花了？整个一春色满屋的景象，与外面刺骨的寒风、破旧斑驳的红砖，决然相反，我行我素地妖艳，我行我素地反季节，我行我素地万紫千红，我行我素地生机盎然。

这？

离奇的人间天上，人间天堂！

吴奇脑海里闪现出“楚留香”的废墟与向滩村的焦土，这里，也是王琳琳留下的痕迹，却，截然相反。

她！

她！

她！

她是鬼还是妖？

社会进步与文明到这般境界，人间难道还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无语啦！

吴奇看着蹲在蕙草丛中拍照的民警，问道：“你到了多久？没什么异常吗？”话说完，又后悔了，你问异常，是不是眼睛瞎了？看不见吗？

“没什么异常，就是这春色满园，异常！”那警察表情凝重，边说边站起来，许是蹲久了，腿麻，在蕙草丛中身形不稳。

“这他妈是道场还是修炼的仙人洞？简直是匪夷所思呀！”秦大福感叹道。

“咱俩是不是跟着妖精在跑呢？”吴奇苦笑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居然把咱俩闹得疲于奔命，还不见踪影！”

“你们从荆州赶过来的？”地方民警朝门口走了两步，问道。

“是！唉！呵呵！”吴奇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哭丧着脸，答道。

“这小女孩你俩见过？”地方民警从兜里掏出追逃的照片，递过来，问道。

“何止是见过，她惊天骇世的举措，咱俩都是步步目击呀！”秦大福感叹道。话音一落，接着问道：“你们查了她的行踪吗？”

“行踪？什么行踪？附近村民说，她进了这间抽水房，就没怎么出去过，偶尔出去，都是一个人，站在汨罗江边，祷告什么的，像念经似的，一动不动、、、、、、。”

“哦！这是要还魂的妖精呀！”吴奇随口感叹一句。

“妖精？”秦大福笑笑，走出门外，仰望着苍茫的天穹，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要和妖精斗啰！”

吴奇在屋里拍完照片，跟着走出来，围绕着房子，再拍了一通，转回来，拍拍他的肩膀，沉重地说道：“咱俩去一趟市公安局吧，请他们配合，查找这王琳琳逃跑的踪迹，我就不相信，她能飞天遁地。”

“好吧！”秦大福答道。

是啊！

再牛逼的刁民，也逃不过天眼系统吧？

你到哪儿，都要经过火车、飞机、客车、的士，你到哪儿，都要落脚在宾馆、旅社、网吧、洗浴中心、餐馆、银行，这些，都是要留下痕迹的，如今已经网上追逃，出入任何一个场所，只要你王琳琳一亮身份证，就会触动公安系统，除非你飞天！

于是，两人回到警车上，点火挂挡踏油门，调头朝汨罗市公安局驶去。

那儿，汨罗市市局警察同僚们，还是相当给力的！

七十四、 泼辣无忌

石荆州在市公安局广场，又面临着选择。

这易中花像跟屁虫似的，不离不弃，怎么办？

“我送你回去？”石荆州脸还是通红，心情还没平复，刚刚被易中花一通狂吻，气息未平，不敢看这胆大包天的泼辣无忌的小妹啦！

“我刚才和吴警官他们说的话，你不相信？”易中花显然没理会他的安排。

“信什么信？信你个头，好的不学，怎么学着油腔滑调，调皮捣蛋啦?”石荆州训斥道。

“真的！哥，你不相信我？”易中花委屈的表情，望着石荆州的不屑，急的快哭了！

“你呀！”石荆州无可奈何地叹道：“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调戏我就罢了，调戏警察干嘛？”

“我真的哑巴啦！你问我哥去，还有，还有，你问我妈也行，早上起来就不会说话了，他们都急死了。”易中花再次牵起二哥的手，娇滴滴地佯怒道。

“别！别！你，唉、、、、、、我怕你行吗？”石荆州都要告饶了，这广场都没遮挡，你搂住一顿啃，这要被殷小姐拍到，又上荆州头条了。

“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易中花也很绝望，这哑与不哑，没人相信，嘴长在自己下巴上，不说话，就当哑巴，说话了，就不是哑巴。

“行行行！咱俩借一步说话好吗？”石荆州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也懒得去问易中，问也是白搭，她精灵古怪的，连警察都骗，骗她哥，算什么！

“到哪儿去？”

“到盆盆香酒楼吧！我待会还要上班呢！”

“算了！哥，说你也不信，你送我到你宿舍，我再帮你收拾一下你猪窝，等你回来，再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你就相信我了。”易中花一步跨上摩托车，紧紧搂住石荆州的腰，脑袋，顺势贴上来。

好吧！还能怎样？头盔下石荆州满脸的苦笑。

他一催油门，一股白烟从摩托车尾部冒出，径直向自己出租屋驶去。

不一会，到了出租屋，石荆州没下车也没熄火，掀开头盔，掏出钥匙，对易中花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待会下班回来，送你回裁缝村。”

“好咧！得令！”易中花治好哑巴，自然满心欢喜，得胜还朝，好不快哉！一扭屁股，下车，开门，进了小屋。

“我和你说，二哥，我是巫山女神，你相信吗？”易中花看都没看石荆州，自顾自地往后传话。

“信！信你个头，赶紧收拾屋子，别耍花招、、、、、、。”听着后面石荆州的责骂声，跟着突突突的声音远去，她邹了皱眉头，开始收拾石荆州那脏兮兮的出租屋。

反正你待会回来的，等你回来，在干净整洁的环境下，给你讲巫山女神的传说，以及巫山女神因梦会楚王，误失郢城，被云中君惩罚，两千多年不能开口言语，等等等等，哼！待会再给你娓娓道来，你就相信我啦！

傍晚送餐，石荆州不敢再使绝招，现在形势越来越复杂，那王琳琳不知去向，吴奇又发现他的异常，如何解释和圆谎，还没想好，如果再被人发现，闹得荆州古城满城风雨，那真是成了风云人物，以后怎么混？

可“饿了吧”平台系统不管这些，他是金牌级别的“钻石骑士”，当然派单很多，“饿了吧”荆州分公司的那些个管理层，几乎无视他石荆州的闪送，你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订单，成为所有外卖小哥的榜样，管你有无特异功能呢？

所以，他石荆州活该累，直到晚上九点，已经送了快四十单，单单都是高楼，气喘吁吁加精疲力竭，一下子瘫倒在古城东门外的凤凰雕塑旁，人行道上。

他斜倚在摩托车上，掏出手机，看看APP系统上，好像都送完了，松口气，也好，不送了，回家去找易中花，还得把她送回去呢，不然怎么睡？一张破床，总不能让她睡她哥的被窝吧，这让人好说不好听，传出去，不敢想象。

送回去？

石荆州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然累成这样，待会送回去，就秒送呗，易中和易中花，都知道自己的特异功能和使命，没什么不妥。

对！闪送！他正想着，手机又响了，打开一看，郢城村314号，殷道全小姐，点餐一份杭椒牛柳，一份手撕圆白菜，两盒米饭，在“盆盆香”取餐。

靠！

这殷小姐，你是和我石荆州较上劲了吗？

系统派单，也不能退呀！唉！行吧！再说GPS定位，你就在附近，不派给你派给谁？

石荆州不情不愿地重新跨上摩托车，两分钟就飞驰到“盆盆香”，停车等候取餐，总计花了不到五分钟，再发动摩托车，脑子想着殷小姐的笑和她那狗的咬，朝郢城村奔去！

但愿您在家！

但愿您别让我送给您家狗！

但愿您别在纠缠我啦！

、、、、、、。

摩托车在疾驰，石荆州内心也在祈祷！

七十五、 心有余悸

荆州古城北郢城村314号。

电视台的殷道全小姐，就租住在这里，这是她远房表叔的房子，说是租，其实也没要她钱，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住人，倒会有人打理一下院子，不至于荒芜，而殷小姐租这儿，常常晚归，于是养条黑背狼犬，给自己壮胆给院子守门，还有几天这里就拆迁了，她在收拾行李，准备搬家，一个单身女孩，点外卖，是经常的事，今晚，她点外卖，“饿了吧”平台派单派到石荆州那儿，纯属巧合，满屋大包小包的杂什，一个个纸箱，堆成山，哪有那心事去找石荆州呢？

门外黑虎在呜呜地吼着，惊动了殷小姐。

“黑虎，叫啥？”她对着狗喝道，放下手中的活，从门口探出头，张望着院子，院子外，一束光由远而近，伴随摩托车的突突突，她知道，外卖小哥到了。

院外摩托车停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殷小姐，你的外卖到了。”

“进来呀！石荆州同志。”殷小姐喜出望外，这外卖小哥还真的是石荆州呢！怎么这么巧？

“您别同志啦！”石荆州拧着两塑料袋，站在院外门口，回道：“我不敢进来，你家狗太凶了！”

殷小姐一笑，喊了一声“黑虎，过来。”那黑虎正朝外走呢，听到主子的命令，乖乖地摇着尾巴，转回身，朝主子看着，“过来，趴在这，别动！”狗，顺从地朝主子手指的地方，趴在它狗窝了。

“没事啦！荆州，你过来吧，它很乖的，不咬人！”

“算啦！”石荆州心有余悸，走进院子门，离殷小姐和狗还差近二十米的院子，就是不敢朝前移动：“你过来取吧，我、、、、、、。”

“你一老爷们，还怕狗？”殷小姐取笑道：“赶紧过来吧，它真不咬人，你，要是不过来，我给你差评的！”

我靠！

真是服了你！

石荆州硬着头皮，装作镇静地迈过去，一只手拧着塑料袋子，一只手摸着头盔的后面，他要以防万一，准备随时闪身。

“怎么这么怪的样子，你，呵呵！你到底是怕狗还是怕我？”殷小姐看他奇怪的身形，笑道。

“怕你！怕你什么？殷小姐，您，可是我的上帝呀，上帝要我干嘛，我敢不从吗？”石荆州极不情愿，也要边走边贫几句。

递上外卖，他转身要走，殷小姐不干了：“你过来给我帮个忙呗！”

——这就是所有外卖小哥的心酸，为了那几块钱的佣金，客户在接受服务的同时，还要提出额外的一些要求，但求一个好评。

“您说！”石荆州停住转身的脚步，那黑虎的尾巴，轻轻一扫，碰到他的脚尖，吓他一激灵。

“我在搬家，这里过几天就拆了，我衣柜上的两个箱子，拿不下来，你帮一下呗！”殷小姐一侧身，让出空挡，意思是：举手之劳，咱俩这朋友关系，你进来帮个忙。

好吧！

石荆州帮忙帮惯了，哪个客户需要带包烟扔个垃圾啥的，他都无怨无悔，何况殷小姐也是熟人呢。

他随着殷小姐走进屋，看着乱七八糟堆着打包的东西，知道所言不假。

“我卧室的那个。”殷小姐带她跨进自己的闺房，突然想起自己床上扔满了内衣内裤，来不及收拾，赶紧指着衣柜上方的两个红色拉杆箱，引开他的视线，说道。

“你拿个凳子来，我也够不着啊！”

得令！殷小姐旋即从客厅搬来一张木头椅子，让他站在上面，石荆州两手一伸，将她的两个大皮箱移下来，稳稳放在地上。

从椅子上跳下来，石荆州笑道：“尊敬的殷小姐，请您给个好评，行吗？”

“当然行啦！你放心，我什么时候都不会给你差评，你，一个全市人民学习的榜样，怎么会给差评呢？”

石荆州想回一句，立马离开，忽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脸色大变，说了句：“失陪！”手摸向头盔的后脑勺，一眨眼，人不见了！

黑虎趴在门口看陌生男人给主子搬东西呢，一看那男人闪身不见，顿时吓得站起来狂吠：嗷！嗷！嗷、、、、、、。

殷小姐愣在卧室中央，僵尸一般，一动不动，身形未动眼睛未动，她也吓呆了，这，这，这一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而且就在眼前，变魔术似的。

约莫一分钟，她回过神来，看着黑虎跑过来守在她身旁，瞪着黑黝黝的眼睛，张着嘴，还在朝天嗷嗷直叫，于是伸手摸摸黑虎的头，喃喃道：黑虎，你看见什么啦？

我看见什么啦？我什么也没看见，和你一样，一个大活人瞬间就消失了！

——黑虎不能言，身子朝小主靠上去，看得出来，它也在发抖。

不行！殷道全小姐转念一想，这，石荆州，到底是鬼还是人？如果是人，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平白无故瞬间消失的，她操起手机，找出石荆州的号码，打过去，听着对方手机铃声在响，就是没人接。

再打，通了！

“喂！”殷小姐脑袋上在冒汗，感觉自己像与鬼魂在通话，小声问道：“你是石荆州吗？”

“是！”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带着气喘吁吁，石荆州答道：“对不起，殷小姐，把你吓着了，我、、、、、、。”

“你！你在哪儿呢？你怎么啦？”

“易中花不见了！易中花不见了！易中花、、、、、、。”那边再次挂断电话。

殷小姐打过去，电话占线，再打，还是占线。

肯定出事了，出大事了！

殷小姐低头看着黑背，叫道：黑虎，走，跟我走一趟。

七十六、 一尘不染

记者殷道全小姐驱车赶到石荆州的出租屋时，石荆州正在焦头烂额地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

夜色笼罩着旧时的村口小卖部，格外地黑。

殷小姐带着黑虎过来，那狗倒是智商极高，两个回合下来，自然明白主人与石荆州的关系，所以下车走近小屋，乖乖地，没吼没叫，自个围着出租屋里里外外，四处嗅着什么。

“易中花不见了？你刚才是怎么消失的？”殷小姐双手交叉在胸前，下意识做着防卫姿势，仔细打量着石荆州，这外卖小哥，到底是神还是鬼？是妖还是魔？

石荆州没回答她的话，见她进来，抬头望了一眼，也没招呼，急赤白脸地打着电话：“、、、、、、。吴警官，我可以确信，易中花是被湘夫人劫走，你别跟我说什么二十四小时和四十八小时的概念，我不懂，现在人没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挂断电话，他抬头想对殷小姐解释什么，还来不及开口，又有电话进来：“喂！易中，中花现在还没回来吗？她电话也打不通啊，是！是！我已经报警了，我再联系一下别人、、、、、、，我知道怎么回事，我再嘱咐你一句，千万别和你妈说呀，这事让她知道了，不仅帮不了忙还添乱。嗯！好了，挂了啊！”

石荆州站在出租屋空余的地方，屋小，除了木板床，空余的地方也就三平米不到，他来回走着，屋子陈设虽然破旧，但收拾得整整齐齐，斑驳的水泥地面，似乎都是一尘不染，床上被子几乎叠成了豆腐块，还有几件晾在床头上方铁丝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精心拉扯过的，裤腿和衣角都是直直的，墙上贴满了废旧的报纸，一盏LED的U型灯泡，顺着天花上的电线，垂直于床上方，屋里冒着一股子怨妇的冷，冷到骨子里，殷小姐走进来时，就发觉满屋子弥漫着百花的香味，浓郁扑鼻，香味与整洁，和这小屋格格不入。

“殷小姐，你怎么来啦？”石荆州嘴上的问候，还是止不住他焦急的内心，脸上带着焦躁不安，眼神在殷小姐脸上扫过，依然停留在右手的手机屏幕上。

“我问你呢，你刚才是怎么消失的？”殷小姐斜靠在门框内侧，也没地方坐，那个小马扎被易中花搁置到木板床下，床单的边沿垂下来，站着根本看不见。

“这，唉！你别问了，你没看，我这正找易中花呢！”他看着似乎也不妥，四下寻望，找着自己的小马扎，边说边从床下摸出来，放到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示意殷小姐坐下。

殷小姐没坐，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她刚才没穿袜子，穿着一双粉红的棉拖鞋，匆匆赶过来，站了一会，脚下冰凉，看这简陋的屋子，要不是收拾的整洁，屋里还泛着香味，估计她门槛都不会跨进来。

那黑虎，见到新鲜的环境，倒是没拿自己当外狗，蹭地一下跑进来，坐在马扎旁，黑黝黝的双眼，盯着石荆州上下打量，思考着这男人刚才怎么消失的。

殷小姐再次追问道：“你是有特异功能吗？怎么能瞬间就没了？还是你会玩魔术？”

“魔术呀！殷小姐，就是最简单的魔术！”石荆州顺着她的话，胡说八道起来，他的心事根本不在解释上，他在思考湘夫人到底把易中花挟持到哪里去了，刚才在殷小姐的卧室搬完箱子，刚落地，突然收到易中花的一条短信：王琳琳来了。仅仅五个字，就足以让他触目惊心，从短信收到的时间到他瞬间回来，不超过两秒钟，但就是这两秒，易中花不见了。留下满屋扑鼻的香味和敞开着的木门，空洞洞地对着夜幕。

电话打不通，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场只留下一股浓香，春天里百花齐放的花园那种芳香。

这湘夫人施了什么魔法？她能跑到哪儿去？为什么劫持易中花？

现在脑海里存盘着易中花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和你说，二哥，我是巫山神女，你相信吗？

她是巫山神女？

殷小姐当然不会相信外卖小哥石荆州的敷衍，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追问道：“你说易中花不见了，你打她电话了吗？发微信了吗？报警了吗？”

“唉！”石荆州垂头丧气答道：“电话微信短信都发了，没音讯，警察说人失踪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报警，有什么用呢？”

殷小姐环顾一下小小的屋子，心底倒是有点欣赏这易中花，看着舌尖嘴利，想不到把自己居住的环境，收拾得如此利落，穷，但不乱，破，但整洁，冷，但温馨，便笑道：“她说不定手机关了，到处玩去了呢？现在的九零后，谁闲的住？”

“你！”石荆州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懂什么？”

“哟呵，你怎么说话呢？我在给你出主意呀，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她跑哪儿玩去了，也许手机没电了呢，才多久没见，你就急成这样，你这、、、、、、看来爱得死去活来呀！”

石荆州急了，伸手将手机屏幕朝着殷小姐，左右摇晃着，拦住她机关枪似的扫射：“才两秒，才两秒，两秒，你知道吗？她两秒钟，就没了！”话音落下，就后悔了，跟一个旁不相干的记者，说这些干嘛？

两秒？

殷小姐愈发奇怪了，你俩这是玩高科技呢？

她摇摇头，正准备发问，趴在地上的黑虎，突然朝着床下，狂吠起来。

七十七、 似剑似矛

石荆州坐在床沿，心里想着易中花的踪影，这湘夫人会将她挟持到哪儿去呢？抑或是已经灭口？

黑虎突然朝着自己狂吼，吓了一跳，原本就被黑虎咬过，今晚是它主人在边上才没造次，乖乖趴在石荆州和殷小姐之间，这猛地一声嗷嗷，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屁股感到一股寒气似利剑般刺上来，大叫一声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他声起时，身形亦陡起，本能般地反应，左脚踮地，右脚腾空而起，朝门口一个箭步，跨出一米开外。

这屋子本就五六步的空间，他距离大门也就三米多一点，这一个大步，惯性朝前一冲，第二步还没到，手就够到殷道全小姐了，那殷小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拉一拽，连抱带撞，与石荆州合为一体，似龙卷风般的旋转，一团黑影两个人，朝屋外十米开外，卷去。

黑虎到底是通灵性的德牧，在犬类智商排名榜，位居第二，朝床下狂吠的同时，前爪抓地一撑，尾巴一甩，身子就来了个180度倒转，后腿着地，与石荆州和主子的身形，几乎一前一后，似两道离弦的箭，射出大门。

石荆州出租屋内，一道银光，从木板床下，穿过床板，穿过垫褥，穿过床单，直冲屋顶，一股直径约两公分大小的水柱，似剑似矛，从地底窜出，透过床，穿透屋顶，直上九霄。

水柱由细变粗，三道黑影窜出大门时，已经变成约一碗口粗的水流，只听嗖、咵嚓、嘟、咔咔的声音，水柱冲向天空之后，再洋洋洒洒下来，一片暴雨，一片约十几平米的暴雨，重重罩住石荆州的小屋，似千万银柱，似千万银针，扎向小屋。

黑幕下，小屋刹那间变成了银色，那暴雨，将小屋的屋顶，扎了个千疮百孔，流淌在地面的水，逐渐变银白，逐渐结冰，逐渐固化，将屋子的形状，由里及外，固化成一个晶莹剔透的长方形固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黑虎慢了主人和石荆州后面半拍，窜出小屋的瞬间，也被冰化，身子与地面保持45度的角度，头朝上，后腿朝下，前爪腾空，作奔跑状，可怜的黑虎，成了一只冰虎，一只冰雕状的猎狗。

石荆州抱着殷道全小姐在地上一滚，两个身子，重重地撞到停在十几米开外的白色富康车前保险杠上，石荆州听到咔嚓两下，便失去了知觉。

殷小姐被石荆州抱在怀里，与车接触的瞬间，她正好在石荆州与车中间，车撞到石荆州的后背，她撞到石荆州的胸口，自己的头磕到石荆州的头，嘣地一声，也昏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殷小姐醒来，头昏昏沉沉地，她伸手一摸，没事，好像只是有点肿，自己的腰，被石荆州双臂紧紧搂着，她努力挣脱开来，没爬起来，躺在地上，近在眼前的石荆州，已是奄奄一息，她抱住石荆州的头，大声呼喊道：“荆州，荆州，荆州，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倒是醒醒啊！哇！哇、、、、、、。”随着哇地几声，痛哭流涕。

石荆州没有任何知觉，呼吸若有若无，宛若游丝，身子还保持的热度，但手脚逐渐在变得冰凉。

殷小姐顾不得任何羞涩与难为情了，翻身骑上去，双手托住石荆州的头，一低头，一张樱桃小嘴，就贴上了石荆州的嘴巴，做起人工呼吸。

这人工呼吸，不是这么做的，首先你不能骑在人身上，第二你不能直接嘴对嘴地贴上去，本就奄奄一息，你一压迫，还不加速死亡才怪呢！

殷小姐不懂，情急之下，人的反应都是本能，不按常理来，她一边捏着石荆州鼻子，一边朝石荆州嘴里吹气，这一捏一吹，几个回合，还真把石荆州折腾醒了，他缓缓睁开眼，一股女人的清香在自己鼻子四周萦绕，脸上几滴湿漉漉的，好像是泪水，滴在他脸上，一头秀发在上下起伏，两片红唇死死贴着自己的嘴，朝里吹气呢！

他右手麻木，好像骨折了，从地上缓缓扬起左手，慢慢伸向殷小姐支撑着地面的胳膊肘，轻轻敲了敲，天黑，殷小姐看不清这人眼睛是否睁开，但胳膊被敲击，当下心中一喜，大喊道：“你！你！你醒了！”

石荆州有气无力，他感觉从腰至下，没任何知觉，知道刚才咔嚓的声音，应该是来自后背腰椎的骨折，顿时心里明白，腰下全部瘫痪。

“你，把我挪开！”石荆州本来要说，你从我身上挪开，但如梦初醒，语言组织不当。

“哦！”殷小姐这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的莽撞，边答边从石荆州身上翻下，但左手，还是托着对方的头。

“我送你去医院，送你去医院。”殷小姐蹲在地上，手继续捧着石荆州的脸，急促地说道。

“不，不用了，你看看，我的摩托车在哪儿？”石荆州瘫在地上，第一想到的就是头盔，那是自己能治病的神器。

摩托车？

殷小姐站起来，放眼望去，周围的情景，再次让她大吃一惊——出租屋变成了银色的冰凌立方体，黑虎变成了冰雕，在眼前闪烁着一片寒光，刚才还停在出租屋门外的摩托车，不见踪影。

“黑虎！黑虎、、、、、、。”寒光映照着殷小姐绝望的脸，她失声痛苦地喊着自己的黑虎，那是朝夕相处了四年的伙伴，此刻，却一动不动，冰雕在眼前。

七十八、 蔓延开来

“我的摩托车呢？”石荆州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虚弱的声音，望着殷道全，再次问道。

殷小姐这才意识到，黑虎已去，人是关键，她抹干眼泪，朝四下张望，忽然，看见石荆州的摩托车，赫然停在富康车的后面，前面的大灯，还一闪一闪。

怎么回事？明明刚才停在门口，还能自己跑过去不成？

“在，你的摩托车还在，在后面呢！”

“你，去帮我把车后面的头盔拿过来，谢谢！”

一片光明从屋子照过来，殷小姐疑惑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石荆州，不明究竟，他到底想干什么，身子没动，问道：“荆州，你要头盔干嘛？我，送你去医院。”

“别了！你送不去的。”石荆州也不想说实话，自己的腰椎断了，他迫切需要治疗。

殷小姐迟疑一下，走到摩托车旁，翻开快餐盒，取出头盔，拿过来，递给石荆州，他伸出左手，接过去，牢牢抱在怀中，手，紧紧贴在青铜头盔的后面，贴在上面的手，渐渐感到一丝温暖，下半身的温暖，也越来越强，从手指尖到脚指尖，一股暖流，缓缓流进体内，向上发展，由表及里，聚集于五脏六腑，再随滚烫的血脉，蔓延开来。

如此，不到一分钟，他恢复如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殷小姐莞尔一笑道：“谢谢你！”

这一幕，把殷道全小姐再次吓呆，一小时前在郢城村的秒闪，如果说是魔术的话，那这瞬间复原，还能叫魔术吗？

我靠！

你是神啊！

——殷小姐瞪大眼睛，想回答什么，说点什么，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吧？殷小姐。”石荆州上前拉拉殷小姐的胳膊，看她发呆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道。

“没！没！没！、、、、、、。”殷小姐拨浪鼓般摇着头，回道，这瞬间的功夫，他石荆州判若两人，太奇怪啦。

石荆州上下将她打量一番，确认没大碍，再扭头去看自己的出租屋。

——室内的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整个出租屋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立方体，黑虎，依然呈现着僵硬的姿态，雕塑般立在门口正中央。

他心里涌出一阵莫名的酸楚，唉！

黑虎呀！黑虎！整件事情因你而起，没你当初在郢城村咬我，追我满院子跑，也不存在后面所有的故事，此刻，你却忠勇救主，驾鹤西去，你，唉！也许是宿命吧！

石荆州抱着头盔，走近黑虎，心里感叹着这一切，抚摸着它的头，看它黑黝黝的眼睛还瞪得圆圆的，忍不住热泪盈眶。

忽然，他双肩被两只有力的手，生生抓住，再一使劲，身子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殷小姐圆圆的眼睛，距离他不到五十公分，直直地看妖魔鬼怪般盯着他——“石荆州，你今天必须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人还是妖？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荆州为黑虎而淌的泪水，依旧停留在脸上，来不及擦，被殷小姐厉声喝问，当下一愣，那殷小姐咄咄逼人的眼眸，似乎要将他活活吞下去，不敢直视，他低下头，缓缓叹道：“都是湘夫人啊！”

“湘夫人？谁是湘夫人？”

“这！这！、、、、、、。”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如何从头说起呢？石荆州不知道，他结结巴巴地，如何解释，没想好。

殷小姐看看石荆州身后的冰雕，再看看石荆州躲闪的眼神，没顾忌他脸上的泪痕，再次咆哮道：“我的黑虎没了，你的房子没了，你在我家瞬间消失，你说易中花失踪了，你刚才明明气息奄奄的现在又生龙活虎，你摩托车是怎么自己跑到后面去？你就一个湘夫人来解释一切？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股寒风吹过，石荆州轻轻推开身前的殷小姐，指着她身后的白色富康车，小声说道：“殷小姐，外面冷，咱俩到你车里去，我一五一十和你说。”

“不，就在这说！”殷小姐斩钉截铁地盯着他，定在他的前面。

“何苦呢？”石荆州摇摇头，苦笑道。“本来不想把你们都卷进来，卷进来，没什么好处的！”

“什么卷进来，你别回避我的话题，你们到底是怎么啦？”

“好吧！好吧！我说，我说、、、、、、。”石荆州摆动着双臂，在原地打个转，他也眼看是瞒不下去了，憋得自己也难受，如今易中花被湘夫人掠走，需要找个倾诉的对象，既然你殷小姐要听，那就听吧！听个够！

“它！”，石荆州后退两步，从胸前腾出一只手来，指着黑虎冰雕，说道：“所有的起因，从它开始，它追着我在你家院子里咬，我翻过院墙，跑到隔壁，捡到一个青铜头盔，然后，就具备了特异功能，能够秒闪，瞬间移位，然后，然后现在被另外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就是原来‘楚留香’服务员王琳琳，被她追杀，刚才易中花，就是被她所挟持，不见了！”

——他还算有理智，没有忘记河伯的忠告，天机不可泄露，只能将这一切，归纳为特异功能。

“王琳琳，王琳琳追杀？那湘夫人又是谁呢？她为什么追杀你？”

“湘夫人就是王琳琳，王琳琳就是湘夫人，你知道吗！”

一个酒楼女服务员，一个送外卖的小哥，都同时具有特异功能，这，有点天方夜谭吧？美国大片看多了，还什么神奇四侠呢？隐形女？霹雳火？神奇先生？绿巨人？

殷小姐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继续问道：“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她要追杀你？”

有什么恩怨？石荆州还真不知道，这辈子是无冤无仇，而且易中花和王琳琳还是最好的闺蜜，那她，为什么要追杀呢？上辈子欠你的？

“你说呀！你别支支吾吾！”殷小姐看他哑了似地，不回答，又急了。

七十九、 无计可施

见石荆州还不说话，殷小姐再次吼道：“你，石荆州，你已经整到无家可归了，还在这支支吾吾，你看，你自己看！”边说边指着那冰封的小屋，看他一脸木讷的表情，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些什么。

石荆州脑子是一团麻，他确实无家可归了——

一番感慨一嗟呼，

两行热泪两身孤。

纵使闪身能秒遁，

奈何寒冰锁小屋。

除了一辆摩托车一个头盔，其它的，皆为寒冰所锁。

唉！

还不及回殷小姐的话，手里的电话再次响起：“荆州，中花还没找到吗？”，是易中打来的电话。

“没。”

“你不是能瞬间移位吗？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易中，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儿，怎么移位？移到哪儿去？”石荆州忽然感觉脸上一凉，再放眼一看，天空中簌簌地飘起了雪花，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突然，信号断了。

你看——殷小姐惊呼道，顺着殷小姐手指的地方，从敞开的大门望进去，透过厚厚的冰层，石荆州清楚地看到，易中花，此刻，就冰封在小屋的正中，她的头顶，照着闪亮的一盏明灯。

“中花、、、、、、”、“易中花、、、、、、”石荆州和殷小姐异口同声叫道，冰里，易中花一动不动，像一具鲜活的木乃伊，站立的姿态，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微微扬起，食指朝上，一个奇怪的姿势。

忽然，一股黑烟，从屋后涌出，由淡变浓，由细变粗，由一小股，变成一片，最终合为一团，将冰屋笼罩在内面，里面的光，若隐若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嗖地从屋后跳出来，水袖飘飘，锦带狂舞，惨白而熟悉的面容——王琳琳，不，湘君夫人，出现在他俩面前。

啊？

石荆州和殷道全小姐，两人顿时一愣，石荆州心想：这王琳琳，果然是她，她、、、、、、。还不待他的思维转弯，湘君夫人开口了：“石荆州，你果然神速！哈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尖锐得能洞穿人耳的次声波，让两人不禁退后两步，再定睛一看，那湘君夫人手指着石荆州继续喝道：“外卖小哥，你，把你手中的鬼脸钱交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鬼脸钱——什么鬼脸钱？”殷小姐嘀咕道，她完全被眼前这个王琳琳给吓到，这不是妖精还能是什么？

石荆州当然明白，她湘君夫人，是来取河伯那一缕幽魂的，她还不知道，河伯的幽魂，已被我释放，早与其它魂魄合为一体，但这话不能说，心里念头一起，便回道：“湘君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和易中花？”

“哈哈哈哈，好一个无冤无仇。”湘君夫人扭曲的脸带着狰狞的笑容，再次指着石荆州说道：“你死到临头，还在装糊涂？你以为你在火海救出易中花，我就不知道？你以为你每天闪来闪去，我就不知道？别废话了，交出鬼脸钱，我可饶你俩不死，不交，你已看到我的手段！”

话音一落，一股浓浓的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殷小姐腰际袭来，似黑色长缨，一卷一裹一拉一带，可怜的殷小姐，就像小鸡一样，被湘君夫人掐住了脖子。

“你、、、、、、。”石荆州怀抱着头盔，手指在藏鬼脸钱的洞口边沿徘徊，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小哥，哪成见过这种阵势，虽未吓得魂飞魄散，但一时也没了主见。

那湘君夫人看石荆州结结巴巴，左手掐着殷小姐脖子，右手回身指着冰屋，对石荆州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你知道什么叫水中月镜中花吗？就是这，你此刻经历的情形，哼，镜中花，这叫冰中花，你可怜的小情人，易中花，你，将永远永远看得见，摸不着、、、、、、哈哈哈哈哈！”她形骸放荡的笑声，逐渐变成了哭声：“我，我湘君夫人，我经历了几千年的魔咒，什么云中君，什么狗屁水中月镜中花，我今天，就要打破这个魔咒，打破你河伯最后一缕幽魂。”

杀机重重，声声如剑，剑剑指向石荆州。

石荆州在剑声中飞快思考，他不能闪，易中花生死未卜，就在前面的冰屋，殷小姐也在她手中，跑，是瞬间的事，只要他念头一转，就能闪身逃遁全身而退，但，不行，而与湘君夫人斗，他无异于以卵击石，一个凡人与神仙斗，那不是开玩笑？

怎么办？

怎么办？

——千转百回，也是一瞬间，一瞬间也是无计可施。

“湘君夫人，我知道，你要河伯那一缕幽魂，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必须放了这两位无辜的女孩、、、、、、。”

“哼！”湘君夫人打断他的话，咬牙回道：“你，小小的外卖小哥，你以为，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

隐隐的光辉，照映着那张阴森森的脸，忽明忽暗。

“是！”石荆州横下一条心，郎朗回道：“我是没资格，我知道你置我们于死地，犹如掐死几只蚂蚁，但是，我死了，你也永远找不到河伯那缕幽魂，如果河伯重生，你，呵呵，你也知道后果。”

“你！”湘君夫人气愤道，她一把将殷小姐扔到旁边，像扔麻袋一般，厉声喝道：“你敢威胁我，你，找死！”话音随着身形，席卷着一股黑烟，一起朝石荆州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她身后一声巨响，又如天崩地裂一般，冰屋轰地一声裂开，变成两半，变成两块巨大的冰块，在冰块裂开的刹那间，一道身影，旋转着，像一枚旋转的炮弹，更快，更强，更加迅猛，亦朝湘君夫人射来。

“休得无礼，我来也！”炮弹与声音一起旋转，直击湘君夫人后脑勺。

八十、 显焕明霞

湘君夫人直扑石荆州而去，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巨响，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冷风似离弦的箭，朝自己身后袭来，当下一惊，在半空中来了个神龙摆尾，两腿弯曲，侧身一摆，头朝上一仰，放过石荆州，躲过后面一击，回转身来，再猛一看，易中花横空出世，袖在前身子在后，直直地旋转着，看她湘君夫人摆尾侧身，也收住攻击之势，腾空鹞子翻身，轻轻飘落在地。

雪花，依然飘着，一片，两片，三四片。

雪花，依然落地，落入泥中不见。

你——湘君夫人落地时，已离石荆州和易中花三米开外，三人呈三角形立在泛白的地上，她惊呼道：“你，你是谁？”

“哈哈哈！我，易中花。”易中花双手在胸前拍拍，放下来，叉起腰，笑道：“不许伤害我的二哥！”

“你！你易中花，易中花、、、、、、。”湘君夫人喃喃道，她不敢相信，一个曾经的哑女，一个小小服务员，竟然有如此的功夫，破冰而出，只有仙女才懂的洞玄之剑招式，也能随之使出，让她大吃一惊。

“想不到吧？王琳琳，不，湘君夫人，你可是我昔日最好的闺蜜呀，在天上，咱俩是闺蜜，在地上，咱俩还是闺蜜，可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呢？在‘楚留香’酒楼差点要了我的性命！”易中花边轻描淡写地数落着湘君夫人，边朝右手边迈两步，步履轻盈犹如蜻蜓点水，一把挽起石荆州。

湘君夫人傻了，石荆州更是傻了，他哪成想到，自己羸弱的小妹，居然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

“你到底是谁？”湘君夫人退后一步，厉声问道。

“谁？两千多年前，咱俩在瑶池有约，你忘了吗？”

“瑶池？”湘君夫人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被冰封的易中花，是仙女附体，但，瑶池？瑶池里的、、、、、、？

“哈哈哈！你真是健忘啊，天上弹指间，人间已千年，你看你，转瞬之间，就忘了

——显焕明霞，万丈祥云高布，望仙官衣带，曳曳临香砌。玉兽齐焚，满高穹、盘龙势。大帝起。玉女金童遍侍。奉敕宣言，甚荷诸仙厚意。复回奏，感恩顿首皆躬袂。奏毕还宫，尚依然云霞密，奇更异。非我君，何闻耳？”易中花口吐莲花，朱唇轻启，字字落玉盘，一首《念奴娇》缓缓而道。

“啊？原来你是，你是、、、、、、”湘君夫人指着易中花，恍然大悟道：“你是巫山神女，你为什么在这？”

“我在这？哈哈哈哈！我在这，还不是拜你和湘君所赐，你俩奉东皇太一之命协助楚王，保卫郢城，却下凡暗结私情，与河伯打斗，误了楚国，云中君说我与楚王梦中相会，连带受罚，被他施以魔咒，轮回两千多年，不能言语，如今，我魔咒已解，重返天界，想不到你却死性不改，继续加害河伯，不，加害石荆州，我，能袖手旁观吗？”

“我、、、、、、。”湘君夫人终于明白了这哑女为什么突然能开口说话，而且伶牙俐齿，与当年在瑶池的情形，一模一样。

“别我我我的啦！”易中花（巫山神女）打断她的结巴，继续道：“念你我昔日的旧情，今天且放过你，不过，你不要再兴风作浪，妄想逾越轮回，打破天规，继续你的水中月镜中花吧！”

“不！”湘君夫人咬牙切齿斩钉截铁地回道：“不，绝不！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与河伯之间的恩怨，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呵呵，你说的轻巧，你知道二哥是我喜欢的男人。”易中花边说边拽紧石荆州的胳膊，头朝他身上靠：“如果你胆敢伤害他一根毫毛，我定不饶你！”

“哼！凭你，凭你也拦得住我？”

“不相信吗？两千多年前，在瑶池你就没打赢过我，下凡来，我在巫山修炼，你在郢城鬼混，你以为你，哼，想过我这关，你是痴心妄想！”易中花（巫山神女）放开石荆州，双手一伸，双臂一展，一招白鹤亮翅，意思是——不信，咱俩再比试比试？

“哼！”湘君夫人回想起在瑶池的落败，招招被破，处处受挚，她知道如果贸然出手，自己确实不是巫山神女的对手，只好恨恨地从鼻子里冒出一个哼字，脚步一闪，身形再朝后退一步。

“且慢！”易中花（巫山神女）不依不饶道：“我再奉劝你一句，不要再作恶多端啦，今日我放过你，他日你若再犯，我必禀告云中君，让你万劫不复。”

她的话音，伴随着一团黑色的浓烟，慢慢消散。

冰，在融化，似时间的倒带，光芒一点一点，呈现。

“中花，你，你真的是？”石荆州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两神仙对话，也插不上嘴，见湘君夫人离去，惊喜地问道。

“是啦！二哥，我说我是神仙，你还不相信，现在，你相信了吧？哼，吻你两口，你还责骂，以后不理你啦！”易中花佯作嗔怒。

石荆州刚才听她一席话，也大致知道个梗概，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会会说话，一会变哑巴，这，难道与接吻有关系吗？

易中花乃神女附身，当然冰雪聪明，你石荆州在想什么，能不知道吗？

她凑过身子，闭上眼，一股清香朝石荆州的脸，扑面而来：“要不，二哥，咱俩再亲一下，说不定待会我又哑巴了！”

只听，汪地一声，黑虎朝天狂吠，它，醒了！

八十一、 无家可归

石荆州推开扑上来的易中花，扭头去看复活的黑虎与惊魂未定的殷小姐。

黑虎奇迹般地活过来，受了惊吓，两腿一蹬，飞奔到主子身边，趴在殷小姐手臂边，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这主子同样受了惊吓，瘫坐在地上，一直不敢起来，也一直没力气起来，她浑身软的像团棉花，电闪雷鸣之间，她被湘君夫人掐住脖子时，以为自己会一命呜呼，那手指，像九阴白骨爪，脖子生生被抠出五道血痕，殷红的血由里渗出，在表皮遇冷，结成痂，看着瘆人。

常人遇到神仙，多半这样，目瞪口呆，何况殷小姐今晚算是大开眼界啦，三个神仙，就在她眼前，巫山神女、河伯、湘君夫人，各显神通，这村头的茅草屋，也算是见证了转瞬即逝的奇迹。

更奇怪的是，这三位神仙，就是随处可见的外卖小哥、酒楼服务员，平日里，神仙就藏匿其中，你居然浑然不觉。

——看来神仙在民间啊！嘿嘿！

石荆州走过去，拦腰抱起殷小姐，对她问道：“殷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殷小姐语气已不像从前，她怀着敬畏的口吻，敬畏神仙的心情，借助石荆州手臂的力量，缓缓站起来。

“我有事！”易中花刚才被石荆州推开，很是不爽，见此情形，更是醋坛子打翻，火冒三丈，在后面吼道：“二哥，她自己不会站起来？还用你去抱？哼！太过分啦！”

石荆州知道她吃醋，松开搂住殷小姐的手，回身解释道：“中花，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小气了？她都吓成这样了，咱们还不帮她？再说，再说她刚才救了我，救命之恩、、、、、、。”

“别说啦！我不要听，不要听，什么救你？分明就是趁人之危，见你躺在地上，趴上去就狂吻，以为我没看到？不知羞耻，哼！”

“哪是什么吻？”石荆州面对易中花的胡搅蛮缠，哭笑不得，解释道：“她在做人工呼吸！”

“二哥！”易中花再次把石荆州拉到自己身边，像孩子守护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生怕别人夺去，“我看得清清楚楚，她骑在你身上，做人工呼吸有骑在人家身上的吗？”

“对不起！”殷小姐苍白的脸上泛着泪珠，发丝凌乱如麻，她打心底敬畏这位巫山神女，也算怕了这舌尖嘴利的易中花，走过来虔诚地道歉：“我不知道你们是神仙，刚才也是情急之下，才去救石荆州的，您不要见怪。”

面对易中花，昔日的哑女，她居然用了“您”的尊称。

其实易中花何尝不知道她的用意和举动呢？

她只是醋意难消，口无遮拦，出出气而已。

刚才在屋里，湘君夫人突然降临，吓了她一跳，模样是王琳琳，装扮和眼神却是湘君夫人，她没回过神，对话没两句，就被湘君夫人用天玄寒冰锁住，藏在床底，石荆州与殷小姐先后过来时，她是动弹不得，身子不能动眼睛能动，人是清醒的，听得见看得见，却口不能言，当黑虎趴在地上朝床底看时，正好与它对上眼神，那狗当时吓了一跳，而她也正运功解锁，在石荆州与殷小姐逃出小屋的瞬间，她也从床底钻出，没料到这湘君夫人，再次撒出天玄寒冰，将整个屋子锁住，她猝不及防，生生看着屋外的一切暗自着急，当湘君夫人杀向石荆州时，危急关头，她热血一涌，奋力一挣，双手将冰屋剖成两半，使出了洞玄之剑的仙女绝学，才化险为夷，赶走湘君夫人。

如果说再次动手，她还真不一定能占上风，毕竟从神仙附体到凡人身上，需要修炼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合二为一。

刚才那招白鹤亮翅以及嘲笑般的口吻，也是糊弄湘君夫人的把戏，她清楚自己的功底恢复了几成，一旦对决，够呛！

这就是她巫山神女被湘君夫人轻易能锁住的原因，那湘君夫人可是在汨罗江畔，那废弃的抽水机房里，摆下万紫千红的修炼场地，修炼到天人合一后，才腾云驾雾，来寻找河伯的那缕幽魂。

这就是为什么吴奇与秦大福两警察，在汨罗市，所有天眼系统里，没找到王琳琳的踪迹的真实原因。

你用高科技找神仙，那是妄想！

神仙属于暗物质一类，岂是你科技所能感知？

嘿嘿！

这石荆州看易中花得理不饶人，帮她歉意道：“殷小姐，咱们没有谁对不起谁，刚才要不是你救我，我一样没命，倒是我俩对不起你，无意将你卷进来，却还是让你卷了进来，陷入危机重重，险些丢命，唉！”

“嗨！”殷小姐见气氛缓和下来，看了看四周，问道：“那你们，今晚住哪儿呢？”那出租屋的冰已经融化了，左右两半，像刀砍斧劈一般，生生切成两个破烂不堪的废品，床、屋脊、墙体，在冰化中缓缓垮塌，演变成两堆废墟，赫然就在眼前。

她问完，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余的担心，你担心两个神仙住哪儿，那不是废话？

“我们？我们住哪？”易中花也喃喃道，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已恢复成凡人。

“我们？”石荆州也是一脸茫然，村里那边有灯火闪动，有村民估计是看到这边的嘈嘈嚷嚷，朝这边走过来，这两堆废墟，如何与他们解释？出租屋是村里的产业，还得赔偿，自己仅有的一点家当，被湘君夫人和巫山神女两个神仙，已糟践的支离破碎。

今晚住哪儿？

明天住哪儿？

以后还得送外卖，暂且栖身之处在哪儿？

此时的情形确如殷小姐所说——被整了个无家可归！

这正是：

途穷天地窄，

世乱死生微。

凭空现横祸，

栖身屋已非。

八十二、 心生怜悯

三人在废墟面前，一筹莫展，正无计可施呢，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由远而近，随之传来浑厚的问话声：“小石，发生什么啦？”

——老村长过来了。

他老远听见这边的异响，小屋的灯光忽明忽暗，还伴随着嘈杂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匆匆赶过来。

“老村长，您过来啦，没事，没事、、、、、、。”石荆州看着手电筒的灯光过来，就开始琢磨着怎么编故事。

“这、、、、、、。”老村长看着这片废墟，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我们几个刚才在门口准备进去，突然房子就倒塌啦！”

“啊？”老村长感叹道：“唉！幸好你们没事，这破房子早就该修了，我还正准备和你谈谈，你们过完春节，就得另租房子啦，这个原来的小卖部，年久失修，很危险的。”

石荆州松了一口气，本来无法面对的问题，迎刃而解，赶紧附和道：“村长，是啊，幸好我们躲闪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小子也学精明了！

“东西损坏了不少吧？这、、、、、、。”老村长看着衣服、床、杂七杂八的一堆，全部和砖头、瓦片、泥巴混为一团，雪花飘落中，他也是心痛不已，安慰道：“小石啊，这样，你这些东西呢，算算折合多少钱？我从房租内赔给你，不能让你吃亏，你是老实人。”

“不！不！不！”石荆州见老村长如此这般，自己都为自己的说谎不好意思，赶紧拦道：“村长，我这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您别管了，我们自己收拾一下，不需要您赔偿的。”

“是啊！是啊！”易中花看情形也跟着附和：“老村长，您请回吧，我们躲过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得感谢您呢！”

这是什么话？

差点被房子的坍塌活埋，居然还感谢我？

老村长看这依偎在小石身边的女孩，估摸着是他女朋友，这般胡言乱语，应该是吓傻了，没搭理她，对石荆州说道：“小石，既然人没事，就是万幸，这边呢，我明天安排几个人来收拾，你自己把东西整理一下，钱，我是一定要赔偿的，放心，可是，你们今晚住哪儿呢？”

“住我那里！”殷小姐在旁，朗声回道。

三人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她从容地继续道：“我那几间房，你俩随便挑，被子褥子床单，一堆，尽管用！”

住你那里？石荆州脑海里浮现出郢城村314号的场景，屋子倒是宽敞，但合适吗？

“小姑娘，你怎么穿那么单薄，不冷吗？”老村长看着眉清目秀的孩子，衣着单薄，头发凌乱，身上还沾满了泥巴，脖子上五道血痕，估计是逃跑时摔倒在地，身边趴着的一条黑狗，应该是她养的，尾巴不停地摆动，黑眼珠，却警惕地盯着老村长，便关切地问道。

殷小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单薄，老村长的话音未落，自己身形一抖，拢拢呢子大衣。

“她？哼！她热血沸腾呢，冷？她不怕冷！”易中花瞧瞧殷小姐那副可怜样，被湘君夫人差点掐死，心生怜悯，嘴里虽然不屑地讥讽着，手却没闲下来，脱下自己枣红色外套，披在殷小姐的身上。

一股暖流，从殷小姐心底涌出，她对这位刁蛮任性的神仙，有了新的好感。

“既然这样，小石，那我就走了，你们也赶紧收拾收拾，你看，这雪，越下越大，小心一点啊！”老村长说完，感叹一声，也没等石荆州回话，背着手，朝村里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雪花飞扬中。

“到我那儿去住吧，两位神仙大人！”殷小姐感觉身子暖和，心里也暖和，便再次提议道：“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放我车上，如何？”

“去你那儿？”易中花质疑道：“你不会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吧？难道是没吻够？”

“中花！”石荆州喝道：“你也太不像话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感觉自己已控制不住这小妹的嘴了，满嘴跑火车，人家好心收留，你不心存感激，还热嘲冷讽。

“你！、、、、、、。”易中花撇撇嘴，想分辩什么，看看二哥严厉的眼神，欲言又止。

“算了！”殷小姐边说边摸摸黑虎的头，自言自语道：“你们神仙，何愁没住的地方，我自作多情，呵呵！算了，我走了！”她朝自己的富康车走过去，走到车边，没意识到自己还披着易中花的外套，手不由自主伸到口袋里去掏车钥匙，一摸，吃了一惊，钥匙呢？

钥匙没摸着，却摸到一张纸片，她掏出来一看，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信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咦？我口袋里怎么会有纸条呢？拿起手机，打开照明模式，对着一瞧，忍不住笑了：“石荆州、易中花，你俩有住的地方啦！”

什么？

石荆州和易中花异口同声，问道：“你说什么？”

“哈哈！你俩去住冠带巷的大房子吧，有人给你们准备了呢！是送给你们的！”

送给我们？

谁？

谁会送套房子给我们呢？

“快来！你俩快来看看，这是什么？”殷小姐这才意识到披的是易中花的外套，掏出来的是给易中花的留言，她举着那张纸，在雪中飘扬，兴奋地对二位神仙大人叫道。

八十三、 冠带衣履

2019年元月2日中午，吴奇和秦大福从汨罗市赶回荆州，他俩是2018年底离开古城荆州到达汨罗市，回来时已经是2019年了。

回来的路上都在自我调侃，被一个妖精般的女孩，折腾了一年。

汨罗市公安局非常给力，安排两个民警协助他们调查和追踪，公安、交通、铁路、公交、网吧、宾馆、洗浴中心等等系统上，都没有任何王琳琳的踪影。

——只有一种可能性，她顺汨罗江走水路，逃遁。

两人再次来到汨罗江边，对登记在册的所有船只进行了摸底和排查，一无所获。

他俩一分析，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也不是办法，该搜集的资料已经搜集，所有天眼系统，几乎排查，简直是黔驴技穷啦！

干脆回去吧，回去从石荆州、易中花那边着手，上次刚好问到石荆州要说实话，出现了这离奇的事情，才匆匆赶过来，飞天遁地的王琳琳，估计只有在石荆州和易中花两人那儿，才能找到突破口。

那装聋作哑的易中花，不见了？

警车行驶到荆沙大道立交桥下，吴奇忽然想起前晚石荆州打来的电话，可后来怎么就没音信了呢？不行，得打个电话问问：“小石，在哪儿呢？”

“吴警官，您好！我在家呢，您有事？”

“易中花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没事了！谢谢您！”石荆州在电话那端情绪似乎很好，语速比从前快多了。

“她在哪儿呢？”吴奇敏锐地感觉到石荆州语速及情绪的变化，难道是遇到什么高兴事？

“她？她在？哦！吴警官，她在卫生间洗衣服，您找她有事？”

洗衣服？卫生间？吴奇脑海里马上闪现出石荆州那破烂不堪的出租屋，一眼望穿几平米的小屋，哪有卫生间？难道他俩回裁缝村了吗？

他马上问道：“你在老家？”

“没有啊！我们现在搬家了，搬到冠带巷99号。”

冠带巷？你小子可真够可以的，拿了二十万奖金，就开始挥霍了，冠带巷都是些带院子的老宅子，寸土寸金，租金不菲，三天不见，呵呵，你小子变化很大呀！

吴奇心想，这小子果然不是普通人，于是电话里吩咐道：“你和易中花别走，我们马上过来，有事要问你！”

挂断电话，在武德路上，警车立马调转车头，直奔冠带巷。

（笔者按：《史记》载"楚庄王有所爱马，衣以文绣，置华屋之下"，帝宠物穿绣图丝衣显是极尊贵，战国"齐纨鲁缟"很有名，这大概与齐郡尚刺绣、"恒女无不能"有关，丝织绣品大量制作在当时是极奢侈的，所以齐国号为"冠带衣履天下"。公元前597年，楚庄王熊旅，先后攻陷晋、萧、宋等三国，饮马黄河、问鼎中原，所以楚庄王领导下的楚国郢城内，出现了大量的刺绣等奢侈品，东门城内一条街，全是贩卖高端布匹的铺面，后人称之冠带巷，一直延续到今天。）

一刻钟，警车就到了冠带巷巷子口，巷子的马路还保留了过去的青石板路面，浸润了一千多年的历史，高低不平，参差不齐，本来宽约6米左右的巷子是南北贯通，后来九十年代初期修建南环路，将南段的巷子口用围墙堵死，所以这条巷子其实是个死胡同，准确地说应该叫冠带胡同，一直不通车。

两人步行几分钟，就到了99号。99号位于死胡同的最南侧，挨着南环路的围墙。

老宅子是灰墙灰瓦白色屋檐口，院墙也是青灰色的砖砌而成，高两米，院墙上面有防盗铁丝网，一段一段立着钢刺，深褐色的木质大门，典型的南派式牌坊，应该是最近几年重建，白色涂料没沾太多的灰尘。

院墙内侧枝枝丫丫地伸出一些树枝，有桂花树、枣树、香樟，都是些落叶乔木，在严寒的摧残下，失去青枝绿叶，少了生机，显得有些突兀和落寞。

从虚掩的大门进去，三十多平米的院子里，几乎全部硬化，用芝麻黑花岗岩铺就的地面，一看，就是刚刚用水冲洗过，靠墙角边高约三十公分的白色木质篱笆，最底部还浸泡着水渍，那几棵乔木的树干，从地里冒出来，树根部四周，都用白色鹅卵石围着，苫着下面的土壤，土壤显然也是被水浸泡过，在鹅卵石周边，淌出一些黄色的污渍。

应该是石荆州搬过来，刚刚收拾。

石荆州听着推门声和脚步声，迎着出来，寒暄两句，三人就进屋了。

三人在客厅落座，吴奇和秦大福环顾四周，更加惊奇于屋里的陈设，全是实木家具高端电气，家里装修的富丽堂皇，如别墅楼盘中式样板间一般，这与整个陈旧的建筑外观天壤之别，也与外卖小哥、酒楼服务员的身份格格不入，这一个月的租金得多少钱？这是什么样的主子，把自己的宅子装修布置得如此精致，然后再租给他人呢？

“哦！您两位稍等，易中花在晾衣服，马上出来！”石荆州将泡好的茶，分别搁在两位警官的面前茶几上，一边忙乎一边说道。

“呵呵！小石啊，你这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呀！怎么就住进这么豪华的房子里了？”秦大福开门见山，好奇地问道。

“咳!”石荆州皱皱眉头，叹口气，回道：“两位警官，别谈了，那个小出租屋垮塌了，我是无家可归啊，才搬到这里来的。”

“塌了？”吴奇疑惑道：“这是你亲戚的房子还是你、、、、、、？”

“不是！”石荆州答道：“这是秦亦春的房子，劳动局局长黄小雨的房子。”

啊?

吴奇和秦大福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秦亦春？黄小雨？

你！你！你、、、、、、。

你居然住着他们的房子？

八十四、 缧绁之罪

小易：

我们应该是熟悉的陌生人，所谓熟悉，就是我是“楚留香”酒楼的股东，你是“楚留香”酒楼的员工，你我都在同一个看守所里呆着，同一间号子里呆着，这是熟悉。所谓陌生，就是你从一个哑女变成会说话，从火海中瞬间逃生，这是个谜，你缄口不言，我也不会去追问，而我从一个公务员变成阶下囚，于你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熟悉而陌生的人。

我知道你是易中的妹妹，也是石荆州的女朋友，他俩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至少吧，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们全家人的命运。

我们两口子，自八十年代中期参加工作，都是克勤克俭，努力向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而价值观的改变，也一步步随社会的改变而改变，人们都信仰钱，有钱便是爷，钱，吞噬了所有的一切，什么社会主义，什么共产主义，什么献身精神，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人家开着豪车住着豪宅，开着私人飞机坐着游轮，你苦哈哈地骑个自行车，还趾高气扬地高呼廉洁奉公的口号，蔑视那些金钱的奴隶，可能吗？

一条河里，死了一条鱼，那是鱼有问题，死了几条鱼，那也是鱼有问题，如果这条河里所有鱼都死了，那就是河水的问题啦！

不过，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还是不明白的好，算了，我们两口子就是那河里的鱼。

这么多年受贿而来的几套房子，我们都没动，甚至有的房子我们都没去过，因为那些房产证上根本不是我们的名字，只有现金，两千多万，一直是我们心头的刺，不敢存银行，不敢拿出去花，只能东挪西藏，藏来藏去，还是被你哥和石荆州发现了。

你哥的腿，是我弟弟打断的，因为他发现了我们藏钱的密室，还拍了照片，而且再次返回密室去偷钱，我弟弟当时一气之下，便将他打昏，抢了手机，毁灭了证据，但没想到我弟下手那么重，居然把他腿给打折了！

唉！这都是命，也是报应。

如今锒铛入狱，我在内面想了很久，那些钱，对我们来说，就是个负担，我们在冠带巷有套老宅子，也就一个闺女，她在加拿大读书，也有奖学金，就我们两口子的工资奖金加在一块，足够负担一个孩子的所有费用了，受贿而来的几千万现金，一分钱都没花，就成了缧绁之罪的那根绳索，让我们陷入囹圄。

和你关在一个牢房的这段时间，我看出你是个善良正直的女孩，不相信你会去放火烧“楚留香”，警方迟早会还你清白。

小石举报了我，我也不恨他，我知道这一天最终会到来，没有他举报也会有别人举报，这样反倒好，我不用再东躲西藏了，放下达摩克利斯之剑，晚上也睡得踏实。

你们只是缺钱，穷一点，但活的坦然，而我们呢，陷入追逐钱的循环中，变成开发商的棋子，成了死结，无解。

好了！说重点的，你哥被打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结，法院怎么判我们怎么赔偿，另外我们在冠带巷99的院子，备用钥匙在邻居家，你凭这张纸条，去拿钥匙吧！

我们估计回来的几率很小了，这么多钱，判多少年，我自己清楚，所以，房子送给你们，记得打扫打扫就行。

秦亦春。

2018年11月10日。

——吴奇拿着秦亦春亲笔写的字条，一字一字看完，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贪官夫人的忏悔书吗？还是告白信？

“她怎么把这封信给你的？”秦大福问道。

“我13号出看守所时，她送我两套衣服，很高档的呢子大衣，这封信，她就放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当时没发现，结果，昨晚被人发现了！”易中花斜倚在黄花梨的罗汉床上，坐等吴奇看完那封信，从容不迫地回答着警方的问话。

吴奇想起那天从看守所接易中花出来时，她确实抱着几件衣物，当时没在意，却不曾想到是秦亦春的良苦用心，看来，人心不古啊！

想到这里，笑了笑，对着石荆州说道：“你们也算是了却了一桩恩恩怨怨的梁子，原来替你保守秘密，怕遭秦亦春的报复，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其实她早就知道，呵呵！”紧跟着话锋一转，问道：“你俩就不好奇，陷害你们的王琳琳找到没有吗？”

不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

昨晚还与其一决高下呢！

不过这事不能让警方知道，那个殷小姐亲历了现场，费了老大的劲，石荆州才让她对天发誓不能乱讲乱说，否则天打五雷轰，而殷小姐也见识了神仙的厉害，当然明白天机不可泄露的神圣，所以笃定守口如瓶。

“我估计你们是找不到她的！”易中花答道，她从罗汉床上跳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这王琳琳呢，诡计多端，我和她是闺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尽、、、、、、。”一时之间，她忘了编辞。

“你和她知无不言？你当时是个哑女，怎么个知无不言啊？”秦大福看她胡诌，拦住她结结巴巴的嘴，质问道。

“我？”易中花被击中了要害，无言以对。

尴尬的场面下，倒是吴奇认为没必要争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接过话题，再次问道：“今天，我们来，是要问三个问题，一、石荆州你是怎么做到瞬间闪身的？二、易中花你是装聋作哑还是天生哑巴，是怎么做到瞬间说话的？三、王琳琳，也就是向芙稔，和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冤仇？你们对她了解有多少？”

“要实话实说，没必要隐瞒啦！”秦大福在旁边帮腔道。

八十五、 性命攸关

“我们和王琳琳的矛盾，其实就是一枚鬼脸钱！”石荆州边回话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楚国的货币‘鬼脸钱’，这是他昨天在收拾秦亦春房子时，在卧室一个五屉柜的抽屉里发现的，那抽屉里十几枚这玩意，他随手就拿了一枚，准备应付吴奇他们。

“鬼脸钱？”吴奇和秦大福都没见过这玩意，接过来两人传递着，仔细端详，这是古币吗？“你是在哪儿捡来的？”

“我在西门旧货市场淘的。”

“一枚鬼脸钱的矛盾，难道这鬼脸钱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秦大福把‘鬼脸钱’正反两面来回看，一个大字般的凹凸造型，骷颅般的抽象图案，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除了锈铜与扣不出来的一些零星泥巴包浆，没看出异常，也没特殊图案文字数字等。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瞬间闪身的吧？”吴奇盯着石荆州的眼睛，再次问他的特异功能。

“这个其实是个一个幻术而已。”石荆州早就想好怎么去圆这个谎，突然电话响了，他止住话头，掏出手机低头一看，是大易，但声音不是大易：“外卖小哥，你妈和你哥们，都在我手上，赶紧拿河伯的魂魄来换吧！”

——我靠！这湘君夫人已经丧心病狂了，大白天挟持人质，来威胁石荆州，交出鬼脸钱，要河伯那一缕魂魄。

石荆州腾地一下站起来，他脸色大变，问道：“你在哪？你可千万别伤害我妈！有事好商量、、、、、、。”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哀求。

“在你家呢！裁缝村，记得把‘鬼脸钱’带过来，否则！哼哼，你知道我的手段的。”电话那端传来阴森森的回答，大白天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声音。

“谁？”吴奇问道。

“王琳琳到我家了！”石荆州瞬间六神无主，他想象着湘君夫人的手段，焦急万分。

“啊？”众人异口同声惊讶道。

吴奇和秦大福，跨越万水千山，费劲周折，伤透脑筋，都没找到王琳琳这诡异般的身影，此刻她却出现在裁缝村，还劫持了石荆州的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她想怎么样？是劫持了你妈？在你家里？”

“不仅劫持了我妈，而且易中，估计易中花他妈也、、、、、、。”石荆州边回话边朝餐桌上的摩托车头盔瞅去，腿也朝那边迈，他的用意非常明显，就是瞬间闪身去救母亲他们，目前是冰封在房子里还是火烧在房子里，不知道，但以湘君夫人的毒辣，应该是命悬一线。

前几天刚领教过她的厉害，导致半夜无家可归。

胳膊被拉住了，易中花就站在他身旁，拉住他的胳膊用眼神止住他的去路，她也慌张但比石荆州冷静一点，附耳上去悄声道：“二哥，不可，咱们得见机行事，她要的是‘鬼脸钱’，不是他们的命。”说完，扭过头对一站起身的两警官急促地说道：“吴警官，现在形势万分紧急，麻烦您是不是、、、、、、？”

石荆州没理会她，人命关天，刻不容缓，你让我见机行事，不可能，他一摆胳膊，甩开易中花的手，三步就跨到餐桌前，拿起摩托车头盔，一摸后面那嵌砌在里面的“鬼脸钱”，就要闪身离开，突然发觉不对劲，没反应，心里想着自家的场景，再摸，还是没反应，在摸，还是没反应。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吴奇倒是没看出端倪，见情景忙对石荆州说道：“什么时候啦，你还想骑摩托车去，赶紧的，锁门，上警车。”

说完拔腿往外跑，手里紧握着‘鬼脸钱’，想象着这‘鬼脸钱’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藏还是重大秘密，但现在已来不及问，救人要紧，边跑边吩咐：“咱们赶紧走，大福，你给罗局打个电话，把这边的状况和罗局说一说，要增援，要派谈判专家和狙击手过来，我来开车。”

石荆州和易中花同时愣了一下，石荆州愣在自己特异功能失灵，摩托车头盔和鬼脸钱都不听使唤，易中花愣在他二哥拉都拉不住，拿过头盔的瞬间，她以为石荆州要秒闪，结果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赶紧的啊！”易中花拉起石荆州的手，边说也边朝外跑。

半小时，仅仅半小时，吴奇驾驶的警车风驰电掣，呜央呜央地开到裁缝村时，和四人想象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寒冬的季节，裁缝村一如既往地严寒，一片阴蒙蒙的荒凉。

村里没任何异常，农闲时节，有的关在家打牌，有的在田里摘菜，有两村民挑着簸箕站在村道上聊天，见警车开来，赶紧让道闪开。

没人知道石荆州家发生了性命攸关的事情。

——这湘君夫人玩的是哪一出呢？

开到石荆州家门口时，大门紧闭，房子还是那间房子，窗户还是那几扇窗户，门，还是那两扇对开的木门，门上的铜质锁扣，耸搭着，半虚半掩的门，透出一股寒气。

有股奇怪的烟味，弥漫在空中。

静！

静得离奇！

静得可怕！

这门背后，是怎样的陷阱机关呢？

石荆州和易中花没等车停稳，不顾一切，几个箭步就夺门而入，门，在他俩身形掠去的同时，徐徐打开。

就像安装了红外线自动感应器一般。

八十六、 交领襦裙

石荆州与易中花进门的一瞬间，门哐地一声，自动合上。

吴奇和秦大福不明究竟，也见识过王琳琳的厉害，一夜间烧了刘老汉几亩地，在汨罗江畔搭建反季节的场所，来无影去无踪，这非人类所为，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有在后面喊道：“小石，当心！”

他俩也断定石荆州和易中花一样非常人，前面那些超自然的能力，说幻术纯属敷衍，不是有特异功能就是非人类。

石荆州与易中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看清楚了室内的情形，堂屋里没太多异样，只是神龛上一尊天天敬奉的观音菩萨雕像，摔碎在地，右手边卧室，门却没关，一片通亮。

地面摆满了三圈红色的蜡烛，间隔二十公分左右，烛光在微微地摇曳，蜡烛的青烟，几乎弥漫了整间卧室，蜡烛圆圈约直径三米，在烛光的中央，是一堆稻草，稻草丛中，瘫坐着三个人，反剪着手，嘴被透明胶布封住，易中、易中他妈、石荆州的母亲。

烛光映红了他们的脸，虽然室内气温不高，但三人脸上冒着汗珠，一滴滴往下淌，衣着上，沾满了灰土与稻草，之前应该不少挣扎，已经挣扎不动了，两个老人和一个坐轮椅的易中，眼神里透着绝望，石荆州的妈，原来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被折腾半天，低着脑袋，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奄奄一息。

在靠床的里侧，地上有一蒲团，绿色锦绣的布料，蒲团后面，从屋顶梁上垂下九条黑色的绸带，宽约五十公分，垂吊着离地十公分左右，蒲团前面是一盆香炉，三柱高香冒着袅袅烟火，蜡烛与高香的青烟，在室内环绕，让石荆州昔日的卧室，变成了道场。

蒲团上坐着一尊神仙，湘君夫人（王琳琳），闭目垂眉，面若桃花，双腿盘龙，两手合一，交领襦裙，锦绸罗缎，云佩水袖。

有诗云曰：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石荆州和易中花一前一后跨进房门的同时，蒲团那边传来阴冷的一句：“别乱动！”

“妈！您怎么样啦？妈！”石荆州泪水随喊声同时涌出。

“哥！妈！你们没事吧！”易中花也声泪俱下。

“他们还没死，不过，生死只是一念间。”湘君夫人冷冷道。

石荆州不敢动，自己的卧室变成了烟雾缭绕的道场，她湘君夫人精心布置的祭奠场，估计机关重重，不可妄为，他明白。

易中花止住泪水，厉声问道：“王琳琳，湘君夫人，你不要装神弄鬼了，你想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随着哈哈的笑声，他俩身后的门，也砰地一声关上。“你们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石荆州问道。

“好一个无冤无仇！”蒲团背后的九道黑色幕帷，顺湘君夫人手势，齐刷刷朝石荆州和易中花袭来，他俩躲闪不及，被绑了个粽子一般，两人生生被捆绑在一起。

湘君夫人缓缓站起来，纤手一指，冷笑道：“你，石荆州，河伯的化身，你，易中花，巫山神女的化身，你们不是武功盖世吗？哈哈哈哈！”

地上瘫坐的三人，手不能动嘴不能言，脑袋却齐齐地抬起来，直勾勾看着石荆州和易中花，他们被这番话惊呆了，石荆州和易中花，难道是神仙转世？

“两千多年的恩怨，今天看来是得有个了结啦！”湘君夫人走过来，伸出食指，用指尖在石荆州脸上轻轻地划动，一道血痕随之而出，“你，石荆州，不，河伯，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轮回几千年，你还是死性不改，当初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受云中君责罚？不是你，我和湘君怎么会受如此煎熬？不是你，我和湘君怎么会永生永世水中月镜中花？”

“你，你不是要鬼脸钱吗？不是要河伯那缕幽魂吗？你杀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石荆州惊恐地看着湘君夫人那张狰狞的脸，已经扭曲变形。

“哼！鬼脸钱？”湘君夫人用手轻轻抬起易中花的下巴，冷冷道：“我杀了你们，河伯那缕幽魂，一样会在我的道场，灰飞烟灭！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在干嘛？除了我，这屋里的一切，都会湮灭，包括你，小美人！”

“你？”易中花死死盯着湘君夫人，恨恨道：“你错了，杀了我们，你也得不到河伯那缕魂魄。”

湘君夫人心底微微一抖，转回头，再次盯着石荆州问道：“鬼脸钱呢？”

石荆州还没回答，就突然感到脖子一紧，那黑色的绸带，像蟒蛇，从腰往上缠绕，迅速缠住他的脖子，拼命缩紧。

“在、、、、、、”石荆州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道：“在、、、、、、吴警官那儿。”

“吴警官？哪个吴警官？”

“我！”外面传来郎朗的回答，吴奇和秦大福在屋外，看不清屋里的情形，刚好悄悄贴进房间的窗户，一左一右，就隐约听得到里面的问话，连忙答道：“王琳琳，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再负隅顽抗，你如果要鬼脸钱，给你便是、、、、、、。”

话音未落，就见窗户噌地一下打开，一条黑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过来，依旧如蟒蛇横空，在电闪雷鸣之间，将吴奇卷入室内，重重摔在地上。

窗，

随即关上！

八十七、 火焰如舌

吴奇落地醒悟过来时，浑身已经被缠成了麻花状，枪也随之落地。

他抬起头，几米之外，昔日的王琳琳，此刻，已是面目全非，那次见面还是在市局传唤时，她在刑侦队待了近一个小时，吴奇印象深刻，这女孩冷静、寡言、目光锐利。

此时的王琳琳，哪有那般模样？活脱脱从古代宫廷穿越过来的女人，苍白而铁青的脸，饱含着怒火，眼神犀利中带着杀气，眉头紧锁，印堂一团黑雾，两个多月不见，这鬼魅般的女人，再次现身，却是这般情景。

“吴警官，很久不见啊！”湘君夫人嘲讽道，她看见地上的烛火，熄灭了不少，挥一挥衣袖，那些蜡烛，经风拂过，依次光明起来。

吴奇算是亲身体会了这王琳琳的厉害，他知道她叫向芙稔，但不知道她是湘君夫人，这般装神弄鬼，绝非普通人，是妖还是魔？

“王琳琳，你纵火烧了楚留香，险些烧死易中花，烧了刘老汉几亩地，已经足够判几年，现在又绑架石荆州他们，挟持易中几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废话，把鬼脸钱交出来。”

“鬼脸钱？”吴奇手上就攥着那枚鬼脸钱，石荆州给他的那枚，即使躺在地上，他也要一问究竟，“这鬼脸钱藏着什么秘密？你到底要这干嘛？”

“哈哈哈哈，你一凡夫俗子，你知道些什么？知道也没用，把鬼脸钱踏踏实实交给我，我可保你一具全尸。”湘君夫人才懒得与他废话，话音一落，便纵身一跃，跨出五步之外，探出手去，掐住了吴奇握拳的左手，她在对话之中，已料到石荆州没说谎，“鬼脸钱”就在吴奇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湘君夫人一手掐住吴奇的脖子，一手掐住吴奇的左手，去抢夺那枚“鬼脸钱”时，从屋子后面那张床下，石荆州从小睡到大的木板床下，哒哒哒哒哒，射出一梭子弹，直接扫向湘君夫人，她的胸部腹部头部，分别中枪。

她！

王琳琳，向芙稔、湘君夫人——

应声倒下！

在湘君夫人倒下的刹那间，屋内所有人身上的黑色绑带，瞬间松开，地上所有的红烛，瞬间液化，地上一滩一滩的红色烛液，汇聚成一片，一片火海，点燃了中间堆放的稻草，点燃了一条条黑色的幕带，稻草中间的三人，瞬间被困在火海之中。

“快！救人！”

“妈！妈！”

“妈、、、、、、。”

“哥、、、、、、。”

屋子里乱作一团，火焰如舌，肆虐飞舞，贪婪地吞噬着屋子里的一切，包括人，人在绝望地呼喊和嘶吼，在束手无策，在扑向火海。

从床下钻出两人，两狙击手，会同吴奇，三名英勇的人民警察，在地上翻滚，他们翻滚着身上的火苗，抱起中间被困的三人，一起朝房门外滚去。

浓烟也翻滚着窜出卧室，朝堂屋席卷而去，一团，两团，三团。

“把王琳琳也拖出来。”吴奇从堂屋的地面爬起来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罗局来了。“其他人，赶紧灭火，从后面厢房取水。”堂屋里此时已经是近十个人，有奔跑到后面取水的，有在地上滚着火苗火星的，有坐在地上的，有躺在地上的，有蹲下来查看伤情的，喧闹声奔跑声电话声裹成一团，乱成一锅粥。

“快！快！打120，叫救护车。”

“快！打119，叫消防车。”

“不好了，屋里房梁着火啦！”

燃烧着的房间内，几条挂着的绸带，点燃糊着墙壁上的旧报纸，顺势烧到屋顶，几个拿水桶、脸盆浇水的人，眼看火势越来越大，这就是杯水车薪的局势，焦急地呼喊着。

罗局见此情形，吩咐道：“大家快撤到屋外去，把伤者抬出去，撤到屋外安全的地方。”

石荆州嘴里喊着“娘！妈！妈、、、、、、。”，他抱起母亲，飞快跑到屋外，一屁股坐在泥巴地上，将母亲轻轻放在自己的双腿上，连忙撕开贴在嘴上的透明胶布，再次痛声疾呼：“妈、、、、、、。”

老人家双目紧闭，白发凌乱，衣服被烧的破烂不堪，双手无力地耸搭着，脉搏已经停止，呼吸已经停止，生命的迹象已经停止。

石荆州他娘亲，已凄然离世。

妈——

妈、、、、、、。

石破天惊地一声声呐喊，再也唤不回娘亲魂兮归来！

石荆州双手抱着母亲，跪与黄土，跪与苍天，跪与这不睁眼的老天。

妈、、、、、、！

凄厉的北风吹过，悲愤悠远，响彻裁缝村。

任凭石荆州背后熟悉的老屋，此时火光冲天，四周的村民，左邻右舍，执行任务的警察，近几十人，还是为这一声声凄凉的呐喊，潸然泪下。

易中花静静走过来，她早已泪如雨下，轻轻扶住二哥的肩膀，扑通一声，也双腿跪地，她双手捧起婶娘的脸，蜡黄的脸，捋捋被风吹拂的乱发，再看一眼自己的亲人，再看一眼石荆州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亲人，哽咽着，无语凝噎。

天空，

飘起了雪花，

悄然，

落下，

一片,

一片,

片片洒落在黄土地上,

想掩埋人间的悲痛，

太少。

八十八、	风吹草动
2019年的元旦后。
荆州古城下了一场大雪。
古城北边的裁缝村也毫无例外被白雪皑皑掩盖。
石荆州家的房屋被大火烧了近一半，靠右手边的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柱子，黑漆漆立在那儿，中间的主梁断了，瓦屋面倾斜着，椽子和瓦片，在半空中参差不齐，一眼望去，被火燎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几根椽子的顶端，在北风中颤抖，失去屋顶一半的地上，一片雪白，掩盖了七天前燃烧的所有灰烬，高高低低地，如丘陵一般。
村里热心的左邻右舍，在断壁残垣中，用帆布，搭建了一个约三十平米的简陋灵堂，用以祭拜过世的石荆州母亲。
老人已经下葬，亲朋好友乡里乡亲，地方的风俗礼仪都到了，磕头、烧香、烧纸钱、请道士超度等等，剩下的就是守灵，按照裁缝村的规矩，至少守孝头七。
易家兄妹这几天，陪同石荆州，几乎没怎么回自己的家。
王琳琳的遗体，当天就拖到荆州殡仪馆去了，等待她的继父认领，在劫持与反劫持的战斗中，死于狙击手的冲锋枪下，当场毙命。
她万万没想到，这裁缝村，几乎80%的家里，都有地道，八十年代末，村子里大部分人在盗墓，为躲避公安机关的打击，基本上都在家里挖了暗道，通向院门外或者巷子口，有的还通向邻居家，室外出口至少两个以上，而室内出口一般都设在卧室，他们都知道，公安机关捉拿嫌疑犯，一般都在半夜你酣然入睡时悄悄包围，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会翻身下床，钻入地道，悄然逃遁。
石荆州的父亲是典型的摸金校尉，一样在自己卧室设计了暗道，而石荆州从小在地道里捉迷藏，对自己家暗道的出入口，当然了如指掌，他与吴奇、秦大福从城里赶回裁缝村的路上，就将自己家的出入口位置，画得清清楚楚，在警车上交于秦大福。
——这就是狙击手为什么在床底下突然出现的原因。
石荆州城外出租屋和裁缝村的老屋，均被毁，唯一的栖身之处是东门内冠带巷秦亦春的老宅子，看来这也是天意，天无绝人之路啊！
老屋的修缮与重建，需要资金和时间，资金上，易中明确表示，当初石荆州转给自己的二十万奖金，全部拿出来，用于建房，而时间呢，已进腊月，大雪皑皑，只能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再作打算。
时间的脚步，不因你的悲欢离合而停滞不前，元月十日，离大年三十仅仅只有二十四天。
这剩下的二十四天如何度过？石荆州格外迷茫，外卖工作肯定是不能停，这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但河伯在凤凰山顶的那四句话呢？犹言在耳——
鬼脸尚存，
青铜依在。
翻手覆云，
乾坤倒转。
自己一无法力二无特异功能，青铜头盔失去了光泽，不能让人瞬间复原，不能让人瞬间移位，这头盔，与普通摩托车头盔并无两样，我要你有何用？
大年三十有场恶战？与王琳琳？与湘君夫人？她已经毙命，与谁去战？关键是拿什么去战？一普普通通的送外卖的，你斗得过谁？
——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与谁斗？
还有，你易中花不是巫山神女的化身吗？关键时刻，你一样束手无策，一样毫无法力，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令人费解。
是夜，石荆州、易中、易中花三人，在他母亲的灵堂前，边烧纸，边商量着一切，易中已经能勉强借助拐杖，站起来走几步，他悔恨自己当初的好奇心，让两家人陷入困境，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明天，我就要搬到冠带巷去住了，河伯的那些所谓的嘱托、所谓翻云覆雨，都是屁话，我，石荆州，就是一平凡的外卖小哥，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争取多挣点钱，多、、、、、、。”他本来想说多挣点钱来娶易中花，但转念一想，自己已是一无所有，哪有资格娶妻生子，便深深地低下头，停住了没说。
“二哥，我陪你去。”易中花脸上红彤彤的，火盆里燃烧的纸钱，映红了她的脸。
“你别去了，去干嘛？又没工作。”石荆州毫不客气地拒绝道。
“我去，去陪陪你，总可以吧？”
易中瞪了她一眼，自己妹妹这三个月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匪夷所思，他喝道：“中花，你还不嫌添的麻烦够多吗？让荆州一个人冷静冷静。”
“是！”石荆州见易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顺势说道：“确实想一个人静静，现在、、、、、、”他苦笑一声：“现在是家破人亡啊，我父亲明年出狱，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唉！”
帆布搭建的灵堂，中间悬挂的电灯泡，忽然一明一暗。
石荆州正待起身，去检查临时插座是不是接触不良，身子起来还没站稳，手上的电话响起，吴奇警官打来的：“小石，王琳琳的尸体，放在殡仪馆，不见了！”
“不见了？”
“是！我想，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吴奇在电话那端沉重地问话，等待石荆州的回答。
“啊？吴警官，我怎么会知道呢？”
“明天我们见个面吧，看来这事没完！”。
这事没完？石荆州挂断电话，眼前顿时一黑。

八十九、	起死回生
2018年的“10.30楚留香纵火案”，于吴奇和秦大福来说，应该在2019年的元月四日，就顺利结束。
纵横大江南北，行程几千公里，调查走访搜集证据，直到在裁缝村犯罪嫌疑人王琳琳再次挟持人质，纵火烧毁民宅，被当场击毙，这就应该可以结案，在局里做个书面的汇报，卷宗归档，再次圆满完成了一个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
这比吴奇十月初碰巧破获“东邪”雷军的案子，难度更大，那“东邪”纯属作死的节奏，党中央倡导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扫黑除恶”的行动，明明知道老婆掌握了他犯下的滔天罪行，不韬光养晦，非要我行我素，逼得杨梦走投无路，在黑暗里看不到丁点光明，她才选择了弃暗投明，与吴警官幽会于宾馆，并告知其一切。
有点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赶脚！
这“10.30楚留香纵火案”截然相反，即使王琳琳命丧犯罪现场，却留下无数的谜，对于一宗刑事案件而言，案件随犯罪嫌疑人死亡而结案，可对于侦破案件过程中无法解释的非自然现象，吴奇，作为一位普普通通的侦查民警，他是需要在工作之外，去深思，去琢磨，去解开谜团。
——这也是人的本性，越是看不透，越要去掀开那层面纱。
石荆州和易中花在元月三日那天的表现，与常人无异，没展示任何超能力，照理，他俩至亲至爱的人被劫持，命系一线，他们应该会不顾一切去腾云驾雾飞沙走石剑走偏锋的啊，但为什么没有呢？
这是个谜！
抑或他们本来就是平凡的人。
王琳琳那些巫术呢？亲眼所见的非自然现象，难道世间真有妖魔不成？
元月三日王琳琳被击毙后，荆州市检察院依法对现场做完取证，确认市局现场处置合法，次日，吴奇和秦大福在局里做完总结汇报，并电话通知了王琳琳的养父，让他过来找秦警官办理相关手续，去荆州殡仪馆认领尸体。
他就要休假啦！
带着这些满脑子的疑问休假，也是心有不甘，可毕竟媳妇大人已经回来，回到阔别近一年的古城荆州！
——与媳妇一年一度的牛郎织女会，总是在腊月。
笔者在《爱疯定位》小说里有过介绍，他媳妇南下广州打工，常年隔空相望，每逢春节或者吴奇休年假，才能团聚一时。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这是中国的特色，北漂南下的牛郎织女们，大多都受着本性的荷尔蒙煎熬。
老婆这次提前一周回来，是兴师问罪的，他与杨梦在晶崴国际大酒店幽会的故事，被古城好事的闲人，渲染成一出《色戒》情景剧，一传十十传百，居然传到广州，远在千里之外的媳妇，怒气冲冲地回来，免不了劈头盖脸加刨根问底。
元月十日晚，吴奇终于平息了后院起火的事，却又传来怪哉——秦大福来电，下午带王琳琳的继父去殡仪馆认领尸体时，殡仪馆工作人员在停尸房拖出冰柜，里面空空如也。
把停尸房的每一个冰柜都打开了，没有！
殡仪馆领导全部都来了，员工也全部集合，就没人觉察有什么异常，唯一异常的就是尸体不见了！
在中控室调取了一周的监控录像，反复查看，搁置王琳琳尸体的19号柜，压根没人动过。
那具女尸，不翼而飞！
有尸体放置进去的场景，没有尸体拖出来的场景——所有在场人员都面面相觑，殡仪馆建成五十多年，有诈尸的，有死而复生的，有抢夺尸体的，有抢夺骨灰的，但这尸体不翼而飞的怪事，却是第一次发生。
——如何向家属解释？
——如何给家属一个说法？
——如何给市局领导一个交代？
这是摆在殡仪馆管理层所有领导面前的问题。
王琳琳的继父倒是无所谓，对秦大福揶揄道：算了，死就死了，即使我认领了，一样被火化，还省了我买骨灰盒的钱呢。
秦大福不以为然，直截了当回道：您是无所谓，不是亲生的呗！可对于我们来说，是工作，工作就得有个交代。
一群人，如此这般在殡仪馆搅和到天黑，王老汉甩手而去，秦大福这才想起给吴奇打电话——王琳琳的尸体失踪了。
吴奇首先想到的是给石荆州打电话。
石荆州与王琳琳有丧母之仇，王琳琳母亲过世时，因石荆州的拉扯，导致她没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而石荆州的母亲，在一周前刚刚死于王琳琳之手，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仇深似海。
石荆州与王琳琳因为一枚“鬼脸钱”，生死对决于荆州古城内外，这里面的秘密，只有他两人知道。
难道是石荆州用了特异功能，悄悄偷走王琳琳的尸体？
难道王琳琳真是神仙转世，能起死回生，来去无踪无影？
难道、、、、、、。
事如千层网，中有千千结。
这千千结中有千千个谜，也只有你石荆州这当事人，能解！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电话打给石荆州。
有诗曰：
流水淘沙不暂停，
前波未灭后波生。

九十	久别重逢
石荆州元月十二日，独自回到城里。
尽管知道湘君夫人借尸还魂，王琳琳再次复活，他却不感兴趣，如今那枚糊弄吴奇的“鬼脸钱”在他手上，如果湘君夫人要找，也是找他吴奇，不会再找我了！
她要的是河伯那缕魂魄，即使她拿到吴奇手中那枚“鬼脸钱”，也是枉然，满街摆古董地摊的，多得是，有什么用呢？
他很后悔在第一次湘君夫人劫持殷小姐时，应该说出实情，告诉对方，河伯的那缕幽魂，早已被他释放出来，与其它的魂魄合为一体，你湘君夫人要报仇要伸冤，去找河伯去吧，你们神仙与神仙的对决，跨越两千多年的冤仇，即使闹到天翻地覆，也与我凡人无关，你一神仙，对付我们这帮无名小辈，大开杀戒，有意思吗？
如果那次告诉了实情，就不会再有后面裁缝村的事了，自己的母亲也不会死，房子也不会被烧。
烧房弑母的仇，不是不想报，在母亲去世的第一晚，石荆州咬牙切齿，恨不得去殡仪馆将王琳琳的尸体剁成碎渣渣，但斯人已去，世间恩怨就此别过吧！
如今即使湘君夫人复活，自己哪有能力与神仙抗衡？守孝的七天，每天都在思考自己的人生，那些在电视上的事迹、检举揭发秦亦春的赃款、“饿了吧”钻石级别，都是过眼云烟，如流星般的瞬间璀璨，划过天空之后，周而复始的还是平淡无奇的外卖小哥生涯，唯一的区别是外卖小哥变成了孤苦伶仃的外卖小哥。
就这么坐在中巴车上想着，茫然地看着车窗外雾蒙蒙的田园，到了荆州东门。
下午一点半左右，石荆州从东门下车，他站在金凤广场，在“幺鸡”般的雕塑旁，停留片刻，几乎每天都会骑着摩托车穿过金凤广场，但这么多年，还真没仔仔细细欣赏这“幺鸡”的模样，这好端端的一只不锈钢凤凰，为什么非要停留在风火轮上呢？
凤凰展翅，应该是在祥云之间，或者梧桐树上，偏偏落在圆圆的风火轮，这是什么寓意？
浴火重生吗？
不懂！
马路对面就是那家“超市入口”超市，他看了一眼，门口还是络绎不绝的人进进出出，不自觉地暗自苦笑，回想几个月前，就是在这家超市，因为一块钱的纠纷，导致董老板与老板娘打架，这两口子，如今可曾安好？
隔着几家，朝北望去，是“盆盆香”酒楼，那是“楚留香”酒楼停业后，大部分外卖小哥聚散的场所，门口停了几辆摩托车，标志性的“饿了吗”餐盒挂在后座，应该是小伙伴们，此刻正在大厅等餐吧！
忽然有人老远在与他打招呼：“石荆州，你在这干什么？”
他扭头一看，殷小姐，一袭红装的殷小姐，她挽着一妇女，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浅驼色的羽绒衣，脖子上围着黑褐色围巾，戴顶毛线编织的红帽，笑盈盈地从城门那走出，隔着五十多米，踏着花岗岩火烧板，款款而来。
“你们认识？”那长者问道。
“认识啊，我们还是好朋友呢，电视台他的专题报道，就是我做的!”两人边对话边走近石荆州。
“你妈的事，我知道了！”殷小姐收敛住自己的笑容，心底涌出一股酸楚，对石荆州殷殷地说道。
“没事！都过去了！”石荆州淡淡说完，就要离开。
“小石，你妈怎么啦？”老年妇女问道。
殷小姐拦住石荆州的回答，介绍道：“石荆州，这是我姑妈，荆州博物馆的馆长，张，张馆长。”
石荆州没回话，他在脑海里反复搜索记忆，她姑妈的声音，应该在哪儿听过，或者是她姑妈似乎在哪儿见过。
——带着浓重的洪湖口音。
点过外卖的客户么？
还是在其它什么地方见过呢？
张馆长似乎也对石荆州非常熟悉，仔细端详着石荆州的脸，诡异地一笑，说道：“小石，没想到你和我外甥女这么熟，这真是缘分啊，呵呵！”。
“姑妈，您认识石荆州？”
“走！走！走吧！”张馆长拉着外甥女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石荆州。
一个带着洪湖方音的“走”字，立马唤醒了石荆州的记忆，他眼望着对面“超市入口”超市，突然回过神来，是的，这个张馆长，应该就是将“鬼脸钱”放进他口袋的，那几个月前，几个月前在超市吵吵嚷嚷中，劝架的那个妇女。
“走”字，独一无二的洪湖口音。
“您？”石荆州拦住她俩的去路，久别重逢的那种诧异和惊讶，他盯着张馆长的脸，欣喜地问道：“您就是，就是、、、、、、。”一时激动到不知道该问什么。
那张馆长看着石荆州似乎明白过来什么，郑重地点点头。
殷小姐不明究竟，这是怎么回事，他俩还有渊源？“姑妈，您与石荆州这是怎么啦？原来你俩就认识吗？”
“您？是您将鬼脸钱放进我口袋的!”石荆州恍然大悟，面前这郑重的点头，再次让他心中的猜想，得到确实。
“是啊！这事说来话长，应该是从一个传说而来，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作为一个学者，我就想试一试！”
殷小姐彻底被搞糊涂啦！
她使劲摇着姑妈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姑妈，什么传说？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她早就亲眼目睹河伯、湘君夫人、巫山神女的对决，也发誓守口如瓶，这事过去半个多月，怎么就扯上姑妈了呢？
而且姑妈与石荆州早就认识！
太诡异！

九十一、	大海捞针
从东门的金凤广场到冠带巷，步行只要二十分钟。
石荆州带着殷小姐和她姑妈，三人步行到自己的家中，本来是秦亦春送给易中花的，此刻，变成了他栖身的宅子。
十多天没回来，家里的灰尘应该落满地。
非也！
三人推开院子门时，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们大吃一惊——不是荒草成堆与残枝败柳，而是春色满园。
——桂花树、枣树、香樟树，青枝绿叶，生机勃勃，小草冒着绿绿的尖芽，欣欣然从黄土里钻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墙角的几束迎春花、杜仲花，金黄金黄的，静静绽放。
哇塞！
殷小姐感叹道：“你这院子，太神奇啦！反季节的树木和花花草草，怎么做到的？”
石荆州没回答，快步迈过院子，走向前去打开房屋大门，屋内更是万象更新，里面成了花的海洋，与花店无异。
右侧的黄花梨条案上，摆着三瓶百合与两株蝴蝶兰，亭亭玉立，条案的两侧，一边一棵近两米高的幸福树，郁郁葱葱，左侧太师椅旁，齐整整地一排半米高的绿萝和蓝宝石，两米多高的滴水观音，从墙角延伸至半空，正中央实木酸枝茶几上，十几束怒放的腊梅，红成一团火，在神龛前的电子壁炉上，全是水仙和兰草，水仙花三三两两的，有在叶子顶端含苞待放的，有早已盛开的，瓷白的花瓣中间泛着杏黄的花蕊，宛如天上的星星。
好一个万紫千红的花海！
谁？如此心灵手巧！
石荆州在心底诧异，但不能说，他身后还跟着两人呢，她们俩人第一次登门，根本不知道这些变化，所以不说为妙。
最近神奇的事情多了，也就不足为怪，至于是谁在默默偷偷地干着这些事，回头再说，眼前的景象，至少不会是湘君夫人干的吧？
应该不是！
“哇塞！你这房子布置的像花店似的，是易中花做的吧？”殷小姐知道他们这些个神仙的法术，所以从进门就没怎么惊讶，只是感叹老宅子里有如花店般欣欣然一片春天景象，这巫山神女居然是一个花仙子般的人物。
石荆州愣了一下，答道：“呵呵，是！”，说完便分席而坐，他忙着洗杯煮水沏茶，款待客人。
金骏眉的香味，在沸水中还原，逐渐弥漫到空中，和各种花香混合在一块，透明的公道杯里，冒出丝丝热气，让客厅宛若仙境一般。
张馆长好像也不意外，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开口道：“小石啊，你这房子布置的不错嘛！”
石荆州边倒茶边回道：“您见笑啦，这不是我的房子，我哪有住这房子的资格？这是秦亦春送给易中花的，就是我小妹的，也是暂时住这里，唉！我现在也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他用余光看了殷小姐一眼，她点点头表示同情。
“你是想听我给你讲鬼脸钱的故事吧？”张馆长轻轻抿口茶，意味深长地问道。
“是！这个确实太奇怪了，您是怎么就把鬼脸钱放进我口袋呢？”
好吧！张馆长放下茶杯，娓娓道来——
原来，她是八十年代初期，正牌的人大考古学专业毕业，毕业后，分配到西安博物馆工作了五年，后来因为两地分居的原因，经组织批准，人事档案调回荆州，从九三年起到现在，就在荆州博物馆工作了几乎一辈子。
从风华正茂变成风韵犹存，从一个学者变成一个行政官员。
期间参与的纪南城古墓挖掘，凤凰山古墓挖掘，沙市关沮乡鱼塘古墓挖掘，都是以一个专家的身份出现，圆满完成了对所有文物的甄别、排列、编辑文献等工作，2015年参加荆州市举办的“纪南城考古发掘四十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她认识了一位国内资深的考古学家，会后闲聊时，老者提出一个崭新的观念，让她大吃一惊，老学者对她说：1975年出土的西汉古尸，关于这个墓主以及陪葬品，我持怀疑态度，仔细研究过所有的文字资料，在秦汉年间，一个普通的地方财政官员，能有这么多的陪葬品，这个有点说不过去，从嬴政的执政方针来看，不会允许这“遂”如此铺张浪费，奢靡腐化，所以，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找找其它资料，看看我的推断是不是有道理。
老学者留下话题，老馆长当成了一道命题，她翻阅了所有的春秋战国秦汉年间的文献资料，涉及到楚国郢城、鄢城、夷陵、等地的描述，一点点记录查询，从甲骨文到竹简，从竹简到纸质版的书籍，《吕氏春秋》、《公孙龙子》、《汉书》、《礼记》、《战国策》、《黄帝阴符经》、、、、、、。这些逐一阅读。
屈原的《九歌》、《离骚》、《楚辞》、《招魂》、《天问》、《远游》、《渔父》、《九章》、《卜居》、《大招》等等，这些来回对比。
废寝忘食近三年，西汉古尸“遂”的身世之谜没找到，却在屈原的文献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端倪，发现了云中君、湘君、湘夫人、河伯等参与了郢城保卫战。
进一步追根溯源，找到了湘君、湘夫人、河伯之间几千年的恩恩怨怨，也知道了河伯仅剩的一缕幽魂，被地藏菩萨藏于“鬼脸钱”之中，流传于荆州城内，而这缕幽魂，是要经过人世间两千多年的沧海桑田，才能聚齐魂脉，才能与其它魂魄合体，才能最终复活，列入仙班。
但楚国货币“鬼脸钱”，流传至今的文物，遍布神州大地，千千万万的“鬼脸钱”，到底在哪里？且藏着河伯幽魂的那一枚，到底在哪里呢？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至此，张馆长且当业余的一个爱好，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到古玩市场、古玩地摊上去闲逛，看见“鬼脸钱”，就一枚一枚拿起来端详，因为她知道，藏着河伯的那枚“鬼脸钱”与其它所有的钱币不一样，那枚鬼脸，两边眼角往上翘，在眼角边上，有两个细微的针孔，而钱币的侧面，明显有二次铸造的痕迹。
——这，得益于她对屈原先生文献的考究。

九十二 峰回路转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九十二、	繁星点点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这是张爱玲小姐，在她的《爱》中的结束语。
遇见，是美丽的巧合！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寻寻觅觅之后的遇见，更是令人心花怒放的巧合。
张馆长属于后者，她是个有心人，大海捞针般的寻觅，一直没找到她想要的那枚“鬼脸钱”，甚至差点放弃，毕竟她查阅的资料只是资料，没有佐证，也许“鬼脸钱”中藏着河伯的魂魄，只是屈原他老人家闲着无聊，杜撰出来的故事呢？
2018年7月初，一个枝江百里洲的农村老大爷，在博物馆附近的巷子口摆摊卖樱桃，因为收到一张一百元的假币，哭得稀里哗啦，正好张馆长下班路过，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买下了他剩下的所有樱桃，自己家哪吃得完呢，于是她提了几斤，到郢城村314号，给外甥女殷道全送去，樱桃送到，看见院子里落叶成堆，几乎没打扫过，数落了几句，觉得还不如自己动手，于是拿起笤帚，在院子里拾掇，扫着扫着，就从院墙角落扫出一枚“鬼脸钱”来。
“鬼脸钱”的特征，正好符合《大招》中描写的那样——凹进去的图案，两边眼角往上翘，在眼角边上，有两个细微的针孔，钱币的侧面，有二次铸造的痕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天意如此。
剩下的就是找石荆州了，河伯当年下凡，在郢城开花店，后来经屈原推荐到城防部队当差，军衔至伏旗鼓，用的都是石荆州这个名字。
碰巧10月22日那天，石荆州去荆州花园送外卖，张馆长到“大润发”超市买东西，走到荆州花园门口时，听到有人在喊石荆州，她见状，便停下到超市买东西的念头，守在荆州花园门口，等石荆州出来。
石荆州走进“超市入口”超市，与老板娘争论的混乱中，她与石荆州擦身而过，顺便将“鬼脸钱”放进他的口袋。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馆长再次端起茶杯，深深地抿了两口。
殷小姐像听天方夜谭的故事，太离奇啦！一屁股坐到张馆长身边，拉着姑妈的手，问道：“姑妈，您怎么知道这鬼脸钱非要放进石荆州的口袋呢？”
“傻姑娘，平时要你多读书，成天瞎混，家里也看不到几本书，书本的知识啊！”
石荆州这才明白，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上天安排的，包括后面他给殷小姐送餐，被黑虎追赶，翻墙掉落邻居家，摸到青铜头盔，与易中重返郢城村，挖出青铜头盔，钻进秦亦春藏钱的密室，琢磨出青铜头盔结合鬼脸钱，具备神奇的法力，这些，都是注定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思，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欲其所不能、、、、、、孩子，你这段时间没少遭罪吧？”张馆长看着默不作声的石荆州，关切地问道。
“没！没！没、、、、、、。”石荆州懦喏道，他脑子里还想着王琳琳变成湘君夫人的事，难道这也是天注定吗？
“姑妈！您看他，他出租屋被拆，老家的房子被烧，朋友被打，母亲、、、、、、母亲也、、、、、、。”殷小姐本来想说被烧死，觉得不妥，便点到为止，幽幽地看着石荆州近似麻木的脸。
“唉！”张馆长叹口气，继续语重心长道：“小石，人世间也好，鬼神间也罢，永远轮回的是因果报应，你不能气馁，后面的事情，比你目前遇到的困难，还要大的多的多呀！”说完，她站起身就要走。
石荆州回过神来，急忙问道：“张馆长，您，您说的这些，我都相信，可是，可是我这一小小的外卖小哥，手无缚鸡之力，能干嘛呢？”
他知道张馆长和河伯，所言非虚，河伯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鬼脸尚存，青铜依在。翻手覆云，乾坤倒转。
大年三十，一场恶战。
拿什么而战呢？
“不急，莫急！”张馆长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没看你家，现在满园春色吗？冬天的严寒，是挡不住春天的到来的！呵呵！”
殷小姐听得云里雾里，平日里总看到姑妈埋扎在书海里，气宇平和且和蔼可亲的姑妈，没想到她学富五斗，居然贯穿了上下五千年啊！
张馆长揪了揪外甥女的耳朵，佯装怒道：“你没少给小石添麻烦吧？以后要协助，懂吗？协助而不添乱，才是正道。”
“姑妈，您真揪啊，我耳环都快掉了！”
石荆州脸色凝重，再次问道：“张馆长，我还是不太明白，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还是说等着？”
张馆长呶呶嘴，让他俩朝神龛那边看，石荆州与殷小姐扭头看过去，目瞪口呆——眼前的水仙花，就在眼前，就在他俩眼都不敢眨的时刻，想电影的慢镜头一般，缓缓绽放，一朵，两朵，三朵、、、、、、每一片薄薄的叶子，从根部涌出一股力量，贯穿叶片，逐渐朝叶子的顶端移动，形成隆起的花苞，再慢慢绽放开来。
——花蕊，似繁星点点，一颗，两颗，三颗、、、、、、直到几十颗。

九十三、	洞穿一切
元月十二号，石荆州没有接单。
“饿了吧”这个平台很公平，你申请成为外卖员之后，手机上下载的APP，只要你打开接单，系统便会自动派单，也可以提前一天申请难度较大的单，譬如他那段时间兵贵神速时，就是提前申请的，一天两餐，他送近百份外卖，大多数都是爬高上低的活，一般外卖员不敢接，一单多出三块五块的，还费劲，除非系统派单，那你就跑不掉了，必须送。
不想接单，APP系统关闭即可，就这么简单。
石荆州需要静静！
这段时间纷纷扰扰的事情接踵而来，生死离别的事情接踵而来，他得静静，静下来休息一天，其实也没一天，半天而已，殷小姐和她姑妈中午走后，他就关上门，回身瘫在沙发上，关掉手机，望着满屋子的花卉发呆。
突然，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他发现一个问题，自己放在餐桌上的摩托车头盔不见了，那天匆忙赶回家救人，记得头盔放在桌上，还摸过两次，没任何反应，然后呢？然后就随吴奇他们飞奔出门，坐警车赶回裁缝村的，摩托车头盔呢？
他环顾整个客厅，然后走到每个角落搜寻，没有。
难道被人移到卧室？厨房？后院？还是其它地方去了吗？
他缓步从客厅，穿过走道，来到自己的卧室，卧室里除了多几盆兰草，也没看到头盔，再到书房、次卧室、厕所、厨房，全部搜遍，依然没见到摩托车头盔，后院也没有。
咦！奇怪了，谁拿我头盔呢？
等他从后院找回来，再返回客厅时，赫然看见一老者——河伯，分明拿着青铜头盔，笑咪咪地看着他，坐在黄花梨的硬木沙发上。
他身着一袭白色仙袍，腰系一根雪白锦绣龙纹绅带，如瀑银色须发无风自舞，一双清澈而睿智的眸子，似能洞穿世间万物，端坐如尊菩萨，唯天下而存，不为世事动容，不为疾苦寒心，身形弱瘦却与花卉相融，唯微微的嘴角，流露出点点浅笑。
阔别近三个月，终于见面啦！
两千多年前的石荆州，与二十一世纪的石荆州，不是隔空相望，而是面对面相望！
仙界的河伯，跨越时空，再次走到石荆州的身旁。
他一点都不惊讶，倒是很平静，平静地开口问候：“河伯，您来啦！我就知道你早就来了，家里的万紫千红，所有植物的郁郁葱葱，就知道是您干的，除了神仙，凡人是做不到的、、、、、、。”
“坐！”河伯开口言道，他伸开手，示意石荆州坐到他的对面，仿佛是这家里的主子，石荆州反而是客人。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都是天意，你母亲的归去，是阳寿已尽，我在灵霄殿见过你母亲，她很好，几次轮回的善德，都记载在功德簿上，往生之途，业已开启，所以，你不必难过了！”河伯显然能看透石荆州的心思，首先对他母亲的死做了一番解释，让其宽慰。
石荆州没插言，他知道，自己脑海瞬间奔腾的丝丝点点，都逃不过河伯的眼眸，那既睿智又锐利，能洞穿一切的眼眸。
“湘君夫人，目前已西行，我尚不知她的去向，但她会返回郢城，返回来，是因为我在这里，她知道我一直就没离开过，只要我在，她就不会停止她复仇的脚步，这个女人，误入歧途啊！”河伯放下手中的头盔，捋了捋胸前的银色胡子，目光笃定，脸色却变得冷峻起来。
“恐怕这郢城保卫战，过去是秦将白起攻城，如今要变成逆贼湘君夫人攻城了，这场浩劫，是迟早要来的，白起善攻城掠地，而这湘君夫人，我不知道她，她单枪匹马，还能翻天覆地不成？”
我该做些什么呢？
我能做什么呢？
您过去怎么保卫郢城的？
——石荆州念头一动，便见河伯回道：“公元前278年，郢城失守，是鄢城陷落，鄢城是郢城的咽喉，咽喉破，白起方能长驱直入轻取郢城，除了楚王的昏庸无道外，内讧，也是主要原因，一代忠臣屈原，被奸臣贼子诬陷逐放，而我、湘君、湘君夫人，一同下凡辅佐楚王，却因他俩的私情，大战于凤凰山上，非但没救郢城，反而坠入轮回受罚。”
河伯轻轻地摇摇头，歇口气，继续道：“御湘君夫人于郢城外，群起而灭之，才是正道啊！”
群其而灭之？
组团？与谁？
河伯看都没看石荆州，就知道他的疑问，缓缓回道：“郢城能与之对决的，除了我，就是巫山神女，当然，光靠我俩还不行，还有你的小伙伴们呀！呵呵！”
小伙伴？
您是说我们一起送外卖的那些外卖小哥吗？
是——河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石荆州这回倒是吃了一惊，他陷入沉思：难道我们“饿了吧”平台上，总计三百多个外卖小哥，也能对付湘君夫人？
不会吧！
“团队，团队！”河伯当然知道他的沉思，再次说道：“湘君夫人这次西行，到底会带来些什么，她的套路，我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我们是团队作战，我们是郢城一道钢铁般的屏障，记住，你们不是青铜，而是王者！”
话音一落，河伯化作一道白烟，隔着中间的茶几，弥漫过来，将石荆州团团罩住，外卖小哥，顿时感到浑身的血脉膨胀，丹田一股热流，向任督二脉，汹涌而来。

九十四、	招具该备
、、、、、、。
魂兮归来！
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
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
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
永啸呼些。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这是屈原大人的《招魂》其中片段。
在郢城沦陷，楚国走向灭亡时，屈原大人已经清楚地明白天意，他在写下最后一章《招魂》后，投江自尽。
笔者断言，除了荆州博物馆现任张馆长，估计没人仔细去研究过屈原的所有文献，即使研究了，也是浅尝撤止，没有横向纵向地去比较与甄别，否则，早就有学者会提出新的西汉古尸论或者楚国郢城（今古城荆州）第二场浩劫。
这里的“魂兮归来！入修门些。工祝招君，背行先些。”，翻译过来就是——“魂啊！快归来吧！快进入楚国郢城的修门。招魂的巫师引导湘君，背向前方倒退着一路先行。”
张馆长当初看到这几行字的时候，吓出一身冷汗，她来回比对资料，寻找湘君的踪迹，但史书上没有记载，后来苦思弥想了半月，查看了秦代历史，才明白“遂”与湘君的关系。可是——
楚国郢城的修门，到底在哪里呢？
也就是古城荆州的修门，在哪里？
宋代的诗人陆游，在《出都》中写道：“重入修门甫岁馀，又携琴剑返江湖。乾坤浩浩何由报，犬马区区正自愚。缘熟且为莲社客，伻来喜对草堂图。西厢屋了吾真足，高枕看云一事无。”
这里的修门，泛指城门，但于《招魂》而言，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郢城四个门，笔者在前面写过：“东门的鲫鱼西门的藕，南门的包子北门的酒。”这是指古城荆州四个门的特色，而这些仅仅是民间传说，历史上鲜有记载，要命的是，四个门，哪个门是修门？
不会四个门都是修门吧？
湘君夫人卷土重来，孑然一身，会从四个门同时分身进入，不可能吧？
这是摆在张馆长面前的一道难题，她知道荆州城的浩劫，也知道湘君夫人迟早会来招魂，更是比所有人都明白，那具西汉古尸，所谓的“遂”，就是湘君的肉身，如果在湘君夫人入修门之前，歼灭于荆州城门之外，岂不是万事大吉？
如果她湘君夫人进入荆州城，招魂成功，麻烦就大了，那湘君的兵马，一同还魂，连同湘君夫人，千军万马卷土重来，还不让荆州城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她与外甥女殷小姐那天出现在东门，碰到石荆州，不是偶然，她是在东西两道城门间寻找自己所要的答案。
元月十二号下午四点，张馆长从冠带巷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荆州博物馆二层，她将博物馆保卫科的科长叫到办公室，对他下达重要的任务：中控室加派人手，春节期间不能放假，分成两人四班，二十四小时监视博物馆西汉古尸的动静，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这保卫科科长莫名其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排班，原来节假日都是加派人手，密切监视博物馆出入口的动静，防止游客出现违规行为，这次怎么就监控几千年前的古尸呢？它不是好好地躺在那里吗？难道这古尸会复活不成？
——您不会是吸血僵尸的电影看多了吧？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敢说，张馆长那严肃的表情和郑重的语气，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敢问个为什么，就连连点头，下去布置安排去了。
保卫科长离开之后，她一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追溯了几千年查到的历史，仅仅是历史，这些不足以证明她的推断是正确的，眼前石荆州所经历的一切，王琳琳化身湘君夫人，却是步步论证她的推断，后面的剧情发展，应该也是不出意料之外的，湘君夫人要招魂，要掀起浩然大波，要将两千多年的恩怨，再作了断。
面对荆州古城即将面临的浩劫，我能做什么？
报警吗？
开玩笑吧！
科学进步到卫星都能上天，飞船都能到达火星，量子技术都开始应用，警方会相信你凭空的推断？
闹得不好，警察会直接把你送到洪垸精神病医院，您老人家书看多了，走火入魔吧？
她除了安排保卫科的严密监视外，剩下的，就只能研究修门，湘君夫人从哪个门里进入，哪个门才是真正的修门。
找到了答案，提前告诉石荆州，不，告诉河伯！
傍晚六点多钟，博物馆早就闭馆，她从办公室出来，走到大门口，看着全方位无死角的一些监控摄像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手机，给保卫科长打电话：“喂！你明天，在中控室调出这两月的影像资料，把所有在西汉古尸前停留的女人，二十多岁的女孩，梳理一遍，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员。”
说完，挂了电话，走了两步出门，觉得不对劲，离大年三十就只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刻不容缓啊！不，就现在，她再次拨通保卫科长的电话：“你这样的，你现在就去办，我两小时之后回来，我要所有可疑人员的影像资料！”
“张馆长，不必两小时之后了，两月前，市局警方就来调过影像资料，有个叫王琳琳的女孩，在西汉古尸前，呆了足足半天，那段资料，我们现在就给您调出来。还有，那女孩后来还到咱们保卫科询问过她的身份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啊？你怎么不早说？你现在，现在马上把资料传到我邮箱，我要看！”
好的！
张馆长再次转回办公室，打开电脑，下载邮件，一帧一帧开始琢磨王琳琳的举动，包括她的每一个眼神，她知道，这个湘君夫人的化身，在她身上，兴许会找到自己所要的答案:修门到底是哪道门？

九十五、	翩若惊鸿
易中花没安静两天。
她在石荆州走后，帮助他收拾家里的残局，把她母亲的灵位移到了没倒塌的那间房，重新摆上香案与果盘。
其它帆布、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乱七八糟的，找邻居一起堆到后面厢房，倒塌的那堆乱砖碎瓦，也没法收拾了，就找几根草绳，围着几根柱子，扯起两道警戒线，其实完全没必要，家里基本上没什么值钱的东东，小偷也不会去一家废墟般的危房里偷窃，那明摆着是穷人家，进去干嘛？
看着稍带整洁的一片凄凉，易中花自己觉得心里踏实一点而已。
做完这些，已经是元月十四号，她不能呆在家里，在家度日如年，进了腊月，想着二哥孤身一人在冠带巷，心里就难受。
心底的惦记就像无根草，在迷茫中疯长，直至充满整个脑袋，浑身不自在。
忍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煎饼，来回翻滚，正面煎，煎到焦黄，再反面煎，也煎到焦黄，侧面也煎到冒烟，就是睡不着，夜，漫漫，她思绪万千——那天在出租屋里被湘君夫人困住，怎么就巫山神女瞬间附体，使出仙女的招数，救石荆州于千钧一发之际，易如反掌？可自己两个母亲，一个哥哥，再次陷入险境，居然一点功力都没有呢？
这是闹哪样？
这王琳琳到了殡仪馆，尸体不翼而飞，看来是湘君夫人再次借尸还魂，逃之夭夭了，她会卷土重来吗？她的目标是“鬼脸钱”，是河伯的那缕幽魂，现在“鬼脸钱”在吴奇手上，她应该不会去找二哥，要找，也是找吴奇。
吴奇吧，这警察无所谓好坏，他在尽他的职责所在，但他糊涂到把我当纵火犯，关进看守所，关十多天，这是他可恨之处，如果湘君夫人找他，那就活该他倒霉！
那殷小姐阴魂不散，会去找二哥吗？瞧她那双媚眼，看二哥的眼神就不对，再说那晚在出租屋前，骑在二哥身上，一顿猛啃，没见过男人似的，哼、、、、、、。
唉！不踏实啊！
就这么胡乱思索着，瞎琢磨到凌晨两点多钟，迷迷瞪瞪睡着了。
一阵迷雾，悄然在易中花的闺房弥漫开来，吞噬了屋里的一切，易中花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类似牡丹花的那种，沁人心脾，花香带着暖流，如蛇般钻进她的被窝，钻进她的体内，由鼻而入，直抵五脏六腑，四处乱窜，充斥着每一个毛孔，甚至有些燥热，她不由自主地踢开被子，眼睛努力睁开，但看不见，眼前一片黑，嘴努力张开，能感受到舌尖上的一丝丝甘甜，但说不出话、、、、、、。
整个人从床上腾空漂浮起来，继而站起来，站在空中，站在云雾之中。
她
与巫山神女，合二为一了！
手一扬，搁在床头柜上的衣服，受到召唤似的，一件一件，由里及外，由薄及厚，件件徐徐飞来，像有只伺候的双手无形地牵引着，有条不紊地穿戴起来。
这一切，尚在感知之中，刹那间完成，再朝下一看，被子褥子床单，都被鲜花掩埋，整个人就悬浮在鲜花丛的上端。
意念一闪，她飘然来到床边，缓缓落下，脚踏在旅游鞋上，那鞋，竟自动前后挪动，直到穿着合适，那鞋带，如藤，自动编织，交错着，不松不紧地系好。
神奇！
呵呵！
好神奇！身子此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再意念一闪，前门那扇窗，如揭一般，张开一条缝，身形一抖，双臂展翅，从窗的缝隙中飞出，窗在身后，悄然合上。
大半夜的，到哪儿去呢？
——冠带巷！
这么想着，身子便停留在半空中，脚下的云雾，如流水一样，托着易中花，朝荆州城方向快速移动。
斗转星移，凌波微步，巫山神女，直奔冠带巷而来。
冠带巷的老宅子里，灯火通明，屋里的陈设依旧，繁花似锦依旧，烟雾缭绕依旧，唯一不同的是，那神龛前面，多了一个蒲团，菅草编制的菅圆座，外面以五色绫锦包裹，约莫直径五十公分，蒲团上坐着石荆州，他双腿盘龙，双手合一，面朝神龛，静静地默念着什么。
“你来啦！”石荆州，不，河伯，河伯已经算到巫山神女的到来，微风拂过，他浅浅一笑，身子没动。
“是！咱们总算又见面了！”巫山神女从云雾中踏步落地，外观衣着是易中花，声音却变得清扬了许多。
“咱俩也算是熬到头啦！”河伯感叹一声，慢慢转回头来，看着巫山神女，继续道：“再经历这场浩劫，便是磐涅重生了！”
“哈哈！本就你们的恩恩怨怨，害我受牵连，也罢！这次咱俩要并肩作战了！”巫山神女款款落座，笑道。
“天意吧！谁让咱俩又生情愫呢？”
巫山神女鼻腔里带着鄙视，嗔怒道：“谁与你情愫？那是凡人，凡人，懂吗？你一个小小的宓妃都搞不定，被后羿夺走，哼、、、、、、。”
河伯显然被她戳到了痛处，赶紧止住她的话柄：“别！别！瑶姬，你还是那么舌尖嘴利呀，过去的事不提了，行不？”
“好吧！”巫山神女当然知道河伯悲惨的命运，也不愿再让他伤心，便书归正传，正色道：“湘君夫人这边，目前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按理，她应西行而去，华山之巅，昆仑之脉，天山天池，谁知道呢？不管她啦，地藏菩萨说，她返回的时间，应该是腊月二十九，我们只要在郢城拒其于城门之外，群起而歼之，便大功告成！”
巫山神女一愣，问道：“一小小的湘君夫人，曾在瑶池，多少次都败在我手下，还用群起而歼之？”
“不可轻敌啊！”河伯面色凝重，语气深沉：“她此次返回，但不可小觑。”说完，便从蒲团上，噌地一下站起来。
夜幕，掩盖不住屋里的灯火。

九十六、	五雷轰顶
对于荆州古城的老百姓来说，2019年的春节，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春节。
也许若干年后，人们再来回顾这段历史，就会如笔者一般，写下史诗般的荆州保卫战或者是郢城保卫战，规模之宏大，场面之壮阔，人物之悲壮，战斗之激烈，硝烟之弥漫、、、、、、总之是旌旗招展，烽火连天。
笔者只是记录而已，而那些拍电影的、写剧本的，想象能力以及添油加醋的能力，非笔者所能攀登的高峰。
才疏学浅，岂能比肩？
书归正传——
2019年二月4日，大年三十，子夜。
这里的荆州城静悄悄。
千家万户的对联贴上了，大红灯笼高高挂上了，年夜饭团年饭吃完了，央视的春晚，也临近尾声，该守夜的守夜，该就寝的就寝，还在搓麻将的斗地主的，依旧在酣战之中，城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远远的烟火璀璨无比，嗖嗖地在城外的空中绽放，一朵朵绚丽的烟花，装饰了荆州老百姓的梦，不过，那是古城外的老百姓。
城内，已经宵禁。
吴奇与秦大福，将王琳琳、石荆州、易中花三人诡异的现象，最近几月所目睹的反自然现象，会同石荆州、博物馆张馆长二人的说法和建议，做成一份完整的汇报材料，有照片，有文字，有录像、有数据，在市公安局向罗局等局级领导作了详细汇报，市局领导再向市委领导一汇报，荆州市的政协、人代、常委等等高层领导，紧急召开了扩大会议，非常规的会议，讨论面对有可能，仅仅是有可能郢城再陷浩劫，做了分析和评估，大会一致通过，荆州古城内的所有道路，从腊月二十八日至大年初一，实施宵禁。
防患于未然，并且——宵禁理由不允许对外泄密，以免造成恐慌。
按照荆州市委的统一部署，武警配合市局刑警，荷枪实弹，严守荆州古城的四个城门，从晚上十九点到第二天上午七点，十二个小时内，不允许车辆进出，人员进出，古城内的街道上，不允许行人随意行走，除非有特殊理由和紧急情况。
公元前278年，一次宵禁。
公元214年，一次宵禁。
这次的宵禁，是公元2019年，要载入史册啦！
城内的老百姓，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街小巷传说着，要么是追捕通缉犯，要么是追捕杀人犯，既然是官方的通知，为民除害，保咱老百姓一方平安，配合便是呗！
所以没一个老百姓有怨言，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举杯同庆承平盛世，歌唱伟大的祖国，感受阖家欢乐的氛围，居家守岁，其乐融融、、、、、、。
荆州博物馆于元月二十日就闭馆，但保安人员依旧在值班，按部就班地值班。
博物馆的馆长办公室，灯火通明，张馆长办公桌上，地上，全部摆满了各类史书，殷小姐与她姑妈，两人在办公室团年，其实也不是团年，她俩还在翻越大量的资料，她俩在与时间赛跑，张馆长绞尽脑汁查询资料，就是要找到屈原先生所描述的“修门”，已知湘君夫人从修门而入郢城，但“修门”到底在哪里？
依旧是谜！
殷小姐蹲在地上，胡乱翻着书，突然，她高兴地大叫起来：“姑妈，您看，您看，我估计，我找到答案啦！哈哈、、、、、、。”
“啊？”张馆长大吃一惊，她坐在办公椅上，停住双手，揉揉发红的眼睛，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您看，您看，这！”殷小姐拿了几本不知道什么书，诡秘地一笑：“姑妈，您知道吗？屈原原来是个gay!”
“gay?什么是gay?”
“您太LOW啦！”殷小姐呵呵一笑，解释道：“gay，就是同性恋！”
“胡说什么？你、、、、、。”张馆长脸色一变，怒道：“你敢对屈原大人大不敬？”
殷小姐见姑妈不相信，拿着那几本书，走到姑妈的办公桌前，娓娓道来——
1944年，古典文学专家孙次舟，就发表了两篇文章，在《历史与考古》、《文学遗产》、《《历史研究》等刊物上，引经据典，推断出屈原与楚怀王绝非普通的君臣关系，更深层次的考证，他，就是与楚怀王有不可描述的关系。《离骚》中的这些言语，分明是一个怨妇的口吻——
“会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蕙以掩泣兮，沾余襟之浪浪。”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闺中既已邃远兮，哲王又不寤，怀朕情而不发兮，焉能忍与此终古！”
从《高唐》、《神女》、《登徒子好色》这三篇文章中，可以看出，宋玉是一个什么角色？他不过是陪者君王说说笑笑玩玩耍耍的一个“面目佼好，服饰华丽的小伙子”，而司马迁在《史记》里摆明了骂宋玉是——“祖屈原之从容辞令”，那么屈原当日和怀王在一起的生活情形，也便可想而知了。
啊？不可能吧？
太离奇了吧？
杜撰的吗？
张馆长拨浪鼓般摇着头，决然不会相信这些胡说。
“您再看看！”殷小姐拿出当年闻一多、朱自清等写的评论，再次肯定了孙次舟先生的说法。
所谓的《离骚》，其实是屈原的绝命书，愤而投汨罗江而亡，是殉情，留下的那些诗篇，全是对楚王的眷念、不舍、奢望、幻想、、、、、、。
张馆长此刻已经三观全毁，被外甥女毁于一旦，她的证据确凿，颠覆了她几十年来对屈原先生的敬仰。
她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又与修门有什么关系呢？”
“修门，其实不是修门，屈原为了掩盖他的真实情感，把绣门写成了修门，那绣门，是曾经屈原先生在那儿绣花的地方啊！”
——孰求美而释女，《离骚》。
言之灼灼，五雷轰顶般，将张馆长拍在案前，她面如死色，呆若木鸡，她，研究了几十年的屈原巨献，此刻，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打倒在地。
修门？
绣门？
绣门就在冠带巷啊！
那巷口的第二个牌坊，分明写着绣门啊！

九十七、	反弹琵琶
“快！快告诉小石，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石，那湘、、、、、、。”张馆长后面的话没说完，脖子就被卡住了，一道黑烟呼啸而至，缠绕着她的脖子，令她瞬间窒息。
殷小姐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哗地一声，手上的书本连同写字台上的一些书籍，腾空而起，哗啦啦全散落在地上。
“好久不见！”一句冰冷的问候，如刺骨的寒风，急速拂过，殷小姐定睛一看，湘君夫人近在咫尺，离她约一米之遥。
只见其——
有女妖且丽，
裴回湘水湄。
水湄兰杜芳，
采之将寄谁。
云鬓浸黑墨，
凤钗展飞翔。
水袖曼舞招蜂蝶，
纤腰急扭绕凌霄。
一双枯手掐住姑妈的脖子，另一只手挥舞着水袖，似箭似幔，向她萦绕过来。
殷小姐平平常常一凡人，哪能在刹那间反应过来，对方话音未落，她便被绑了个结结实实，但嘴里却不曾停歇，仰视着半空中的湘君夫人，嘲讽道：“你！你一天上神仙，欺负我们这等凡人，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哈、、、、、、。”湘君夫人眉头一展，反倒大笑起来：“也是！说得有理，我暂且饶了你小命。”话音再落，那缠在殷小姐身上的黑色绸带，如蛇一般，顺势盘旋而上，将她的嘴巴，包扎了个严严实实。
湘君夫人轻轻落地，松开卡在张馆长脖子上的手，娥眉一挑，牙关一咬，恶狠狠道：“本来我从冠带巷进来，要用绣门做道场，被你俩识破，看来，只能用你这屋子，待会百花齐放，火中磐涅，能逃出这间屋子，就算你俩的造化，逃不出去，哈哈哈哈！那就与那些蝼蚁般的郢城人，一同殉葬吧！”
说罢，走到屋子正中，长袖一扬，那黑色绸袖，如蟒似蛇，扭曲着，蜿蜒着，连绵不断，在馆长办公室无声攀延，从中间向四周，从天到地，不到一分钟，竟结成千缕黑带，紧接着，地面腾起一层白烟，由薄到厚，由透明到半透明，由半透明到浓得化不开，高约一尺的瘴气，如流水般，将整个办公室的地面砖，完全覆盖，雾气腾腾。
殷小姐站在办公桌的附近，离姑妈也就两米左右，此刻，她除了鼻子眼睛能动，其它地方都被困住，就在惊诧之间，突然感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扭动，一低头，一根根的藤蔓，青枝绿叶，仿佛是从地上生根发芽般，嗖嗖地疯长，由几根变成几十根，几十根变成千万根，爬过桌子，爬过椅子，爬过沙发，爬过茶几，靠墙的书柜、挂衣架、窗户、窗帘等等，顺着她的腿以及她姑妈的腿脚，也朝上爬，物无不尽，爬满藤蔓，前面藤在滋生，后面的叶在张开，叶间的各色花骨朵，次第张开花瓣，再绽放开来，万紫千红的景象。
再抬头看时，湘君夫人已经变了模样——身着青白色宫装，长及曳地，细腰以绣凤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五色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垂眉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穿着云华髻，繁丽雍容，耳垂上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她裙下白雾如浪翻卷，人在浪中凌空翩然，单脚踏莲叶，纤手反持琵琶，颈披璎珞，肩挂玉佩，左边胯部重心向后，右边玉足稍稍上翘，两眼微微下垂，神态自若，不温不火，活脱脱一个敦煌莫高窟的琵琶仙女。
殷小姐这几天查资料时，刚好翻阅了敦煌莫高窟的历史资料，她忽然明白过来，敦煌壁画《无量寿经变》中，那反弹琵琶的仙女，原来是湘君夫人的画像。
她，逃离裁缝村之后，那天在荆州市殡仪馆再次借尸还魂，一路西行，一定去了敦煌！《招魂》中的“工祝招君，背行先些。”，她西行的地方，竟然是敦煌莫高窟！
原来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在殷小姐一念之间，琵琶声起，一曲悲壮而悠扬的古曲，猝然响起——
岁落浮尘落得古城梦回
 楚国斜晖照故人谁又归
 岁落浮尘何妨我浅笑展眉
 万里江河不如在梦里醉一回
 烧几处烽火 断几缕愁肠 
纵烟雨江渚 笼红妆淡静
望断天涯等几世不思量
过尽千帆君不见如梦令
等几世琵琶声起伴落花落英雄儿郎。
轻舟一叶绿柳杏黄
 
岁落浮尘落东门凤凰沉睡 
编钟一曲邀日月且进且退 
岁落浮尘落西门情人心碎
金戈铁马待我仰身再贪一杯 
烧几处烽火 断几缕愁肠 
纵烟雨江渚 笼红妆淡静
望断天涯等几世不思量
过尽千帆君不见如梦令
等几世琵琶声起伴落花落英雄儿郎。
轻舟一叶绿柳杏黄
——好一曲《招魂曲》！
曲终，便见那湘君夫人脚踏的莲叶，化作一团焰火，一团圆圆的焰火，由边沿燃烧，向中间聚拢，将其绸裙点燃，飘带点燃，水袖点燃、、、、、、。她，在火中神态怡然，纹丝不动，似一尊微笑的石雕仙女，享受着熊熊烈火的焚烧，熊熊烈火的吞噬。
火焰，继续向上，点燃了空中的飘带，将那些藤蔓，烧得滋滋作响，由房子的正中，向四周蔓延过来。
不好！
殷小姐心底暗叫不好，自己却不能动弹，双腿被捆扎在一起，姑妈淹没在花枝丛中，唯一能看见她姑妈的是，一张隐隐约约紧闭着双眼的脸。
命若千钧系于一发，怎么办？
怎么办？
吾命休矣，殷小姐背对湘君夫人，横下一条心，向后蹦去、、、、、、。

九十八、	凤凰展翅
殷小姐根本没想到，她身上被黑绸带绑着，脚上腿上全是枝叶，几乎与室内的地面连为一体，哪里蹦得动？意念一起，眼睛一闭，身形一动，就直挺挺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身子倾斜的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人似乎被凭空托起，随同那道白光，转眼就到了博物馆的外面。
外面平整而宽阔的草坪上。
殷小姐站在草坪上，人还有些恍惚，根本没站稳，眼还没睁开，就听见一个女声想起：“你还好吗？”
——易中花，不，应该是巫山神女，她已经附体，声音比易中花要细腻温婉。
“求求你！求求你快去救我姑妈，我姑妈还在办公室。”
巫山神女脚尖一点，身子凌空而起，正待转身，突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快掠过，从博物馆的大门而来，拦住她的去路。
“别！”河伯赶到，他气喘吁吁：“那边火势太猛，房屋都快塌了，你去就是送死。”
“你！你石荆州还是不是人啊？我姑妈在里面啊、、、、、、，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我姑妈！”殷小姐看到眼前两个熟悉的朋友，似人似神，居然见死不救，撕心裂肺地呐喊起来。
博物馆值班的保安，有一个跑过来想问究竟，其他人有的忙着打119，有的忙着找消火栓，有的往里冲，有的往外跑，乱作一团。
“没用！”河伯紧锁眉头，摇摇头，对众人道：“她用的是西域真火，我方才赶来时，已经发现火苗不对，火心蔚蓝，火焰红绿相交，这火，恐怕是灭不了啦！”
原来，他在城墙上巡视，走到东门时，突然听见博物馆这边琵琶声起，诧异间，又见金凤广场的不锈钢凤凰雕塑，貌似复活，脱离了那立方体基座，腾空而起，携带着一团红红的火焰，展翅飞翔，一直朝博物馆这边飞来，心底暗叫一声不好，便跟着腾云驾雾，一路追踪过来，几乎与浴火中的凤凰同时飞进博物馆里，只见湘君夫人从二楼办公室也带着一团火焰，穿墙而出，正好与凤凰合体，他定在空中，情急之下，一念之间，使出独有的绝学，双手合一，张开大嘴，一招“黄河之水天上来”使出，一股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如利箭般，朝凤凰射去。
没想到，湘君夫人的洞庭之火，仅仅不到一月的功夫，就与西域真火合二为一，根本不惧他河伯的黄河之水，隔着一尺左右，那黄色的箭，便化为一团白雾。
博物馆内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天花板上，上百个白色烟感器都闪烁着红点，几百个消防喷淋头，同时破碎，室内就像下起了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但那只浴火的凤凰，似乎遇水如油，愈发燃烧的旺盛，愈发在雨水中肆无忌惮翱翔，在西汉古尸的那座透明棺木上空，来回盘旋，根本无视河伯的存在。
河伯当然知道她在招魂，这情形，凤凰展翅火不灭，湘君被召唤复活，夫妇二人同时来战，那将是灭顶之灾啊，他再次张嘴，丹田之气连同第二招“水凌之冰”使出，只见黄河之水夹杂着黄河的冰凌，一股银色的水凌之冰，射向那盘旋的火凤凰。
“哈哈哈哈！”火凤凰突然扭头，朝河伯这边看了一眼，仰天大笑起来：“河伯啊河伯，隔了几千年，你还是那几招老掉牙的招数啊？”话音一落，双翅一展，射向它的那道银光，就在离它半尺左右，绕成一道银环，然后，一截，一截，一截截向下掉落，噼里啪啦地落在西汉古尸上那钢化玻璃罩子上，变成冰渣。
河伯远远望去，那西汉古尸已从棕褐色的皮肤，变成了粉红，那干枯的躯壳，干枯的手臂，干枯的手，逐渐变得丰满起来，毛发如草般噌噌疯长。
他明白，此时不可恋战，重返人间前，地藏菩萨语重心长有交代：你现在魂魄刚刚契合，与凡人躯体合二为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对付湘君夫人。
那湘君夫人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河伯，仅仅只是接招而已，一旦她腾出手来，那他河伯更是无招架之力。
——公元前278年，凤凰山上的那场恶斗，历历在目，自己根本不是她夫妇的对手，被打得魂飞魄散啊！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火凤凰，一咬牙，飞了出来，正赶上巫山神女要往里返，便拦住去路。
“那怎么办？怎么办？”殷小姐绝望地眼神，几乎是哀求的哭声：“你俩可是神啊，连我姑妈都救不出来，算什么神？”
“神，不是可以救每一个凡人的，无论是神，还是凡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巫山神女冷冷道，她看着眼前的火势，远方传来消防车乌央乌央的声音，摇摇头。
河伯略加思索，对巫山神女回道：“看来我们要团队作战了，靠一己之力是无法对付湘君夫妇的。”
话音还没落地，只见博物馆正中那两扇殷红色大铁门，“咣”地一声被撞开，门内，一队人马飞奔而出，有诗云曰：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九十九、	湘君复活
空中火凤凰展翅。
一乘戎车，从大门疾驰而出。
那戎车，铜质彩绘，前面双轮，单辕结构，车舆为横长方形，车舆两侧置两面盾牌，车舆前挂一件铜弩和铜镞。
戎车前，四匹战马，马镳、当庐、马冠、月题、马脊背饰、马鞍饰、环、铃行头俱全，马蹄声声，奋蹄嘶吼，车上五人，前面的湘君，后面左右两侧各两名甲士。
为首湘君，顶上青铜头盔，红色盔缨随风飘扬，皮质丝涤从两侧系于颌下，五官似刀刻斧劈般，棱角分明，目光深邃而锐利，嘴角噙着一抹卓尔不群的冷漠。
身披一副青铜锻叶攒成的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垂两条绿绒缕颔带，脚穿一双斜皮跨靴，手执金色长枪，立于圆盖铁伞之下，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
后面四名甲士，身着甲胄，或持刀剑，或持戟弩，一副杀气腾腾的景象。
——湘君复活啦！
河伯与巫山神女异口同声惊呼。
后面的博物馆一片火海，烽烟四起，这袭人马几乎是从火海飞奔而出，更恐怖的是——战车后，还有几百人蜂拥而至，说是人，其实也不是人，人的模样，有头有躯干有四肢，却是木头结构，舞刀弄枪的一群木头人，这些木头人，居然从火海出来，身体上没带一点火星，却带着奋不顾身的杀气。
河伯与巫山女神心底一沉，他俩知道，湘君与他的那些随从，同时受到湘君夫人的召唤，誓与天斗，要再次陷郢城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愣之间，他俩也没退缩，更没耽搁他俩的同时出招，河伯一招“漫天风雨”与巫山神女的一招“仙女散花”，只见如丝如幔的暴风骤雨，在这袭驶出的人马前形成一道风雨屏障，半空中铺天盖地的冰状雪花，如花如盖，将博物馆门前，罩得严严实实。
火凤凰刹那间现出原形，翩跹于半空中的湘君夫人，缓缓而落，站在湘君肩上，郎朗笑道：“河伯，巫山神女，你俩一个魂魄尚未完全契合，一个重返人间才几个时辰，别自不量力，螳螂挡车，不知死活！哈哈哈哈、、、、、、。”
“湘君、湘夫人，久违了！”河伯不等她的话音落地，愤愤道：“你俩违背天命，暗结私情，当年误了楚国，将我魂魄打散，不思悔改，今再次陷郢城于火海，不怕东皇太一的责罚吗？”
“责罚？”湘君跨越了两千多年，第一次开口，恨恨道：“楚国亡，是劫数，我俩受云中君魔咒，陷万劫不复中，谁考虑过我俩的感受？”
“仙家姻缘，仙界自有规矩，你俩负责协助楚王，谁让你俩暗结孽缘？”巫山神女亦是愤恨：“我瑶姬清白之身，只因梦中与楚王相会，也招致责罚，何况是你俩误了楚国呢？”
“楚国？哈哈哈哈，好一个楚国？”湘君眼里冒出愤怒之火，四下瞭望一番，这城、这屋、这街道、这巷子、这星空，完全不是当年的景象，带着怨声带着凄凉道：“楚国与我等何干？”
“湘君！”巫山神女劝道：“你在仙班，也是位列第三，何苦为了孽缘，与天苦斗？、、、、、、。”
“闭嘴！”湘君夫人厉声喝道：“你一不知死活的瑶姬，不曾尝男欢女爱，不懂情愫，故作清高，不在你巫山修炼，过来管你不干之事，还不退下？”
“嘿嘿！”巫山神女再次“天女散花”，将空中罩成两层，笑道：“这闲事，我就管定了！”
河伯见状也使出他当年对付后羿的绝学“惊涛拍岸”，脚定乾坤，气若泰山，双掌推出，只见那道风雨屏障，变成了滔滔不绝的江水，波涛汹涌，朝湘君人马扑去。
这当时，他俩身后，殷小姐的身后，消防车，武警车，警车，接二连三呼啸而至，吴奇、秦大福带领着几十名官兵，从四面八方赶来，在荆州中路上，已经将博物馆团团围住。
手枪、冲锋枪、机关枪、高压消防龙头，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瞄准了门前那堵水幕，瞄准了那堵水幕后面的战车战马湘君一行。
“哼！”湘君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蔑地一声冷笑：“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能阻止我夫妇二人的团聚？”话音一落，手中金枪一指，一道利箭般的气流，由细变粗，粗约三尺，击破水幕，方才密不透风的水幕，被生生击出一个洞来，金枪再上下一扬，那水幕竟劈开一道门来。
好一个水帘洞！
旋即，金枪、战马、战车、盔甲、斗士等，似烈日穿云，喷薄而出。
那一瞬间，没人下令，围绕着门前的手枪、机关枪、冲锋枪，一排排子弹，如梭如箭，朝水幕这边扫射。
湘君夫人冲出的刹那，她在半空中，水袖长舞，一时间，划出一道黑色的圆盘，由直径约半尺左右的圆盘，变成了几十米的圆盘，凭空旋转。
一梭梭子弹，在圆盘前，就像击中金属的盾牌，叮呤咣啷地落下，落地成堆。
殷小姐站在河伯、巫山神女的后面，看多了《木乃伊》电影，现实生活中这如梦如幻的战斗场景，却活生生摆在眼前，她完全惊呆了。
忽然肩膀被谁一扯，人就凭空腾起，失去知觉。

一百、众志成城
殷小姐还在发愣的那一瞬间，湘君的战车已经冲到她眼前，离她只有三尺之遥，电闪雷鸣间，河伯一伸手，拧住她的衣领，腾空而退，她再睁眼时，人已到了吴奇的警车内。
湘君与湘夫人，在冲破水障的同时，也使出了他俩的绝学——“石濑飞龙”、“洞庭秋波”，这是曾经在天界比武排辈时，两神的成名之作。
屈原在《九歌》中，对此早有记载：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湘君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湘夫人
	湘君双手执金枪，飞身而起，化作一条巨龙，扭曲着身子，昂起头颅，张开血盆大口，挥舞着鳞爪，携裹着河水与冰凌，横空无忌，那湘君夫人，再次化作凤凰，双翅一展，一股旋风，似秋风扫落叶，风助龙势，以雷霆万钧之力，朝河伯与巫山神女扑来。
他俩后面一袭木人，将近三四百人，像巨型的螳螂，挥舞着刀剑，咔嚓咔嚓，紧随其后，阵型整齐，气势如虹，一并从水帘洞口涌出。
河伯与巫山神女，移形换位的速度，显然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吴奇等数十名凡人，连同枪支弹药车辆等，被席卷而来的飓风，刮到半空，在盘旋中，七零八落地纷纷将摇欲坠，博物馆门前荆州中路碗口粗的梧桐树，被连根拔起，枯枝和树干，如风中玩物，随飓风旋转着。
河伯和巫山神女已倒退百丈，见此情形，相继再次使出仙招——“九河扬波”、“霞衣云缕”。
有诗为证：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九歌》
“正鬓乱钗横，敛霞衣云缕。”——《惜奴娇•瑶阙琼宫》
但见九条横向水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湘君夫妇袭去，万道彩霞，如丝如缕，在空中曼舞，那些在飓风中翻卷的人、车、树等等，瞬间被拦腰卷住，从荆州中路的半空中，稳稳落到了城区的南环大道。
“湘君！”河伯在空中喊道：“你罔顾凡间性命，生灵涂炭，罪不可赦，你，有种咱俩凤凰山再次决斗如何？”
两千多年前，他被那湘君夫妇在凤凰山打败，那胯下受辱的情形，历历在目，此刻见对方来势凶猛，如此下去，势必伤害无辜的老百姓，意图将那湘君夫妇引向凤凰山，再决凤凰山。
见对方无话，巫山神女哈哈一笑，激道：“河伯！那湘夫人，曾在瑶池与我斗法，几乎没赢过，又怎肯单打独斗呢？都是逞强欺弱的孬种！哈哈哈哈、、、、、、。”
那条恶龙与火凤凰，一听巫山神女的侮辱之言，哪肯受这等气，立马现出原形，一上一下，停在半空，回道：“好哇！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再让你俩魂飞魄散！”
话音落罢，四位神仙，径直齐齐飞往凤凰山。
按下凤凰山斗法暂且不表，先看地面的凡人与湘君落下的木车木人那番肉搏——话说湘君夫妇撂下的战车战马以及近三百木人，冲出博物馆，随湘君的离去，一时无主，也没了行军的路线，便轰然散开，沿博物馆门前的荆州中路，向两侧乱窜，福康路、文庙巷、郢都巷、郢丰巷、文义街等，布满了狂奔的战车、战马、木头人。
这些复活者，见树就砍，见车就撞，见灯箱灯笼就上去点把火，一时间，蝗虫般扑向郢城的大街小巷。
当吴奇、秦大福连同那些车辆，遭遇湘君夫妇的袭击，从半空中莫名其妙地稳稳落在南环公路上时，从荆州古城的四个城门，相继涌进几百辆摩托车，摩托车后，“饿了吧”外卖公司的标志，清晰可鉴，摩托车上，是头戴头盔的外卖小哥，威风凛凛，斗志昂扬，他们，在半月前，就得到石荆州和易中花的求援，在“饿了吧”荆州公司李总李胖子的统一部署下，早早守候在四个城门的角落，就等着总部的APP平台滴声响起，一声令下，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保卫郢城行动。
大年三十，荆州市政府没有任何理由安排大量武装警察，但是，“饿了吧”荆州分公司的领导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那石荆州在公司可是“钻石骑士”级别，也展示了非同寻常的秒送实力，这，更让“饿了吧”公司的全体同仁众志成城，时刻准备着这场战斗。
当湘君夫妇一行人在博物馆门前，还没冲出水幕时，殷小姐就向“饿了吧”公司的李总，发出了求救的微信。
横冲直撞的木头人，横冲直撞的战车战马，在暴行刚刚开始肆虐，这几百名外卖小哥，无所畏惧，勇敢地迎面冲过来。
大街小巷，瞬间布满了摩托车的嘶吼声，外卖小哥有的登上了战车，勒住战马，有的撞击木头人，有的在扑火，有的在追逐，有的在肉搏，一时间，人仰马翻声，木头解体的沉闷声，摩托车与战车的撞击声，呐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跨越2297年，古城荆州，再次硝烟弥漫，狼烟四起，英勇的外卖小哥，与复活的木马木人，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保卫荆州古城，
我们责无旁贷！
保卫郢城，
我们众志成城。

一百零一、九嶷迎缤
荆州市凤凰山位于长湖之滨，关沮镇凤凰村境内，有凤凰公墓和凤凰森林公园，曾出土过大量文物。
凤凰山城门巍峨壮观，险峻奇秀，山城形似城池，宛若城墙，中间南北悬门，城门上有叠层楼阁，两侧城墙形如长城，全城门由高低山峰环绕，山城西北角下有一峡谷，山涧小溪，蜿蜒十几里，两侧翠松悬崖，林涛阵阵，山水相映，构成一幅幅赏心悦目的美丽画卷。
坐落在海子湖南畔的凤凰山原本无名，低矮且植被稀疏，充其量也就是几处山丘而已，传说有一天从西南飞来了一对十分美丽的凤凰在无名山落籍，这以后，周围百姓年年丰收，岁岁有余，更奇怪的是这座山不断地长大，长高，山上鸟语不断，花果满枝。
公元前278年，河伯与湘君夫妇在此地的打斗，惊动了土地公公和这对凤凰，河伯被打散的魂魄，就是土地公公给收拾的，可惜两只凤凰受到惊吓，飞走了再也没回来。
山峦的形状，至此也没再变化，不过人们依然称为凤凰山。
大年三十，湘君夫妇、河伯、巫山神女，再次飞来。
苍穹无言，倦鸟无声，北风凛凛，黑云欲摧，苍穹之下，凤凰山之巅，四位神仙再次一决高下！
河伯与巫山神女按当初仙界的武功排位，都在湘君夫妇之下，河伯榜上有名，巫山神女榜上无名，但巫山神女的武功，却不逊湘夫人，炎帝之女，精魂依草，出身名门贵族，武功全属家传，岂是湘夫人所能比拟？
可惜比武排位时，她受东皇太一所托，在凡间指导大禹治水，于飞凤山麓一平台，授《九卷天书》与大禹，并派神丁相助，大禹"遂能导波决川，以成其功"。这块平台后人称之为神女授书台，（见《山海经.中次七经》），所以在封神榜的排名上，没有她的名字。
但其下凡之前，在瑶池与湘夫人斗法，确实是屡占上风，这，就是湘夫人有所忌惮的地方。
这些都是往事，此刻河伯与巫山神女功力也就恢复了七八成，根本没有胜算，但他俩既然誓死守卫郢城，便没打算全身而退，作好了舍身取义，玉石俱焚的准备。
四道身影在山巅站定。
湘君脚尖落地，依旧红缨在顶，金枪在手，青铜盔甲，不可一世，冷冷讥讽道：“河伯，你两千多年前，在此被我打败，今夜故地重游，有何感想？”
“湘君，当年你为情所困，与我为敌，在郢城博物馆沉寂几世，想必也不好受吧？”河伯向来言短嘴拙，但从地府走一遭，经地藏菩萨重新规整规整，组合起来，果然变化不小，也能针锋相对了。
“别跟他俩废话啦，夫君！”湘君夫人之所以同意与河伯他们来凤凰山决斗，一是河伯的激将法，二是她要速战速决，夫妇分离两千多年，终于团聚，将楚国郢城陷入火海，那都不是她本意，如果说有恨，也只是恨河伯，恨云中君，恨东皇太一，楚国与她何干？速速解决河伯、巫山神女，夫妇俩一路西行，在西北，她已经找到一处隐秘的莫窟，重新走进甜蜜的二人世界，才是正道。
所以，她不待唇枪舌剑的第一回合结束，双掌便在空中划一道圆圈，使出一招“九嶷迎缤”，但见九道天罡地煞之气，如九道圆环，环环相衔，朝河伯、神女袭去。
河伯、神女身形尚未站稳，猝不及防，就被煞气团团圈住。
湘君紧随其后，跟着一招“扬灵未极”，三十六道黑色灵牌，围绕九道天罡地煞之气，似篱似栅，困住那二位。
这两招为“困”字诀，不伤性命但让你无法摆脱圆圈的煞气。
神仙对决，都明白对手的实力，岂是一招就能致对方于死地呢？所以“困”字诀，是先陷你于有限空间，无论你千变万化，都暂时无法脱身，等着后面的接招。
那齐天大圣第一次大闹天宫，便是使用了很多“困”字诀，可惜后来西天取经路上，几乎很少用了，碰到小小的蜈蚣精、蝎子精、蜘蛛精、黑熊精，都打不赢，事事都在麻烦天宫的神官，帮其解困解惑。
唉！估计是忘了。
但河伯和巫山神女岂是等闲之辈？对方使出突如其来的两招，他俩见状，知道后面的灭顶之招即将接踵而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巫山神女柳眉一竖，牙关一咬，喝道：“河伯，起字诀。”话音未落，双双化作两道纤细的汤涤，从越来越小的圆环中纵向脱身。
电闪雷鸣间，两位跳出重重包围圈，再次现身。
“湘君夫妇，你俩也算仙班有名有位，偷袭使诈，这等龌龊招数，也能干出？”巫山神女怒火中烧，长袖一舞，将方才的天罡地煞圆圈变成火环，九道火环三十六道燃烧的灵牌。
“别废话！”湘君夫人第二招“火蛟食麋”，九道火环变成了九条疯狂蛟龙，回旋过来，分上下左右，齐齐扑向河伯、神女。
那湘君也没闲着，金枪横空一抖，三十六道燃烧着的灵牌，本垂直盘旋，瞬间变成平行的利剑，紧随火龙，齐刷刷包抄过来。
这两招，是当初置河伯于死地的两招，蛟龙如影随形，火灵善补空隙，根本无从躲避，但见形势岌岌可危，生死一念间。

一百零二、千年沧桑
按理，河伯躲过“火蛟食麋”和“烈火灵牌”应该不在话下，毕竟也是仙班榜上有名神仙，但别忘了，他在黄河岸边被绿之后，为了宓妃，与后羿大战三百回合，左眼为后羿所射瞎，独目的视线怎能和双眼相比呢？
九条火蛟与三十六道火灵，从四面八方袭来，要想一一看清，一一躲过，很难。
当年很难，如今更难，如今魂魄尚未完全契合，速度与变化，比当年要慢半拍。
当火蛟与火灵同时袭来时，他正一招“黄河之水”横贯东西，却被两道火灵击中，顿时涛涛黄河之水变成白雾，自己浑身被灵火烧着，从云端如火球一般滚下，向凤凰山落去。
巫山神女的“长袖当空”使出，几十条彩带同时去救河伯，已经来不及，见那湘君夫妇合为一体，毁灭性的“天地同寿”，一股强劲的疾风，从天而降，直击其顶，赶紧收回招势，再一招“漫天飞舞”，将身子化作柔软的丝带，以柔克刚，躲避这致命一击。
湘君夫妇见河伯已落败，这巫山神女只剩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便双双使出“洞庭秋波”和“洞庭飞龙”，但见凤凰山茂密的森林，千万棵树木连根拔起，簌簌向空中冲去，似剑似矛，将巫山神女团团围住，即便是你化作漫天丝带，也逃不出这疾速旋转的包围圈，她深陷其中，感到罡风的逼迫，浑身有劲，居然无法变幻。
“你死去吧！”湘君夫妇都不愿恋战，所以招招致命，见困住巫山神女，遂露出狰狞的面目，阴冷地喝道，伴随着声音，那烈火灵牌，再次升起，点燃罡气，顿时在凤凰山顶上，燃起方圆近一里的圆形火球，吞噬了巫山神女。
“湘君、湘夫人！”天穹传来雷霆之声，万道霞光从天而降，划破黑夜，划破长空，那罩住巫山神女的火球，瞬间消失。
“你俩不尊天意，不思悔改，又在凡间作乱，危害郢城，实在可恶啊！”云中君从天而降，立在光芒之中，朗朗乾坤之下，厉声喝道。
湘君正痛下杀招，没想到这云中君此时现身，吓了一跳，恐慌道：“云中君，我俩也位列仙班，因一小小的楚国被灭，被你施以魔咒，如今两千多年，该还我俩自由之身了吧？”
“还你俩自由之身？”云中君邹邹眉头，环顾凤凰山上的一片狼藉，巫山神女衣衫不整，河伯遍体鳞伤，那远方的郢城，一片火海，顿时脸色大变，朗声回道：“我曾奏禀东皇太一，他念你俩修炼几万年不容易，再说楚王昏庸无道，楚已亡，嬴政一统河山也未尝不可，后凡间日月更替，如今气象万新，此番下凡，是来解除魔咒，还你俩自由之身，但、、、、、、。”他咬咬牙，恨恨道：“你俩实在可恶，再次陷郢城于火海，若非巫山神女与河伯鼎力抗战，恐怕郢城的百姓，早已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此生灵涂炭，留你俩在仙界，有辱仙家清誉。”
他衣袖一拂，叹口气：“罢！罢！罢、、、、、、。”
湘君夫妇见状，双双跪倒在凤凰山巅，磕头告饶：“云中君，你就念在我们几万年的同僚份上，饶了我们吧！”
“饶了你们？”巫山神女被烈火一烧，娇容险些毁于一旦，此刻青丝乱舞，玉带残缺，蓝衫白绸，已然千疮百孔，哪肯罢休，双手合一对云中君作个揖，扭头看那对湘君夫妇，杏眼一瞪，横眉冷对：“饶了你们，你俩作恶多端，害死多少无辜？睁大眼睛看看，曾经郢城陷落，几十万冤魂尚未投胎，在枉死城哀嚎，如今郢城数十个枉死冤魂，再次飘零，饶了你俩，于天不公，于地不公，于凡间不公，于地界不公！”
她越说越激动，这时，河伯一瘸一拐地爬上来，他拼尽全力，差点丢了性命，幸好从阴界重返人间之前，地藏菩萨早有感知，在他魂魄中放了一枚定魂丹，否则，方才也葬身火海。
“云中君，多谢相助！”他气喘吁吁，但不失神仙礼节，作揖道。
“河伯！”云中君见状，心生恻隐，宽慰道：“你也不容易啊！当年一心治水，误了家室，被后羿所伤，再返人间保卫楚国，却遭湘君夫妇所害，魂飞魄散，若不是地藏菩萨的妙手，你早灰飞烟灭，今轮回转世，依旧忠心耿耿，难能可贵！”
“既奉天旨，当恪守天条，护国护城，理所当然，云中君谬赞，河伯惭愧呀！”河伯谦虚道，他也不是谦虚，回想两千多年的经历，自己失误太多太多，导致郢城百姓几次劫难，自己难逃其咎，云中君不责罚自己，便阿弥陀佛啦！
“湘君夫妇听旨！”云中君双手一抖，一道金光闪闪的玉旨，拿在手中：“奉东皇太一旨意，你夫妇二人不思悔改，再陷郢城于不祥，置百姓于水火之中，生灵涂炭，妄顾人间，今罚你俩，一化为银色凤凰，重守郢城东门，一化为西汉古尸，被博览于郢城博物馆，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时，眼前的湘君夫妇还不待分辨，双双化为乌烟，一道飞往荆州古城东门，一道飞往荆州博物馆。
“河伯、巫山神女听旨！”云中君再道：“奉东皇太一旨意，你俩恪守天规，忠心可嘉，舍生取义，力挽狂澜，护国护城有功，今功德圆满，即刻随我返回天庭复命，钦此！”
河伯与巫山神女相视一笑，这一笑，意味深长，蕴含了几千年的沧桑！
——凤凰山上，编钟声起：
岁落浮尘落东门凤凰沉睡 
编钟一曲邀日月且进且退 
岁落浮尘落西门情人心碎
金戈铁马待我仰身再贪一杯 
烧几处烽火 断几缕愁肠 
纵烟雨江渚 笼红妆淡静
望断天涯等几世不思量
过尽千帆君不见如梦令
等几世琵琶声起伴落花落英雄儿郎
轻舟一叶绿柳杏黄

一百零三、人面桃花
公元2029年大年初一。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古城荆州的地方风俗——“初一拜父母，初二拜丈母。”
但石荆州和易中花既没拜父母，也没拜丈母，而是领着两孩子满街玩去了，儿子石磊八岁，女儿石头两岁，正是黄口年华，冠带巷的院子，根本关不住他俩，贪玩，是他们的本性。
东门的金凤广场，离冠带巷最近，初一就是庙会，人山人海，络绎不绝，放纸鸢的，卖糖葫芦，玩龙灯，划采莲船，骑马射箭，吹喇叭抬轿子，一派盛世同欢的景象。
石荆州顶着闺女石头，易中花一手牵着石磊，一手挽着老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风摇曳着护城河边的垂柳，护城河的龙舟在水中荡漾，石荆州远远望着金凤展翅的雕塑，感慨万千：“中花，十年前，那金凤还巢，你还记得不？”
“都过去啦！”易中花感叹道：“这十年变化可真快啊，你也成了餐饮行业的老板，谁能想得到呢？”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还不是兄弟们给面子，非要一起组建外卖平台，本没想做这么大，一不小心，居然做到能收购‘饿了吧’的企业，如今企业的发展，也全靠大舅哥的鼎力相助，没他易中，咱们也发展不了这么大呀！”
说话间，远远一外卖小哥的摩托车驶过，上面醒目的红底黄字标志“饿不饿”，夫妇俩同时望见，相视会心一笑。
“其实没政府的奖金，各级部门的支持，咱们也开不了这餐馆，建不了这平台，你说呢？”易中花道。
“呵呵！咱俩当初那么拼命，差点搭上性命，被殷道全小姐一宣传，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好像成了什么救世主似的，其实，哪有、、、、、、？”
石荆州的话音被易中花打断：“你这是念念不忘啊？那殷小姐，是不是还在阴魂不散呢？你俩的通信记录，别以为我没查看，哼、、、、、、！”
“你看，你又来了，别吃醋嘛！”石荆州笑笑，继续道：“咱俩儿女双全，如今企业也在蒸蒸日上，你千万千万别后院起火啊！”
“知道！和你开玩笑的，没殷小姐的策划，那些电视台的广告，能反响那么好吗？咱么感激还来不及呢！”易中花眉开眼笑道。
“唉！可惜了她的姑妈，那博物馆的张馆长，被活活地、、、、、。”石荆州喉管一硬，哽咽道。
“命！一切都是命，别难过啦！”易中花安慰道。
说话间，两人带着孩子来到了金凤广场。
人海中，石荆州带着家人挤到凤凰展翅的雕塑旁，他放下石头，走上前去，抚摸着那不锈钢的立方体基座，浮想联翩。
十年前的大年三十，他号召的外卖小哥摩托车团队，打败了那些复活的木车木马木人，吴奇、秦大福等，率领武警，民警，消防官兵，一同善后，扑灭大街小巷的大火，扑灭荆州市博物馆的大火，没让火势继续蔓延，没让局势继续恶化，没让荆州古城再次遭受更大的劫难、、、、、、。
市政府在2019年初一的第一时间，召开了表彰总结大会，授予石荆州、易中花“荣誉市民”的光荣称号，并当场奖励他俩五十万奖金。
表彰吴奇、秦大福在此次战斗中的英勇事迹，分别给予二等功的功勋。
表彰参与古城保卫战的外卖小哥，“饿了吧”公司集体一等功，每人派发两万元奖金。
表彰参与古城保卫战的消防武警官兵，分别给予三等功。
表彰参与报道古城保卫战的殷道全记者，授予“一线记者”的光荣称号。
荆州电视台，湖北电视台，以及其它闻讯转播的各大卫视，对此次的表彰大会，做了全程报道，经过后期剪辑配音制作的记录片，甚至赛过了春晚的节目，盛况空前。
荆州古城的人民，家家户户，都噙着激动的泪花，在看这些英勇的保卫者！是他们用热血之躯，在大年三十万家团圆的夜晚，守护了一方平安与祥和。
他们，值得我们敬仰！
他们，值得我们铭刻在历史的画卷中！
他们，值得后人永世勿忘！
向这群外卖小哥致敬！
向、、、、、、。
“啊！啊！啊、、、、、、。”易中花牵着两孩子，用胳膊肘使劲拐着石荆州，将她从回忆中拐回现实。
哦！石荆州回过神，再看看这易中花，光张嘴，不说话，一个劲地啊个不停。
“你怎么啦？”石荆州低头看老婆一副愁容，一副焦急的面孔，问道：“你是不是又哑巴啦？”
“嗯！嗯！”易中花人面桃花，点点头，将嘴凑了上去。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