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观花中西行—穿行在峡谷地：从死马点到天空之岛

怯流年

　 从盐湖城出发到犹他州东南面的峡谷地国家公园（Canyonlands National Park）差不多四小时的车程，出城的路上小小的堵了一下，很快车流就通畅起来，回望远处的瓦萨其山（Wasatch Mountain）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中，仿佛羞于和我们告别。

渐渐地，山看不见了，路也不再平坦。陡坡急弯接二连三，需打点起十二分的小心驾驶，满眼望去一路土黄的石山或赭红的砂岩。

　 沿途不时会看到一些观景台的标志，赶时间不可能每站必停，随便选了一处歇脚。

一下车，就看到几个印第安人在卖首饰。几个打开的木匣子放在地上供游人选择。八月份犹他州的沙漠里，没有树没有风，只有毒辣辣的日头，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妪带着俩半大的孩子坐在车的后箱里，车顶上面铺了一层床单遮阳用。老二看中了一条项链问了价要55美刀，我们搜遍了车里车外只找到45刀，老妪不愿降价，说可以用信用卡支付。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这主意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只能作罢。

　 此地名曰魔鬼峡谷（Devil's Canyon），怪石林立，低矮灌木稀稀疏疏地散在赭红的土壤里，烈日蓝天下说不出的原始蛮荒。

　 远远地看见一人面对旷野孤坐，乍看以为是哪位先知正在和上帝对话呢，走近一看，人家正在磕鞋里的沙。

　 厌倦了拥挤的人潮，喧闹的城市？那么请到魔鬼峡谷来吧，体验一回龙荒蛮甸。

　 腻烦了勾心斗角，算计钻营？那么请到魔鬼峡谷来吧，这里只有寂寥空旷，没有蝇营狗苟。

　 西部人烟稀少连飞鸟都难见到，还尽爱搞些鬼鬼怪怪的名字，比如这组名叫鬼石（ Ghost Rocks） 的石山。

　 我们下一站是死马点州立公园（Deadhorse Point State Park），这个公园网评很高，又正好位于我们目的地是峡谷地国家公园的路上，自然要顺路一游。

　 死马点位于峡谷地和拱门国家公园（Arches National Park）之间，公园不大，但名气不小，这里是西部大片部分场景的拍摄基地，比如《西部世界》，《碟中谍2》和《末路狂花》，汤姆·克鲁斯的影迷们一定很熟悉。

马在美国人进军西部开发荒漠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里有关于马的故事也尤其多。“死马点”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奇特的名字来源于一个凄惨的传说：一百多年前的世纪之交，现在的观景台下边这块地方是用来养马的。这块突出的台面三面是悬崖，高出下面科罗拉多河两千多英尺，出入口只有30多英尺宽，是个天然的养马场。牛仔们会把野马赶到这里，再用树枝将入口围住，野马们无处可逃，牛仔就可以安心地挑选他们中意的良驹了。通常牛仔们挑走了好马会将剩下的老弱病残放走，但有一次不知出于何故牛仔忘了放生，被困在此的马儿们眼睁睁地望着下面湍急的科罗拉多河却无计可施，或坠崖摔死，或活活地渴死，无一幸免。残忍（或粗心）的牛仔，无辜的马群，死马点由此得名。

　 死马点公园也是欣赏科罗拉多高原（Colorado Plateaus)的绝佳去处，面积30万平方公里的科罗拉多高原位于美国西南，经科罗拉多河及支流冲刷形成多条深邃的峡谷。这里地势高峻，海拔6000-9000英尺，植被主要是沙漠及少量森林。

站在死马点的观景台，极目远眺，科罗拉多高原像是一块被切开的巨大蛋糕，层层叠叠又层次分明，每一层岩石都含有不同的矿物质，代表着不同的历史轨迹。

　 远处的白色部分是钾盐池，连着钾盐池高起的地方叫金字塔丘，因为形状很像埃及的金字塔而得名。更远处的长条形的山脉像是被人拦腰截断，形成一个巨大的断层，紧挨着拱门国家公园的入口。

　 站在观景台俯瞰整个峡谷，那些曲曲折折的白线是专门给越野车修的路，是爱探险的人们勇闯峡谷的绝佳去处。

　 山路十八弯

蜿蜒如蛇般

勇敢的人们

等你来探险

　 这里不仅有峡谷，科罗拉多河也清晰可见，它源于科罗拉多州的9000英尺高的落基山上的融雪，蜿蜒曲折不远千里地流到这里，突然来了一个180度急转弯，掉头向南而去，形成了死马点公园另一个著名的景点- 鹅颈湾（Goose Neck）。

　　站在这里，极目远眺，碧绿如绸缎的科罗拉多河如一把利刃把平坦的大高原切割出深深的峡谷，突出的岬角好似一只巨鲸，鲸的背上仅有窄窄的一条与高原相连。垂直而下2000英尺的砂红色台地，急弯的科罗拉多河， 还有关于死马点的凄美传说，构成这里神秘绝妙的平台悬崖河流三层地质特色，红石绿水蓝天白云，真是一幅色彩浓郁，风格粗旷的西部画卷，让人过目难忘。

　 我们的下一站峡谷地国家公园位于犹他州东南端，公园分为三个极具特色的区域 — 北面的天空之岛（Islands in the Sky）、南面的针山（Needles）和西面的迷宫（Maze），其中只有天空之岛开发得最好，但园内除了公路，路牌和厕所，没有任何人造之物，这里被评为全美最原始蛮荒的国家公园，尤其是迷宫区，没有公路，在里面转悠了几个月也未必转得出来，实为冒险家的乐园。我们一家都是凡俗的怂人，只走了天空之岛，就已倍感震撼，几年前去过大峡谷国家公园（Grand Canyon National Park）两相比较，气势上大峡谷更巍峨壮观，风景上，峡谷地毫不逊色。

　 梅萨拱门（Mesa Arch）当属天空之岛区内最有名的景点了，需步行差不多一英里。一路上满眼的荒凉，有人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叠成小塔权当路牌用。地上许多干枯倒伏的树干和树枝，古怪诡异，有点像胡杨。

　  炎炎烈日当空照，

黑炭小妞兴致高。

捡枯枝，垒石块，

行走沙漠自逍遥。

　 不知不觉走到了拱门，觉得梅萨拱门应该改叫美煞拱门。浑然天成，浓笔重彩，居高临下，气势如虹，美哉壮哉！难怪微软要用它来做桌面背景。

　 集体盖戳时，一阵妖风刮来，差点将帽子吹到下面的峡谷里，将我多年不变的短发吹成了朋克头，真威武！回去的路上狂风肆虐，每个人都吃足了沙子。

　 发源于怀俄明州的格林河（GreenRiver）和科罗拉多河在峡谷地交汇后一东一西分流而去。我们到达格林河观景台时，厚厚的云彩遮住了阳光，天光突然黯淡，好在没多一会儿，太阳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奋力地射出几缕金色的光芒。阳光下，远处的格林河如同一条玉带蜿蜒穿过我们脚下深不可测的红棕色的峡谷。

　 站在6千多尺的高地上远眺格林河，千沟万壑，苍茫辽阔，唯有这条白色的河游走其间，给这寂静的山谷增添了无穷的活力。

　 游走在格林河观景台，孩子们奔跑嬉戏攀爬的快乐时光。

　 巴克峡谷（Buck Canyon），应该是天空之岛众多峡谷中颜值稍微平庸的一个。蓝天白云之下的赭红土黄虽谈不上震撼，也是广漠无边的大，八荒九垓的阔。

　 巴克峡谷的另一个角度。

　 这是在霍曼泉峡谷观景台（Holeman Spring Canyon Overlook)遇到的绝美景色，黄昏的阳光从层层云团中挣脱出来，金色的光束如同蝉翼穿透云层，放纵地抛洒在天地之间。天光渐晚，四周万籁俱寂，远离了人间的喧嚣，有种穿越的恍惚。

　 上下天光，落日熔金，远山深谷巨石绿丛都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光晕里，磅礴大气又空灵飘渺，非常奇妙的感觉。

　 大观点观景台（Grandview Point Lookout）位于天空之岛公路的最南端，大观点，顾名思义就是视野开阔，可以看到360度的全幅画卷。

　 峡谷地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存在，原来一望无际的平坦高地突然在某一块下陷，这样的下沉往往是自由体式垂直地降落，将地面砸出巨大的塌陷，形成我们眼前的千沟万壑，河流穿行其间又冲涮出无数的峡谷。时间仿佛一把利刃，在这片土地上刻出千奇百怪的地貌，这些沟壑有的弯曲绵长，似一条长蛇；有的深不可测，像巨大的兽爪深深地陷进谷底。沟岩边缘风化成白色，映衬着天空的白云。

　 站在这里，俯瞰脚下的千沟万壑，胸中会油然而生一种君临天下惟我独尊的错觉。

　 站在这里，或意气风发展望未来，心潮澎湃；或小心翼翼窥探历史,思绪万千。

　 站在这里，环顾四周，天高地阔，映入眼帘的是风光；低头凝望，岩层堆叠，峡谷纵深，感受到的是历史。

　 大观景点处，

魔爪深幽幽。

开心小黑妞，

邀你来同游。

　 剧变的圆丘（Upheaval Dome）是我们的最后一站，需徒步攀爬前往。到达停车场已是黄昏时分，一路上碰见的都是下山的人群，好在不远，不到1英里。

剧变的圆丘实际上是一个貌似陨石坑的大坑，成因说法不一。有说是沧海桑田的历史进程中洋底地貌上升挤压而成；有说是天降陨石生砸出来的大洞，甭管哪种说法，此地的确发生过剧变。

　 这个坑相当深，照片看不出来，来段视频体会一下它的陡峭。

　 这可是老天砸出来的坑，意义非凡，当然得盖戳。

　 终于可以亲见峡谷之陡峭险峻，留影留影。实际上围着陨坑的上沿也有一个环状步道（Syncline Trail），全程差不多9英里，且道路艰险用时长，我们只能望峡兴叹了。

　 老二难得出镜，老妈赶紧赋诗一首：

苍山峭峡，

彩云悠悠，

二八佳人，

寻壑经丘。

　 剧变丘的徒步道是个两级的登山径，第一级到圆丘，路的两边都有枯树枝围起来，步道清晰，走起来还算轻松。第二级到鲸鱼石（Whale Rock），这条路需要爬上爬下，十分消耗体力。再加上这么荒僻，就我们一家在这儿晃悠，天色已晚，还是早点撤退比较稳妥。结果没一个采纳我的建议，老少四个大步流星本尊紧随其后气喘吁吁。

　 老妈落后，还是小棉袄贴心，暖心的等侯熄灭了老妈蠢蠢欲动的愤怒的小火苗。即便娃爹一副嫌弃脸，也视而不见。

　 哥哥一马当先，早早地登上了鲸鱼石，他可劲得瑟，惹得姐姐领着妹妹也爬了上去。

　 不知哪位游客垒了个小小石塔，妹妹围着石塔苦练一指神功舞。

　 终于跳累了，开启发呆模式。

　 疯到太阳下山了，该撤了。我们来的时候还看到几个游人，到离开的时候空荡荡的山谷里只有我们几个。这一路深山老林走得多了，居然都忘了害怕了。回程时转身看到即将坠落到山后的夕阳，金黄火红，如同哪吒的风火轮，映衬着黑黝黝的矮松，惊艳绝美。吩咐娃爹带老三先走，待我抢拍几张落日余晖。

　 借用宋代诗人王禹偁的两句诗形容此刻再合适不过：

万壑有声含晚籁，

数峰无语立斜阳。

　　

　 我这厢恋恋不舍地沉醉夕阳，忽然老三尖利的叫声响彻山谷，惊得我魂飞魄散，以为狼来了。还好只是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幸好带了急救包，擦洗干净，贴了邦迪，哥哥姐姐背着走。娃爹深感内疚，几次表示要将功补过背老三，被无情拒绝。理由是：你这个狡猾的猴子，我再也不信任你啦！

娃爹甩手掌柜当惯了，偶尔让他照顾孩子，他一准脑洞大开，给你整出各种幺蛾子。这次是拉着老三的手疾步前行，不顾孩子的速度压根赶不上，山路又崎岖坎坷，不摔了才叫奇怪。四年前的冬天，带老三在后院坐雪橇滑雪玩，坐着坐着觉得不过瘾，要跪在雪撬上滑，结果老三跌得那叫一个惨，血迹斑斑，脑门上的疤痕过了一年多才完全好清；八年前的夏天去北密，密歇根湖边有一个八百多尺高的沙丘，下坡很陡，他告诉老二可以快跑，老二言听计从结果跑起来根本刹不住，跌了个大花脸，又是一年多的时间伤疤才好清。有时候我真想钻进娃爹的脑壳里看看他到底长了啥脑回路，尽干些不靠谱的事。

　 最后分享一小段日落的视频并篡改马致远的名曲一首：

枯藤老树一昏鸦

无桥无水无人家

荒山野岭少瘦马

夕阳西下

天涯游子下山崖

　 等我们走到停车场，天已经全黑了。从峡谷地到邻近的小镇有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一路上没有路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到别的车，我们的车孤零零地行在荒漠上，害得我直担心要是车熄火在半路可咋办。从来没有这么想念城市的灯火，拥挤的人群。

当我们最终到达魔鸭脖（Moab）小镇，紧张的心一下放松，疲惫接踵而至。所有的餐馆都打烊了，只有快餐可享用。随便对付了下饥饿的胃，赶紧躺下去安抚劳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