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可成追忆

一叶知秋

<h3>此情不可成追忆</h3><h3>一个周末晚上,父亲说,想到新建成的纵三线环城路段看看,说是之前老干局曾组织老年人到萌源时路过,感觉很漂亮,但车速极快,没来得及细看,问我什么时候方便开车带他去转一圈。其实纵三线环城路段不过五公里,就在家门口,转一圈无需花费多少时间。父亲平常极少叫我们兄弟带他去玩的,在他看来,工作永远都是第一位。如此简单的要求,父亲还这么慎重并且小心翼翼地和我提及,这让我感到十分内疚,当下我们便决定第二天上午七点准时出发。</h3><h3><br></h3> <h3>大抵天下上班族都一样,每到周末就爱睡个昏天黑地,我虽然有晨练的习惯,但每逢周末,仍想偷懒一下。我知道父亲一向很准时,也是怕他久等,我早上六点半左右便起床;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听声音知道是我的老父亲,他顾虑吵醒还在睡觉的我们,努力克制,想让咳嗽声更小些;探头窗外,只见穿戴整齐的父亲,已经坐在门外的石凳上等我了,时已深秋,石凳十分冰凉,看样子他已经等候多时;我匆忙洗把脸,下楼想找点吃的,没想到餐桌上已摆好碗筷,还有似乎有点微凉的包子,我知道,父亲心疼我没吃早饭,一大早就给我弄吃的,想必他动作一定是极轻了,要不鼓捣那些锅碗瓢盆,一定是会发出声响的,而我竟然没有察觉,那一瞬间,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角似乎有点湿润。</h3> <h3>车子还在县医院的地下车库,离家有段距离,叫父亲就在家门口等着,也就十几分钟吧。他看到我车子,便迫不及待地走过来,车子尚未停稳,想伸手来开车门;深怕把他蹭到,吓得我赶紧一个急刹,吼了起来:车子还没停稳你急啥呀。只见那手象是触电似的,赶紧回缩,又急忙后退两步,脸上满是歉疚,似乎特别尴尬。待父亲坐好,又忍不住埋怨几句,坐在副座上的他,象是做错事的孩子,默不作声;他不敢说话,我不想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似的。<h3>还没几分钟就到纵三线,可以感觉到父亲很兴奋,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又有说有笑地指指点点。车子停下,便迫不及待掏出外甥女给他买的卡片机,拍个不停,和我念叨,没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周宁有这么漂亮的道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父亲从省卫校毕业,作为第一个正规卫校毕业分配周宁的西医师,县里极为重视,时任县长王清毅带领卫生科长等一干人马十多人,到仙溪亭接他,这也是父亲一生的荣耀。而当时父亲从学校毕业分配到周宁工作,路上整整走了七天,对于沧桑巨变他也是感慨万千。</h3><h3><br></h3></h3> <h3>父亲生活极有规律,每天走路至少在五公里以上,身体十分硬朗,八十六岁的老人,耳不聋,眼不花,走路、听收音机、看报、打麻将都是每天必修的功课。在寿宁的小县城,父亲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了,1949年后,家道中落;17岁那年,我祖父被错杀,少年失亲;在父亲风华正茂的36岁那年,我母亲病故,中年丧偶;父亲只能用自己一个人微薄的薪金养活一家老少六口人。期间还被打为现行反革命,投入监狱;人生两次巨大变故,使父亲变的胆小怕事,极少与人交往,一生中唯一的一位农民挚友,也在早些年去逝,独来独往似乎早已习惯,除了日常的饮食起居,我们兄弟几个,总在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琐事,也鲜有与他陪伴交流。</h3> <h3>“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百年无孝子”。我常常如是安慰自己,反正心意到了,等到有时间了再来陪伴也是不迟的。现代医学如此发达,“尝粪忧心”实无必要;物流如此便捷,又是近在咫尺,也无需“为亲负米”,公允地说,以父亲的退休工资,比一般工薪阶层高出许多,也够他随性花费,作为“512”退休人员,可以享受100%医疗费报销;衣食无忧,更无需担心因病至贫。物质的富足,并不能掩盖父亲精神上的空虚。我时常看到他坐在房间,对着我母亲的遗像发愣,个中的滋味可能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h3> <h3>都说最长情的告白是“你养我长大,我陪你终老”,可回想起来,这些年父亲最缺少的可能就是我们子女的陪伴与交流了。我们做为子女的应当也必须暂时放下一些手头工作,多点时间陪伴家中孤独的老人。<h3>毕竟,此情不可等待,来日并不方长。</h3><h3>二〇一八年十一月十六日</h3><h3><br></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