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记得去大学报到是1978年10月25日,因从来没出过远门,更没单独出过远门,因而将这一次出远门的日子,永远印在脑子里。那天,三哥把我送到诸暨汽车站,为我买好车票就顾自回家了。我拎着被铺、行李在车站等车,看到一个比我年纪大得多的人与我一样拎着行李,也在等车,那时的我胆子很小,根本不敢与陌生人搭讪。到是那人过来问我到哪里去,去干什么?我回答后,他说:我跟你一样,也是去读书的。我根本不相信,这么大年纪了还会去读书!到了学校后,我不但相信了这一事实,而且这个比我大14岁姓倪的人还成了我们一年级时的班长。(下图是随录取通知书一起送到的报到须知,这些资料我已交绍兴文理学院校史室)</p> <h3> 那时去读大学,手续相当繁琐,先要到公社里去开户籍证明。当公社文书翻开户籍档案,将我的姓名从我一家的户籍中划去,并写上永久迁移时,我的眼睛湿润了,感觉自己的户籍永远地要离开家乡了,虽然当时一心想考出去,但真正将我的户籍从故乡迁出,心中又有众多的不舍。隔天,与我现在同岁的父亲,拿着录取通知书,挑着40斤稻谷,粜给狮象粮管所,换回了若干斤诸暨粮票(数目已忘记了,后来为此吃了点小苦头,因为诸暨粮票无法在外地使用)。然后我又拿着录取通知书,跑草塔供销社,草塔派出所等地方,办理粮油关系等事宜。若是当今,哪一个家长舍得让自己的子女像瞎眼苍蝇那样到处乱撞?但那时没办法,什么都要自己跑,这一切居然也让毫无见识的我办好了。(下图是我报到时的书费交纳收据)</h3> <h3> 汽车到绍兴汽车站时,已近中午了,车站边上挂着“新生接待处"字样的横幅,负责接待的人员告诉我们,行李交给他们,接我们去学校的车子要下午会到,中饭自理。我不敢走远,怕回来找不到车站,更是因为囊中羞涩,不敢进像样一点的饭店,怯生生地在离车站不远的蘭香馆吃了一碗面条。那是我第一次进馆子,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以后每次去绍兴,都想到那饭店去吃饭,回味当初那一种感觉。下午我们坐车去学校,因没有手表,所以也不知坐了多少时候,反正觉得挺远挺远。等车子开进校园,现在看起来并不大,甚至觉得很小的范围,那时的我觉得大学范围真的太大了,校园内汽车都能开一会儿,自己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深切感受。(下图是我的成绩单)</h3> <p class="ql-block"> 学校的设施简陋,条件非常的差,但当时的我,从没见识过大学,自然而然地觉得大学就该如此。我们新生所住的宿舍,在一堵高高的围墙之内,使我好生奇怪的是,围墙上有铁丝网,铁丝网某些地方还有连接过电线的痕迹,我感到很纳闷:难道学校怕我们越墙逃跑吗?到后来才弄清楚,这个学校所在的地方,原先是一座监狱,后来变为学校,再后来又变监狱,反复了好几次。直到我们报到前不久,这里面还关着犯人。我们男同学所住的寝室,是原来犯人受教育的教室,将教室用砖隔开,一间教室隔成三个寝室,寝室下部相对独立,但上部人字梁处相通。这样到挺好,后来大家熟悉了,大半个班的男同学晚上可以躺在床上相互用方言交流,有讲笑话的,有相互取笑的,内容丰富多彩。直至毕业,差不多同学不会一句普通话,而对各地的方言,相互之间都非常熟悉。而女同学就受苦了,因为她们住的就是劳改犯人住过的房子,窗户上安着的是间隔约10㎝的粗硬钢筋,前面是一扇上面由粗钢筋做成小窗的非常厚实的、朝外开的木门。房门外开,对西北人来说习以为常,有道是:房门不外开,不是新疆人。但我们看了很不习惯。后来有人告诉我:若门内开,开门的主动权在室内的人,狱警进入室内,有可能遭躲在门后的犯人暗算,而外开的话,开门主动权在狱警手中,而且视野相对开阔,要安全得多。就这样,我成了这个“监狱"中的一员,三年的大学梦,就在这“监狱"中萦绕。 </p><p class="ql-block"> 不过环境条件的好坏,对育人并无必然关系,从这些室内照常培养出了局长、副市长、副省长、甚至xx局委员。(下图是我的借书证)</p> <h3> 校园内外使人看了感到最舒服的又好奇的是东一簇,西一簇数量不等,但树龄颇长的松树群落,少的有20余株,多的有近百株,胸径至少有50㎝,大的要2一3人合抱。树上时常出现黄色的、以前从未见过的小松鼠,小松鼠不断上窜下跳,煞是可爱。据说学校周边为南宋时的皇亲国戚墓地,大量的松树就是当初栽下的,以碑为证!</h3> <h3> 报到后的头天晚上,辅导员孙老师红着脸来到了教室,颤颤巍巍地介绍了自己。因为在他面前坐着的有16、7岁的小大学生,还有35、6岁的老大学生,相当一部分学生进校前是有多年从教经历的老教师,甚至还有人当过校长,面对这样的老学生,只有26岁的孙老师不紧张才是怪事。孙老师告诉我们:每个同学的生活费是14.5元/月,助学金平均4元/月,但助学金的分配方案要讨论后再定。后来班干部讨论决定,每人每月扣掉1元,作为今后的困难补助基金,同学条件好的每月发2元助学金,条件差的发4元/月助学金,条件一般的发3元/月。实际上那时的我,家庭条件很差,但如同林黛玉进了贾府: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就这样,我就用这17.5元的月收入,过了2年半的生活,到第3年,物价上涨,生活费才多了一点,生活也上了一个台阶。3年大学生活,除书费外,我只从家里拿了10元生活费,其余每个月全靠这17.5元生活。买米、买菜、买衣服、买零食、买书籍、买日用品、回家路费等一切,均含在其中,当时生活的困苦可想而知。(下图为我读书时的教学楼)</h3> <h3> 那时,吃的饭都是自己拿饭盒去食堂蒸,先根据自己的食量,买好一个月的饭票,蒸饭前,拿饭票到食堂卖米处买米,我通常每餐吃3两米。买米时,你告诉售米工作人员数量后,工作人员就用对应大小、白铁皮做成的小杯子,满满量上一杯米,然后用一小木棍在杯口一划,使杯内米面与杯囗平齐,决不会多给或少给你。吃菜则是吃包菜,每天早餐的菜,不是腐乳就是什绵菜,天天如此。弄得我到现在都不大想吃这两种东西。中餐和晚餐都是海带,大白菜等,每星期能吃上二次大块肉。所谓包菜,除了价格包了,每月6元/人外,还颇有特色:食堂工作人员给每个寝室发一个陶瓷盆和一块写着寝室编号的木牌,吃饭时间到了,寝室内值日的同学将木牌交到食堂,将一盆菜端来,分给大家吃,饭后将盆洗干净交还给食堂,将木牌取回,依次反复。(下图为学校周边的树林)</h3> <p class="ql-block"> 读书期间,为吃菜的一件小事,引发了一件大事,学校领导为此受到上级的批评,这件事肯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事件的起因是:某专业一同学从食堂端来的菜中发现了一片毛竹叶子,该同学到食堂去,要求食堂师傅将菜弄得干净一点,但食堂师傅态度蛮横。继而78数学一诸暨同学黄某又在菜中发现了一个锈蚀程度非常严重的铁钉,在与食堂师傅交涉时,师傅出言不逊:要吃吃,不要吃拉倒,你们这些东西有这个吃就不错了,还想吃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句话惹起了事端。学校内诸暨籍同学数量不少,相互之间又比较团结,再加上大家本身对食堂不满,这个诸暨籍同学振臂一呼,就有百人响应。黄某同学临时组建了一个罢菜领导小组,要求本班和其它专业的同学不要到食堂去领菜吃,号召一出,响应者甚众。我们当时就不到食堂领菜,吃饭时就吃淡饭或是吃从家里带去的干菜,抑或弄点白糖下饭,这就是著名的罢菜事件。事件持续了大概一周,学校领导也不采取应对的措施。届时,有好事者不知从哪里获得消息,说是浙师院在罢课(浙师大的前身,当时浙师院的学生罢课,要求将学校搬到杭州去),并将该消息用大字报的形式贴在食堂内,这相当于在干柴上又点燃一根导火索。事件在短时间内愈演愈烈,最后被省政府和教育厅得知,对学校领导进行了严厉批评:连这一丁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于是,学校领导公开向学生承诺:改进食堂服务质量,提高食品卫生水平,废除包菜制,改为买菜制,从5月1日开始正式实施。至此,罢菜事件才宣告结束。后来大家吃的东西虽没很大程度的改变,但好歹改成了买菜制,我的菜品我作主,总体还是比以往有了改进。食堂出售的菜经常是海带炒肉片,洋葱炒肉片(不知怎么回事,绍兴有人把洋葱叫凉葱)等,但菜中难觅肉踪。于时,淘气的学生,将黑板上的菜名作了更改,分别为海带炒肉屁和京葱炒肉屁。(下图是被我们戏称为纪念堂的学校行政楼大门)</p> <h3>未完待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