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读书人

毛歌

<h3>夜晚的来临,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就和坐在河边,借着摇晃的木船上唯一落在水里的灯光,守着钓竿的钓鱼人一样。在我们老家,沿着峡谷有一条河流,宽窄度好像经过上帝的大拇指和食指伸开量过,到了充满性感魅力的夏天,从傍晚开始,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人垂钓。他们和飞行的萤火虫的区别,就是在于那个在散发着田地味道的空中飞行的动物,有着漂浮的光斑,钓鱼人的光斑,除开钓起来的鱼,在离开水面,不习惯辽阔的旷野拼命甩摆尾部造成的鳞光之外,就是他们含在嘴巴里面的水烟筒偶尔“啪”地一声,跳跃出来的火星。这些光芒都是此刻河流奇妙的灵魂,是山村夜晚到来之际的造访者。</h3><h3><br></h3><h3>停泊的小木船,一般只在船头挂着一盏煤油灯,蚊子飞向这里,成为一个生死聚合的盛大场地。我们从小就见过这些生命从四面而来,根本猜不出来它们白天会躲藏在哪里。夜晚是一种生命和另外一种生命错过的站台,就在船上的灯光下,赴死的蚊子,飞蛾,一批又一批地落在水面上,那是它们最终的归宿,翅膀在扇动,河水涟漪不断,成群的鱼就会游弋到附近,它们毫不顾忌钓鱼人的鱼饵 。于是,钓鱼人直到夜深人静,竹篓里听见喧哗的吵闹声的时候,才会站起来,抖落身上的露水,往回走。</h3><h3><br></h3><h3>读书人喜欢夜晚,喜欢一个人的世界。这个从时间上来说似乎带着自私自利的性质,不过就灵魂而言,就那一双漂浮在文字的河流上的眼睛而言,没有比这样的时刻更加辽阔了。在森林里行走,看见远处溪流的光芒,只能够说明森林的深邃,静谧里有着上帝居住的小木屋。一个人长时间对于一些文字和思想保持沉默,对于一些情感和沿着井壁朝下生长蔓延的青苔一模一样,就会使得他的生命看起来和雕像差不多,从小镇上唯一一座雕像的后面往前走十来步,有一棵1893年的广玉兰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枝干上坠下来的须须,就触及到地面,得着营养,变成了五米甚至更高的根茎形式,两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够合抱。这些根须呈椭圆形散布,整棵大树就显得是好多棵树生长在一起。白天有人在根须附近走过,夜晚会有人靠着树根打盹,蜜雀和黑鸟,八哥都会夜宿在这里,它们只是在夕阳逗留的时候,放声歌唱,夜幕星河,它们会深陷幽谷般的梦境。</h3><h3><br></h3><h3>我自己的体验是,我甚至喜欢手里一本书,侧身在深夜的指缝里,我会被另外一边的光影所迷惑,一个人从山洞里看见一线光芒的感觉常常会令他哭泣。如果我有幸被某一段文字打动,一本书就是船头的灯,我会成为起伏在星河里的旅行者,走到哪里都会好奇,走到哪里都是奇妙的方向,走到哪里都可以安身,正如我喜欢的瓦尔特·本雅明所说:“那些诗句填满了我心跳的间隙。”</h3><h3><br></h3><h3><br></h3><h3>(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