巜过客》（小说）

美友2563716

                                                  故事梗概 

        我子承父业搞文学 ，走的是纯文学道路， 但这条路并不顺畅。因搞文学老婆和我离了婚。因下水管道堵塞认识了一楼女医生卢霞，最后，她给我讲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启唇的故事，因为我们的接触，她喜欢上了我，她曾好几次暗示我，我都不为之所动， 她朋友圈里抱着猫伸舌头的照片实在诱人，当我去找她到一楼时，出来的却是个老太太，至此开始怀疑起她是不是存在过，她是不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文友时，她也神秘失踪了。 

                                                             《过客》 

                   

                                                   1 

     

         都是文学惹的祸。 

                                                    2 

        

         那天。外面的雨不大，毛毛啦啦的，还有风，有点斜风细雨的意思。雨水从玻璃上悄然划过，像女子受委屈后流下的泪水。但这种天气，总令人感觉空气和骨子里到处都弥散着清爽。

         我喜欢这种舒服的味道。 

         电脑早就打开，键盘上的字母严阵以待，好像等我发出噼里啪啦的指令，它们就会心甘情愿地为我冲锋陷阵。实际上当我真正坐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有些狗吃刺猬，不知如何下口。因为我的思路又被卡住了。

         我有个习惯成自然的毛病，思维短路时我就往飘窗上跑，驻足窗前，能看到另一个世界。悬在29层的飘窗像楼上长出的耳朵。站在耳朵上放眼望去能看见有“泰山副岳”之称的常在山。尽收眼底的常在山，蜿蜒波动中，我觉得它能告诉我很多的东西。眺望一会儿，或者闭上眼睛冥想，说不定就来了灵感。可惜的是那天下雨。不过，没关系，我的脚下是泉水市繁华的泉水街，烟雨迷蒙，看车流人海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我原本不吸烟，那是说的过去，现在不行了，手不离烟烟不离手，自从迷上了文学，烟已经成了维系我生命的口粮，我抽出一支点上，开始吞云吐雾，我吸烟的技术已经很高，玩的花样也挺多，甚至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比如吹烟圈，狠狠吸一口，然后把嘴张成O型，用舌尖轻轻一送，我能让烟圈跑出两米多也不带散开的。我发现啥都可以熟能生巧，所以在写作上我也不再惧怕退稿，（这不怪编辑，谁人自己写的不好呢）再大的作家也得有这么个过程不是？何况我的创作之路像我吸烟一样，也是半路出家。有这个理由，脸皮就不觉得厚了。

          灰蒙蒙的窗外像一本厚重的历史书，泉水街那些或行色匆匆或举着油纸伞漫步的行人，就像一个个历史人物。我发现这些历史人物竟然是活灵活现的。 每个人几十年之后都终将成为真正的历史人物。这一发现让我吃惊不小，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也终将成为历史人物。我在发呆的时候这么胡思乱想。

      

       我思绪乱飞的时候，被一阵门铃声拽回现实。我推开防盗门，来人几乎是挤进来的。她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适中，偏瘦，颇有几分姿色，我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在脑子里百度她是谁。她有点迫不及待地说，张老师，我是一楼的卢霞呀，你不认识我呀？

    

          城市本身就是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方，我又不善于交际，出来进去的也没碰到过，但觉得还是有点面熟。既然是同一座楼的邻居我就没有不让坐的道理。卢霞穿搭的很好，黑上衣配长裙，给人一种优渥成熟之美。 

       

         卢霞往沙发上坐的时候，长长的头发掩埋了自己的脸，她把怀里的花猫放在地上，用小指把头发优雅地勾到脑后抬起头说，张老师，我都不好意思来找你了，我家又水漫金山寺了。 卢霞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一段时间她家下水道堵了，专业人士从她家的下水道里掏出了一个擦锅球，找不到是那户干的，二楼以上每家只好都掏钱，二楼是100，没上一层加10块，我掏了380。上次我就觉得掏了个冤枉钱，我笑着说你家水漫金山是因为别人斗法，你找他们去呀，我又不是白素贞又不是法海的。卢霞带着讨好地说，张老师你可真幽默，可我也没办法不是？查不出凶手，只能让大家跟着倒霉，不好意思哦。 

     

         我在心里也被她的“凶手”逗笑了。我忍住笑，带着几分揶揄问，又掏出擦锅球了？卢霞说，这次是避孕套。挂住了。 

        我知道卢霞此行的目的了。我觉得钱我掏的的确冤枉，原来不熟，以后也许就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虽说我不掏她暂时也不能将我怎么样，但因为几百块钱她一旦把我告上法庭也不是个面子事，谦虚点说，毕竟至少我在泉水的文学圈还是小有知名度的。这几天我的右眼皮有点跳，我感觉去医院也不会查出原因，掏点冤枉钱就等于破财免灾吧。逼着自己想开后，我给卢霞泡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说，你稍等。卢霞客气地说谢谢。

        

         我去我那间卧室兼书房找钱，我翻遍了我那几本藏钱的书，没有。打开电脑桌的抽屉，也没有。我明明记得我还有几百块钱，这是近半年小刊小报的稿费，快断炊了，刚提出来不久，怎么找不到了呢？ 

       

        点点你怎么乱跑啊。 

         

         我回头一看是卢霞的花猫跑到了我的门口，卢霞过来边提着裙子抱起花猫说，乖，别乱跑。然后起着身仰起脸说，张老师，这次二楼拿250，每上一层加10块，你应该给我530，我让你30，你给我整数吧，你可别告诉别人，你是不知道呀张老师，这次淹的太厉害了，地板都泡起来，鞋子漂得到处都是，再这样下去我家就得买船了。 

        

          买船比不上买航母，买航母多好。这话我是在心里说的。我想500就500吧，头都进去了不差一个两个的耳朵，没再理她忙着找钱。我拿起那几本书挨着抖落，抖落了好长时间也没抖落出玩意，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我儿子回来扫荡，我把钱给他交学费了。 我记得微信里应该还有报社转给我的几百块钱没舍得花，我打开钱包一看，真他妈的吉利，518，卢霞见我没找到钱说，微信支付也行。

     

        送走卢霞，天已经开始放晴，我心里却因为她的到来倍感压抑，八九百块钱对非常窘迫的我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我还不知道需要码多少字汉字才能挣回来。四五年了，连点成就都没有，我承认我糟蹋了很多汉字，有时候想想，脸都能红到脚后跟去，如果能见到仓颉先生，我真想和他道一声对不起。 

     

          辛辛苦苦挣得稿费却被卢霞掠走了，真都不知道给她定性为入室抢劫还是鬼子扫荡。就说这两次堵了下水道，第一次弄出来了个擦锅球，第二次弄出个避孕套来，这都是与我毫不相干的东西。我自己从不做饭，干嘛使擦锅球？快两年我都没干那活了，偶尔撸撸管子还用得着避孕套？ 什么“你应该给我530，我让你30”，那口气就像我应该欠她多大情分似的，还要我保密。你说说，这世道我上哪里去讲理去？你说说，我是不是比他妈的窦娥还冤？

                                                      3 

         “自从一不小心混进城，转瞬二十年。因农村出身的缘故，始终有一种客居感，身心里的年轮不断在增长，那种乡村情结却一直浓得化不开。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宅’，并以老宅男自比自喻自嘲。因盘缠和时间的关系我不太喜欢走马观花地旅游，如果一处名胜古迹不是好到有诗意有特色，即使宣传吹嘘到破了没处补的境界，也不会轻易打动我。然而，对于夋庄这个既有故事又有传说的千年古村，去过的人回来都说不虚此行，我的心也由渐渐地心向往之变得骚动不安起来。风风火火的性格，让我点燃马达，在这个初夏的早晨，决定策马直奔而去。 

         夋庄地处常在山系。 走近村头，但见三面环山。进村的西方地势开阔，活脱脱一个出庄就能施展才华的舞台，整个村子像坐落在一把太师椅上，即使不懂堪舆学，搭眼一看也是块风水宝地。 到了夋庄，一位大叔迎面而来，热情地问我：是从城里来的吧？来逛逛？我领你。我想他一定是看到戴着圆框花镜的我，把我误读成了文化人，对这种不沾边的推测我也知错不改地说：是。大叔叫西太山。当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时，我在心里打了个趔趄，现实中‘西’姓第一次听说，又冠‘泰山’之名，如雷贯耳，我拿不准，质疑自己的耳朵良久，下意识地用小指挖了挖，确信一点毛病也没有，之后又掏出随身的笔，让大叔在一本刊物的扉页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尽管‘泰’‘太’有别，但谐音足以把人雷倒。

         近年来夋庄‘记忆乡村’的名声大噪，它子民的名字竟也不同凡响！面对这既豪迈又高端的名字，我在心里笑了笑，却没敢出声。 话匣子打开，大叔的话就像我后来看到的漯溪，淙淙流淌起来。大叔说，夋庄始建于唐，村庄南靠磨山，东依雪山，北临寨山，有一河二沟十三峪七十二泉之称。村里三千多口人，十九个生产队，近二十个姓氏，卢韩宋崔柴郭齐董柳西陈阚等，有的家族至今枝繁叶茂人丁兴旺，有的因种种原因消失。 

         大叔说，泉水有八大景，闻名遐迩，其实我们夋庄也有八大景，‘文昌夕照，洞中登山，楼台月夜，南阁覌涛，顶山云海，中秋残月，南沟春晓，三山晴雪。’。并随口吟曰：‘文昌夕照分外红，曲径登山在洞中，楼台月夜风铃动，南阁倚栏观涛涌，寨顶云海连天雨，中秋七观月牙升，南沟春晓亭园美，三山晴雪立村东。’‘夋庄是一部传奇，如果你想了解透夋庄，不下一番功夫，不行。’大叔此话一出，我差一点又被雷倒。

          在离村委附近的夋庄古建筑群，首先映入眼帘的的是夋庄八大景之一的文昌阁，文昌阁首建于嘉靖年间，万历年间扩建，供奉文昌帝，阁门通道精石拱悬，坚固异常。登上阁顶但见一影壁，花砖构建，官窑烧制，是朝廷恩赐之物，雕花完美。时至初夏，整个阁体缠满爬山虎，绿意凝练。药王殿位于文昌阁南侧偏东坐北朝南，墙体宽厚，门腰处各有一方石雕，龙腾云雾，麒麟回首的精细雕工活灵活现，让人叹为观止，殿内药王孙思邈端坐，华佗扁鹊躬立，药王殿房顶毛桃树苍翠，门前竹叶青青。元音楼距文昌阁几十米，系嘉庆年间建筑，原本在西北方有大庙，元音楼是大庙的钟楼，细数有六十四块料石镶扣，精雕细磨严丝合缝。把耳朵贴在柱石上静心一听，似有钟声从古庙中悠扬传来。

          文昌阁前有条石铺路，村里人叫它石铺老街。路面上有很多纹理清晰的石板，长得像指纹‘斗’的不在少数。都说‘斗’多的人有福，我想夋庄人走的路都是带‘斗’的，生活在这里的人那可不是一般的福气。 令人称奇的是路上有两块石板，石板上各有一个脚印，和雨后踩在泥地里的模样如出一辙。脚印的尺码是我脚长的两倍强，六十公分的样子。‘文昌易字’的传说就是指的这里。

         传说崇祯元年，夋庄人卢缙徵入围殿试，文章前半部写得行云流水洒脱自如，写至一个‘检’字是，却两眼迷瞪昏昏欲睡，努力振作也无精神。浑浑噩噩中卢缙徵看到一位紫衣来人用手指将‘检’字轻轻抹掉，不一会，卢缙徵睁开双眼，灵感又像夋庄青龙泉的水一样汩汩涌动，文章也一蹴而就一气呵成。事后卢缙徵越想越后怕，冷汗频出。原来当朝皇上叫朱由检，‘检’字犯了皇上的名讳，考卷一旦上交后果不堪设想。殿试那天文昌帝下阁闲逛，走至石板路，忽然心口疼痛难忍，闭目，掐指一算，大事不好，卢缙徵要闯天祸，匆忙之中双足一登，腾空而起直奔京城考场，悄悄把‘检’字抹去。因用力过猛，石板上因此这留了两个脚印，和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卢缙徵金榜题名后回乡祭祖，进村想敷敷衍衍拜一下文昌帝，也没当回正事，但仔细一看文昌帝越看越像紫衣来人，卢缙徵立马响头磕地咚咚不停。此后文昌帝更加声名远播。 

         听西大叔讲完，我也屈膝一跳，终因肉体凡胎，离地没二十公分就摔了下来。石板路上的脚印被神化后，夋庄人凡出远门，经过阁前，都喜欢双脚象征性的在大脚印上踩一踩，以求往返顺利一路平安。当然，我也踩了踩。找了一下感觉。 夋庄戏楼在西南角方向，漯溪拐弯处，始建于万历末年，下台上楼，前台后厅，台的四角各有一鼓形石墩做柱础，四根石柱立于其中与上面横梁相接。台面至楼顶高过五米，外面四脊成顶，阴阳扣瓦，兽坐飞檐风铃悬挂，雕梁画栋。门楣上悬“莫作闲看”四字大匾。济南战役前，夋庄老百姓家里住满了兵，陈毅元帅还在台上讲过话呢。对戏台的描述和这段历史的回忆是崔大叔告诉我的。 

         我刚进村时看到村委门前正在水泥硬化广场。村委隔壁卫生所正在为六十五岁老人免费查体，西太山大叔接受体检去了。 夋庄比我想象的还要民风淳朴，夋庄人比我想象的还热情好客。人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免费导游。崔大叔年近八十，当过兵，身体依然硬朗，走路颇有脚下生风之感。崔大叔说自从夋庄公布传统村落文物保护单位以来，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特别是节假日礼拜天，可以说是络绎不绝，我们夋庄除了八大景之外还有很多看点，比方说后街狮子，龙爪槐，明清民居等，当然卢氏宗祠才是重头戏。 

         卢氏宗祠坐北向南，厅内进门迎面屏风，一门二窗砖铺地面，四壁粉墙，前出厦，大厅高两丈余，小瓦盖顶，两山起稍，建筑整体协调，朴实，庄重大方。所用木料小到椽子檩条叉首，大到重梁大梁全是南方木材，当地工匠精心制作。卢氏宗祠之南阁，是卢氏宗祠的正门，下面是门上面为楼，五柱，六窗，十二栏，门前是漯溪。虽非雨季，漯溪依然热情奔放，流水潺潺。南阁覌涛是夋庄八大景之一，据说雨季东山各峪的山水汇至村东，漯溪汹涌而下，滚滚洪流浪高数尺，声震夋庄。走上南阁，依栏或推窗举目东眺，孔声如雷，波浪滔天，如钱塘来潮。 卢氏宗祠殿门右侧有棵娑罗树，是顺治年间卢氏先人从江南运来，迄今已有三百五十年的历史，树干直径近米，冠高三丈，此树种异常珍贵。夋庄人又称此数为红叶树，在树叶上写字会流淌出红彤彤的字体。据说此树独步江北，仅此一棵。在我仰瞻卢氏家谱时，看守宗祠的卢笃法老人介绍卢氏家族一门三代七举人五进士时，脸上写满了自豪。 卢氏宗祠是夋庄的一张名片，在夋庄很少人叫宗祠，就是外姓人也喜欢叫‘家庙’，南来北往的游客参观，热情的夋庄人会问你，是来看家庙的吧？

          绿树掩映下的夋庄，鸡犬之声相闻。行走在夋庄大街小巷里会时不时地看到，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几乎都有一块小空地，种着绿油油的蔬菜，或栽着葡萄，或养着各种花卉，这些小空地把整个村子装扮的绿意盎然充满生机。夋庄石雕石鼓石磨街头巷尾比比都是，虽多已闲置，但雕刻精细，件件都是文物，个个都是艺术品。拴马桩更是一大特色，我有一种想数数夋庄究竟有多少拴马桩的冲动，但我从小数学就不好，这岂不是让我仰望夜空数星星？看到一个个拴马桩，我不知怎么就联想到正在硬化的停车场，现在的停车场是不是可以等同于旧时的拴马桩？一脉相承的夋庄人啊自古至今想的就是周到。置身夋庄，感觉处处是景点步步有传说。

          下午，我站夋庄村东的雪山上，重峦叠翠的  雪山人迹罕至，天空湛蓝，山顶景色秀丽，柔软的夏风浩荡无边，吹得衣袂飞扬，让人飘飘欲仙。一些鸟儿啁啾在这天然的氧吧里，纵情歌唱。我怀疑它们是不是正在这里举办“青年歌手演唱会”，美妙的歌声让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想打赏它们，特别是那些歌唱幸福生活的阳光歌手。但它们歌舞在密林深处，溪流泉边，纵有法术，我也实难觅其踪。 

         落日熔金。远眺夕阳下的夋庄，掩映在绿荫丛中，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让这千年古村更加静谧安详。在这如诗如画的境界里，多年没有表白过的我，没有经过练习，竟然在情不自禁之中，毫不羞涩地张开了双臂，攥紧拳头，喊山喊出了带着‘夋庄’名字的五个字。” 

         快断炊的时候被卢霞打了劫，500块钱又让我心痛了好几天，我想如果她家再堵下水道，我就得借贷去。当然如果真堵了，打死我我也不会再掏了，我的钱不是大风刮了来的，我想就此打住，再也不跟这个芳邻有任何交集。

         

         为了吃饭我不得不去独来独往地去常在山采了一次风，写了三个散文，分别投本县的报刊，并自制“美篇”发到了相册。

          

         令人想不到的是几篇散文很快被报刊采用。我上面写的《不辞长做夋庄人》做成美篇更是传疯了。采风回来一个礼拜后的晚上我翻手机，收到了卢霞发给我的微信信息，卢霞说，张老师原来是作家呀，难怪那天去你家看到床上都是书，你可把俺庄宣传火了。我不自觉地打开她的朋友圈，见她空间上传了好几组游客照片，标题是，老家传来的，络绎不绝。另个标题是，楼上的老弟偷偷去了趟俺庄，把俺庄带火了。听她的口气就像我去采风应该约她。 

      

        我原本很少聊天，从不承认自己是作家人，可这毕竟是一句令人感到舒服的话，那天晚上我神使鬼差地跟她聊起来。我说拙作小学水平，不过是无病呻吟，让你见笑了。卢霞回我说，作家，你的文字好厉害哦，比药王殿里的药引子都好使，这几天去玩的大车小辆在街上都快盛不下了。我说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卢霞说，真的，一个不起眼的庄被你写的那么好。我说你是心在福中不知福，身在画中不识画，你不会挖掘而已。卢霞说也许吧。

        

          我让卢霞提提意见，卢霞说挺好的，还说我的这篇散文里有不少俯拾皆是的“金豆子”，我问什么叫“金豆子”，她说就是精彩的句子，她说她最喜欢其中一句，我问那一句，卢霞说，就是看到小鸟唱歌，你下意识摸口袋的那句。卢霞问我写网文吗，那可是个很来钱的行当，她的一个女同学专写网文，我说我知道很来钱，我本想发表一些对网文的看法，我觉得没必要，我说我搞的是纯文学，网文我写不了，我不喜欢。卢霞问我搞纯文学多久了，我说五年了，她又问我五年赚了不少吧，我回复她说，不少，然后又打过去了三个字，白头发。卢霞发给我一个捂嘴偷笑的符号，我也发给她一个呲牙的表情。卢霞也许受气氛的感染也跟我开起了玩笑，说老弟以后再去，别再鬼子悄悄的进庄了，我给你带路。我说，上次我去采风听说了夋庄抗战时期出过不少英雄，没想到也出汉奸，她笑了，我也笑了，最后我回复了她一个好。

                                                       4 

          卢霞家里装饰的并不豪华，看上去却十分高档，吊灯亮度调的不高，空气里弥散着一种浪漫气息。头等舱沙发，坐上去感觉好极了。卢霞拿出好几款饮料说作家随便用，她伸过来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处长着似有若无的旋涡，温润圣洁的手指像我曾吃过的章丘大葱一样丰腴，为了掩饰我看傻了的表情，我起身去饮水机上用纸杯接了杯子白开说，还是这个习惯。点点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打着幸福的呼噜，不知它是否真的进入了梦乡。 

        

         半个小时前卢霞就给我发信息说，作家，我家的下水道又堵了。你能下来帮个忙疏通一下吗？其实我早就看见了，我没理她。上次聊天时卢霞要了我的电话，她竟然给我打了电话，信息我可以装没看见，电话我不能再装没听见，卢霞说你放心从今以后再堵了也不会让你掏钱了，我说你应该像上几次一样找专业人士疏通，卢霞说这么晚了不好找人，再说这次好像不太严重，说不定你帮一下忙问题就解决了呢。 

         

         几次聊天，卢霞告诉我她家是开医院的，现在和老公分居，她老公住在另外的一个小区。儿子去年刚考上大学，远在另一个城市。有一次我们聊到文学，她说其实自己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这样我们话题就多了起来。她说其实自己觉得，作家写作和女人生孩子长不多，构思的过程就是受孕的过程，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部作品就诞生了，至于孩子是否讨人喜欢，那就看作家的水平了。我笑了说，你比喻的太形象了。书我没少读，写起来却总觉得力不从心，眼高手低的，也觉得找不到好题材，我在微信里和她开玩笑说，问题是我一直怀不上“孩字”，她说，你来找我呀，我家就专治不孕不育。我们在微信上笑够了，卢霞说，作家，你写写我吧，素材我给你提供，我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不知是那句不再让我掏钱的话还是我想听一下她的故事，吸引着我到了她家里，落座前我问卢霞哪里堵了，卢霞却说一盆水冲开了，让人感觉怪怪的。屋里也看不出被淹过的痕迹。卢霞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说，的确从坐便器里冒出来了两次，多亏两次都在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水漫金山就像你写小说一样，夸张了一下，和楼上的业主要的钱是多了点，不多不心疼，少了业主就还是不长记性，我虽不差钱，但也不怕钱咬手，这钱有掏的有不掏的，你的钱我也不退了，有时间我请你。

        

          既然下水道已经疏通，我想起身告辞。这时卢霞坐在了我身边，说作家，你传给我的两个小说我看了。没等卢霞继续说下去，我说卢姐你别一口一个作家一口一个作家地叫，作家是个很神圣的称呼，我这个年龄别人都发表好几百万字了，省刊我一次也还没上，怎么能又怎么敢接受这个称呼呢？卢霞说那就叫老弟吧，作家。卢霞接着仍叫着我作家问我，在你的心目中怎么才能称得上叫作家？我说简单地讲怎么也得省级以上会员吧。卢霞问我入作协很难吗？我笑着说你可以试试。卢霞也笑着说我又不搞文学。沙发不是坐不开，卢霞把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又往我身边挨了挨，我本能地往一侧靠了靠，尽量俩人挨得不要太近，卢霞说，怎么？怕我吃了你？

          

        卢霞在我身边，一阵久违了的女人的味道吸引着我。香气喷鼻的卢霞让我感到有些尴尬，我想卢霞说自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为了打开尴尬局面，我说卢姐，讲讲你的故事好吗？卢霞说，我的故事够你写个长篇，不过，是否告诉你我还没想好。我站起来要走，我说卢姐，等你想好了告诉我。卢霞面带遗撼地说，你就不能多坐一会？ 

                                                   5 

          雪山上没有雪，还不到有雪的季节，雪山是常在山300多座山峰的一座，是夋庄的扶手，夋庄就在脚下。雪山寺还是五行学说创始人邹衍讲过学的地方。我和卢霞站在雪山上，柔和的风把卢霞的长发吹拂成了飘舞着的黑缎子，美丽的侧影像塑造在雪山上的一座女神。点点应该是第一次到山上玩，对山上的一草一木充满了好奇。我掏出手机捕捉下了不少的美丽瞬间。 

         卢霞显然被尽收眼底的景色陶醉了。 我问卢霞夋庄怎么样。卢霞从远处收回目光说，也许少不更事，小时候挖野菜时经常爬雪山，没想到我们的庄子真的很美，卢霞也许想到了我写的那篇散文，突然大喊了一声“夋庄，我爱你”，话音未落，卢霞张开的双臂抱住的却是我，我被这突然的举动骚的脸通红，我有些口吃地说，你，你，你爱夋庄，你抱住我干嘛？卢霞问，不行吗？然后随着啪的一声，她盖章一般印在了我面颊上一个响吻。 

         坐在石头上休息的时候，卢霞问我说作家，你会写诗吗？我说原来写过，那都是酒后胡咧咧，卢霞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挺能自嘲的，我说我认为发表不了的文字都是垃圾。我上次来夋庄得知夋庄有八大景后真想对应上八首诗，可惜我现在的精力在小说，暂时先欠着吧。卢霞说，作家，你以为你是乡镇干部下饭店，想打白条就打白条？再说现在也没敢的了，不行，至少先来上一首。古体现代随便你。我低了声说，那只好献丑了？卢霞说献吧。 

    

            《走进梦里去喊山》 

         

         驾一辆记忆的马车 

         驶过绿肥红瘦的驿站 

         停在夏日的路边 

          捡一块石头的沉默 

          读夋庄的心思 

          雪山上 

          柔风十里 

           我用双手的喇叭花开 

           喊 

           我爱你 

         我说诌的不好。卢霞说是不怎么样，短。凑合吧。

          回来时路边一片青纱帐。卢霞说，作家我觉得你的小说当然不能和他比，但却有点把爱情故事编进庄稼地的那个作家的味道，哎，你说那个作家是不是小时候就成天在庄稼地里转悠？我说自然不敢和他比，他是否成天在庄稼地里找灵感我不知道，作为初学者只要不是剽窃，受某个人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我喜欢他的小说，我喜欢用容易被人对号入座的第一人称写作。 

         宝马车里的噪音为零，点点似乎玩累了，在后座上鼾声如雷，我说做你的猫好幸福，卢霞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笑了笑说，也许吧。 我说，卢姐你说你是有故事的人，是否可以讲讲你的故事了？卢霞说，你真的想听，我说当然，卢霞说偏不告诉你。 

                                      6 

     

         餐馆在我们小区的对面，干净高档。大厅装修时被切割成一小间一小间的，舒缓的萨克斯音乐让人感觉特别舒服，在这样的环境里就餐能增强不少的食欲。

         我们找了个临窗的单间。帅气的服务生过来让我们点菜，卢霞问我还喜欢吃什么，我说随便，只是不要太多，吃不了浪费，卢霞点了烟熏排骨，咖喱牛肉，枸杞王八汤，水煮鱼，最后点了一份淑女饼。服务生走后，卢霞跟着去吧台拿回两瓶酒，一瓶红葡萄，另一瓶是清照，卢霞说清照酒就是以千古才女李清照的名字命名的，喝这酒对你创作有帮助，沾沾才气说不定很快就来了灵感。我知道这款酒价格不菲。 

         期间卢霞一直劝我多吃多喝，让我很不好意思，她给我往碗里边盛边说枸杞王八汤大补时，还用暧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卢霞放车时换了衣服，看上去很性感，头发更加柔美，好像洗过澡。卢霞说，作家，我们今晚来个一醉方休，喝多了说不定我会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呢。 

         作家，你媳妇真漂亮。卢霞说，你也很帅。 

         我问卢霞你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漂亮不漂亮？卢霞拿了手机让我看，屏幕是我媳妇白萍点钞的侧面照。卢霞说，你说过你媳妇在我们镇那家面向农村的银行上班，那天我找借口去了。那家银行一共有三个员工，有一个是男的，两个女的，另外一个女的我看差不多该退休了，我猜着就是这位。卢霞接着说，作家，去夋庄必须经过镇中心大街，你媳妇就在那里，来回你都让我躲着走，你能告诉我问什么吗？我说，不为什么吧。

          我媳妇白萍住娘家快两年了。我知道她是在为离婚创造条件。

          说实话白萍开始还是挺支持我写作的。白萍念大学时考的是师范，她本身就喜欢文学。她毕业那年国家不再包分配，因为她家的一个亲戚后来在银行爬上了领导岗位，以招工的名义把她弄到了银行。我三十五岁那年开始迷恋上了文学，自从钢铁厂垮台以后她给我贷款让我做生意，我做了好几种生意都做的一塌糊涂，这更加坚定了我想从文学上创出一条路子的信心。文学这条路也真的不好走，不是人人都可以搞文学当作家的。

         我写作的前三年里也倒不是一无所获，有时候投个小报小刊有的给稿费有的不给（不给也不好意思要，搞文学谈钱就俗气了），写的小说却至今也没发表一篇。挣得稿费不够维持生活，白萍说不挣钱你还一个劲地写，有意思吗？要不你写写网文或征文试试，她还说你不是也挺佩服咱县那个专写征文的残疾作家吗？你不说他一个两千字的稿子得了10万块钱的大奖？我说那十万块钱不知能买多少大米，但我即使能写出来我也不会为它折腰，我说觉得那不是纯文学的东西，白萍说在这个年代你还装什么纯？我看人家不过是身残，而你是脑残。凭你臭不可闻作品，还想当一个纯文学作家，你是那块料吗？ 

         白萍想让我找份工作先干着，白萍说你爱文学文学不见得爱你，你不是说文学就是你的情人，你还要和她生出许多优秀的“孩字”吗？你别忘了，这个情人不一定被你感动，爱她的多了去了，你以为付出就有回报？你当个爱好就是了。这个时候我就拿出用“豆腐块”换来的三十五十的稿费单哄她，老婆，我这不是看到曙光了吗？有个名人不是说过吗，理想应该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再说了咱家又不缺钱。白萍瞪着一双牛眼，疯了一样问我，钱呢？钱呢？我说你每天点进点出几千万，你把银行当是咱家开的不就行了吗？ 白萍白我一眼，气得没法。

          我老婆白萍是个拧劲子，并不好哄弄，她说给你三年时间，要么你成功，要么离婚。在我们吵吵闹闹的三年里我一心扑在写作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不管不问，满脑袋都是文学。晚上亮着灯睡觉，白萍说我是个不挣钱还点灯熬油的糟才。有时候半夜三更来了灵感，我怕灵感稍纵即逝，我要先找出笔记下来，我呼地一下坐起来。白萍睡梦中睁开眼看我一下，然后翻着身子一个字一个字地骂我:神-经-病。

          坏事就坏在那天我又收到了一笔较大的稿费通知单，竟然有700之多，那是我从文以来最大的一笔，我把那个月的稿费通知单全找出来，白萍家用手机上的计算器加巴了加巴2190，白萍简直高兴坏了，白萍说老公，你的稿费快跟上我的工资了，老公，加油。夜里我在枕头上面向白萍闭上眼睛构思一篇小说，迷糊中白萍摘了我的眼镜，她那只玉手在我的胸脯上抚摸，够了，又开始往下游移。白萍撒着娇说，老公，你再不理我我都不会了。我知道白萍想要了，我说，老婆我都忘了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了。我来了个猛虎下山，可是，接下来，后来，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白萍几乎用哀求的声音说，老公，加油呀。一番干着急之后我发现我的战车不行了。

           那夜白萍用枕头砸在我脸上，指着我说，做你的文学梦去吧！ 

         和卢霞经过白萍所在的银行我怕有刀子划心的感觉。记得我们刚谈恋爱不久白萍去的银行，我却在钢铁厂当电工，她的工作安排得好，人又漂亮，白萍有一对迷人的小酒窝，我发誓必须亲了它，后来虽然如愿以偿，但当时我真的怕失去她，也多亏追得紧。那时候还不是人人开车去上班，她们早上在城里集中再下乡镇，下午坐单位的车一起回来。她们在乡下的人少，单位没有食堂，职工中午吃饭都是轮着出去买，乡下饭菜吃腻了，白萍就打电话让我送饭，她想吃什么我给他买什么，然后和班长说一声骑着摩托车就给她送去。白萍最喜欢吃凤爪，老潼关肉夹馍。我就这样抓住了白萍的胃的同时抓了她的人。有一次白萍让我顺路折一支白玉兰，那次为了够那支最漂亮的白玉兰把我的裤裆都撑开了。想想沉浸在恋爱中的时候真是好幸福。

                                                7 

  

        说实话，我几乎是被卢霞拽进她的卧室的。我的本意至多是送她到家门口，绝对没考虑到会进卧室。

          快吃完饭的时候，我想我再窘迫也不能让一个女人掏腰包，一个大男人好意思的吗？我又不是吃软饭的，我借故去卫生间想一块把帐结了。我刚要把信用卡递给吧台小姐，啪的一声手却被娇嗔地轻轻拍了一下。跟过来的卢霞说，干嘛呢？说好了的。 还没过马路，一阵夜风吹来，迷离的霓虹灯下，我看到卢霞看了我一眼，然后蹲下身去呕呕了两声说，作家，我，我喝多了，扶我回家。

          几乎是四仰八叉。壁灯下的卢霞曲线优美，胸部腹部起起伏伏，美得流光溢彩。酒精作用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更让她多了几分妩媚和诱惑。 我把卢霞的高跟鞋脱了放到床下，我想搬了她的腿把她放平，往上靠靠，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作家，我的下水道堵了。 

           好，我去看看。 

           我刚要去卫生间，这时我的身子却被卢霞伸过来的双腿扣住了。卢霞抬起眼看了看我，又说了一句，好多年了。然后幽怨的目光像从城池上慢慢放吊桥一样，牵引着我朝着正在舒展开的脚部看去。 

          

         作家，我长得不够好吗？ 闭着眼睛等待了好久睁开眼睛问我。

          不，你是上品，你很经典。对于经典的东西我只能收藏。 

           ……

           

           时至今日，我再回忆那个片段时，如果说我没动心肯定是不真实的，如果说我的战车不行是就真实了吗？反正我搞不清楚了。 

         那天夜里卢霞还说，作家，也许是真的，再肥美，兔子也不吃窝边草？然后翻着身子继续说，我自作多情了，别笑话我。作家，我本要把我的故事告诉你的。算了。

                                               8 

         礼拜天我儿子来找我时我正在盯着电脑写《过客》，旁边放着我的午餐。我儿子跟少爷似的晃到我跟前，调侃着我说，老爹，你又啃冷馒头就榨菜呀？除了这个就是方便面，你真行。

         儿子是来找我要钱的。一会儿子改了口说，爸，给我60块钱，我问儿子要干什么，儿子说六一时同学请他吃了西餐，他要请同学看儿童电影，我说你都初中生了，还看儿童电影，儿子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不能老欠着人家的情分吧。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好作品，比方说我儿子，个把月不见我看到他好像又长高了，帅气的就像和我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那天晚上白萍跑到娘家后，想把孩子推给我，我懒得做饭，做也做不好，外卖也叫，但不是常法，弄得饥一顿饱一顿的，儿子想找他妈，白萍也怕影响孩子学习，也就无可奈何地把他家接到了娘家。 

        

        我兜里只有不到50块钱，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把钱给了儿子，儿子说不够，我说找你妈要去。我从电脑桌上抓起电话接了，转身的时候我看到走到卧室门口的儿子回过头来正朝着我挥拳头。 

          电话是我海南的文友烟雨朦胧打过来的。她的水平在我之上。她写的小说里有很多诗意的句子，我的呢？用她的话来说里面也有很多幽默的佐料。网上认识后我们天天经常通过微信qq探讨写作，她发微信见我半天没有反应，直接打了我的电话。烟雨朦胧在电话里问我《过客》写到什么程度了，我说没写多少字呢，我脚下的一楼经常堵下水道，最后把房子都卖了，我想用这个素材当引子，你知道我喜欢用第一人称写作，我们的想象力漫无边际，不过我实在不敢编下去了，我怕有人真的给我对号入座。烟雨朦胧说，管他呢，脑残的人看小说才对号入座。

         《过客》是我和烟雨朦胧写的第三个同题小说。烟雨朦胧说，人生来就是来这个世界上看风景的，看风景的路上难免遇到一些过客，比如，你我也都终将成为彼此的过客，我们就以此为故事核写，双十一“交货”。烟雨朦胧所说的交货就是双十一那天必须写完，然后发给对方，让对方挑挑毛病然后修改，检查错别字，直到彼此都满意了一块投省刊。我们互相鼓励并约定一篇是一篇地好好写，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每个月写一个同题。烟雨朦胧说我就不相信我们的小说发表不了，我说不惜头破血流也要把省刊的大门撞开。

                                                 9 

        白萍最终和我离婚了。离婚的那天，地上潮湿到能拧出水来，天气灰蒙蒙蒙的，挺符合我当时的心情。

        

       离婚前就差我给她下跪了，我说看在孩子的份上能不能不离，哪怕是先这样做着名义上的夫妻，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有这个能力搞文学。白萍说，就你那水平还搞文学？我看你是早就被文学搞了，写个小说一会哭一会笑，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孩子看场电影的钱都掏不出来，再说了，我又不是没给你时间，五年了你搞出的啥名堂？我再等你买书号出书？就算你出书了，卖出去卖不出去还不一定，卖不出去擦屁股？就算你卖出去了，一本书卖个三十五十的？我再往好处想，你的书能拍成电视剧？你就是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又能怎么样？都不值一幅画钱！房子当初你家出的钱多，算婚前财产我不要了，孩子我带走，免得跟着你受罪。离婚后你就安心子承父业地写你的小说好了！

      

          我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敏感长到每个细胞和头发稍。

        

         我感觉白萍不仅侮辱了我，把搞文学的全侮辱了。她曾不止一次说写出名不如画出名，她说有几部中外名著能卖得过名画？值得一提的是有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里来，最近和一位风流画家好上了。那画家六十多，是我们认识的朋友，他的成就是一画难求，我都没好意思跟他要过，我都不知道白萍怎么就能弄回来了一张。难怪为了离婚她来了个令我大跌眼镜的净身出户。

         

         其实我爸也是个文学爱好者，种地之余也曾写过诗哥写过小说，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到了县级报刊，好歹我妈支持他，即使贫穷潦倒也和他不离不弃。看来我爸的文学梦今生是没法实现了，前几年脑血栓给他的梦想画上了句号，我念书时他拼命培养我文学兴趣，结果是让我严重偏科，只好去了钢铁厂当电工。我爸一直鼓励我搞写作，偏瘫后说不出话来，满眼里仍然都是期盼。

    

         作家本是个很神圣的称呼，但白萍连讽加刺地说出来真让人受不了，白萍说你中了你爹的毒，你爷俩简直就是两个文坛上的小丑。 

         我问那些风言风语是不是真的，白萍似乎也没打算瞒我说，离婚后你想吃喜糖我让你半个小时之内吃上喜糖，你想喝喜酒我让你三天之内喝上喜酒。就凭她侮辱我们爷俩这种怀揣梦想最终把文学变成爱好者的人，当场我就想捶她，想想毕竟夫妻一场，缘分尽了，还能说啥？离就离吧。

                                        

                               10 

          

           喜鹊在城里可是个稀罕物，双十一这天一大早就叫。好像它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不把我吵醒不肯消停。

          

        听到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时，激动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了。电话里说，我是《泉城》编辑部，我姓李，你的小说《讨债》已经通过终审，预计隔期，也就是2019年第1期刊出。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泉城》可是省刊，在全国也是比较有影响的刊物。电话里我问李老师，您好，李老师，您说什么？是真的吗？您再说一遍。我怕听错我把手机从右耳朵挪到左耳朵，确信后我开始在卧室里激动地走来走去。搞文学五年还没上过省刊让我经常失去信心，多次差一点就把这害人不浅的东西放下，不服输的个性又让我不断给自己加油，时至今日，用白萍的话说，我那臭不可闻的小说竟然可以发表了。我始终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只有变成省刊以上的铅字，才是一种被认可，编辑认可就是被社会认可。被社会认可是我的梦寐以求。 

         

          李老师让我抓紧写个创作谈，这个好写。《讨债》是我和烟雨朦胧的第一个同题小说，烟雨朦胧说自己曾借给她同事一万块钱，好几年不还，她找了个机会提了提，她同事说，一万又不是十万，没说不还你，再说也没忘，那口气差点把她气煞。 

         

           我的作品基本上也是我的亲身经历，从钢铁厂下岗后，和厂里的一个业务员倒炭，后来倒炭不叫倒炭，叫倒霉，业务员拿我的钱跑路后至今杳无音信，不过我在小说了设计了一个出人预料的结尾.他跑路后，我想找到他杀了他。但我一直照顾着他的老妈，两码事。几年过去了，后来他发了财，良心发现后把钱还了我。 

 

          我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创作谈写完，并自我感觉良好地传给了李老师。 

         《讨债》的即将发表让我有种拨云见雾的感觉，我太需要这样一份安慰了。我又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我已经没法掩饰自己的快乐，我想找人分享，究竟找谁却拿捏不准，泉水文学圈朋友倒也有几个，想来想去不行，我怕他们会说发一篇小说就高兴成这样？的确，不用说那些老作家了，很多90后都已势不可挡，自己不惑之年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凭什么脸皮怎么长得这么壮？值得炫耀吗？ 

          自从和白萍离婚后，时常有落寞之感。白萍是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绿帽子的？我一直很纠结。心里很不痛快，想到头痛时便不再去想。如果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萍，她会什么反应呢？在民政局结婚登记处，我看到她和画家有说有笑，每人手里拿着个红本本，白萍脸上带着解脱后的兴奋和喜悦。答案都有了，我还有必要告诉她吗？她已经是一个我只能望着她背影远去的女人。 

       中午。成就感让我狠狠地请了一顿自己。

          我叫了外卖，点了四菜一汤，我先用左手敬了自己一杯，然后又用右手敬了自己一杯，最后又找出一个杯子，左右手举起杯子一碰，自己跟自己干了一杯。 

          中午我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傍晚时分，一觉醒来还点头昏脑涨。我想起了卢霞。卢霞可是好几天不给我发信息了。有一次卢霞和我聊天，聊到动情处，卢霞发信息说，我崇拜你，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为你离婚，也可以做你的情人，做和你形影不离的点点。我能说什么呢？我只有和她打哈哈。那次卢霞还把崇拜二字打成了“葱白”，不过，我知道她想表达的什么意思。我觉得我没什么值得她“葱白”的，她“葱白”的是神圣的文学，我代表不了文学，谁也代表不了。 

         我打开微信找到那个门头带有专治不孕不育字样的头像，看到了卢霞的留言。卢霞说，作家，你不是想听我的故事吗？其实这是一个有违社会公德的故事，所以难以启唇，但我还是希望它对你有所启发，写出一个不错的小说：兰是我的闺蜜，她老公和我老公也是好到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铁哥们，才结婚那阵子我们在一起吃吃喝喝，疯疯癫癫，也不分彼此，我们知道早就不是指腹为婚的年代了，一次酒后我们还是开了个指腹为婚的玩笑，后来我怀上了儿子，兰却好几年没有动静，我家祖传主治不孕不育，我爸妈被誉为送子观音，用了很多办法可就是没让兰怀上，最后去了大医院检查是兰老公的问题，也不是不行，弱精无力。结果是，兰的男人竟然提出要向我老公借种，后来又发展成了换妻，我竟然鬼迷心窍地同意了，当我快脱完衣服的时候，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干，可那边该发生的已经都发生了，他们三人还算合好如初，我却再难接受这个现实，可毕竟我同意过的。兰和我老公生的男孩都已经上高中了。我是家里的独女，我老公算是上门女婿，虽说那个医院不大，用的是我爸我妈的挣钱，那时候能买到地，可从买地到办房产证都是写的我俩的名字。前年拆迁，我们得到了八套房子的补偿，问题来了，兰领着儿子要房子来了，我老公的意思给她一套，我当然不同意，结果是闹得我们分居了，这事到现在也不知该如何了结。我爱上你了，你却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好再见。

                                          11 

        我不知是什么心态让我来敲响了卢霞的门的。卢霞终于吐出了她的故事，不管这个素材能不能用，我总觉得该谢谢她，当我打字发给她时，显示的竟然是拒绝接收，我又发了一遍，仍是拒绝接收。  

         对于卢霞我觉得我不敢奢望，如果我们能够结婚，虽然我很受感动，但我估计她可能至少失去四套房子，不知道也就罢了，虽说那是婚前财产，不属于我，我也难逃冲她财产去的嫌疑，这万万使不得。可我发现当我得知我的小说即将发表的那一刻，我又自信了，它不仅表现在我的心理上，还表现在我的战车上。 卢霞曾经发在朋友圈一张在床上逗点点的照片，照片上的卢霞穿的性感撩人，俏皮地伸出来的红舌头也性感撩人，还有那个去夋庄回来的晚上，壁灯下的她性感撩人，我现在感觉我是个正常男人了，我不是柳下惠，我没必要装什么圣人。如果说谈爱尚早，但我觉得我的确已经喜欢上她了。 

        你找谁？门被敲开了，一个老太太出来把我堵在门口问我。

        我找卢霞。 

         卢霞是谁？ 

          我喝的晕头涨脑的劲还没过来？我以为我敲错了门，可它就是101。我摸摸头并没有发烧，扭了扭自己的大腿确实有知觉，我感觉还是喝多了没看清楚，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定神一看还是101，我问老太太，大娘，您真的不认识卢霞？老太太摇了摇头说，不认识。这时我听到了一声猫叫，我想老太太可能老糊涂了，我说，大娘我都听到点点叫了，老太太说，你说的点点是只猫吗？我说是呀，老太太说我家的猫不叫点点，随着叫声那只猫慢吞吞地走出来，我看它的确不是点点。我又问，大娘你来这里住了几年？是你自己在这里住吗？老太太说，我的儿子远在美国，这是我儿子给我买的房子，楼刚盖起来我就搬来了。你没有一个叫卢霞的亲戚？老太太说，我说了好几遍了，没有。我又问老太太，你家的下水道没堵过？老太太说你有完没有完？ 

         我讨了个没趣。当我走进电梯时，我听到102的门响了，有人问老太太，谁和你说话？老太太说顶楼那个神经病。 

          回到家里，我觉得今天的事太不可思议了，我躺在床上抽着烟反复琢磨，无论怎么说这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我想找个人说说，突然我想起今天是我和烟雨朦胧交货的日子，昨晚我就把《过客》写完了，我要把它传过去。可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人觉得诡异，我坐在电脑桌边发文件时，却找不到烟雨朦胧QQ了，烟雨朦胧习惯用QQ，微信很少用，我们聊天我也尊重她的习惯。我往好处想也许她不小心把我拉黑了，我想通过微信和她说一声，结果是她的微信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又摸起手机拨打那个能倒背如流的号码：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晚上十点多，我站在飘窗上远眺，繁华的泉水路已经没有白天的喧闹，我点上一支烟，想享受一下烟雾缭绕的快乐，又一个漂亮的烟圈被我送出了两米开外，这时，我看到隐隐约约的常在山上空划过了一道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