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那片稻田

冰凌

　　立秋后，秋老虎如约而至，伏天还没有走，天气依然炎热，但早晚凉爽多了。八月中旬回了趟老家，由于路已经修到了家门口，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要在田间地里的土路上走一段，也就没有注意到此时乡村的田间是怎样一番景色。再加上回家时间匆忙，天气又热，到家后除了去摘菜也忘了要去田间看看。离开的时候，车爬过山坡，行走在田间的公路上，抬眼向车窗外望去，一片片的稻田开始泛黄，快到收稻子的时季了。此时离家越来越远，却突然想念那片稻田，想念那一片记忆里的金黄色和人声鼎沸的热闹与繁忙。

处暑之后，雨开始没完没了的下，天气开始变得凉爽了，真的是秋天了。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妈妈说稻子还有点青，天气也不好，让小灵先不回去了。而没几天妈妈又说雨还是没完没了的下，稻谷都在稻穗上生秧了，言语间是无奈。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小灵回去帮着打稻子，还好，白天天气不错，还有太阳。

　　小灵发了几张稻田的照片，照片中那一片田地依然宽阔，远处绿的山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有些深远，也许还有些寂寞；还没有收割的黄的稻穗在稻谷的绿叶间轻轻摇摆；收割后的稻草立在田间，黄的；还有田里留下的浅浅的稻桩。而人却很稀少，再也没有童年的热闹与热火朝天了，却是收获的季节却显得很冷清，心被什么蛰了下，再也回不去记忆的村庄了，再也回不去那个热闹的场景了。又开始想念那片稻田，想念那片记忆里弥漫着稻香和欢笑的稻田，那种想念带着渴望与疼痛。

　　问姐是否记得小时候打谷子的事，她说：“割谷子，抱谷子，围谷子，晒谷子”，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姐说她小时候什么农活都干过。而我的记忆里的姐，只有那个晚上我们在生产队的晒坝里她给我们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童年的记忆里关于农活的快乐与辛劳居然没有她。她说她年长几岁，我们会做农活的时候她离开家上学了，所以记忆里没有她做农活的影子。也是，长几岁便没有在一个节拍上了吧。

　　记得每年稻谷开始泛黄，田间青黄相间的时候，离九月开学的日子也不远了，父母们总是希望能在开学前把谷子打了，虽然孩子们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煮饭或者帮着晒谷子的。当稻穗垂下，金黄饱满，整个田野里一片黄色的时候，收割水稻的季节也就开始了，田野开始热闹起来，呈现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那时候没有人去城市打工，而外出做工的匠人总会在丰收的季节赶回家。收割谷子的时候村子里有劳力的一般是互相换工，没有劳力的就请人，管饭。改革开放后爸爸就外出做生意，很少呆在农村，很少干农活了，所以记忆里家里的农活都是妈妈干的，稻田里也少有爸爸的影子，但如果爸爸在家，他就和奶奶主要负责在家煮饭晒谷子。我们家收割稻谷一般都是请姑姑、姑爷和老表、表嫂们来帮忙。

　　早晨我们起床把晒坝扫干净，而妈妈她们早就已经下田了。大家先用镰刀把水稻割下，然后把它们抱来堆在打谷机的两边，由两个人在旁边递稻谷，也就叫围谷子；还有两个壮劳力边踩打谷机的脚踏板，使打谷机的齿轮转动起来，边把稻谷放在转动的齿轮上，一颗颗饱满的谷粒便从稻草上分离开，掉在拌桶里。别的人就继续割稻谷，抱稻谷，时间充裕的时候还会把稻草一大把一大把拴了，立在田里。我们在打扫干净晒坝后也会去田里帮着割稻谷或者抱稻谷，常常手上会打起泡，手臂会被稻草刺得红红的，还会有许多红的划痕，但更多的时候是去抓油蚱蜢，什么千担公、风跛机、红嘴巴、尖脑壳等等，随着一片片稻谷被割倒，它们在稻田间飞起落下，我们在稻田里开心地抓着笑着，然后用草串成一串一串的。当拌桶里的谷子要满的时候便开始挑回家倒在晒坝里，妈妈便回家去晒谷子了，如果爸爸不在家，一般姑姑和奶奶便一起煮饭。中午我们把油蚱蜢带回家在火里烤来吃，如果爸爸在家的话，还会把油蚱蜢放油里炸得黄黄的，放盐，入盘，那个香脆，想起依然是满满的幸福。谷子一般两天左右打完，谷子打完后帮忙的亲戚就回去收割自己家的了。剩下晒谷子的事就是我们娘几个的，晒谷子得好几天，晒干后用风谷机风干净就可以装入仓库了。那时候便总会央求妈妈打点新米出来吃，因为妈妈节约，家里一直吃的往年的谷子打出的米。记忆里那个新米的味道很香很香，以至于后来对涛说起那米的味道还会咂咂嘴，如同山珍海味。

　　村里的生产队保管室有一个晒坝，大家收后的粮食都在那里晒干。坝子不是很大，但自动约定分成两半，村子上面几家用左边，村子下面几家用右边。收粮食的时候大家都收，不大的坝子一半就得七八家晒，所以不够用。大家就占地盘，一般用农具或者一点粮食，我们兄妹小，就妈妈一个主要劳动力，自然是抢不过的。妈妈说常常阴天别人不用的时候或者是别人家晒干后，才能有地方晒我们家的谷子。经常要下雨的时候吓得不行，边把谷子推成一堆，边吆喝着我们帮忙，动作慢了还得挨骂，奶奶也会颠着小脚帮忙，必须赶在雨来临前把谷子收好，常常是雨没有来，我们已经汗如雨下。妈妈说有年谷子发霉了也没有地方晒，还是生产队长二老爷从中协调，我们才能有地方晒，妈妈的话语间满是心酸。上初二的时候修了房子搬出了四合院，有了自己的晒坝，再也不用担心没有地方晒粮食了，有时还会让给邻居们晒。

　　后来爸爸做生意亏本了，家里收割谷子的时候妈妈不再让老表们来帮忙了。姑姑、姑爷们还会来帮忙，我们也成了主要劳动力，不再去抓油蚱蜢，只想着尽快把谷子打完。然后三哥会去帮着姑姑们打谷子，算是换工，不到二十岁的三哥用稚嫩的身板和妈妈一起供我和妹上学。在谷子晒干入仓后，妈妈还得负责把田里一把一把的稻草堆成草垛，等干后再搬回家堆在房前屋后用作柴火。田里收拾干净，又得准备下一季的庄稼。

工作后便没有再打过谷子了，只是回去帮着晒谷子，煮饭。后来回去的时候便少了，对那片给我欢乐，还有辛劳时光的稻田渐渐遗忘，农村离我越来越远，曾经那些时光只在记忆里。

今年突然就特别想念那片稻田，就如同想念春天里的那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和夏天那一片金色的麦田一样。只是时间流逝了，那段岁月再也回不去了，有的东西也只能想念，只能在心里。想念的其实是那一个虽然贫穷却是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想念那些曾经温暖的场景和那段温暖的记忆吧。曾经觉得辛苦的时光总会在许多年后成为温暖的记忆与想念，也许人就这样，总是在过去了才会觉得美好吧。

现在老家还有妈妈和三哥继续在土地上耕种，妈妈说如果什么都不做，会感觉到处都是病，况且自己种点吃起也方便，而且比种玉米划算。她说玉米才九毛五一斤，而谷子则一块两块左右一斤，只是种谷子要辛苦些。妈妈说而且现在打谷子也不是以前的脚踩的打谷机的，而用的是电，轻松多了，言语间她依然会明年依然会继续种稻谷。

　　希望有一天回去看看那一片散发着稻香的稻田，找寻童年欢乐的时光。虽然我也知道不会再有记忆里的美好，但依然期盼着，仿佛听到了稻田间的欢笑和打谷机的声音。

2017.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