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掠影

张运雄

　　今天，乘公交车去了一趟北山镇一一回了一趟老家。  

1958年从老家迁往岳阳时，老家时称长沙县蒿塘乡王家湾村，后来又称长沙县北山公社福云大队草鞋桥生产队，再后来又叫长沙县北山乡福云大队草鞋桥生产队，现在则叫长沙县北山镇福安村草鞋桥组。在我心目中，我的老家就是长沙县北山（乡、公社、镇），至于队、村、组我都将其弱化了。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我仅仅只是儿时在家乡生活了了八年，后来的队、村、组时期，我根本就没有与之有过任何联系。

几经辗转，在北山集镇站下了车。

北山集镇是北山镇鎮政府所在地。北山集镇原叫嵩塘坳，现称蒿塘社区。

北山集镇所有店铺分布在一条约两公里长的街道上，铺面门头的装修装饰，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统一规划的，显得整齐规范。但是店铺名称基本上都是用的美术字做就，显得过于呆板，远没有旧时用毛笔书写的店铺招牌有韵味。

街道是由柏油铺设而成，平整宽阔，路上画着各种醒目的交通标识，仿佛是在告诉行人和司机：遵守交通规则，小镇概莫能外！

汽车、摩托车在街上穿梭来往，井然有序。一些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给街道上平添了几分热闹气氛。

街道两旁的行人比长沙城里一般街道上的行人少多了，他们的神态欲急还缓，不紧不慢，透射出小镇人的一股安闲之气。

　　北山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古往今来出过不少志士仁人。原全国政协常委，原黄埔军校同学会副会长，前国民革命军中将李黙庵先生即是北山人氏。

李默庵先生出生地北山村，现存有李默庵公馆（北山书屋），我决定前往瞻仰。

　　经打听，北山集镇去往李默庵公馆约六、七里路程，可乘出租摩托车前往。

想到路程并不远，步行前往能对沿途有更好的接触和了解，这对我这个对北山了解不多的人来说，算是一个接触和了解北山的极好机会。

走到街道的上端，是一条十字路口，左手拐弯的那条路就通向李默庵公馆。

走完集镇的柏油马路，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能通过一辆货车的水泥路。路两边长着茂密的树木，立着电线杆和路灯，看来，夜晚的乡村不会是从前那种黑灯瞎火的景象了。

路少了平直，多了曲弯，路上少了车辆喧嚣，路边尽显田园景色。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田野里能看到萧瑟秋风带来的景象：收割后的稻田里，禾蔸已经干枯，直直地竖在地里，远远望去，满目萧然。还待些时日，人们会将其翻耕过来，它将化作腐土良肥，助后绿一片生机。

　　路边杂草丛中的丝毛草，挺着细细的已经显露干枯的腰杆，搭拉着头，在风中摇摆着，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凄美。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折腰垂头，复归生养它们的土地中去，待来年再展轻柔。

　　收割过的稻田里，其实也充满活力。你看，好多鸭子正在稻田里觅食，这里一群，那里一群，将一丘稻田都占据了。

它们有时伸着长脖子，用它们的扁嘴在水氹里寻食，有时又成群结队，摇摇摆摆地转移地方，边走边伸着脖子"呷呷呷"地叫，也不知它们是在呼唤远处的同伴还是在催促身边的兄弟姐妹。

　　水塘里也有许多鸭子，它们静静地浮在水面上，漂满了半边塘。

呆在水塘里的鸭子们，料想它们是钟情小鱼小虾，不知它们能否如愿以偿。

　　离开水塘，我去到远处路边的一片小树林。

林子边的草丛中，一只闪闪发亮的甲壳虫正栖在一片宽大的草叶上，一动不动地在晒太阳。

看上去，这是我们小时候捉着玩过的那种小甲虫。那时，我们将它捉住后，在它带刺的腿上拴上一根细线，然后牵着它，让它飞着玩。它飞的时候，会发出"嗡嗡嗡"的好听的声音，我们叫它"凤凤"。

　　林子里，有一群散养的鸡正在觅食，看到我走向它们，它们就慢慢向山上散开去。我做了一个投石子的动作，惊得它们四散奔逃，有只鸡还吓得飞了起来，在拼命抖动翅膀飞翔的同时，还发出"咯咯咯"的惊叫。

我知道自己的举动有点过分，怕遭到鸡主人的责怪，慌忙逃离了那片山林。

一路上我见到的秋风中的丝茅草，草叶上的昆虫，稻田和水塘中的鸭子，树林中的土鸡，它们都在秋日里展现着它们的生存状态，正应了一位名人写过的句子：万类霜天竞自由。

　　北山镇生态环境良好，境内水资源十分丰富，白沙河流水终年不断，水库、水坝、山塘，蓄水容积大，北山的水，池波如碧，溪水潺潺，终年不息。

北山境内山体多，山地比重大，北山的山，纵横交错，延绵不断，风景如画。

我的三舅王琴山，就很钟情北山的山水，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他和同学们在帮助农民识字扫盲时，他在黑板上写下过热血澎湃的句子："白沙河畔，同献青春。"

　　确实，我一路走来，跃入眼帘的都是山青水秀的景致。

远处的青山连绵不绝，宛若一条静卧着的苍龙，那耸立于青山上的铁搭，恰似镇苍龙于斯的宝剑。

眼前山塘中的一弘清水，在秋风的轻拂下，泛起了一层涟漪，碧波荡漾，岸边景物的倒影，依稀可见。

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副多么美丽的青山綠水的图画。

　　更有那造型精致，色彩艳丽的民居，背靠青山，面朝碧水，安然立于其间。我猜想，那些居于漂亮房屋里的人们，定有快活似神仙的感觉！

　　一些记忆中的景象也出现在我眼前：一张敞开的菜园门，将我的视线线引向了那一块块长着各种绿色蔬菜的菜地。菜园门边围着的枯树枝，菜地里埋着的瓦糞缸，这些都跟我儿时的记忆一样，今天又得以重见，我真的是又回到了老家。

　　还有哪架着的瓜棚，瓜棚上爬满的藤蔓，盛开着的黄色花朵，已显枯黄的一些枝叶，吊着的一条丝瓜，这些，勾起了我对儿时的回忆：那时，我常和小伙伴们到瓜棚下玩耍，在瓜棚下捉蝴蝶、抓蜻蜓、看蜜蜂釆蜜⋯⋯有时候，也会摘下一朵花，象蜜蜂一样，吮吸着花蕊里的甜味。为此，还没少受大人们的责怪：你以为你吸的是一朵花啊？它是一个瓜！

　　当那个肩挑糞桶，手持锄头，去给菜地施肥浇水，除草松土的"农夫"在我眼前走过时，我感觉到了有别于我记忆中的另一种气息。

他衣着整洁，身板笔直，步履敏㨗，负重若轻，似乎是去赴一场他十分心宜的约会。

而我儿时的记忆是：农夫穿着补丁迭补丁的破衣裤，赤着双脚，佝偻着腰背，负重而行。不说是一步三摇，那也是有气无力。

人的外在体貌是与本人的心境有关联的，旧时的农民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受尽盘剥，衣食无着，哪里能有好心境。改革开放后，各种惠农政策泽被农民，他们的处境今非昔比，怎么能不昂首挺胸，气吐眉扬呢？！

　　小时候，看见在长沙城里工作的堂叔，星期天回来探家，骑着线车（自行车）从田埂上飘然而至时，觉得他好了不起：两个轮子的车子，骑在上面不跌下来，还能在田埂上跑得飞快。我心里想，长大后也要买台线车在田埂上骑，骑车比走路快多哒！

现在的农村，早巳经没有人在田埂上骑自行车了，出行都是小轿车、摩托车，公共汽车也开到了家门口。

　　看见路边立着一些标牌和横幅，走近仔细看了一下，有的是关于河流治汚，实行河长制管理的；有的是关于禁止焚烧秸秆、垃圾，治理空气污染的；有的是关于搞好基本农田保护的；有的是关于实行环境卫生网络化管理的⋯⋯

从这些标牌、标语所宣示的内容来看，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在向着一个新的目标前进，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我为之骄傲。

　　走走看看，不知不觉，我就来到了我要来的地方一一北山书屋。

北山书屋很好找，就在大路边。路边立有一块石碑，是介绍北山书屋和李默庵将军的。

北山书屋现已归属于北山天乙学校，这天学校放假，校门紧闭，我无缘入内瞻仰，确实有点遗憾。

隔栏观望，但见学校气势非同一般。学校被青山环抱，绿树掩映，北山书屋与新教学楼浑然一体，相辅相成，似有继往开来，承前启后之意。

有报道称：北山天乙学校是藏在北山的"私墪"，是小学阶段的"南方科大"。北山天乙学校能有如此作为，一定是前辈和后生们皆大欢喜的了！

下次有机会，定当再拜访。

　　返程我仍旧选择了步行，我还想将家乡再看一遍，因为它能给我好多惊喜。

不料想，返程没走多远，我看见了我有特殊记忆的东西：看见一个人，推着一辆轻易难见到的独轮车，在土路上健步行走着。

1958年，我们从乡下迁往岳阳时，也是让大舅用独轮车，将一些家什物品推到霞凝火车站，然后发货运到岳阳的。

我对独轮车有特殊的记忆，是因为在城乡差别严重的年代，它将我们一家从"糠箩里"推到了"米箩里"。

今天见到独轮车，不是又体验了一下过去那种从农村迁往城市，仿如脱离了苦海般的喜悦。仅仅只是因为看到这种古老的运输工具还在，还有人在使用它，心中感到欣慰而巳。

希望这种小车能一直推下去，让人看到传统，看到传承。

农村巳经不是过去的农村了，

她今非昔比，

她已是城里人想迁入而不能的地方了！

2018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