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紫忆

<h3>天气已渐生寒意,冬天似乎要早来。清晨出门,菜园里的蔬菜,路两旁的青草都没让我看出岁月的痕迹,可是傍晚再出门,满街的落叶🍂,桦树,银杏树叶都已渐黄,纷纷落下,显示出深秋的景象来。巴巴地在春天里,看它们吐出绿色,又巴巴地在夏天里等它们长大,旺盛繁荣,倏忽之间,它们就落了,光阴就这么在树梢上流转,一天天,一年年。朋友说,这日子,飞快,没停留,尤其是今年。我们相视一笑,自从在乎日子那时起,我们就不再年轻了。这些伤感惶惑,30岁前是从没有过的,那时,我们更在乎长大这件事。却不曾想,越长大越孤单。心理学家们分析说,自然环境改变着人的情绪,比如在萧瑟的秋天,人往往陷入消沉,只有消耗更多的心理能量,才能战胜季节。自始至终,我坚信,我的心理能量来自童年,家和亲人。</h3><h3><br></h3> <h3>许久没有回家,感觉自己像要断电。无论走在哪里,脑海里始终盘旋着家的影子。那个翠竹成林,依山傍水的村落。家是我们的港湾,以前只用来作为写作时的点缀,离开家上学,离开家工作,每次离开家,都欣欣然,唯独把背影和不谙世事的决绝留给父母。然后成家,我突然发现,这时的家才真正成了我的港湾,奢侈而温暖。只要闲暇,我都愿意回家,陪爸妈吃顿饭也好,肆无忌惮地家长里短也好。可是,总是忙,也常常听着父母的叹息。</h3> <h3>这次回家,是提前打了电话的。我才有一天的时间。爸爸很欣喜,在电话里问东问西,可随即又说,不然别来了,路不好走,村里有人家办事需要帮忙之类的托辞。我很轻松地就识破了,态度很坚定,爸爸似乎又马上兴奋起来,对我们说,那赶紧来吧,可我心里已经很难受了。还没进到院子,就看见爸爸忙碌的身影,见了我们,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从厨房里出来,挽着袖子,试图把女儿举起来,可爸毕竟老了,他显得颓废。絮絮叨叨地诉说。我们小时候,女儿小时候,他都经常把我们举高的。爸爸是一个带有文艺气质的农民,是一个深情的人。我们身上所有的善良,以及对这个世界单纯而美好的盼望,无一不是爸爸的影响。直到现在,爸爸依然在阅读。</h3><h3>我来到堂屋,家里一尘不染。桌柜是刚擦过的,地板也刚刚擦过,水渍没有完全干,沙发被重新铺过一遍,水杯也被冲洗过,院子里的落叶一片都没有,花也才浇得湿漉漉的,厨房里洗碗池擦得锃亮,没有一个碗,盆里放着削了皮的洋芋,洗干净的白菜和蒜苗……我突然眼泪就下来。在知道我要回来的这一个小时里,爸爸是怎样的狼狈而忙碌,却带着欣喜。因为他知道,我是爱干净的,而爸爸,原来是不屑于做这些事情的。爸爸抱怨说,家里没个人不行,菜地也荒芜了,圈里没个牲口像什么话。</h3><h3>爸爸付出比别人多百倍的艰辛,让我们都走了出来,离开土地,离开家,也一度引以为傲。而爸爸,他是不愿意离开家的,他说农民的根在土地里。儿女们回家时,得有人等着。可是,他正在老去,岁月在他身上无情地留下太多痕迹。吃过饭,我提议带爸爸去染发,满头的白发,让他看上去孤独而沧桑,好说歹说,他已经有怒气了,我马上停止纠缠。或许,比起容貌来,我更害怕的是爸爸已经老去的事实。</h3> <h3>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又是白头翁,爸爸经常吟诵这句话,岁月,何曾不让他惆怅?骑竹马的他我依稀在奶奶的叙述里知道一些,调皮莽撞充满灵气。我印象里的爸爸始终乐观坚韧,带着些许倔强霸道,我们是不敢与他违抗的。现在,爸爸老了,谦卑柔弱,跌到尘埃里,在儿女面前,变得絮叨,我们也絮叨,我们每次离开他,总是不厌其烦,不厌其烦交代他生活里一切的细节,从吃饭的数量,肉菜的搭配,饮酒的次数,抽烟的频率,衣物更换的时间,药品的用法,到出行的方式,甚至与人交往的技巧……爸爸总是不厌其烦地听,始终微笑,点头,带着满足感。包容我们的无知。</h3> <h3>愿岁月,善待爸爸。因为,我希望今年,明年,很多年,我回家时,爸爸依然能从厨房走出来,满脸笑容,挽着袖子……无论秋天,还是冬天!</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