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下洹村史话一一人物传记

洹士

(一)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某一天上午，天气特别晴朗，。清明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春天的风带着暖意，吹到人身上，有一种怪舒服的感觉。在横水通往东下洹村的马路上，有一位肩上搭着一条白羊毛肚手巾，卷着裤腿，穿着一双手工缝制的粗布鞋，蹬着一辆三轮车，朝东下洹村驰来。他不时地用毛巾擦拭着脸上汗珠，车后带出的微风，搅动着马路上的尘土，一旋一旋地，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一起一落。车上坐着一花白胡须，满头白发的老人，不时地指点着蹬三轮车的车夫。车停在了面粉厂边。车夫擦了擦脸上汗珠，向面粉厂旁闲聊的人群打听老人家在那儿。坐着的人个个面面相觑，只听:说过其人，没有见过其人。真应了唐朝诗人贺知章《回乡偶书》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其中一位年长的老人指给了车夫老人的家一一岗坡头就是赵舂啟的家。

赵春啟，按亲戚关系讲，我应该叫他大爷。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谈起他。在我的脑海中就留下了好奇的情结。一天下午放学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赵春啟的家。自报家门后，开始探询他一生的传奇经历。

经过二十多年的牢狱生活，他反应有些迟钝，声音也不怎么响亮，毕竟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在我的恳请下，才慢慢地回忆起自己的一些陈年往事。(未完待续)

，，

(二)

我出生于清朝末年，家境贪寒，没有文化，娶妻郝氏。成家后，为了生计，我到安阳县阎家庄扛汉们(打短工)。阎家庄座落在马王山下，村庄不大，但村中阎A.在当时可是一位有名的人物。四五座院落，依山而建，高门台阶，错落有致。房墙全部用石头垒成。那石头锻得精细有别，线条深浅一致，宽窄等同，雨点如锦上添花，有角有棱，小青瓦房顶，虽没有五脊六兽的点缀，但也够气派了。用了几个佣I工。我干了一年，到年终结算工钱时，我没要，用一年的工钱换了一把盒子炮和几十发孑弹，回到了家中。

(三)

回到家后，各家各户都忙着准备过年。我找了几个要好的弟兄，聚在一起，闲聊怎么过年，生活怎么艰难，今后的出路。心中总有一种不平的感觉，总想干些什么。看到有钱有地的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很是羡慕，不平愤恨在心中总是挥之不去。我们几个年轻人一商量，找老财讹了钱，不就能解决我们的困难生活吗。找谁？没有目标，心中没底。我提议，我表姐家有钱。表姐夫太吝啬，多次去他家借钱，都空手而归。不如把他家的小孩弄来，诈他些钱。于是就开始了第一次行动。傍晚出村，我们悄悄地来到他家门口不远处，趁表姐回家给小孩端饭的时候，把小外甥抱起就跑。本来这事做得天衣无缝，恰巧被本村郭A看到了。他告诉了表姐，这次活动泡汤了。事后我对郭A就怀恨在心。当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伺机报复郭A，他也知道我要找他，每天东躲西藏，不敢露面。正月十六都要到狐仙山祈神，全村人敲锣打鼓，耍狮孑的，扭秧歌的，赶旱船的，骑黑驴的，二鬼扳跌的，大街站满了人。我的几个兄弟看见郭A也来看热闹，我提着盒孑炮一溜小跑从岗坡追到水券边，郭A看到我追来，马上钻到3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朝天放了一枪，拥挤的人群呼拉一下向两旁闪去，但郭A己跑得无影无踪。此后他再也不露面，以后远走他乡了。(未完待续)

(四)

虽然第一次没有成功，但我周围也聚集了一二十个人。到外村做了几趟生意，名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我们有个信条，不在本村，邻村抢劫，不劫穷人，只找有钱有财的人家。我们村是块风水宝地，老先人建村的时候，是很讲究的。背靠北山，三面临诃，东西高，正中低，村中通往外面的胡同都有大门。为了防止匪盗抢劫，傍晚就关闭了前后大门。我们每次出外行动，都是在大门未关之前就出去，傍明大门开了再回来。一次，我们十几个人，提着洋油桶，买了火鞭，直奔合涧。到傍晚时辰，在合涧集镇边放了两声空枪，把火鞭放在洋油桶里，点着象机关枪一样响了起来，一下子惊动了集镇里的人。那时候，每个村庄都有被匪盗抢劫的情形。他们纷纷关门闭户，不敢出门。我们乘势进镇，对一些商铺，门楼比较好的人家，捡些值钱的东西，搜刮了一下。各人抢的东西归各人所有。天刚高，就回到家中。事后谈起这次去合涧的经过，很是侠意。别人听我们的经过，把这件事编成了顺口溜:东下洹，赵舂啟，十八人占了合涧集。(未完待续)

(五)

这件事过后，在县城以东都知道了我的名号。林县原县长A调走以后，横水国民党党部B想当县长，结果没当成，国民党又派来了一位C。B很生气，一心想把C赶走。于是B就找到了我，并承诺了许多好处，但也提出了要求:打死县长，还得报出自己的名号。当时自己就想:B是政府官员，我是响马，那能跟政府官员作对。当下的情况，也不敢得罪B。为了今后的生活，还得依仗B，就答应了B的要求。一天，我穿了件白粗布上衣，大裤腿，长布腰带往腰上一缠，把盒孑炮往腰里一別，急匆匆往县城赶去。到了县政府门口，那儿挂着一面破鼓，没人。我只知道一击鼓，县长就要升堂。便使紧用拳头敲了几下鼓。只见县衙门里的人都从屋里出来。我心想，县长很可能就在堂屋。我便一溜小跑推门就进，惶惶忽怱看到一个人在堂屋的桌孑边坐着，那大概就是县长C吧。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这个人连开了三枪，就往外跑。县衙门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己蹿出大门外。沿着大街，一边跑，一边喊，我是东下洹赵春啟，县长是我打死的。事后得知，我这三枪并没有打到县长C身上，但他刚上任三天，就碰到这挡孑事，很害怕，只好弃官回了老家。这件事情过后，B又多方运作，托关系，顺利地当上了县长。(未完待续)

(六)

经过多次行动，名声也大了，影响也远了。有钱有势的地主老财，政府官员，联名告状，要求围剿响马。我们这一二十个人也就成了围剿的对象。我们经常是夜间行动，白天睡觉。国民党保安队熟知了我们的行动规律，一天，天刚亮，保安队就进到了东下洹村。一下孑逮住了三个人，其它兄弟闻听后纷纷逃窜。保安队割下三个人的头颅，找了一个村夫，用箩头挑着准备到国民党.党部去邀功领赏。走到小石片时，挑担的人觉得三个人头，一边一个，一边两个偏沉，说着无意，听着有心。保安队立即让他停下来，又背着枪返回东下洹村找响马。我当时也觉得事情过去了，就在村东头转游。一转眼看到保安队从村西过来，我扭头就跑。他们一看有人跑，就追了过来。我顺着河门口下去，沿着河沟，一溜烟往山旦跑去。我比较熟悉路道，又正值秋天，漫山遍野荒草胡朴棱，仗着自己年轻，把他们摔出j好远。保安队在后边，一边放枪，一边喊叫。山路崎岖，他们也慌不择路，个个气喘吁吁。我跑到山旦后，看到一块地里有昨天沒有薅完的谷苗，岸边放着一顶破草帽。心里想，我一直跑，他们一直追，人又多，又有枪，不是办法。于是，急中生智，险中求命。便把上衣，大裤腿一脱，往大荆蒿朴棱里一塞，只穿一件大裤衩，把破草往头一戴，泥土往脸上一抹，蹲到谷地里薅起了谷苗。我是农民，农活做得还是有声有色。保安队上来的时候，看到我，询问我，看到一个人往那里跑了，他们也不认识我，我顺势往东一指，他们便跌跌撞擅地追了过去。几袋烟功夫，我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便起身穿上衣服，顺着东寨凹，.穿过七里河沟，到村北山神庙躲避去了。(未完待续)

(七)

这件事过后，我觉得不能在村里呆下去了。便带着十几个兄弟上了山西玉霞关。当时山西玉霞关就有一股响马土匪组成的武装队伍，领头的姓杨，自称司令。下面编了几个营。其中一位姓张，我们邻村的，是三营营长。我入伙后，被封为三营付营长。当时，玉霞关是八路军活动的地方。八路军和杨司令交涉了几次，准备收编我们，杨司令也同意了八路军制定的收编方案，便派了四位长官来到我们的驻地。但是，杨司今起了疑心，变了卦，不想被收编。便把八路军四个军代表绑了起来，准备枪杀他们。让我们三营来执行这个任务。张营长和我带着我们三营的全部人马，押着这四个人到山后去执行。张营长在前面带队，我押着这四个人断后。走到一个拐弯处，我假装小解，便拉了他们四人一把，低声告诉他们，杨司令今天叫我们去枪崩你们，我和你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们快逃命吧。把绑绳一解，指给他们逃跑的山沟。在他们跑了好远，我便朝天空放了几枪，大声呼喊，"快来人啊，人跑了，快去追啊！其实人早己跑得没影了。事后，杨司令追问此事，我和张营长敷衍了几句，也就不了了之。(未完待续)

(八)

我们这伙人，既不愿不愿意被八路军收编，也不想被日本人利用，还不想同国民党作事。为了生活，经常到周边的村庄，乡镇打家劫舍。国民党就开始对我们进行了围剿。结果我们这些人，在正规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遭到几次围剿之后，人员所剩无几。我被逮住了。被关进了国民党的监狱。在监狱里，有我们的同伙，有共产党的人，各色各样。我没有什么恶迹，也不是大头目，几个月后，看监的把我们十几个同伙，叶到一个大院里，进行训话。院孑中间支了七八个大铁鏊，下边烧着木柴，冒着黄烟。看监的大声说道，谁能从这大鏊上走过去，就可以走出监狱，获得自由。我们十几个人排着队，我在中间，前面几个人走得非常快，有的走了一二步就倒下去了，有的走了三四步，有的走了五六步也倒下了。我前面的走到.只剩下一个大铁鏊的时候也倒下了。铁熬上留下被粘掉肉皮冒着糊烟，倒下去的人在地上打滚哭哦，场面残不忍睹，看监的在一旁哈哈大笑，沒有丝毫怜悯之心。挨到我了，我寻思，走快了肯定要把脚底板的皮肉粘掉，过不去。只有慢慢地踩着前面被粘掉皮肉的脚印，应该好些。我小心翼翼，忍着剧烈的疼痛，踩着冒烟的皮肉，试着一个，二个，三个，四个，脚下烫得钻心疼，脚下的皮肉也开始硬了，五个，六个，七个，第八个因为没有人走过，我只好一点，踏了过去，我蹲在地上，好久没有缓过神来。后面还有一个过来，其它都倒在了院孑里。随后我走出了监狱，回到了我家逃荒上山的家一一武乡县西林背。

谈话告一个段落，我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人生如戏，海阔天空。

(写于二O一八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