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老屋,那是梦里故乡的缩影,是亲情聚会的殿堂。老屋之老,不单是指经历岁月沧桑,年代远久,更重要的是指屋中有老者先辈,中堂供奉祖先牌位,彰显一家门风。老屋不仅是先辈传承给后人的物质财富,还是家庭重要的精神文化遗产。</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的老屋在君山区良心堡镇福星村(原钱粮湖农场四分场八队)。地处良心堡镇东南、刘家铺东北的交汇点上,与华容团洲乡接壤。那里属典型的平原地貌,一马平川,风光秀丽。记忆中最美景象是:三月,油菜花开,老屋在金色花海中沐浴而“活色生香”,惹蜂飞蝶绕,迎燕子归来。十月,棉桃吐絮,老屋缱绻在一片银白色的世界里聆听秋日丰收絮语与秋风浅吟低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我的老屋不老。儿时印象中的老屋早已“改朝换代”,灰飞烟灭。现存的老屋是在我离家上大学参加工作后的1985年建成的,到现在也才30多个年头。建老屋时,我早已结婚有了孩子,建起了自己的小家,我没有在老屋生活过。就是与父母随迁八队的祖母也只住了公房,没有等到老屋开建于1983年就谢世了。不过老屋离原住的公房地基只有百十来米远,祖母生前对老屋那片土地是熟悉的。准确地说,老屋是父母和弟妹们后来的家。他们一起同甘共苦在老家生活过好多年,因而对老家有着与我不一样的情怀和感慨也不足为怪。我不过是因父母居住在那里“爱屋及乌”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对当地老屋不老的原由我是有过一番探究的。究其原因有三:一是历史上环境不适合永久定居。人随水来水去,种洲打樵捕渔多为外地迁徙流浪而来,譬如我的祖先是在国民初年从湖北来这里繁衍生息,并非当地土著人。湖区人的流浪生活类似于草原游牧民族居无定所的生活;二是近代湖区人经济不宽裕。受传统习俗影响,重吃穿不重居住。讲求吃在嘴里,穿在身上,洪水来了,随即走人。投资住房建设怕洪水倒垸毁于一旦得不偿失。习惯住草盖芦壁泥巴糊的简陋房子。即使“茅屋为秋风所破”,也并非当地人的耻辱;三是农垦建场拆迁房屋。过去自己的老屋被拆了住公房,公房住了几十年又拆了建私房。且集中居住导致农场历史上发生过多次“火烧连营”。农场分散建私房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分田到户以后的事情。我家的老屋就是在那时兴建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尽管老屋不老,甚至还没有我居住过的房子年代久远,但它毕竟是我父母建成的,凝结了我父母大半辈子的心血。父母艰难创业几十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不动产,有了子女后代心中的“老屋”。我的老屋是当地农家典型砖木结构的红砖瓦房。座北朝南正3间大屋,中间是堂厅,两边间是睡房。正屋东边建有天井厨房杂屋,正屋西边搭建有两间厕所。老屋曾经人丁兴旺,蓬荜生辉,着实让父母扬眉吐气。最让父亲引以为自豪的是,老屋地基打得高,暴雨不上水。建筑材料富实,全山杉檩子,山杉门窗,宽大敞亮。猪肝色的老火砖墙,砌墙沙浆中石灰水泥配比重,预制构件中钢筋粗密用料足。老屋经历了1996年的大水溃垸,在1~2米深的洪水中浸泡了一个多月,风摧浪打,丝毫无损,巍然屹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近些年来,老屋又几经修缮,门前建起了宽10多米、长20多米的水泥大晒坪。东西两条通道连接通村公路。老屋前后左右种植了各种花草树木,其间修建了可供轮椅通过的水泥小路,便于行走不便的母亲观花赏景。老屋顶上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庭前安装了太阳能路灯。君山区能源办专题在《岳阳晚报》头版发表了图片新闻,展示我父母的新农家新气象。老屋东边还有两棵高大挺拔的杨柳树,在绿荫环抱的老屋园林中形成鹤立鸡群之势,巨大的树冠下有母亲组织修建的小巧精致的土地庙。早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母亲就开始了吃斋修道。老人家的虔诚感召了周围的善男信女,十里八村有人前来顶礼膜拜。90年代后老屋里也供奉神明暮鼓晨钟,香火不断,颇为兴旺。只是母亲走后,父亲把神明送回了道观,老屋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父亲偶尔去过道观,那不是迷信神明,那是怀念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岁月如白驹过隙,30多年弹指一挥间。老屋迎来送往,聚聚散散告别了好多人。先是弟妹们在这里读书长大,有的在这里结婚,有的在这里出嫁,有的在这里启程出门求学或参加工作。他们再也不是这家的常住人口了,来了去了只是匆匆过客。再是前些年大弟和母亲相继去世永远告别了老屋。老屋现在剩下的唯有父亲孤身一人。父亲不肯离开老屋,并不觉得精神上孤独。那里有他熟悉的乡亲、土地、庄稼,习惯轻微劳作权当锻炼身体,又能打发时光。父亲不缺吃穿,不缺钱花,每月有退休金加志愿军补贴上3000元,对付在乡村抽点差烟喝点小酒的日常生活绰绰有余。与土地庄稼亲密接触能让老人活得实在与自在,表现出庄户人特有的惬意与悠然。在老屋,有他和母亲一起添置的家什物件,父亲看看这、摸摸那,就像能触摸到过去的岁月,触摸到母亲的手迹。父亲觉得母亲并未走远,感觉到母亲在外孤独了还会回来和他作伴,仿佛常常能看到母亲的影子,感受到母亲的气韵温馨。在老屋,父亲能与母亲跨越时空用心交流的常常是在梦境,梦醒时分也不免感到苍凉、凄惶与落寞。黄土将要埋齐颈部的老人并不怕死,知道阴阳两界其实也只有一步之遥。在老屋,父亲能与子女团聚的只有四时八节生辰日子,时常听到的只有电话里子女问候的声音,难看到子女们的面孔。白天还好,可以出去走走,到了晚上,只有电视机和床铺作伴。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动摇父亲对老屋的那份坚守。父亲离不开老屋还有着他自己的思亲情结。父亲从小就跟着祖父在那一带种洲、打樵、捕渔,那片土地嵌印着他不同时期人生的轨迹。祖父去世早,祖母跟着父亲过日子,直到在我家养老送终。祖母离世就葬在离老屋不远的良心堡河南岸河头上。父亲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和我决定修缮祖母坟冢。在墓地植了好多树,换了好大的石碑,祭祀祖母诞辰百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我知道,现在的老屋因父辈的健在而存在。父辈健在,对老屋总有那么一份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挂。可以想见,在若干年后父辈不在了,它留在我们心中的只是一个记忆和情结。且这种记忆和情结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淡化、模糊到最终消失。老屋或因为无人居住管理而破损坍塌成为一片废墟。或因为更换主人改换门庭面貌全非。或即使保持原样也是物是人非,在凭吊瞻仰老屋时全然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一切近在眼前似曾相识然而又是那么遥远和陌生。我有心在老屋的路边立下了一块寻根石,刊载了主人当年生活的情景。我想象,一别经年又经年,岁月无语,石头可言。只是再摸到它时有一种久违了的心情,全然没有了当年温润的感觉,它仿佛极其冷静地向人昭示一个既定的结局:“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如此,老屋亦如此。但是,我也相信人类文明只要有血脉传承就会有寻根问祖。我们的城市还发展不久,都说城里人的根在乡下,老屋应该是留在我们心里的根。如果根都丢了,奢谈亲情乡情也是枉然。我想,无论如何,把根留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随着光阴的流转,老屋已渐行渐远。留给我的,是那一抹抹温馨的记忆,有着如水般的温软、甜美与静谧。回想起当初的一幕幕,眸子里,总是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特别是在老屋留下的父母曾经年轻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在心里、梦里。我想,那才是后辈人的老屋情结之根本。</span></p> <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 这是9年前留在QQ空间的随笔。当时母亲已谢世,父亲执意要在老屋坚守一年,等办完母亲的周年祭事才依依不舍告别故里。那段时间我特别惦念父亲,经常回老屋看望他老人家,感慨之余写下这些文字。如今,父亲已经谢世,发表此文是为了纪念故去的父母。眼下,故乡的油菜花开得正盛,一年一度的油菜花节扮亮了田畴,也点亮了乡愁。一方故土,一方人情,清明在即,又该回乡省亲看看老屋祭祀先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