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回忆

华彩

<h3>纵光</h3> <h3> 1978年,我在镇江市参加了全国高考,语文考了70多分,觉得低了,去招生办请求复查,接待我的是位40多岁的男士,他说:“你的分数在镇江地区是高分,没查的必要”,未予登记。<br> 考试以前,体检过一次;成绩出来后,过分数线的再体检,这次要验血,据说是查有无肝炎,那时肝炎患者是不让上大学的。第二次体检在镇江的江滨医院,我们一批人在一小室里等待,我听见两个小护士在嘀咕:“你看,你看,这人47年出生的”。我正巧站在旁边,一看,正是我的体检表,不好意思,年龄大了。<br>那时,中学教师奇缺,有人建议,设立两年制大专班,挑选一批年龄大的、成绩好的,两年学完三年课程,授予大专文凭,迅速充实到中学教师队伍中,我被选中。<br> 镇江师专的两年制大专班有三个班:中文班、数学班、外语班,我分在中文班。陈秉玉老师、高春华老师主持日常工作,中文班的班主任是朱同老师。印象中,整天是上课,三年的课程两年上完,课外活动很少。课程有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古代文学、现代文学、文艺理论、逻辑学、写作、历史、外语等,蒋文野老师教授现代汉语,周仲器老师教授现代文学,石复生老师教授文艺理论,钱瑟之老师讲授过《诗经》,他们那时四五十岁,工作认真负责。<br>我担任现代汉语的课代表和班级墙报主编、班级写作小组组长。记得赵康琪同学(他后来担任镇江市作协主席、文联主席)当时恭维<br>我“德高望重”,那意思是“年龄最大”。<br> 今天回首过往,关于“大专班”的记忆很少,记得有次考试,我的某道试题答得较好,高春华老师给我加了分,好像是关于古典文学的。时间紧,记忆都近似:上课,做作业。<br> 毕业前,上实习课,我被分配到镇江一中,在高一(6)班实习。一中是省重点中学,学生学习自觉性强、理解能力强,上课的课堂纪律好,我喜欢这氛围。我的高中在南京一中(也是省重点)度过,我仿佛又感受到久违的气息。实习一个月,上过几堂课,批改了一次作文。每一本作文本都干干净净的,字迹清晰端正,每一篇作文都有四到五页,甚至七到八页,这些,我都满心喜欢。批改作文,要指出错别字和错误的标点,还要加眉批、总批。我对这五十多本作文有一个不满意的地方,缺乏想象力,思想不活跃,这些,又让我心不安宁,这是省重点中学呀!因此,我在很多作文中的总批里写上:“希望发挥想象力”。高一(6)的语文老师是一中的语文教研组副组长,也是我实习的指导老师,他注意到了这点。他问我:“你觉得中学语文教学要注意什么?我竟脱口而出:“增强想象力。”说完知道答錯了,标准答案是增强“双基”,即教学内容中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语文知识有字、词、句、篇;语文能力有听、说、读、写。今天,我71岁了,回首以往,我认为:语文教学要抓紧“双基”, 也要增强想象力。<br> 报载:2009年,教育进展国际评估组织对全球21个国家进行的调查显示,中国孩子的计算能力第一,想象力倒数第一,创造力倒数第五,调查不一定很准确,但中国孩子要增强想象力,则是必须的,这几年,国内教育界对此有所反思。<br> 这以后,我一直注意此事。我想,年轻人忙,功课多,看课外书的时间少,我收集了一些富有想象力的比喻句,编成一本小书,让他们有空翻翻,这样不断收集,收集到精彩的比喻句有310句,至2015年,编成了《六觉比喻和六觉通感》一书。<br> 1981年2月,我到镇江九中报到,开始了七个学期的教学工作。刚到九中时,张华荣校长、居乃复教务主任让我到他们办公室做一张试卷,我一看是高三的,内有100题,划主谓宾定状补。我心想,自己是教师了,总不能反复思考吧,便看完划完,很快交卷。事后,有人告诉我,99道题和标准答案一样,有一道题也不能算错,因语法有各种派别;这样让我上课堂了。<br> 我教两个班的语文,一个班每周上7节课,每天还有一节自习(早自习或下午自习),也要到堂;这样,一个班每周上13节课,两个班上26节课,工作量不轻,被称为“主课教师”。<br> 九中是普通中学,班级里学生有的成绩好,有的成绩差,而教材和教学进度是針对80分的同学设计的;这样,90分的吃不饱,80分的正好,60分的就跟不上。我比喻为“饺子、面条、汤团一锅煮,有的熟了,有的生的”。应该分成小班,因材施教,最好落实到人,一对一,但哪来这么多教师和教室呢?无奈。成绩差的同学听不懂,就做小动作,找他人说话。一会,课堂里就“嗡嗡嗡”的,成鸭子塘了;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听到了,就往窗口一站,全班鸦雀无声,学生名曰“鎮压”。我不喜欢这种课堂纪律,挺怀念在南京一中求学的那种课堂纪律。记得高一时,物理学力学,力学较为抽象,教我们的是徐庭模老师,他20多年专教力学,讲课形象生动。用打弹子作比喻,小玻璃球碰大玻璃球,小的后退,大的不动,两个同样大小的玻璃球相撞,各退一步,这和质量有关。他讲课时常用烧饼、油条作例,生动易懂。有次,他提问:“两个汤圆相撞,会怎样?”大家都愣了,后有两三个同学答:“粘在一起了。”“对啰” !他那时50多岁,特级教师,讲老南京话,一堂课仿佛一场单口相声。45分钟课,他25分钟讲课,20分钟说笑,全班一会哄堂大笑,一会万籁俱靜,进入了艺术的境界。<br> 想学徐老师,我把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讲一些文史趣味,有一次,我一口气介绍了5首外国民歌,先讲歌词大意,再轻声哼唱,那优美的异国旋律把学生们听迷了。班主任有时听不到教室里的一点声音,以为我把学生带到操场上去了。过来一看,学生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上课,是生活的倾诉、真情的回报、生命的宣泄。感谢上苍,每次都派了50多个少男少女,睜着大眼睛,做我忠实的观众。<br>我要讲好课,让他们喜欢听。7个学期,我上了一千多堂课,那是一生中美好的享受、幸福的回忆。<br> 我教语法和教课书上安排的不一样。教课书上要求教师在黑板上写4个句子,然后请4位同学上黑板划出主谓宾定状补,4位同学写好且全部回到座位后(这中间,课堂里常会“嗡嗡嗡”的),教师再逐题讲解;然后再写4个句子,这样,一堂课可讲解16个句子。我则请同学们翻开一篇课文,从第1句开始分析起,我请大家一起轻声回答,我即时分析。这样,免去了学生上上下下(那样,“气” 都断了),一堂课下来可以讲解30多句。我就像连长,带着一支队伍急行军,不时提醒着:“跟着我,朝下走”( 嘿!来劲)。一堂课下来,大家连续思考,力求入脑动心。记得有位叫李为民的同学下课后对我说:“老师,我小褂子都汗湿了。”我高兴地鼓励:“好,学习是要流汗的”。 <br> 我这样教行不?心里没底。过了不久,区里举行统考,学校、班级、姓名都写在试卷左侧,考完后用缝纫机订上,再蒙上,换校批改。我教的那两个班,均分76点几,成绩较好,其中,张玉玲同学还考了102分(满分,有一题回答的有新意,加了2分)。<br> 分数,教育局、校领导、家长、学生都重视。分数好了,我就放手“教改” 了。我特想教学生写诗。17岁,我高二时开始喜欢读诗、写诗,高三时担任南京一中校话剧队队长(全队3 0多人),创造了一些小剧、对口词、朗诵诗等,能演一台节目给全校同学看。68年去苏北农村插队,73年,我创作了一种新的诗歌样式:一组诗,20多首,中间用散文联结,出现故事和人物,行吗?我把作品寄给贺敬之看,他回了信,给了鼓励,说这可以叫“散文联结的抒情组诗”。江苏省诗界知道后,先后6次邀请我参加了省级诗歌研讨会和学习班,十多次参加了地区、县举办的创作会议。我由此认识了江苏省的著名诗人章品鎮、忆明珠、孙友田、黄东成、陈咏华等、他们给了我指导。<br> 在农村时,我写了不少诗,其中《小油灯》、《闪电像抖动的鈡绳》受到好评:“小油灯呵,捧着一颗跳动的心,照亮了——我心中的夜空。”“闪电像抖动的鈡绳,拉出了满天雷鸣,大风张开了翅膀,天要抖擞,天要飞腾”。 78年,考上大学时,写了《我的1978》:“伸手一摸,风都是热的;风抚摸着我,用温暖的手”。<br>我挤出了两节课,先用一节课讲解优秀的诗歌,以及诗的大概写法;下一节课在黑板上写出20多个题目,大家任选一个,作诗一首。我把两个班交来的100多首诗看了一遍,逐首修改(很兴奋),又挑选出30多首来,让学生们抄出来,贴在教室的墙上;又发给每个学生8张白纸,让他们从30多首诗中选出20多首,编成32k的诗集;订起来,画出封面,写上前言、后记,还画上尾花。<br> 大家很高兴,人人当了一回小主编,很快,100多本诗集垒在我的面前,像筐金灿灿的果实。我带上两本,去了《镇江日报》社,文艺科的一位年轻的男编辑接待了我,他很高兴:“都是学生写的?” “是的。”他留下了一本,十多天后,《镇江日报》发表了九中三位同学的诗,记得是孟祥东、王晖、王红妹。语文组长王道明很高兴,用大红纸给党支部、校长室写了“喜报”,贴在布告栏里。办公室里,老师们一片欢喜,同学们也过节一般,我买了五十多张报纸,两同学一份。后来,孟祥东上大学(北航)期间给我写信:“你教我们写诗的情景至今还记得”。 <br> 一进九中,迎面有两面墙,涂上黑漆,作为黑板报,但多年来没老师负责。校长让我管,我欣然接受了,我挺喜欢搞墙报的。记得在农村插队时,省里有人要到我插队的那个公社视察知青工作。公社书记接到电话后,让我立即写文章,我从晚7时忙到凌晨4时,写了十几篇小文章:编者的话、小通讯、小故事、宝塔诗、快板等,有4个知青抄写。他们晨7时把大专栏贴上了墙,还请会美术的知青画了刊头、勾了花边。9时,县里领导陪省里的同志来视察。<br>九中后面有座小山叫鹤山,我给墙报取了个刊名《鹤山春》,两周一期。这个墙报对全校有所带动,每个班成立了写作小组,由班主任抓,给校报供稿,报道班级情况,有的班级也编写了班报。我负责审稿,改稿,排版。另外,从全校找了七八个同学,担任抄写员、美工,负责校报的抄写、美化。我喜欢搞通栏大标题,或两边写对联,这都是我自己挥写。<br> 九中只有一个音乐老师,年纪较大,平时没有文艺队会。有次,市里搞文艺汇演,学校让我负责。我编写了诗表演《雷锋叔叔回来了》,并予以导演。朗诵队有20多人,有集体朗诵、男生朗诵、女生朗诵、男生独颂、女生独颂5种形式,交叉进行。队列前,有演员表演了3个小故事:扶老大娘过街、帮助推车、拾物交公,总共30多人,中有音乐伴奏。该节目最后获得创作二等奖。<br> 以后,我在报上看到这样一句话“眼睛一睜,忙到点灯”,感到亲切,我也曾经这样辛勤地为亲爱的祖国和人民工作过。我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在农村当知青(l0年)时,每月只挣5元,找对象都困难,上了大学,毕业后在中学工作,每月工资40多元,还有人介绍对象,生活发生了巨变,我想努力工作。<br> 1984年7月,我调回南京,在鎮江火车站广场,回望这片热土,热泪盈眶。</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