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炒猪肉

海 霞

下班回家，准备做饭，我顺嘴问女儿想吃什么？女儿说想吃炒肉。也许是孩子发育的需要，也许是遗传了我的基因，女儿从小到大就爱吃肉。
 
我从冰箱里挑选了一块瘦牛肉，放厨房操作台上，先让肉醒醒，然后我上网查家常炒牛肉的做法。家常炒牛肉的做法有多种，我在阅读每一种做法的同时，脑中就预演一遍。选来选去，选中一种简单操作并自己不用做一步看一眼菜谱就能很熟练掌握的做法。
 
大方向确定了，就差细节了。我开始准备炒肉的配料，葱、姜、蒜、料酒、糖等佐料，然后把醒好的肉切成条，一切准备就绪。

油下锅，先放入葱、姜、蒜，翻炒砸出香味后放入花椒、大料，此时一定控制火候，炸出香味就行，千万别炸出焦糊味。接着放入料酒、酱油和糖，大火翻两下就放入肉翻炒，看到肉完全变色后加入盐，再翻几下放点味精出锅。

女儿说我每次炒的肉和她爸炒出来的味道不一样，但是挺好吃的。我做的饭菜中，可数的几样得到家人的好赞，炒牛肉就是其一。看着女儿吃的香甜，熟悉的镜头，活脱脱一个三十年前的我，不同的是女儿的吃相不及我贪婪。
 
听父母说，小时候家里很穷，大哥和二哥经常一双鞋穿一年。我上初中时，家中生活已经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了，村里最早的万元户就是父亲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创造出来的。

但是，家里孩子多，一般冬天没到“卧事”（杀猪杀羊）的时候，住校的我们从家中也带不了什么好吃的。住宿一段时间，肠胃都变得廉洁到清汤寡水了，就是把肠子翻过来刮油，也刮不出一钱油来。

严重缺油水的肚子，就盼望着冬天下大雪，下大雪后就到“卧事”了，家里就该杀猪杀羊了，就能吃上肉了，打打牙祭，润润肠子，滋补一下缺营养的身体。

 
“卧事”后的星期天回家，母亲准会给我炒上一碗廋猪肉让我解解馋，一大碗肉基本被我吃得精光。现在回想当年母亲给我做的炒肉，仿佛还能闻到那个味道。

看着女儿吃的香甜，想到我做女儿时的快乐和幸福。家中我最小，母亲为了生我，连着生了七个男孩。就从生孩子这件事来说，有时想想母亲她们那一代真是伟大，十月怀胎，每生一个孩子就是剥一层皮啊。现在的年轻人生孩子，忍受不了那个疼痛，借助现代高科技医疗，打上无痛分娩针，再不然就是剖腹产。
 
都说孩子多了，一碗水端不平，来自母亲的爱有高低之分。从我记事起，就没记得母亲偏亲过谁，总感觉哪个她都一样的惦记，一样的操心，一样的亲。
 
小时候，母亲做饭，没往锅里下菜前喊我过去，她就从锅里挑出两块瘦肉给我吃。就因为这，姥爷曾经批评过母亲惯孩子没样。其实，现在想起来，大字不识的母亲没有什么教育理念，只是尊重孩子的天性，今天我开阔、乐观和积极向上的性格离不开母亲过去民主、自由、宽松的家庭成长环境。

前些年，母亲做饭，只要我在跟前，她还是要从锅里挑出两块瘦肉给我吃，我不接受，有时还有点不耐烦。

我告诉母亲我长大了，现在生活不同过去了，肉不是什么稀罕的食物了。

再后来，我对自己过去自以为是见过世面，自以为是的认为母亲跟不上时代的想法羞愧，为我的肤浅羞愧，母亲的举动只是母爱的一种表达。

回想母亲过去做饭时的样子，历历在目。

娴熟的切肉、炒肉的动作，看我吃炒肉时的目光和脸上的笑容，我能体会到母亲当年看着我把那碗肉吃进去时的满足和幸福。想想如今母亲卧床休息的样子和神态，我的眼泪簌簌落下。

人终有衰老的一天，道理都懂，可是心里依然无法接受母亲的衰老，好想让母亲永远年轻。永远能像我记忆中的小时候的冬天那样，炒一碗猪肉，我吃她看，别样的幸福，别样的享受。

现在生活富裕，肠胃也见过世面了，各种味道已不以为然了，吃什么仿佛都没有感觉，有时甚至都麻木了。

我常常在想高科技的今天，加入化学成分强刺激口味的食物，让很多没有辨别力和自控力的孩子适应了重口味，对纯天然的食物没有了知觉，或者说失去了应有的敏感。反而我们这些体验丰富、历经沧桑的有点年头的肠胃，常常怀念纯天然的食物，也怀念母亲那碗没加多少佐料的炒猪肉。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体验的丰富，现在回想当年母亲的那碗炒猪肉，不仅解了我的馋，也解了母亲思念我的馋。母亲满满的爱和想念的情感倾注在一碗炒猪肉里，随着日子的叠加，岁月的窖藏，更加弥久陈香。

文字图片原创于2018年10月17日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