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厂官场（五）小说可能太过真实，但无意冒犯谁，玉格格题图设计

春暖花开

这一天对宣传部部长陈德胜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一天。早晨，他从四食堂买了一个二两大馒头啃着，步履轻松。进办公大楼上二楼台阶的时候，他一步两跳，呈跳跃式前进。他到宣传部以后，宣传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什么人都看得出来。建设电视台正常运转并受到全厂职工家属的关注;企业报《建设报》也顺利创刊发行到班组。他很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党委办公室这边大多数人还没有来。“内务”高玉兰已经提前来把办公室都收拾了一遍。陈部长喜欢喝的绿茶已经泡好了，热气腾腾。很多次，陈部长在心里面就感叹这个小高呀，就是文化差一点，什么都好。可是，当初自己还想把小高调走，不过现在感觉挺好的，如果真的把小高调走了，他也许还有些不习惯，谁来给他泡茶呀？不错。陈德胜坐在藤椅上吮了几口茶，心满意足。昨天的报纸也已经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小高知道他喜欢看《重庆日报》《南方都市报》《人民旧报》等。只要他没在办公室，或者出差，小高都会把他还沒有读过的报纸整整齐齐的，保存好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有时候他感觉很奇怪，小高怎么会知道这些报纸他没有读过或者沒读完？还有，他喝的这个绿茶是小高自己买的，还是公家的？他小心翼翼的问小高。小高笑咪咪的回答说：“这个你就不要过问了，反正不会给你惹事的。”小高见陈部长还盯着自己就说：“是我到厂部办公室那边去要的。他们每年的招待费根本就用不完。”这个高玉兰真是聪明，明明知道陈德胜想把她调走，看不起她，她却把怨气埋在心头，装着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反而更加细心体贴地照顾好陈部长。多少次陈德胜感叹自己做事情太莽撞，差点把小高调走。要不是那次国华书记劝阻的话，小高恐怕已经被调走了。陈德胜多少次感叹这个小高很不错的时候，高玉兰同志却在暗地里朝陈德明打黑枪了。检举揭发陈德胜私设小金库的报告已经向西南兵工局，中国兵器工业部纪委交上去了。那天，八车间团支部书记王莹到宣传部来找老肖时，被高玉兰机智的挡住。她看到了王莹手中的那篇稿子，而且从王莹的嘴里知道了，这篇文章是专门针对陈部长发表在《重庆日报》上的那篇文章的。是针锋相对的。高玉兰就毫不犹豫的把王莹带到了厂部办公室那边去。基层人民群众也有眼睛雪亮的啊！高玉兰心里非常兴奋，她也知道老肖正在收集陈部长的材料，也非常明白，老肖和陈部长正在明争暗斗。可是高玉兰毫不犹豫的跳过了老肖这个环节。因为高玉兰知道老肖的为人，怕老肖做其他的交易放过陈部长。 高玉兰带着王莹到厂部办公室去，刚好碰到了副厂长陈高升。高玉兰就直接把王莹介绍给了陈高升副厂长。开始的时候陈高升副厂长对王莹还有一点冷淡，在把那篇文章，一目十行的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后，立刻态度大变，叫王莹立即到办公室等着他，他去处理一件事情，马上回办公室。也不知道陈副厂长和王莹在办公室里面谈了些什么。高玉兰猜想：很多的事情恐怕是跟陈部长有关，陈德胜这次很难过去了！一想起这样的事情，高玉兰心里就翻腾着愜意的浪花，她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她从窗口看见王莹从厂部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本想迎上前去询问下，她放弃了，她觉得这个王莹不会告诉她实情的。高玉兰早就通过各种手段终于打听到了，这个陈高升副厂长就是未来的建设厂的党委书记兼厂长。她通过把王莹介绍给他的行动向这个厂长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她早就下定了决心要站在这个陈副厂长这一边，一直苦于没有什么方法巧妙地向陈副厂长表达自己的这个意愿。这个陈副厂长是什么来头？高玉兰一直没有打听清楚。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个陈副厂长“分管”生产。干出了很多的成绩，比如说，越南抗美战场上越军使用的冲锋枪，波斯湾地区两伊冲突，双方使用的自动步枪，冲锋枪都是建设厂的杰作，向第三世界国家出口，年总产量达到惊人的100万支。洛杉机奥运会吴小旋使用的比赛步枪也是建设厂的产品，为中国代表团夺得一枚宝贵的金牌。吴小旋是所中国运动员中唯一使用自己国家制造么比赛步枪的运动员。主抓生产的陈高升副长功不可没。不但如此，陈副厂长抓班组管理很有一套。什么班前会制度，什么“当天原始记录”填写制度，还有什么“班组四s管理”，等等。最重要的一点，恐怕是对当前摩托车库存严重，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和出路。王莹撞上大运了。王莹的很多想法跟陈副厂长的想法不谋而合。比如说把50型摩托车稍加改动，针对农村加大营销力量。提出的口号是：建设摩托带你奔向致富路！就是在今天，陈高升要“烧第一把火”了，他不能再等待了，更不能犹豫了。别看陈高升副厂长一付憨厚的样子。是的，他随时随地都是一副憨笑，亲切的微笑。但是，他发怒了！他在上飞机前一个小时决定开一个会，这个会议就解决一个问题，处理陈德胜。陈德胜部长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这天总感觉心里面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到底是什么引起他不安的，他不知道。有好几次他思前想后都没有找出个所以然。让他感觉不一样的都是这天上班，大家都不跟他说话，大家好像有点躲躲闪闪的样子。他发现党委办公室第二会议室灯又亮了，有人在里面打扫清洁。他猜想今天可能要开什么会？高玉兰静悄悄的走了进来，还是像以往那样笑盈盈的样子，眼神里却闪耀着一种奇怪的东西。参加“干部劳动”回来以后，她显得更精干积极了。高玉兰说：“陈部长，九点半到第二会议室开会。”突然之间高玉兰的语气显得冷冰冰的，或者说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啦！陈德胜部长有点慌了，忙放下手中的报纸，问：“啥子会？”以前开什么会，他都会提前得到消息，会议的议题，参加的人员等等等等，他都能提前知道。可是，今天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陈德胜部长又问：“知道是什么会吗？”高玉兰回答说：“是全体机关干部大会。”陈德胜部长突然感觉今天高玉兰的腔调跟以往不同，什么地方不同，他又说不出来，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幸灾乐祸？椰偷？嘲讽？好像都有那么一点。二会议室是陈部长经常去开会的地方，也是他经常召集中层干部在这里听他做宣讲报告的地方。围着椭圆形的桌子可以坐20多个人，靠墙一圈全部是沙发，一共可以坐30到50人。前后两道门。主持人背后的墙上是一幅毛主席1958年视察建设厂的巨幅照片。与此对面墙上的标语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幅标语是新换上去的。以前是：工业学大庆。右面墙上的标语：“抓革命，促生产”已经取掉了。厂里的党委扩大会议基本上都在这里举行。但是，今天的这个会却是党委这边和厂部那边都集中在一起开，破天荒第一次。陈德胜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是他最后一次走进这个会议室开会。来参加会议的机关干部们一个个神情严峻，都统一穿着淡蓝色的工作服，厂里面有规定，凡是进厂上班不管是任何人都必须穿工作服，违反一次罚款50块。陈德胜部长穿上工作服，拿上笔记本和笔准备到二会议室去开会。小汤叫住了他。小汤从陈部长的神情看，晓得了他还不知道要发生的事情。他不忍心陈部长遭受突然袭击，但是他又不能明说，只是说：“陈部长，你要有心理准备哦！”陈德胜部长不明所以，有点莫名其妙。小汤又进一步对他说：“今天这个会可能是针对你的，知道吗？”陈德胜部长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难怪今天在走廊上碰见那么多人都没有往日的那么热情寒暄，他们对自己都是躲躲闪闪的样子，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开。陈德胜脑子飞快的旋转起来，他快速地回忆近一段时间自己所作所为，感觉自己并没有犯什么错误麻。要说事情的话就是发表在《重庆日报》上的那篇文章，但是大家反响很好嘛。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呢？陈德胜部长还是想不明白，只能小心翼翼的往第二会议室走去。到了第二会议室的门口就被陈高升副厂长的事务秘书陈静拦截了。陈静对陈部长说：“陈部长，今天这个会议你就不用发言。会议玩了以后陈厂长要找你谈点事。”参加会议的机关干部们都整齐划一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们一个个神情严峻庄重，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没有埋头看自己的报纸。似乎大家都在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等待着都不知道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大家发现赵国华书记的位置空着，陈高升副厂长的位置也空着。徐副厂长，唐副厂长，夏总工程师的位置都空着，都没来呀？！这时候李全一副书记急匆匆的从陈高升办公室里出来走进会议室。他扫视了大家一眼，然后说：“都到齐了吗？”又接着说：“大家稍稍等一下，陈厂长接个电话就来。”这时候大家才恍然明白，今天新上任的厂长兼党委书记就要和大家见面了，会议室里开始有了嗡嗡嗡的议论声。陈高升最后一个走进了会议室。他西装革履满面红光，面带微笑。他亲切的眼光，洒向会议室的每一人，并微微点头，算是上任后和大家第一次正式见面。会议由李全一副书记主持，眼光威严地扫视全场说：“开会之前宣布两条纪律。一是不准抽烟；二是今天这个会议不作笔记。今天我们开这个会，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因为陈高升副厂长，哦，不对，陈高升厂长兼党委书记马上要飞赴日本参加谈判。”李全一副书记接着说：“今天这个会议宣布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陈高升同志任建设厂厂长兼党委书记，兵工局的书面任命马上就到。第二件事情，现在由我宣布厂党委会的决定：《关于撤销陈德胜宣传部部长职务的决定》。”好半天陈德胜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被免职啦！一个上台，一个下课。党委副书记李全一把那个决定宣布完毕就说：“会议到此结束。”陈高升厂长兼党委书记起身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李全一副书记也离开。大家还没有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都坐着，也没说话，也没行动。几分钟以后才听见有凳子挪动的声音，大家这才纷纷地起坐离开。只有陈德胜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脑袋里完全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个时候陈高升厂长兼党委书记的秘书陈静来到了陈德胜的身旁。这个陈静长得清清秀秀，文质彬彬的样子，可是他为人处事，说话却非常的老道老练。跟他相处，开初并不觉得怎样，时间越长越觉得这个人非常的不简单。说话滴水不漏，办事完美无缺。陈高升能选他做自己的秘书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特质。陈德胜坐在那里，一片茫然，神情呆滞。陈静就只好坐在他的旁边，静静的等候着他。好一阵陈德胜才回过神来发现陈静就在他的旁边。陈静递一支烟给他抽，发现陈德胜的手抖动的厉害，一张脸苍白无血。陈静对他说：“陈部长你莫难过，你因祸得福。我向你转达陈高升厂长的意思，调你去对外销售部任副部长，主管东南亚一带的销售，发挥你外语的专长。”陈秘书接着说：“这是一个新单位，暂时不设正部长。”陈德胜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猛的握住陈静的手，梗咽着说不出话，眼里亮晶晶的闪着泪光。他还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拿他开刀，陈厂长会把他打入18层地狱，哪里知道是暗中还提拔重用了他。这简直让人受不了，一会儿下一会儿上，像是坐过山车。这时候的老肖回到了宣传部的办公室自己的座位上，表面上看不出他的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心里的激动。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很是激动和快乐。他若无其事的叫小汤，赶紧把各单位的学习材料准备一下，明天发出去，他不知道，小汤立马就要从党委办公室搬到厂部办公室那边去了，去给陈高升厂长当文字秘书。老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新任的宣传部部长了。老肖心里想，现在宣传部没有部长了，自己是老同志，起码要起个带头作用。不能因为陈德胜被撤销了，宣传部的工作就放下了，就没人抓了。这节骨眼上要努力地工作，让领导们看看，没有陈德胜的宣传部工作做得更好。小汤对老肖的安排并没有抵触情绪，像以往一样乐呵呵的去做。高玉兰显得格外的轻松，拿着张考勤表到每个人面前详细核对:这个月是不是这样的？没有病假，没有事假，更没有迟到早退。宣传部的人真是奇怪，谁都没有提陈德胜被免职一事。好多的人把喜悦压在心头，不露声色。自从这次会议以后陈德胜再也没有出现在宣传部的办公室，他办公室上的东西，什么办公用具呀，茶杯呀等等还是小汤给他送到家里去。宣传部的人，还有机关的许多的人都又在猜测，谁来当宣传部部长？很多很多的人都猜测是老肖。在路上，在走廊里他们碰见了老肖都经常跟老肖开玩笑说：“肖部长你早！……嘻嘻嘻！”老肖满脸笑呵呵的说：“哎呀，别开这样的玩笑，事情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不过，人们发现那几天老肖的工作热情异常的高涨，精神异常的活跃。只有一个人心里面明白，老肖根本就当不了宣传部部长。这个人就是小汤。组织部的李季部长私下里偷偷征询了小汤的意见，意思就是叫他起好带头作用，等新的宣传部长到来了，才能去厂部报到。组织部李季部长并没有提出老肖来当宣传部长的意思，明确透露说是从外单位“空降”，根本就没有提及老肖。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分析哪个来当厂长？哪个来当党委书记？现在终于揭开谜底了，紧接着宣传部部长又空缺了。大家又开始猜测和分析谁来当这个宣传部部长了啊！对于哪个来当建设厂宣传部部长，很多人都认为是老肖。当然了，这个老肖，资格老，工作经验丰富，熟悉建设厂。但是，早几年，组织部、干部处都对他进行了好几次的考察，都不甚满意。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喜欢拉帮结派，大家经常看他邀约一些人喝酒，总是鬼鬼祟祟的议论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花边新闻”等等。他，不但喜欢抽烟，还喜欢喝酒哩！一喝了酒话就多，标志性动作就是:捂住自已的嘴巴，凑近你的耳朵叽叽咕咕说半天。说到高兴处，忍不住自己先“嘿嘿嘿”的笑一阵。机关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传递出的一些小道消息，很有可能就跟他有关。机关干部之间，谁跟谁发生的事情，一些好笑的，丢人现眼的怂事总是莫名其妙的在工人干部群里潜流一般地到处流趟。很多事情在流传的过程中被人添油加醋成为茶后饭余的笑料。比如说，前任党委书记赵国华和孟厂长闹矛盾的事情，就在建设厂职工群众里广为流传。开始的时候，孟厂长和赵书记关系好的不得了，亲如兄弟。机关干部们经常就看见孟厂长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以后，常常又来到二楼的党委办公室的地盘，钻进赵书记的办公室里，把门一关，在里面叽叽咕咕的就是好半天。建设厂的两个最高领导人在里面肯定是商量着建设厂头等大事咯！大家心里面还是很踏实的:党政领导一把手团结，关系好，对于建设厂来说是福气嘛！建设厂召开领导干部会议，一般情况下都是赵书记主持。赵书记的开场白就要再三强调党的工作就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加强党组织的保驾护航作用，战斗堡垒作用，先锋模范作用。简称“三个作用”。每当孟厂长对建设厂的生产经营做了报告以后，赵书记就会来一个长篇大论！他提出全厂共产党员要以孟厂长的生产经营目标为中心，以孟厂长提出的建设精神为核心，树立战胜一切困难的信心。概括起来就是“三个心”，一个目标。而且还要把孟厂长提出的生产经营的目标进行讨论分析。总之，孟厂长提出来的奋斗目标是切合实际的，是经过了科学验证的，是建设厂“军转民”的必由之路；是每一个共产党员的光荣使命。孟厂长擂战鼓，赵书记敲边鼓，一唱一和，党政齐心协力，真是鼓舞人心。如此，建设厂的生产经营形势就会一片大好。可是，这样好的政治局面没多久就起了变化。事情的源头还是得从兵总集团一号首长视察建设厂那件事情开始。建设厂的工人干部都知道这件事，都在互相传递。那天，厂里面很多工人都知道一个消息:兵总集团新上任的一号首长要来建设厂视察。建设厂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歌声嘹亮。建设厂职工群众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这位兵总集团一号首长。身材高大魁梧，面对任何人都是一脸慈祥的微笑。有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兵总集团的一把手就像菩萨面貌，慈祥微笑始终不多言语。首长视察了建设厂荣誉室，22车间摩托车装配生产线以及一车间枪械总装车间。视察完以后，首长就要离开建设厂了，随行人员招呼建设厂党委书记赵国华进入首长的那一辆考斯特小型客车，大家估计肯定是赵国华书记向首长汇报建设厂的工作情况吧！既然是党委书记上车子去，肯定是汇报党委这边的思想政治工作情况；孟厂长见赵国华书记进入了那辆考斯特小型客车里，自己也想上车向首长汇报建设厂“军转民”的工作情况，党政工作从来是不分家的呀！可是，孟厂长却被首长的随行人员拦住了，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年轻帅小伙，戴了一个墨镜，嘴角紧抵，脸腮上的肌肉在细微的痉挛，他伸开手臂，横在孟厂长面前不让孟厂长进入兵总集团一号首长的考斯特客车。那一瞬间，孟厂长无比尴尬。有人看见孟厂长尬笑的样子:满脸通红，像是要哭了，额头上还冒汗了。自然，孟厂长就没有机会向中国兵器工业部一号首长汇报工作了。赵国华书记进入考斯特小型客车里向首长汇报工作，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而首长又向赵国华书记询问了什么？了解了些什么，做了什么样的指示，大家都一概不知道。大家以为在厂党委的会议上，赵国华书记要向大家传达他向首长汇报工作的情况，可国华书记只字不提，从没向任何人提及这回事儿。开初一段时间，大家都期待着国华书记能够在某一次的会议上向大家介绍他和中国兵装集团的总经理，兼党组书记在那辆考斯特小型客车里见面交流时的情景。可是，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国华书记好像把这档子事给搞忘了似的，从不提及。直到国华书记退休以后，一次无意之间才透露给许翠娥:兵总集团一把手直接了当的问他:建设厂党委和行政真像他们表面的那样团结坚强吗？！当时，国华同志愣住，半天回答不出来。令人奇怪的是，从那件事情以后，大家就发现孟厂长就没有或者是很少再到国华书记的办公室里来关起门来研究工作了。大家看见，建设厂的书记和厂长各忙各的工作啦！各自招呼各自的那一摊人马了。建设厂召开干部大会，大家发现情况有了变化。主持会议的不再是赵国华书记，而是李专一副书记了。国华书记总是坐在主席台上，在他应该坐的那个位置上一言不发。孟厂长提出建设厂的生产经营目标，生产经营工作安排，国华书记再不去进行深化理解，向全厂党员同志提出要求了。而李专一书记也不好在这个令人尴尬的场合表现自己。大家以为国华书记嗓门出现了问题，但是私下里基层干部门到国华书记办公室去汇报工作时，并没有发现国华书记嗓子有任何异样问题。国华书记说话吐词清楚，声音洪亮。也没有什么结巴的现象。国华书记在建设厂任何大会上，坐在主席台上始终一言不发成为了一个秘密。老肖曾经猜测过:国华书记在那一辆考斯特客车里受到了批评，肯定是批评他不管在任何地点，时间里总是在抢孟厂长的风头。上级领导（也就是西南兵工局有关部门）也觉得非常奇怪，国华书记怎么就不在会议上发言了？还派专人来调查了这个事情，却不了了之。不过，以后的事情总是这样，建设厂各种会议上国华书记坐在主席台上总是一言不发，让那个李专一书记组织会议并布置党委工作。关于孟厂长被阻拦没有进入考斯特小客车里的故事有人怀疑只有机关里的人，而且是熟悉厂领导的一些人才能够编串得出来，造谣的。老肖就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单凭这一点，老肖要想成为宣传部部长，那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自己并不自知之明。他这几天心情激动兴奋，工作热情高涨。他总是站在宣传部部长的位置上，通盘考虑工作。比如他给电视台副台长李娟打电话，安排工作时是这样说的:“小李呀，电视台每天晚上播放电视剧，一定要严格审查，尽量少播武打片哈！港台那边的也要尽量少播，多播放我们国家的年代剧。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连续剧就很好嘛！嘿嘿，刚才我到党办那边去，李专一书记还专门提到你，说小李同志工作能力不错哟？嘻嘻，真的表扬你了哩！我哄你干啥？”李专一书记什么时候表扬了李娟副台长只有老肖一个人知道。老肖在《红旗》杂志上读到了一篇文章，很有水平。大概内容就是说:国有企业“军转民”中党支部的工作怎样适应改革开放新形势的诸多问题。受此启发，老肖立马就写了一篇文章:《在“军转民”中努力发挥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整篇文章2000多字，可以说是一气呵成。老肖这天早晨安排完宣传部的具体工作以后，又认真地修改了这篇文章，他觉得这篇文章应该再交给小汤看一看，斟酌斟酌。小汤是大学毕业生吧？学的是政治经济学管理，应该有一定的理论水平。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个小汤见识见识没有大学文凭的人的真才实学。哼哼，政工这块，不是有了文凭就能够干好的！嗯，就是要向小汤传递一个信息:我老肖写作水平，理论水平也是相当高啊！宣传部部长完全是能够胜任的吧！？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老肖出乎意料，他瞬间感到震惊、沮丧、失望、悲愤。这天早晨一上班，小汤就带了两个人到宣传部来了，说是从组织部那边带过来的人。第一个人出现在老肖面前的居然是王莹。八车间团支部书记，梳着两条小辫儿，见人就打招呼，似乎都熟悉，嘻嘻哈哈的。前几天她还到宣传部来找过老肖帮她修改稿件哩！王莹一见到老肖，兴奋得满脸绯红，一蹦老高，一把就抓住老肖的双手说:“肖老师啊，你好！以后要请你多多的指教哟！”老肖莫名其妙还没有回过神来。小汤就在旁边解释说:“这是组织部借调到我们宣传部来帮忙的，叫王莹。”老肖脑袋“嗡”的一声响:宣传部要到基层单位里去借调人员，怎么没有经过我老肖？最起码也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怎么会就直接让小汤去做了？什么意思？老肖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个人胖胖敦敦，圆脸，戴副黑色边框的近视眼镜。他肥厚的嘴唇嘟起来，永远是一副萌萌样。小汤说他叫吕红南，应届大学毕业生，刚刚分配进建设厂。重大毕业的，学的是广告专业。老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宣传部部长没有他的份儿了。因为，宣传部这么重要的人事问题，都不让他插手。就只能说明，上级领导根本就没有让他替代陈德胜坐上宣传部部长位置的打算了。他同这个吕红南怎样寒暄握手的，他一概记不起来了，他跟这个姓吕的握了一下手，寒暄了几句，就懵懵懂懂地跑向了厕所里。老肖蹲在哪里，感觉心里非常难过，有一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他对小汤太过轻信了。小汤进建设厂到宣传部来，老肖就觉得不太对劲。老肖就感觉他是来接替陈德胜的。小汤人年轻又有大学本科文凭，家庭又有背景。可是，后来小汤有意无意多次向老肖表示过:“肖老师，你放心！我只是到宣传部来学习锻炼的，没有其他意思。”当时，老肖肯定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故意开他玩笑说:“嘿嘿，你年轻有为，不要有顾虑哈！”小汤的眼睛单纯明亮，看不出狡诈阴险。过了一段时间，看小汤的表现，老肖相信他说的话了:建设厂宣传部是他的一块跳板，凭他的才华，他的能力，他的条件，应该向上发展。他低调而虚心，怎么会看得上建设厂一个小小的宣传部部长？从此，老肖就放松了警惕，就带着他走出办公室到基层去，走遍了建设厂60几个车间科室，并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了解到的，以及官场上十多年来的经验教训和盘托出。老肖早已把小汤当成了知己。谁叫这个小汤那么低调，谦虚而且诚实。原来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小汤果然不一般，“人精”中的人精。他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西南兵工局组织副部长叫温红军的专门跑到建设厂来找他谈过一次话，就是陈德胜部长被免职的前一个多星期吧？那次谈话啊，其实在老肖的一生当中极其重要。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次对于他来说极其失败的一次谈话。上级单位的组织部长找他谈话，他立马就知道，肯定是关于宣传部部长陈德胜的一些事情。而且还有另一层意思:考察他，准备让他接替陈德胜部长。后来回忆，他感觉自己当时的神情有点兴奋，按耐不住一种急切的心情。他没有对陈德胜部长这一年多来的工作给予高度评价，反而指出了他不少毛病，他非常严肃的向温部长反映说这个陈部长思想政治素质不够，跟党中央跟上级党组织没有保持一致。后来他回想，很后悔当时这样做。他应该对陈部长的工作成绩给予充分的肯定，而非常谦虚地表示自己愿意在陈部长的领导下尽心尽力地工作，怎么会来不来就给自己的领导上纲上线呢？思想素质有问题，不能跟党中央，跟上级党组织保持一致，这可是原则的问题呀！更要命的是高玉兰揭发陈德胜搞小金库的事，他居然在“检举”信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这就暴露了他们有搞小动作的劣迹。一个单位有一群员工在搞阴谋诡计，即使把他们的头儿弄下了台，他们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这是肯定的，规律性的东西。老肖怎么就暴露了自己。上级领导们肯定认为老肖参与了这种被人极端瞧不起的小丑一样的活动了。西南兵工局组织部在了解了情况以后，下了一个定论:一潭污泥。当然，这不是说的建设厂，而是说的建设厂宣传部。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掺沙子”，多掺一些沙子，再让其长上青草。老肖，高玉兰他们把陈德胜弄下课了，但他们自己也没有了好名声，他们成了“窝里斗”的典型代表，机关单位无人不知宣传部的事情。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谁都不是胜利者。老肖蹲在厕所便槽那里，腿都发麻了，他还是没有站起来，他心里很难受，五味杂陈。他最后悔的事，是不该参与到高玉兰的那些事情当中去。他想起一个成语: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在小汤这个年轻人面前，以老卖老地进行拙劣的表演。在小汤和陈德胜两个人之间选择谁当部长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陈德胜。小汤城府太深了，定力如山，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当然，这个前提就是:自己没有当宣传部长的野心和欲望；或者这样说:自己没有向上爬的贪婪和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