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桂花香

梧桐夜雨

　　今夜，窗外桂花盛开，幽香阵阵。忽忆起邓君，顷刻间难以入眠。

　　那年，离开家乡到南京警校就读。刚到安德门校园门口，就闻到阵阵浓郁的花香，真是醉人哟。放下行囊，到学校对面的菊花台找寻花香所在。沿着山路小径，穿过幽幽竹林，一大片桂花林豁然呈现在山坡上。
走进花海中仔细端详，桂花很团结，喜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在一处，紧密相依，虽然娇小却能黄金万点。桂花很低调，总躲在绿叶丛中，寻香而去，才能发现它的真容。桂花有内涵，不似牡丹狂放，也无荷花清雅，但十里绽幽香，无花可及。

　　于是爱上了桂花，在警校的三年内，最常去的就是这片桂花林。喜欢在午后林下小憩，阳光透过树丛，暖暖的洒在身上，幽幽的几缕香气，荡漾在心头，点缀在迷离的清梦中。喜欢月下在林中漫步，月华如水，在阵阵花香中领略千年的诗意“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给轻狂的青春添上几丝宁静与惬意。

　　当年，陪我最多的人就是同桌邓君。就如桂花，邓君的性格有些内向，从不张扬，但心地却极好，总让我默默感激他。每天结伙到食堂打饭，他拿的总是少的那份。我换下的脏衣服，他经常会拿去悄悄洗掉。甚至在课堂上偷偷看小说，他也会帮我做好掩护工作。每进菊花台，邓君总是安静的陪在一旁。有时在林中休息时，他偶尔会恶作剧，轻摇桂树，一场桂花雨纷纷扬扬，将我沐浴在花海中，然后就是他少见的欢笑。毕业时我们相约，桂花盛开便是再聚之时。

　　离别初期，同学们天各一方，忙着成家立业，聚会的承诺也成了一纸空言，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再次相聚邓君已是多年以后，还是次偶遇。那年九月，我到邓君的家乡出差，考虑到行程较紧，当时没通知邓君。在追捕一名犯罪嫌疑人的过程中找到当地农村一家较偏远的派出所，未曾想接待我的竟然是邓君。原来毕业之后，因为人老实，又踏实肯干，局里便将他分到了偏远地区锻炼。而邓君从不和领导提要求，只是埋头做事，所以同学们都回城了，他仍在此扎根。

　　乘着同事们调查案情之际，邓君领我参观了派出所。依稀只记得派出所面积好大，还种了好多蔬菜，菜园中间，一颗好大的桂花树正在盛开，清香扑鼻。邓君笑着对我讲，当年所长准备将这颗树砍了种菜，我坚决反对，因为看到了这颗树就想起了我们在安德门的快乐时光。我也笑着回答“你生如桂花，从不显眼但却清香醉人！”

　　因为要抓捕的原因，我很快就离开了派出所。临行之前，邓君再三挽留我们吃饭。现在回想，人生何必如此匆匆。那日，本可举杯畅饮，奈何轻易离别！那日，如仍桂下寻香，何至一世惆怅。本以为青春无限，来日方长，所以当时只是潇洒转身离去，哪知道回首时己热泪千行。

  知道邓君离世的消息还是在朋友圈中，某同学拟到他的家乡办案，在朋友圈中呼喊他。可最终回答的只是他的夫人“对不起，他已于不久前离世，我是他夫人，他的手机我留着”。我真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愿这是个恶作剧。但噩耗很快得到确认，因长期劳累，工作压力大，邓君忽感不适，到医院诊断已是肝病晚期，转院到上海已经不行了，从发病到离世仅仅一个星期！病时，大家都没能去探望，离世时，班上也几乎没有同学前去送行。

　　想此更让我心碎，睡不着，披衣而起，在清冷的月光下沿着古运河孤独前行。“多情仍是淮南月，可怜无缘洒君晖”，今夜我与君魂梦相接，君自逍遥于九天之上而留我独伤。君可知，运河边金桂的幽香，还似二十余年前的菊花台，不容拒绝地弥漫在我的心肺！

（以上夜景图片全部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