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抜仕官路

只是一叶红(拒私聊)

<h3></h3><h1>   因为工作的关系,使我有机会接触到大量福州的地情文献。查阅资料的过程中,我发现许多章节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地方“拔仕(别仕)官路”,它激发了我的浓厚兴趣。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我和好友踏上了寻古探幽的美好旅程。</h1><h1> 拔仕官路位于今闽侯县荆溪镇关西村拔仕自然村。它是福瓯古驿道中的一段。福瓯路是福延路未拓通前福州连结闽北的唯一陆上交通线。据《福建史稿》载,汉武帝元封元年,汉武帝进攻闽越,东越王余善在闽西北筑6城拒汉,但在汉军攻势面前,节节败退,6城陷落,退回冶都,其败退线路正是福瓯路。</h1> <h3><h1> 这条官路始建于汉代,唐代福延路修成后,逐渐冷落,但仍是著名用兵之道。唐乾符五年(878年),黄巢农民起义军从仙霞岭入闽后,就沿此路攻入福州。宋时,曾一度废福延路用福瓯路。现在拔仕官路尚存的遗迹可以佐证。</h1><h1> 步入古道,脚步似乎变得轻快起来。在城里还觉得暑热难当,此时只感到凉意四起。这儿,古木参天,幽壑林泉,百鸟翔集于兹,一切都仿佛律动着永不沉溺的生命。这条路绵延约3公里,每一片景都是牵动心魄的另一重天。</h1></h3> <h3></h3><h1>   最喜欢的还是这里的静。行人很少,人语很轻,鸟声很浓。人和路都是十分的体贴,路俨然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连蝴蝶也似乎变得安静了,色彩斑斓的蝴蝶仿佛穿上了隐身衣,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不动声色地,将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扇成了熠熠的五色光芒。</h1><h1> 在这条古道上,有三处摩崖题刻,都与官路有关:一是“拔仕”榜书;二是《募修官路记》碑;三是《修沙溪路记》碑。</h1> <h3></h3><h1>   引起我极大关注的是那块《修沙溪路记》碑。碑石宽2.6米,高2.46米。碑文记于宋嘉祐三年(1058年),它详细记述了北宋年间怀安县城,自沙溪口,过拔仕岭、新蓝至鸡菜岭,约有百里之远,“路险石恶”、“行人苦之”的状况和怀安县令樊纪上任第二年就修通这条拔仕官路的宦绩,并寄望于“继政君子”像樊纪一样,做到道路“缺者能补,陷者能平,断者能接。”</h1><h1> 我的目光长久地在这些文字中摩挲,手轻轻伏在那苍劲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间,感受时间的厚度。我相信,每一个到此凭吊寻访的人,都会如我一样,长久地在这块碑石前伫立凝思,心存古意,情寄高茫。就像班固在《西都赋》里说的:“愿宾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h1> <h1>   众所周知,福建地处丘陵地带,道路多依山势修建,上下低昂,盘行陡峻,故古人有“蜀道无以过”的感叹。所以,我们就不难理解碑文中写到的“觜于旁而啄衣者,牙于中而啮足者,蹲于前而梗步者。”是怎样一种情形了。陆机说:“悠悠行迈远,戚戚忧思深。”穿越厚重的历史烟云,我们可以想象,古道西风,车马辚辚,那一路风尘的驿卒、进京赶考的少年、负重前行的商旅,他们的前路是怎样的艰辛坎坷。这样想来,怀安县令樊纪“因购工力,率皆琢去,易艰涩为平易。虽引杖索塗者,亦无颠踣之虞。”的作为可谓功德无量了。</h1> <h3></h3><h1>   这条官路修通以后,曾一度喧嚣和繁华。它不仅方便了百姓自由出入,往来的商旅也是络绎不绝。同时,它还是相当重要的一个驿站。宋梁克家《三山志》称:“福州南至莆田,北抵永嘉,西达延平,由南以往凡五驿十铺,由北以往经十一驿,由西往驿四铺十三。”拔仕又称别仕,旧隶属侯官。宋太平兴国六年(981年)至明万历八年(1580年)置怀安县,这里又隶属怀安,为古时关源里三十六墩之一,为宋代福州西门外出省官路的首站驿铺,其地位不可小觑。</h1><h1> 关于樊纪,史志上并没有太多繁复的记载。《侯官县乡土志》有关他的介绍只有零星的片段,《三山志》和《闽都记》关于他的文字也只有寥寥数笔。但我有一个有趣的发现,“樊纪”这个名字,多数时候,是与一条路、一座桥、一个庄寨紧紧联系在一起,比如他带领官民修通的这条拔仕官路,他建造的琴亭桥,他修葺的降虎寨古道,等等,等等。</h1> <h3></h3><h1>   据载,樊纪任职期间,组织和募捐修建、铺设和维护的大小道路、桥梁不下百处,为民办的实事、好事难计其数。《龙文王庙记》曾记载,当地“千百年来,百里之外以水旱凶扼”,县境内有一座龙文王庙,祈雨最为灵验。樊纪多次到此为民祈雨求福,祈求上苍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拳拳赤子之心,天地可鉴。所以,《八闽通志》中的“名宦志”择其载入史册。由此看来,官声名誉不在于居位高低,光芒喷薄不在于时间局限。民心就是最公正的一杆秤。</h1><h1> 在这条古道上,还有一块碑石《募修官路记》碑,也一定不能忽视。它南距《修沙溪路记》碑约三十米。碑高1.52米,宽1.43米,碑中写到:“都劝首林慈,发心起首铺境内官路,每丈管钱一贯四百文,并募缘舍钱姓名于右,……宣和元年岁次己亥(1119年)劝首林简立碑。”此碑主要记录林慈发动村民修建“首铺”、“官路”的捐资情况,他的儿子林简在路边岩壁上刻碑留记。“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乐善好施、同心协力是中华民族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优秀传统美德。在这篇碑记里,我看到这一美德又一次得到了完整的诠释和彰显。</h1> <h1>   这两块碑石树立的时间前后相差61年,但似乎没有丝毫的距离感。仿佛是心心相映的挚友,它们因为一条路而结缘,千百年的风中雨中,时时相互颔首致意。官葺民修,官民同心,共同指向了民生福祉。这一条路,因为赋予了这一层不同寻常的意义,而显得更加坚实笃定。</h1><h1>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如今,这条穿越千年的沧桑古道,就这样安静地蛰伏在大山深处,难显往日的光华。尽管碑前的芳草年年翻绿,总还是当初的颜色,周遭的树木却已经长得又高又大了。时光是无情的砂轮,而世界却日日更新。当高速公路碾过曾经的车辙,飞机的羽翼划破新世纪的曙光,把东西南北的世界串成了一个“地球村”,我知道,这条路已离我们好远好远。</h1><h1> 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不希望它被我们彻底遗忘。我相信,未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美丽乡村游的线路一定会延伸到这里。到那时,会有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俯身拾起一段溢满浓浓乡愁的历史记忆。也会有更多的人,面对着那块碑石默默沉思:一个人怎样才能做到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对国家和社会自觉地肩负起应有的担当?一个人又应该如何逐渐抛弃卑俗和琐碎,走向宽广和辽阔,通往远方的世界?</h1><h1> 也许,到那时,我还会再来。</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