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的老瓦房

沙漠水

上世纪50-90年代，有一种房子，是用土坯和砖垒成的，房子顶是用瓦铺成的，这种房子承载了我们这代人许多的记忆，在我的记忆里，我从出生到成家都住在老瓦房里，瓦房默默地收存着我岁月的悲欢离合，演绎着我喜怒哀乐的人生……。

儿时的老瓦房，是我最温馨的港湾，温暖的蜗居；是大地的船，是天空的鱼。住在老瓦房里，梦想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人生追求。在我的情感世界里，老瓦房总会勾起我怀旧的情结，像亲人一样，陪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还有绚丽多彩的青春。

这种老瓦房有的是用蓝色的瓦，有的是用红色的瓦盖的。这种房子简易，不隔音、格局很小，房顶用木梁搭建而成，房屋里用苇席吊个顶，没有厨房和卫生间，地面四周都是土。

这种房子虽然简陋，但冬暖夏凉。矿区的老瓦房一排排的，排列的很整齐，大的有几十排，一排大约有十间，住有大约几千人，家庭人口多的住两间，没有院落，兄弟姐妹多的挤在一间房子里，实在住不下的，在屋子的前边盖一小间，又矮又潮，脏、乱、差，卫生环境极为不好。

春天的老瓦房，落花铺满青瓦，夜里飘来一场雨，雨点敲击瓦楞的清响，瓦沟淌水的声音，清清泠泠，伴随着我进入无数个梦乡。春回大地，可爱的燕子不远万里，从南方飞回，来到老瓦房下，衔来泥土用唾液粘结成巢穴，内铺细软的杂草、羽毛等，在老瓦房的屋檐下搭窝，哺育后代。老瓦房，狭小而阴暗，屋子里简单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边的墙上挂着个镜框，镜框里镶嵌着发黄的像片，记录着一家人成长和岁月的印痕，四周墙壁上张贴着几张年画，清洁而又简朴。

夏天的老瓦房，是一把蒲扇，摇曳着我童年的小风轮。烈日炎炎，青瓦沉沉，狗儿在屋檐阴凉处打盹，庭前投下斑驳的树影。

老瓦房的门口垒一个烧煤的炉子，用风箱不停的拉，煤才能充分的燃烧，拉的越快，火越旺，我们这些小娃家的都拉过这种风箱，后来有了鼓风机，风箱才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那时候，家家户户做的饭菜都很简单，难得有七大碟子八大碗的，每人都是手端一个碗的，坐在瓦房门前吃，有时一排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谁家做的好吃的，还互相尝一下，那份邻里情，让人留恋。

诺大的老瓦房公房里，住着来自各地风俗不同的人们，和谐相处，民风纯朴，谁家有个事，邻里都来帮忙。遇到结婚的喜事，整个老瓦房的人都来吃席，吃席摆桌都在邻居家待客，在谁家待客，谁负责招呼客人，很有喜庆的气氛，小孩子最喜欢抢喜糖喜烟了，晚上看闹洞房。

最憋屈的事情要算是上卫生间了，那时，每家都有尿盆，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倒尿盆。几排人共用一个大的卫生间，卫生间都是旱厕，有时还要排队大便，蛆四处爬，苍蝇蚊子四处飞，屁股上都曾留下蚊虫的叮咬，每个旱厕都有生产队派的人专门看管。

那时吃水也非常的困难，自来水没有通到家，一个公房只有一两个水笼头。每家都买一个水缸、两个水桶和一条扁担挑水吃，水源紧张时为了接水还出现过打架的现象。

秋天的老瓦房，一片片青瓦晒着红色的辣椒，烟囱上升起袅袅炊烟，氤氲着人间的烟火气，温暖而妥贴。
每一排房子的路都是泥路，秋雨绵绵时，道路泥泞湿滑，不穿雨鞋很难出行。随着年深日久，瓦上会渐渐长出碧绿的瓦苔瓦松，有时还漏雨，老瓦房在风雨中飘摇欲倒，漫漫长夜，屋内雨点如麻，一片凄凉，用塑料布遮一下，天晴了，翻修一下，泥坯墙改修成砖墙，后来把屋子的地面铺成砖，又进一步铺成水泥，有的在水泥上刷一层漆。

冬天的老瓦房，屋子里燃烧着猩红的炭火，雪花片片落在青瓦上，月光清冷如水。
在房子里用砖块垒一个取暖的炉子，烟道有的也用砖垒成，用来增加房间的温度；取暖的炉子也可以做饭，烟熏火燎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那种宁静、踏实、祥和的感觉不言而喻，其乐融融。

每当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能远远地看见老瓦房的烟囱里的炊烟冉冉升起，回到老瓦房里，总能闻到妈妈做出的香喷喷的饭菜，总能看见爸爸慈祥的笑容，总能体会到老瓦房里洋溢着的满满的幸福。

春来秋去，寒来暑往。老瓦房在一声声叹息中经历了历史风霜。随着时代变迁，这些老瓦房也慢慢变老，渐渐从这块土地上一步步消失。但老瓦房始终是挥之不去的记忆，是今天遗存的最优美的风景线。

光阴荏苒，老瓦房已经离我们渐行渐远了，虽然现在已经搬进了高大的楼房里，可老瓦房成了我永远的记忆。偶遇到曾经在老瓦房住在一起的发小们，格外的亲切，有说不完的那份纯真的感情，那种玩尿泥的情感，一起去上学，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游玩的情景，永远镌刻在我的心里。

摄影师：王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