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物十六首

驴途闲叟

乡村旧物（序）

吴群生

记住乡愁，勿忘初心。吾爱写乡景乡情乡趣，多从诗境画意描写乡村农家，缘因吾生为农家人，情为农家真，意为农家深，有浓浓的乡土情结。每每骑行乡村古镇，徜徉老街古巷，浏览牌楼长廊，抚摸乡间旧物，陶醉其中，不能自己。学友建军弟曾作《童年十趣》、《乡愁十首》，唤起乡情童趣，吾曾放言作《乡村旧物旧景》系列以应之。后遂广搜乡村典型旧物表象，情酿多日，诗兴尽发而不可收，竟成《乡村旧物》十六篇，略解家念乡愁，并唤久居市城诸友思乡之情、恋旧之心、乐农之趣也。

二O一六年九月草作

　　乡村旧物（一）

石 碾

老槐荫翳蔽棚房，
青色圆石露古沧。
壮汉绕盘推碾急，
村姑持帚扫粮忙。
日筛粒粒粱黍米，
岁轧重重雾雪霜。
巨磙沉埋情仍在，
犹留麦谷满盆香。

注: 吾老家村中街旁有一石碾，碾盘圆一丈有余，厚一尺，中轴框有石磙，旧时一半村民来此推碾轧粮。碾旁古槐树冠荫翳，工余饭后村人多来乘凉。现石碾盘废弃，掩埋土中。有文物商贩欲购之，村民力拒。

　　乡村旧物（二）

布 衣 石

方石二尺蹲院中，
几度茅檐捣布声。
巧妇拈灰纱浣洗，
乡姑挥棒布叠平。
声声柔语传乡韵，
块块硬石固巷风。
谁知百家常用物，
今成野砾伴孤蓬。

注: 旧时农家均置布衣石于院中，长宽尺余，质硬，面平，青石作料。妇人泡灶灰水浣洗衣布，放布石以木锤复捣之，除垢去皱复平。

　　乡村旧物（三）

木 织 布 机

闲行觅宝野村涯，
机杼声声遇织家。
身架端方蹲正屋，
木梭光润织棉纱。
布幅灿灿牵云绣，
棉线长长系锦霞。
睹物思怀慈母影，
织成裤袖暖寒娃。

　　乡村旧物（四）

木 辘 轳

野外井石枯树旁，
辘轳一架立风霜。
圆轴绳绕汲深水，
临渠斗提灌谷粮。
心系辘绳淘岁月，
手摇轳把转时光。
灌浇利器悲无用，
一首醉诗叹夕阳。

　　乡村旧物（五）

古 石 碑

残碑一座立荒田，
孤柏寂然伴霜天。
清客洗擦勘刻语，
骚人拓印仿墨篇。
青石易老痕无迹，
岁月长青史记传。
长忆抚碑情有绪，
唯思秦汉数千年。

　　乡村旧物（六）

纺 车

新花脱籽进弹房，
棉絮搓条待纺娘。
尖锭千旋缠线细，
纺轮百转递绒长。
油灯有亮棉成捻，
土炕无温絮作霜。
一架纺车娘作曲，
伴儿寒炕入眠乡。

　　乡村旧物（七）

木风箱

何物鼓得炉壁红，
烟堂搅动窜金龙。
一箱蹲踞腔生火，
两窍张合嘴吐风。
热对锅灶生火气，
冷推箱柄仗风兴。
呱哒声里唠家事，
块垒胸中诉灶公。

注:风箱是农户用来鼓风助燃的家具，长方体形状，木制。箱子一侧有出风口，箱前后两端各有一个进气口，口含木舌。拉动箱柄空气从进气口被吸入箱内，箱内木毛活塞将空气再压缩到侧室，气从侧室出冈口排出，助火旺盛。
拉风箱、担水、推碾磨、拾柴割草是吾少年必做活计。

　　乡村旧物（八）

古 庙 宇

骑求禅趣东寺村，
古刹陵园并一邻。
烈士塔碑巍峨立，
寺家庙宇冷寂存。
诵经声落佛墙暗，
纪念塔高铁壁新。
梵呗飘空身转去，
虔诚更敬烈英魂。

注: 东寺村东口有一古庙，仅一间佛房，墙壁颓败，香火不盛。此庙不远，新建一处烈士墓园，一碑两亭一园，供人缅怀。

　　乡村旧物（九）

独 轮 木 车

铁轴木毂置中间，
物架藤筐跨两边。
双把力推半世重，
独轮沉载一家难。
村姑勇卸千斤粪，
乡汉敢装百块砖。
流马木牛随日去，
唯留岁月重般般。

注: 独轮木车，俗称小拱车，农运器具，由车轮车盘组成。车盘中有车框罩轮，框两侧架盘平衡载人载物，可负重数百斤。解放后轮改为铁毂皮胎。
青年时，吾曾在生产队亲手推独轮车二三载，推土平地，推粪种田，推坯盖屋。推此车，除力壮外，须手握两把，掌握平衡，以绳袢拴把套后颈，前推不倾。难忘那一段沉重的岁月。

　　乡村旧物（十）

石狮门礅

石狮森肃踞朱门，
一吼霜天守院深。
扬鬚裂龇声赫赫，
凝眉竖目仪凛凛。
昔年兽物留威相，
今日主人剩善心。
阅尽街宅多少事，
留与骚客诉烟云。

注: 门礅又称门台、门座，传统门居大门底部起支撑门框、门轴作用的石质构件，除建筑功能还有观赏性。大户人家石制门礅常伸出门外，雕成狮子等各种形式。

乡村旧物（十一）

铁夹掌

棉田千垅叶枯霜，
鸹嘴叼柴一器忙。
穷怕灶炉寒屋冷，
困忧土炕燃薪荒。
腿蹬手挺身倾力，
角压喙合势满腔。
寒号声中柴地净，
不愁冬日炉壁凉。

注: 此物又叫老鸹叼、棉柴夹子，是北方夹拾棉柴的一种农具，铁制，长木把，利用杠杆力学原理。用时前角抵地，两铁舌夹紧棉秸，双手握把上挺，柴根随之而出，省力。

乡村旧物（十二）

石碌碡

五月南风麦染黄，
新场摊轧翻晒忙。
牛乏人困碌碡重，
穗散秸开麦粒香。
园磙性刚太行骨，
巨石情润滹沱肠。
莫怜寥落闲做凳，
凤鸟涅盘拓路疆。

注: 碌碡，又称石磙，石头做成，圆柱形，用来轧谷物，平场地。今弃用，闲置村口街旁作石凳。今收麦改用联合收割机。从修筑公路用的轧路机身上，可见碌碡旧影。

乡村旧物（十三）

竹耙（pa）子

霜来乔灌草桔黄，
童持竹耙拾叶忙。
竹茎篾编宽二尺，
耙尖齿弯寸三长。
横搂残叶卷席势，
竖扫藤枝洗荡狂。
拾得柴薪山堆院，
灶神龛壁享暖房。

注: 竹耙子是农村用来搂拾树叶柴草或归扰、散开谷物的一种农具。多竹制，竹条横编成排，竹尖烤成弯钩爪状，中按木柄控制。吾少时每到秋末常到田林间、路渠旁搂扫棉叶、谷叶、树叶，用以冬季烧饭取暖。

乡村旧物（十四）

木耧

深耕耙擦耪地头，
布谷声声起种耧。
良马驾辕腿步稳，

匠农掌把臂轻柔。

木耧织锦千匹缎，

犁耜耕云百丈绸。

一碾砘石膏土润，
秋来收下万斛秋。

注: 木耧是农村最重要、制作最复杂的一种用来播种的农具，铁制播种机前兴盛了上千年。除耧腿犁铧为铁铸外均木制。耧架结构有耧把、耧杆、耧腿、籽盒、籽管。籽盒为六角漏斗状，安装有控制籽漏速度机关，耧揺籽漏。耧多为双腿，犁铧上套内空籽管，籽从盒中顺空管落入垄沟。人随耧后拉石砘子碾平轧实沟辙。

乡村旧物（十五）

油碗灯

粗瓷灯碗一豆明，
暗亮荧荧照夜星。
油籽发光身赴火，
棉芯搓捻首焦倾。
夜纺撩火待更晓，
夕读借光伴鸡鸣。
长夜难熬有何盼，
艺翁说唱卧院棚。

注: 油碗灯，旧时传统照明家器。质地陶、瓷居多，亦有金、银、玉、石、铁制。盘形状，四周碗盘环之，盛以棉籽油、莱籽油、花生油等。碗中或环边设油嘴，以棉芯、草绳为捻，吸油燃之发光。常用衣针拨挑灯捻，称作撩火。一夕灯光，说唱艺人在大院讲唱长篇评书，老人在生产队牛棚演讲故事、民间笑话、历史传说。无电无影视机的长夜便显短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改燃煤油，油壶灯架灯罩改用铁制或玻璃制。

　　乡村旧物（十六）

石 牌 楼

常念魁星俊杰乡，
直达绅仕牌楼旁。
巍巍野旷彰达俊，
浩浩田畴炳锦章。

翘首凌空惊九域，

飞檐展翅入星荒。
一楼锁定功名势，
引得后生敬序堂。

注: 牌楼，又称坊门、牌坊，是古时为表彰功勋、科弟、德政以及忠孝节义所立的纪念性建筑物。门洞型制，或山石，或木制，多建在祠堂庙宇、村口通衢。
本诗所咏为家族科举牌坊，为表彰"先学后臣"，"以才入仕"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