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掠影(5)迷失的少年

包容

<h3>国庆假期里,接到同学王东的邀请,参加他女儿的婚礼,而且告诉我有一个好久不见的好友——许刚,也来参加,便欣然前往。</h3><h3>路两边落叶缤纷,只有垂柳随风而舞,保持着那绿色心情,落叶缤纷,随风而舞。路上的行人来往匆匆,没有人愿意脚步缓缓,欣赏这小城之秋。</h3><h3>许刚,便随着落叶飘浮在心头。</h3> <h3>他是当年我们文学社的成员之一,长得虎头虎脑,个子比较威猛,说话声音洪亮而且做事果断,只是多了一副爱好文学的心肠,否则,应该是运动场上的一员健将。</h3><h3>初次见面,是在我们“冲浪”文学社开会的时候。(我们几个爱好文学的同学自发组织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有些人还互相不熟悉。)我和几个人正在讨论,“冲浪”创刊号,哪篇文章应做为刊首寄语,选择作品有哪些要求等。</h3><h3>一个声音猛然在我身后炸起:"就是这篇《冲浪,让我们远航》!作为创刊号的刊首寄语呗,它既吻合了我们《冲浪》文学社的名字,文章又充满了豪迈,彰显了我们同学们的历史责任感,担负着建设祖国的使命。还讨论什么呢?"</h3><h3>我转身一看,一个个头和我差不多的男生,两眼露出真诚而热烈的目光,对着我点了点头。</h3><h3>“你叫——?”我问他。</h3><h3>“三班的许刚。”他简单的回答我。</h3><h3>“你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吗?”我又问。</h3><h3>“你呗!”回答的毫不犹豫。“写的很不错——丝毫没有恭维你的意思哦!只是有一些地方还需要修改一下,也许更好一些。”快人快语啊!</h3><h3>我本来扭捏的心态,被他直爽的阳光照的无处可逃,脸色不由泛起红潮。</h3><h3>经过他的建议,我们的创刊号在学校里引起特别好的反响,同学们都争相传阅。</h3><h3>并在其他学校里引起了纷纷效仿,也都创建了各自的文学社,激发了同学们对文学写作的热情。</h3><h3>从此我俩就认识了,经常在一起讨论文学创作,互相作诗相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在文学社里我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h3><h3><br></h3><h3><br></h3> <h3>高中毕业以后,好久没有联系了,脑海里却时常闪过他的身影。</h3><h3>大约三四年后,夏季的一个下午,我俩在街上偶然相遇,他拉住我就往靠近的一家米线店里拽。</h3><h3>“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喜笑颜开,“哥,走喝一杯。”</h3><h3>“米线店里也可以喝酒?”我有些迷惑。</h3><h3>“没问题的!”他走进去,“老板,两碗米线,两盘凉菜,四瓶啤酒!”他对这环境好象很熟悉,大声地叫着,引起一些围观的目光。</h3><h3>经过聊天才知道,他在一家厂里上了班,家里人也给介绍了对象,准备明年要结婚了。</h3><h3>记得当时座间谈笑风生,不觉已经暮色苍茫。</h3><h3>几瓶啤酒下肚,聊的没有尽兴,他又提议我们去体育场继续,于是,我俩又抱着一个西瓜去了体育场。</h3><h3>那晚月朗星稀,凉风习习。</h3><h3>坐在体育场的草坪上,我们用手把西瓜砸开,我俩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谈论上学时的诗与同学。</h3><h3>“我敢打赌,今天我们在这里用嘴啃西瓜,吃的一塌糊涂,这是我俩吃的最高兴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仿佛先知先觉似的,望着天上的星星,若有所思。</h3><h3>“为什么?”我不解地问。</h3><h3>“以后结婚了,你能带老婆在这里啃西瓜?不大雅观吧!”他向我眨眨眼,“而且,我们不一定还能遇得到呢。”</h3><h3>我若有所悟。</h3><h3>“举杯邀明月!”他举着西瓜,站起身来,向天空叫喊,仿佛有些醉意,仿佛有些狂羁。</h3><h3>“对影成三人!”我也摇晃着站起来,睁着有些朦胧的眼睛,高兴地叫着。</h3><h3>那时,月光清新,沐浴着两个迈着醉步的青春,体育场变成了一片旷野,两个唯我独尊的身影,晃荡地拖在草坪上,时光已悄然而止。</h3><h3>月亮静静地看着这俩个狂野的少年,有些意味深长。</h3> <h3>逝者如斯夫,三十年一晃而逝。我果然再也没有在体育场啃过西瓜,再也没有与人在那里交谈甚欢,更别说什么醉意朦胧,狂言乱语了,我已经是个循规蹈矩的中年人。</h3><h3>许刚,现在怎么样了?</h3><h3>我急切地走进了宴会厅,眼光在到处搜寻那个曾经豪爽,热烈的男孩。</h3><h3>“许刚到了吗?”我拉住王东问。</h3><h3>“他马上到,你急什么?又不是女同学。”王东调笑我。</h3><h3>“哦,那我去门口等他吧。”我说完便向门口走去。</h3><h3>他现在变什么样子了?一个踌躇满志的成功人士?一个风流倜傥的小资男人?还是趾高气扬的满身珠光宝气的商人?</h3><h3>我在门口逡巡,不住地猜测。</h3><h3>这时,从大厅里走过来一个人:“哥,我在这里呢。”</h3><h3>我一转身,只见一个头戴太阳帽,身着茄克的瘦瘦的中年男人向我走来。</h3><h3>我心里想:这人谁啊?穿着也太不合季节了吧。</h3><h3>“你——?”我认不出来了。</h3><h3>“三班的许刚。”声音没有原来的响亮,仍然是很熟悉,稍带嘶哑。</h3><h3>“你,许刚?”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h3><h3>明亮的大眼睛呢?眼光里已揉进了岁月的迷茫;爽快的笑声呢?声音里也掺杂了生活的蹉跎;那红润而稚嫩的脸庞呢?粗糙里显示着劳动的艰辛;那伟岸的身板呢?身体微驼,仿佛驮着座座山峰。</h3><h3>“你,怎么——?”我有些迷惑,把下半句“变成这样了”硬硬的咽下去。</h3><h3>三十年,改变了很多!</h3><h3>“哦,我们找个地方做下聊吧。”他的声音有些嗫嚅,“你,仍然风采依旧啊。”</h3> <h3>原来,他象我们许多人一样经历了下岗,再就业,再下岗,再就业。</h3><h3>原来的婚事告吹了,结婚很晚也不是很如意。</h3><h3>老婆很会勤俭持家,但是经济状况仍然是捉襟见肘。</h3><h3>如今,酒,戒了;烟,戒了;书,戒了。</h3><h3>“我加你微信吧,以后咱弟兄常联系。”我热切地说。</h3><h3>“我没有微信。”他并不看我的眼睛。</h3><h3>“现在?你没有微信?”我简直怀疑我的耳朵——我的老母亲快八十高龄了,就有微信!你怎么可能没有微信?</h3><h3>“微信,对于我来说,就是骚扰。”他低着头,不看我睁的大大的疑惑的眼睛,仿佛自言自语,“我太忙了,没有时间,别说微信了,连书都不愿看了……那些,有什么意思啊。”</h3><h3>我竟无言以对,平时能言善辩的我,苍白的一个词也没有。</h3><h3>“年少时无知,谈什么诗与远方,”他目光中早已失去了刚刚见面时的喜悦,“现实教会了我,什么是生活。我只有负重前行,我的生里已经没有了诗与远方。”</h3><h3><br></h3><h3>“我与其他人都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了,早晚遇到也就打一招呼。我每天只是上班挣钱,下班还要照顾父母,带孩子。”语音苍凉而孤寂,充满了艰辛的气息。他抬起头,目光空洞地对着我,不安地搓着那两只粗壮的大手。</h3><h3>“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联系过我?”我有些意乱,躲闪着他两束有些无助的目光,“咱俩,上学时可是好兄弟。”</h3><h3>他低着头,看着他脚上的一双旧皮鞋,没有回答。</h3><h3>“偶尔,我说偶尔,还写点什么吗?”我又小心翼翼。</h3><h3>“写什么?写我的痛苦?写我的不如意?我又没有你们那些高雅的心情。”他仿佛在诘问我,语气缓缓的,又没有诘问的升调。</h3><h3>“我,我,我过的也一般。”我语无伦次起来,仿佛是一个准备偷别人的东西,正好被主人撞到了,抓住了现形。</h3><h3>谈话的气氛已经尴尬起来。</h3><h3><br></h3><h3><br></h3> <h3>宴席很丰盛,吃的很无味。</h3><h3>告别的时候,他谢绝了我的挚约,“我们不一样的。”他犹豫了一下,“以后再联系吧。”</h3><h3>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竟无语而伫立,秋风吹来,泛起阵阵寒意,满地黄叶堆积是秋的俘虏,坚守着的柳叶仍然彰显着生命的绿色。</h3><h3>当年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呢?</h3><h3>那个狂野叫着“举杯邀明月”的青春呢?</h3><h3>困苦生活,改变了谁的热情?</h3><h3>悠悠岁月,磨励了谁的意志?</h3><h3>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都随风而逝了,迷失在这冷冷的秋风之中了。</h3><h3>我不由地打个冷颤,低着头,走回家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