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为什么我的脑海常忆着故乡的“禾堂”,因为这里留下我多少孩提时的足迹、欢乐和梦想。<br>禾堂不是厅堂,而是村里的晒谷场,村里人都叫禾堂。所谓禾堂其实也不大,也就2000多平方米。禾堂虽小,可在当时,禾堂是农民重要的劳作场所,也是大家聚集交流的地方。如今,禾更小了,因为周围陆续被农民的房子蚕食,禾堂的功能也发生了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成了村民停放小车的停车场,东面的一间队房成为村民打牌打麻将的地方。<br>禾堂座落在新屋和老屋2个自然村的中间,新屋村在它的北面,老屋村在它的南面。禾堂的东面、西面、南面一部分原来都挨着农田,现在都建了一些房子。东面有一条环绕村东的小溪,我们叫“干里”。干里是在村的东面,上游筑一拦水坝,成了水库,叫坝上水库。溪水潺潺,小鱼成群,弯弯曲曲,是村民洗涤的主要水源,也是新屋、老屋2个自然村的重要灌溉水系。禾堂的西面也有一条小溪,我们叫“嘎子”。嘎子比干里小,水最后也流到干里。嘎子打通了村里门口头塘和上岗井塘两口主要池塘的水系,为这两口池塘引来源源不断的活水,同时也是村民洗涤和灌溉的主要水源。禾堂北面正对着老屋村的正堂。正堂到禾堂是直通没有建筑物的。正堂敞开式,正堂两边是村房。正堂正中摆放着用来供奉的佛像。过年时,村民常在正堂正中朝南处摆上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猪头、猪肉、鸡、鱼、糕点等供品,用来祭祀天地。禾堂的东、西两头各有两间生产队的房子,主要用来堆放农具和粮食。<br>禾堂的主要功能是晒稻谷。禾堂的地做得平整而坚实。稻谷是晒在晒垫上的,我们把晒稻谷用的晒垫叫“地垫”。“地垫”是一种用竹子制作而成的农具,大约有3米宽五六米长,是篾工师傅打制而成。一到夏天,村里就会请上篾工师傅,打制或修补晒垫、箩筐、米席、鱼篓、畚箕等竹编农具。后来在禾堂上浇了几块水泥地,有的稻谷就直接晒在水泥地上。<br>小时候,篾工师傅来的时候,我就会经常蹲在地上或站在篾工师傅旁边看,篾工师傅是怎么把竹子裁剪成一根根又长又细又簿的竹篾的。竹子内圈叫篾黄,一般剖开后当柴烧,除去篾黄后叫篾青,可以用来制成各种竹制品。看上去已经很簿的竹篾了,师傅还能用篾刀在竹篾的一头继续用力剖开,一头用嘴咬住,一手握住竹篾,一手就用篾刀隔在中间往外拉,簿簿的竹篾又在篾工师傅的手中变成两片了,看上去挺神奇的。篾青能不能拉得又细又簿又长,可以看出篾工师傅的手艺高低,也可以看出这根竹子的质量好坏。特别是遇上竹节的地方,要拉过去的确要点手艺。如今,地垫、箩筐、畚箕都很少用了,篾工师傅也见不到了。<br>白天的禾堂,留下多少男人和女人们辛勤劳作的汗水。上午,男人把一筐筐湿漉漉的稻谷挑到晒场,妇女则负责晒谷。她们先用谷耙把稻谷在地垫上推开,一耙又一耙,让稻谷均匀地晒在地垫上。傍晚,太阳快要落山时,妇女们把晒过的稻谷用风车扇一扇,把秕谷扇掉,剩下好谷子装进仓库。集体化时,禾堂是堆放粮食和分粮食的地方,这里堆满了收获,承载着农民的希望和梦想。<br>白天的禾堂,紧张忙碌的劳作景象,特别是“双抢”季节,老女老少齐上阵,肩挑手推,汗流夹背,禾堂就是一幅写大地上的美丽劳动画卷。到了夜晚,禾堂成了全村男女老少纳凉聊天娱乐的好地方,大家尽情释放自我,温馨愉悦,有说有笑,禾堂成了劳累一天的人们免费表演的舞台。<br>夜幕降临,禾堂没有了白天紧张热闹的劳作景象。鸡也归笼了,整个明堂显得有些空旷。禾堂的北侧一角装有一盏路灯,吃过晚饭的人们陆续来到这里聚合。有的拿来竹躺椅,有的拿来篾席、草席铺在禾堂地上,三五成群,在一块有说有笑。一会,皎洁的月亮爬上了夜空,满天的星星争奇斗艳。人们就在这桔黄色的路灯和洁白的月光下,享受着夏天的夜晚,享受着凉爽的夜风,在一片欢歌笑语中,消除一天的劳累和疲乏。<br>小时候,家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电视,除了听广播,啥娱乐也没有。夏天又热,早了睡不着。我也特别喜欢禾堂的夜晚,刚吃完饭就急着来到大明堂,有时端着一碗饭来到禾堂吃,因为在那里可以听到许多平常听不到的故事和新鲜事。<br>我常常坐在或躺在大人旁边,听大人们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聊斋、封神演义、三国、水浒等等,也有不少是“祁阳大话”。记得他们讲过一个田螺姑娘的“大话”,说的是一位心地善良的穷苦人,捡了一个田螺舍不得吃养在水缸里,结果田螺变成一个美丽的姑娘,每天帮他烧水做饭。当时就心想,自己也能遇上这样的田螺姑娘那该多好啊,那就不用自己烧菜做饭了。大人们还经常讲一些鬼怪的故事,吓得我晚上不敢回家,夜里常做恶梦。有时候,我躺在禾堂的地上,仰望着深邃的夜空,脑海里经常在想,这浩瀚无边的宇宙是怎么形成的,这闪亮的星星究竟离我们有多远,长大后一定要去探求星空奥秘。<br>夜幕下的禾堂,经常上演一场场男女相互斗嘴、打诨插科、戏谑逗趣的好戏,常常引来大家哄堂大笑。这种自娱自乐的方式可以放松心情、消除疲劳。小孩子虽然听不懂大人们的“骚话”,但也会跟着大家一起起哄,一起傻笑。“猜迷”算是比较文雅的娱乐方式了。有些迷语我们小孩怎么也猜不出,大人们也是故意卖关子,让我们晚上回家“垫枕头”,第二天再告诉我们。有些迷语迷面说来怪荤的,说完大家就会哈哈大笑,但迷底真的很形象。如“两脚掰开,头发抓来,裤带解开,一下一下插来”。当时怎么也猜不出迷底是“插秧”。这是劳动人民丰富生活体验的结晶,没有农村生活体验,自然不会产生这样的迷语。禾堂还真成了孩子们长知识、长见识的地方。<br>村里偶尔会放场电影,这时的禾堂更成了欢乐的海洋。太阳刚落山,禾堂上的东西刚收场,各家的孩子就急着把家里的长板凳搬出来,在禾堂上抢占有利位置。一个村放电影,四面八方的村民都会赶过来看。《地雷战》《地道战》《小兵张嘎》《闪闪的红星》《渡江侦察记》等等,这些电影伴随我们成长,一些镜头至今历历在目。<br>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如今的禾堂,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样子。老家的禾堂只剩下儿时的念想,和那缕装在心中的难以割舍的乡愁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