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第（33）新

讷言

第三十三章 最后一场官司

吴鹏鸣找到了翰林四老爷吴仑卖给吴老大家的土地的回购文书，笑得前仰后合，亓氏夫人急忙让孩子们把他搀起来，扶到屋里的炕上躺下，就赶忙和面给丈夫做骨扎（方言，小面团）汤，这是莱芜的一道快捷的美食，是用小麦面做的，非常简便。只要在碗里放上多半碗面，加水搅拌，大的就成了骨扎，小的就成了露稣（方言，块更些小，比较松散的骨扎），当然也有少量没有和好的面粉，也不要紧。把它下到开水锅里，一会儿熟了，大的有嚼头，小的可以囫囵吞咽，没有和好的面粉就成了黏糊汤，这样趁热喝下去，非常香甜。若是再多放些姜丝，那就更好了，还有驱寒治病的作用，非常受人青睐。亓氏夫人知道丈夫心情不好，官司不如意，又在外边受了风寒，就赶紧刷锅子、和面做骨扎汤。

吴鹏鸣喝了骨扎汤，感觉浑身温暖，忽地问了一句:“大人孩子都不咋的（方言，不要紧的意思）吧？”

“不咋的，就是砸烂了一个对口（上下两层的大瓮），农具也坏了一些。你累了，就歇着吧，天放晴了，再打坯把墙垒起来。”

吴鹏鸣确实累了，喝了三大碗骨扎汤后，就进入了梦乡，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了。也许是他真的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也许是他已经疯透了，麻木了，一切都无所谓了；也许是他找到了土地回购文书，心里踏实了，睡觉也安心了。他一边打着呼噜，一边还嘟嘟念念说着梦话:“我找到了，找到了……”

吴鹏鸣酒量不大，但也有喝酒的习惯。过去，每逢遭了风寒他都是喝上几盅热酒驱寒，又是习武之身，所以身体非常健康。现在不行了，由于官司缠身，把良田已经卖光了，虽然还有几亩山岭薄地，可是没有灌溉条件，全是靠天吃饭。虽然家道中落，但凭着翰林四老爷的好名声，两个儿子家的四个孙子也都娶妻生子，人口太多，都得吃饭，眼下，吴鹏鸣是没有条件喝酒了，喝碗骨扎汤已经是高提席（方言，也叫拔席，来了贵客要加菜，提高酒席档次，用于平时，就是提高生活待遇）了。

真是苍天有眼，一场大雨让吴鹏鸣塌了房子，却找到了土地回购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家那块地的总亩数，长科多少，宽科多少，一量就知道到哪里。吴鹏鸣找了保长里长看了，吴老大长长了眼。硬生生比原来过来了3丈多，翰林四奶奶不仅没有埋到吴老大一家的地里，还得往里一丈二。

　　又到了山东省巡抚衙门升堂的日子，因为上次挨了20大板，吴老大能从济南爬回来就已经不错了，按说20板子不至于这样，主要是现在失去了王举人这根精神拐杖，他已经六神无主了，连疼加窝囊，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几个月没有下炕出门了。吴老大不敢去了，吴老二熊差（方言，胆小怕事）一个，吴老三二硬八蛋地说:“大不了挨20大板，我去！”

吴鹏鸣因为有了土地回购文书，官司不断自明。胡巡抚问道:“吴老三，你承认你们兄弟啃食了吴鹏鸣家的土地了吗？”

“草民承认。”

“你承认诬陷翰林院检讨吴仑侵占民田埋葬亡妻了吗？”

“草民承认。”

“来呀，给我重打40！”

吴老三一听这个数，忙说:“晴天大老爷，我已经都招认了，你为什么还打？”

“吴老三，你只练武功，不修武德，依靠武功欺压良民，今天本府让你看看你的武功厉害，还是本府衙门差役的武功厉害。”

说话间几个武士已经把他摁在了板凳上，“噼嚓、噼嚓”40大板打下去，打得吴老三直说:“小的再也不敢了。”

胡大人问道:“吴老三，你家侵吞吴鹏鸣家粮田多年，打算怎么赔偿？”

“小的愿意退回侵占吴鹏鸣家的粮田，只是这几年打官司把好地都卖光了，也赔不了多少银子了！”

“你打官司卖地干什么？”

“给各位大老爷送礼。”

“鞥，胡说八道，给我再打！”

“不，不，是给莱芜县张大人送礼。”

“停。”几个差役，放下大板，胡大人又说，“你给莱芜县张大人送礼干什么？”

“王举人说，把吴鹏鸣一家告倒了，我们就可以去住翰林院检讨的官宅了，还可以给他出气。”

“吴老三，你好大胆，还想住官宅？你想住本府的官宅吗？”

“小的不敢，那都是王举人让我们干的。”

“吴鹏鸣，你怎么得罪的王举人，怎么他挖空心思跟你作对？”

“小民没有觉得哪里有对不住王举人的地方。”

吴老三说:“小的知道，翰林四老爷的两盏纱灯比王举人家的大，王举人家每次都得为他家让道……”

吴鹏鸣说:“莫非是他家的牛吃了老百姓的庄稼，我给他牵回家……”

“王举人是因为让道怀恨在心，难道他给我家让道也很不情愿吗？！”

“王举人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