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病中偏感（一）

老马

生过病吗？我指的是病到一定程度，入膏肓的那种，离死亡越近，病中所感、所得真的不一般。

在市立医院办完住院手术，走进病区找到我的床，我有了一个感觉和一个想法：感觉是太吵了，所有人，我说的是所有，说话都肆无忌惮，跟在菜场似的；想法是找个机会把病床摇起一点来，半躺半坐，我知道它有这个功能。

只要病房内外的喧嚣稍有平息，便有一丝电子乐音幽灵一般钻进来，不疲不厌。不知它的来路，好像每个已知和未知孔道都在渗透。白天，它有一阵没一阵，晚上，破门而直奔耳鼓。清楚了，它来自护士站病员呼叫器，是电脑合成的一句音乐，类似马路洒水车的声音。与洒水车相同的是音阶、音调都不太准；不同的是它只有一句，就一句还不全。

终于听清了，老掉牙的歌，《跟往事干杯》。歌词应该是，“干杯，朋友就让那一切成流水”，蒙不了我，我以前会唱一些老歌，混过的。你说，《跟往事干杯》中那么多经典句段，你选哪句不好，偏没头没脑掐中间一截，虽然不是医院所为，但验收也太不讲究了。（完整乐谱，参见上图）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句末尾两个字“流水”从6（拉）到高音i（哆），最后的高音i梗住了，被吃掉了。我没有强迫症，也不是处女座，尚且在等那个高音i（对应流水的“水”）；换作后者情何以堪？梗阻，肠梗阻，肿瘤引起的？它在暗示我的病吗？这个病区就是消化科，大多数住院的都摆脱不了干系。

流~没有“水”的电子提示音小虫子那样的不时往心里钻，白天似有若无的钻才是钻，晚上的不算，太清晰、直接了。呼叫护士的请求常有，流~没有“水”的提示音也一直伴随，几十张床位呢，护士必须到你床头按一下开关才能关掉那个呼叫请求。

等不到那个“水”，我盘算起自己的病，虽然只是拉肚子，但一个多月不止，又发生在我身上，不会是小毛病。三天前作了常规检查并尊医嘱服了药，和预想的一样，不见效果，就像之前吃过止泻药和很多大蒜。不确定那个流~没有“水”的提示音是不是继续钻进来，耳朵总是寻声而去。我是在盼那个“水”的突然出现，还是盼望肠胃无大问题？大部分时间我不想这个问题，爱谁谁。该来的跑不掉，不来的求不到。

那个流~没有“水”的电子提示音大多是被隔壁床的小伙子打断的。小伙子盐城人，在上海打工。他用电话委托一家机构做股票。小伙子有十万块钱，不明事理，还琐碎，不停地打电话问这问那，一个问题反复数遍，开着免提。那家机构为了收割客户，接待员、操作员不厌其烦玩命周旋，还主动回访。小伙子刚刚有空当刷上抖音，亲情电话又来了，不停地挑理、絮叨，各种琐碎，电话那头是他妈？小伙子坚决不承认自己占线，只说医院信号不好，有些黑锅就是这样人为背上的。隔了一层薄薄的布帘，他还就真不怕我们知道他的小秘密，也不怕一刻不歇地吵我们？

流~没有“水”的电子提示音继续渗进来，直钻入心里。那个“水”呢，那个高音呢？抑制住想那个高音，试图不想肠胃，此前25年未看过医生，未吃过药的念头却冒了出来。并非我身体好，吃了五谷不生病。其实我一直在践行一种理念：身体自备强大的修复功能，它能治愈、平复所产生的一切疾患。肠胃的病不归它管，还是管不了？

【未完，待续，根据身体状况不定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