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匣村的拆迁吵吵了十几年,现在拆迁公司终于入住了。刚一开始大家议论此事,眼神里满是希望和憧憬,然而真的要动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忧虑和不安起来。<div><h3> 不悲不喜,无忧无惧的心理大概是由苦难发酵生成的。而这段时间脑子里却时常浮现童年的景象,即使没有拆迁的事,这些景象早已不复存在,拆迁只不过是唤醒我童年记忆的口哨罢了。</h3><h3><br></h3></div> <h3> 早晨也经常会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那绝对不是今天我们所见的雾霾,雾气是清新的的,最多夹杂些许土腥味儿和草腥味儿。冬天的傍晚,家家户户堷炕、做饭,炊烟笼罩着整个村庄,像雾霾,也许会有污染,绝不至于让人恐惧。</h3><h3> 我们家的老房子是一座关中传统的四合院,我一直分不清前面是上房还是后面是上房,因为后院房比前院房高出许多,前为上和高为上似乎都能说的通。整个院落面南背北,虽说同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土夯和胡基砌墙还是有差别的,我估计解放前我们家也算是殷实人家。</h3><h3> 大门开在前院房的东边,占宅基宽度的一半,西边房子对外的窗户有一人多高,房门开在院里。进户的走廊占去了东边房子的一小半,门朝里开又占去了一部分空间,东边房子就只有西边房的三分之一大了。前院房和厢房相隔约两米,西边是井房,东边空着,有和东隔壁的界墙,顶上用瓦片做了简单的装饰。东西厢房各两间,中间是叫天井还是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楚,低于房檐地面约二三十公分,我上小学期间尝试无数次,都没能跨越过去,下雨天只能踩着中间的石墩走到对面。由东厢房的屋檐下进入后院房要上三级台阶,后院东西两边的房间和厢房宽窄一样,按照格局类似于中厅,打我记事起,这里除了做通道外,其余全部堆放的都是杂物。西边的房子又向后延伸了两间,有灶台连接着土炕,我常常在热乎乎的炕上吃饭。</h3> <h3> 这个院子的主人是我的三个爷爷,走廊以东的房子是四爷爷家的,西边前半部分是六爷爷家的,后半部分是我们家的,爷爷排行老五。大伯和三达是四爷爷的儿子,四达是六爷爷的儿子,五达是我亲达。</h3><h3> 有一次给奶奶说事,几个达的排序分不清楚,一着急直呼五达名字说了一句:“康义达”,奶奶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子说:“以后叫你爸时就叫康赐爸!”从那儿以后我把“大姑妈”、“二姑妈”……“七姑”、“八姑”分的清清楚楚的。</h3> <h3> 对门的房子显然比我们家要阔气的多,门口有石条做的台阶,墙是砖砌的,可能在我出生前他们家前院就已经被拆了,厢房和后院房子带格子的门窗几乎就是一面墙,上面雕刻着花鸟和人物图案。房子的主人也是老弟兄两个,看起来都比我爷爷年龄还要大。经过奶奶无数次的纠正,我才大着胆子管他们叫哥,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两个老汉每次都是满脸笑容,慢慢的叫“炳坤哥”也就习以为常了,有时还蹭点好吃的。</h3><h3> 西隔壁的“大嫂”差不多赶上奶奶的年龄了,她家没有和我年纪相仿的,很少去她家。</h3> <h3> “大嫂”的西隔壁是“忙忙伯”和“康康伯”家,他们家是地主成份。平时小人书里看到过很多地主,黄世仁、刘文彩、胡汉三、周扒皮等等,自然就对他们家产生了敌意。那时候有一首童谣:“嘚嘚!喔喔!我给地主干活,地主嫌我吃的多,我给地主屙一锅。”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把里面的“地主”换成了“忙忙”,一帮小孩见了忙忙伯就喊,我也是其中之一。有一天放学回家,在家里嘟嘟着:“嘚嘚!喔喔!我给忙忙干活,忙忙嫌我吃的多,我给忙忙屙一锅。”奶奶大笑之后严肃的对我说:“以后不许再说你忙忙伯了,他可跟你在书上看到的地主不一样,他没有剥削过任何人,他们家是白手儿起家。”我就问:“什么是白手儿起家?”通过奶奶讲述,我才知道他们家世代以编制竹器为生,几代人起早贪黑、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几十年,临到解放时硬是挣了一个地主。</h3><h3> 此后我见了忙忙伯嘴就特别乖,他也喜欢我,即使此前我当面唱那首童谣的时候,他也总是笑嘻嘻的。现在他面前变乖巧了,他常常拉着我的手给我讲他自己的故事,他小时候是念过书的,他用树枝在地上演示,字写的漂亮极了,比我们老师写的还好。说他念书时用的是毛笔写字,我便从书包里拿出毛笔和墨盒(我们有描红课),让他在我本子上写,我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大概是我首次看到的“书法”了,在写他的名字“刘鸿儒”时,问我“儒”字简化字是不是这么写?于是写了一个单立人,写了一个入。我肯定他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h3> <h3> 我们家后院往西有一条通道叫“马道巷”,好多家通用的,据说以前和城墙的马道巷相通。我没见过石匣村的城墙和城门楼,父亲说石匣的西城门楼上写着四个字“西望瑶池”,我想石匣最初建立的时候,昆明池在村西边的某一块还没有干涸吧。前几年村西口的牌楼上也写上了这四个字,算是对老一辈人行将枯竭的记忆的一点施舍吧!</h3><h3><br></h3><h3> 2018年9月20日凌晨4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