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玄奘的足迹之五：伊吾—高昌

王秋艳律师

　　伊吾，就是今天的新疆哈密，是新疆的东大门，而“哈密”在维语中，就是“大门”的意思。

伊吾当时是一个小国，弹丸之地，却地处中西交通的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当时的伊吾距离唐朝路途遥远又异常凶险，唐朝又实行禁边令，在伊吾想见到一个汉人是很不容易的。所以玄奘到达伊吾时，投奔到一所只有三个汉僧的小寺庙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听说从汉地来了一位法师，高兴得来不及穿戴好衣服、鞋子，光着脚就跑出来迎接玄奘，一见面就抱着玄奘痛哭流涕，最后哽咽着对玄奘说了一句：“想不到今天还能在这里重新见到家乡来的人！”

伊吾国信仰佛教，所以胡王、胡僧都来拜见玄奘，并请他到王宫里盛情款待。经历了一路艰险的玄奘，本来想休整之后，向北取道西突厥的可汗浮图（大约在今新疆昌吉吉木萨尔的北庭附近）继续西行的，但因为高昌国王麹（qū）文泰的邀请，他不得不改变行程，取道高昌。

2016年我和司机哥自驾游新疆的时候，专程到过高昌古城。至今印象深刻。

高昌，其位置为今新疆的吐鲁番，始建于汉代。西汉宣帝时，派士卒携家属往车师前部屯田，且耕且守。元帝时，在其地建筑军事壁垒，"地势高敞，人庶昌盛"，称为高昌壁，又称高昌垒。汉朝灭亡后，中原战乱不断，大批汉人由河西走廊迁往西域，高昌成为汉人的聚集地。公元6世纪来自中原的鞠氏建立鞠氏高昌国。高昌的都城，就在今吐鲁番的火焰山脚下。

玄奘到达伊吾国的时候，高昌国的使臣也在伊吾。国王麹文泰得到使臣报告后，马上又派遣使者通知伊吾王，请玄奘到高昌来，并派遣了几十匹好马，派遣朝廷重臣亲自前往迎接法师。玄奘只好改变行程来到了高昌国。

本来玄奘到达高昌王城时已是半夜，但鞠文泰一听到玄奘到的消息，竟然下令半夜大开城门，与文武官员出城列队执烛迎接玄奘进城。鞠文泰之后，又是王妃、侍女前来拜见。次日，又亲自率领妃子等人前来问候。并且先派了一个在长安学习过的法师，后又派了年过八十的国统王法师与玄奘同吃同住、朝夕相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玄奘放弃西行的想法，留在高昌国弘法。

在高昌停留十几天之后，玄奘提出西行，鞠文泰再次挽留，并告诉玄奘：“我和先王游历过上国的很多发达地区，也见过不少的名僧，但从来没有瞧得上过。自从听说法师的名字，身心都欢喜，希望法师留下来，让我能够终身供养。让全国的民众都做法师的弟子，数千僧众都手持经卷做听众，这样你总可以留下来了吧？”但仍然遭到了玄奘的拒绝。

就这样，一个强留，一个要走。数个回合下来，高昌王可以说是用尽了各种办法，软硬兼施。无奈玄奘的拒绝一次比一次坚决。高昌王的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发火了：“要么留下，要么送你回国！”

对于这个二选一，玄奘回答道：“玄奘来者为乎大法，今适为障，只可骨被王留，识神未必留也。”然后玄奘就大哭不已。高昌王鞠文泰只把这当成了苦肉计，照顾玄奘更加尽心，甚至玄奘每一次进餐，鞠文泰都亲自端着盘子侍奉在侧。

万般无奈之下，玄奘开始绝食。他连续三日端坐，滴水不进。到了第四天，已是命悬一线了。鞠文泰虽说想留下玄奘，但感动于玄奘的决心，也不想让玄奘死在自己手里，只好屈服，表示愿意放玄奘西行，求玄奘尽早进食。为防高昌王反悔，玄奘提出让他指日发誓。高昌王为让玄奘放心进食，提出共同礼佛，并请出王母张太妃作见证。在佛前，高昌王立下誓言：一、愿与法师结为兄弟，玄奘成了高昌王的御弟。二、将来法师取经回国的时候，须留在高昌三年，接受供养。三、请玄奘继续留在高昌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中，高昌王开始为御弟精心准备行装，玄奘在高昌国讲经说法。每次开讲以前，高昌王都亲捧香炉迎接引路，玄奘将升法座时高昌王又伏身跪下让玄奘踩着他上座。

一个月过去了，高昌王为玄奘也准备好了。据记载，鞠文泰为玄奘准备的有“法服三十具”；穿越沙漠专用的“手衣”、“面衣”、“袜”。另外，还有“黄金一百两、银钱三万、绫及绢等五百匹”，作为玄奘来回二十年的盘费。还准备了“马三十匹”。高昌王又专门剃度了四个沙弥照顾玄奘，还写了二十四封信给沿途的二十四个国王，甚至不惜在给突厥可汗的信中以奴仆自称，让他们照顾奘师，让玄奘感动不已。

奘师出发那天，高昌几乎是倾城出动为玄奘送行，高昌王抱住法师嚎啕痛哭，大家也跟着大哭，“伤离之声震动郊邑”。

提前说一下玄奘和高昌王后来的故事。

公元641年，西行求法结束的玄奘，谢绝了戒日王的苦留，也谢绝了从海路护送他回国的建议，取道陆路回国，只为了和鞠文泰见上一面。在644年到达于阗的时候，玄奘听到了王兄鞠文泰的死讯。原来，高昌国最初与唐朝关系还是不错的，贞观初高昌王鞠文泰曾到大唐朝拜。但后来鞠文泰与西突厥结盟，唐太宗遂派遣侯君集等大将证讨。640年高昌为唐所灭。鞠文泰因为国灭忧惧而死。

玄奘伤心至极。一别十几年，如今却是“生死两茫茫”，没有机会回报王兄当初的厚意，没有机会畅谈分别后的牵挂和重逢后的欢喜，更没有机会分享成功的喜悦了。所以玄奘最终决定走天山南路，从于阗回国，没有再回到高昌。

2017年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