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的雪

飞翔蓝天

<h1><font color="#010101">  1994年元旦前后,一个平淡、寂静的夜晚,一场大雪不期而至。雪花扬扬洒洒,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冰冷、干燥的戈壁滩上。被雪“叫醒”的我们不顾训练辛苦,纷纷起床,裹紧大衣,挤在窗户边的暖气包旁,借着院子内昏暗的灯光,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白色的世界,追逐着漫天飞舞的雪花。</font></h1><h3><br></h3> <h1>  我从小对雪情有独钟。下雪的时候宁静、洁白、轻盈、自由。置身银白的世界里,聆听着耳边冬的酣鸣,远方春的脚步,感受着天地的辽阔,风雪的美丽,自然的温馨。幻想着插上翅膀,迎着风雪,往来天地间,探寻天地奥秘、理想彼岸,追逐雪的归宿、风的足迹,来一场浪漫的、无拘无束的风雪之旅。</h1><h1><br></h1> <h1>  雪整整下了一夜。清晨的天空雪花弥漫,弄不清这些晶莹、乱舞的“花瓣”到底来自空中还是地面。起床号吹响之后,全连迅速集合,分头行动,将教导队院内和内场主干道上的积雪清扫干净。返回营区后,连队接到机场扫雪的任务。全体人员匆匆吃完早饭,穿着大衣、大头鞋,戴着大头帽,拿着铁锹、铁镐、扫把和推雪板,乘着敞篷的解放大卡车向机场前进。</h1><h1><br></h1> <h1>  教导队到机场大约六公里。一路上,天空阴沉发暗,风雪扑面而来。几十个人挤在一个车厢里,大家不由自主地蹲下来,低着头,裹紧大衣,挤靠在一起,共同抵御无法抗拒的严寒。前方的道路畅通无阻,一道道被反复碾压过的车痕曲折向前。道路旁的白杨树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树梢上挂着长短不齐的冰凌。疾风吹过,雪花簌簌而下,时而掉落的冰凌融化在积雪中。透过树林,极目远眺,远方的天际与地面融为一体,勾勒出一片白色、苍茫的景象。</h1> <h1>  半个小时后,卡车终于抵达停机坪。我们一个个挪动着几乎冻僵的身体,搀扶着爬下了车。第一次身处当时号称远东及南太平洋地区最大的机场,壮观、自豪、紧张的感觉迎面袭来。机场跑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与戈壁滩连成一片,向远处延伸。西侧的停机坪上十几架战机一字排开,机身上覆盖的黄色帆布格外显眼。机场北侧偌大的八号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不远处,先期抵达的外场新兵连的战友已经干得热火朝天。领受任务后,我们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心想跑道虽长,但是三个新兵连几百号人一起动手,完成任务应该没有难度。然而,当我们真正甩开膀子开始干时,才发现最初的判断是草率的。跑道表面的积雪清除之后,底下还结着四、五厘米厚的冰层。原来,在冬天,混凝土铺就的跑道表面温度比周围高。雪花落到跑道上,迅速融化成水,此时如果迅速清理,跑道上不会留有积雪。一旦清扫不及时,积水将很快结冰。造成雪越下越大,冰层越结越厚。最底下坚硬的冰层成了难啃的骨头。抡起铁锹击打,动静虽大,效果却一般。至多在表面划出一道沟痕,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敲下来一小块。用铁镐开道瞬间成为了大家的共识。在班长的鼓励下,班里个高、劲大的几个人迅速抓起“抢到”的几把铁镐,一字排开,从跑道中间向两侧出击。我冲在最前面,站稳马步,双手把铁镐举过头顶,用力砸向冰面,顿时碎冰四溅,冰层出现裂痕。开辟了突破口之后,其他的战友拿着铁锹贴着开口的边沿撬动。将撬下的冰块推出跑道后,再用扫把彻底清扫,直至跑道露出“本色”。就这样,全班12个人,铁镐在前、铁锹居中、扫把断后,轮番作业,一寸一寸地、敲牙糖般地向前推进。累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直起腰,遥望机场四周,搜寻家的方向。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似乎找到了精神寄托,疲劳感瞬间消失。当看到周围的战友埋头苦干时,我再次操起工具,向着终点前进。</h1><h1><br></h1> <h1>  缓缓移动的队伍距离跑道南端越来越近,身后宽阔、洁净的跑道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壮观。临近中午,机场温度骤降,天色更加阴沉,风吹得人左右摇摆,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在地。此时,除了饥肠辘辘之外,空气干燥难耐。虽然下雪,却丝毫感觉不到湿润。嗓子几乎能冒出烟来,鼻子随时都会流出血来,恶劣的气候环境成了最大的考验。记得还在火车上的时候,鼻子就曾经流过血。到了新兵连之后,几乎每周都会流上一、二次。甚至有几次在洗漱、就餐时,鼻血就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那时候,一个愿望就是别在训练或阅兵时流鼻血,那样的话既影响训练又有损形象。干燥的气候还在我的上嘴唇留下了一道裂痕。这道口子秋冬裂开,春夏合拢,颇有规律地伴随了我十余年。嘴唇的伤口似乎成了戈壁滩环境变化的晴雨表。戈壁滩的生态环境潜移默化地改善之后,那道熟悉的伤口也渐渐地消失了。</h1><h1><br></h1> <h1>  扫雪现场,一些战友的嘴唇、鼻子流了血,我也未能幸免。在我弯腰向前推雪时,脚下的雪地上出现了鲜红的血迹。起初并未太在意,习惯性地用纸塞住鼻孔。没想到,几秒钟过后,纸被血浸透,血顺着嘴唇流了下来。情急之下,我把入伍前二姐送给我的,一直装在上衣口袋里的那块蓝白相间的手帕拿了出来。用力撕开后,一手用手帕堵住鼻孔,一手撑住铁锹把,仰头静止几分钟后,最终止住了鼻血。当完成扫雪任务乘车返回时,精疲力尽、脸色苍白的我几乎站不起来。静静地坐在车厢冰凉的地板上,任凭风吹雪打。走进戈壁滩的第一场雪,与机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是如此的刻骨铭心。</h1><h1><br></h1> <h1>  雪后鱼塘破冰也曾留下深刻印象。教导队的鱼塘距离西门四、五百米,面积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大雪过后,鱼塘里的冰结得严严实实,穿着大头鞋走在上面使劲踩时,整个冰面蹦蹦作响。鱼塘破冰是为了防止鱼缺氧死亡。砸冰时,每次只上去两个人,其他人在岸上等候,轮流上阵。两人配合,先用铁镐在冰面上凿一个洞,再用铁锤把钢钎沿着洞眼打进去,一点一点地凿开周围的冰面。当几个脸盆大小的窟窿全部挖开时,无论是开凿的还是在岸上等候的人都被冻得四肢僵硬,直打哆嗦。几天后,窟窿重新合拢,我们还得再次出动,如此反复,直至新兵连结束。</h1> <h1>  若干年后,场站配备了吹雪车。下雪时,机场上人头攒动的扫雪场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吹雪车响彻外场的轰鸣声。随着岁月的变迁,教导队的鱼塘也渐渐地干涸了。新兵连扫雪、破冰的往事就此尘封在了记忆的最深处。</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