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里人迹罕至,野花铺满天际,温泉遍布山野,火山日夜咆哮。麋鹿穿行在丛林,鲑鱼穷极半生洄游到出生地,虎鲸与海豹同栖,熊与狼对视。这里是晨曦中热气冉冉的堪察加,是我们未曾见过的地球秘境。。。</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攀登霸奇火山的营地驻扎在一圈不知名的火山锥中间的空地上。山坡脚下的位置有一间简单的斜顶木屋。没有墙壁,四边贴着柱子是一圈木凳。 右边有一张厚木板钉成的长条桌和长椅。左边的空地用几块石头围起一个火塘。篝火每天从凌晨燃到深夜。山坡的斜右后方是霸奇火山,此刻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云层瓦楞纸般铺向天边。风改变着烟的走向,卷起木炭的灰烬,翻滚着飘落在黑色火山岩砂的地面。</p> <p class="ql-block"> 柳巴无视围着火堆取暖的人们,穿着黑色条纹短袖大声吆喝使唤着尤妮娅和乌瓦。乌利娅是柳巴的助手,穿梭在帐篷搭建的简易餐厅和厨房之间,灰色毛线帽子的毛球随着脚步起伏。人们刚吃过早餐,喝着咖啡和红茶,攀登霸奇火山带给身体的疲惫骄傲的袒露在每个人的脸上。厨师们忙碌的准备着午餐的鸡肉卷。萨沙不时发动他的卡玛斯战车取暖,发动机的轰鸣和柴火燃烧时的炸裂声提醒我此刻身处堪察加半岛的腹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次远行都不能算是计划周详,严格说甚至略有仓促。从队长发给我行程到决定一共只用了两分钟,毕竟堪察加在我庞杂的记忆库里只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甚至刚刚旅行归来的疲惫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也许正是刚回来对城市喧嚣的不适应,以及对远东的好奇促成了这次旅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队员们在首都国际机场起飞大厅的墙角边集合。和队长一别已有两年,去年单人连穿五大无人区的壮举后也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简短有力,瘦削的身材和刚毅的面部线条依然令无数姑娘趋之若鹜。船长夫妇一如四年前的矍铄、精干,唯一有变化的可能是船长更加睿智的眼神。土豆是去无人区和北极的老队友,乔戈里峰大转的经验让我对这个姑娘敬佩有加。潘潘挎着灰色的方便包,背着登山包,镜片背后有一双警惕的眼睛不时四处张望。天爵、陶子、高老是新朋友,漫长的候机时间,陶子的嘴皮上下翻飞,丝毫没有一丝疲态。天爵和高老沉稳有加,波澜不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哈巴罗夫斯克转机5个小时到达堪察加边疆区的首府傍依在阿瓦迦湾的彼得罗巴普洛夫斯克,阿瓦迦火山和科里亚克火山、科泽尔斯基火山在他的北方遥相凝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见到尤利娅是隔着郊外科里亚克人木屋餐厅的窗户。一辆橙色的俄罗斯产重型卡车停在木屋前的路边,尤利娅和乌瓦、谢尔盖在车头边闲聊。堪察加的火山和森林给了她非常健美的身材。光影里金色的发丝轻舞飞扬。屋子里高爷正在做早餐,炒饭的油香混和着木屋的松木香,窗外的明媚顿时有了记忆的气味索引。</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谢尔盖是领队,乌瓦是副领队,两人都不苟言笑。谢尔盖是长着黑眼睛的俄罗斯族人。帽子下的黑发微卷,鼻梁高耸、鼻头突出,坐在车上不说话的时候,下唇顶着上唇,弯出一道向下的弧线。经常自言自语,不止一次我站在他身边以为他要跟我说点什么,可我转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看着远方。乌瓦的个子不高,总是穿着蓝色的连帽衫和卡其布的迷彩裤,两手插在裤兜。眉头深锁,鼻头油汪汪的,脸上有一些顽固的痘印。淡金色的胡须让我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p><p class="ql-block"> </p> <h3> 我坐在尤利娅的身边,紧挨着车门第一个座位。她有一双天空色的眼睛,当她转过脸看着我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整片蓝天。
<br></h3> <h3> 我们的目的地是霸奇火山,越野重卡将近两天的路程。公路边有一座棕熊的雕像,远方是洁白的阿瓦迦火山和科里亚克火山,白色积雪没有覆盖的地方可以看到暗红色的山体。巨大的山体横亘在路边,佑护着太平洋畔的火山之城。
<br></h3> <h3> 我们颠簸在原始丛林里,狭窄的土路崎岖蜿蜒。这是一辆老旧的卡玛斯3,俄国闻名世界的重型卡车。车门内侧贴着塑料木纹墙纸,黑白雪花针织椅套看不出上次清洗的时间。灰白车顶前后各嵌了一个外壁破碎的顶灯。一块裂了玻璃的小窗用胶纸小心的粘合起来。红色花卉图案的棉布窗帘上下都缝制了蕾丝花边,花边挂了一排白色的小棉球。正对着车门靠车厢有一张折叠小桌,柳巴背对着车头双手握住一卷绿色纸巾托起他的电子书,颠簸的车厢完全影响不了她的阅读热情。乌瓦耳朵里塞着着黑色的耳机,在她隔壁座位瞌睡。柳巴对面隔着折叠桌是队长凯撒,手里不停的婆娑他的新玩具,一个未经加工的熊牙挂件。从昨晚拿到手开始,早饭时、睡梦里都没有停止这只牙的包浆工作。甚至在昨晚泳池边的BBQ派对都没忘记。
<br></h3> <h3> 漫长的路程只有靠间或的打盹和音乐来消磨。人们都睡得很香,小土豆和天爵干脆在后座上平躺了下来。车的尾部堆满了营地装备和一周的食物及生活用品。不时会滚下一个未经仔细码放的塑料桶惊醒熟睡的人们。
<br></h3> <h3> 路边是桦树、黄杨、松树的队列,灌木丛隔开彼此。黄色雏菊和紫色、蓝色的鲁冰花根部长满白的小蘑菇和红色的小圆果。停车小憩的时候,柳巴的手里就会捧着一捧这样晶莹的小圆果,我尝了一个,非常的酸涩但应该富含维生素。
<br></h3> <h3> 堪察加的秋天就快来了,风吹黄了一些叶片,可蚊子的肆虐依然猖獗。不让我们放松的休息片刻,上厕所更是令人心生恐惧。蚊子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出生旷野的血液收集者们寻找一切人们裸露的身体部位,一切。头皮、脚踝、手背、脖子、眼睛、耳朵,当你移动的时候,它们盘旋着跟随着你,出发前准备的防蚊液和防蚊帽如同溺水人眼里的救命稻草。去霸奇火山这一路都是在与堪察加的道路和蚊子搏斗。
<br></h3> <h3> 第一天的临时营地是在堪察加河边的一块空地上。我们快速支起了帐篷,接着帮俄方搭建简易公共设施。河边的枯木很快被兄弟们收集起来,湿木材燃烧的浓烟飘荡在堪察加河的天空。柳巴第一次展示俄罗斯的美食厨艺,蚊子的袭扰中,乌莉娅快速的摇着脑袋削土豆。
<br></h3> <h3> 晚餐在兴奋又略有拘谨的交流里有条不紊。紧接着试探的举杯是伏特加催化后热情的舞蹈,萨莎嘶哑的弹唱迷醉了微醺的大脑和璀璨星空。当火堆里最后一根火炭也快要熄灭的时候,我听见陶子在草地上轻微的鼾声。
<br></h3> <h3> 陶子是一位干了将近二十年摄影记者的自由摄影师。河边、丛林里、营地、商店、厕所甚至攀登霸奇火山的途中,身上都挂满了相机和镜头。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窥视你,你得知道那一定是陶子的镜头。
<br></h3> <h3> 此行前半段的重点是攀登霸奇火山。我们需要从1300米攀爬到3050米的火山口,一天往返。途中经过熔岩堆积区、雪区,这将是对体力一次巨大的挑战。
<br></h3> <h3> 俄方领队谢尔盖的规则是跟随他,永远不要超越他。谢尔盖背了一个很大的背包,行走节奏相对缓慢。紧跟着他的是翻译尤利娅和凯撒。我们行走在远东堪察加腹地的山脊上,土地混合着火山石和黑火山灰。熔岩流淌的痕迹永久凝固,高温碳化的石头被风化成各种奇异的形状。因为喷射时的温度不同,岩石的颜色五彩斑斓。一些岩石的缝隙间喷着热气,附近的石块温热或烫手。无边的黑色熔岩彰显着那一场爆发的猛烈。时间最终安抚了这一切,宁静了暴躁,沉睡了炙热。
<br></h3> <h3> 队伍的速度随着山体坡度的增加愈加缓慢,最终高老、船长夫妇在乌瓦的陪同下选择放弃,提前返回营地。高老的体重超过200斤,而且缺乏登山训练。船长早年运动太多,可能也没太注意膝盖保护导致膝盖受伤,不能持久下坡。
<br></h3> <h3> 在简单的路餐后,天气开始变得更糟。风夹杂着雨水裹着雪花迅速降低我们的体温,我们穿上预备的衣物。雪越下越大,能见度很低,霸奇的躯干隐藏在浓密的雪雾里。攀登者的世界里不应该由征服,只有敬畏。大自然的雄伟和神奇下,人类只是小小的爬虫。意志和希望武装我们去抵挡严寒和劳累。我知道我们终将胜利,无畏的勇气终将战胜畏惧。接近火山口是漫长的一段45度斜坡,每走一步小腿都在颤抖,谢尔盖也不时停下脚步杵着登山杖休息。他甚至无力阻拦凯撒大步超过他,凯撒第一个到达火山口。二十分钟后,剩下的人也全都抵达。
<br></h3> <h3> 火山口笼罩在雨雪里,模糊不清。严寒不打算给我们太多休息的时间。下山的路更加漫长而且危险。我们稍事休息,准备撤离。
<br></h3> <h3> 我们经常说到“奇迹”这个词,但是,当她真正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才能感受到她的神奇。我们欣喜若狂的看着霸奇巨大的火山口一点一点褪去面纱,和我们执手相对。阳光穿过云雾照亮山口,霸奇睁开双眼。他放佛诉说着什么,又仿佛说了太多太久。积雪斑驳着山壁,山石奇特突兀。十分钟后,风雪宣布结束与客人短暂的会面。我们不得不踏上漫长的归程。
<br></h3> <h3> 所有的下撤都是漫长且毫无斗志的。目的地是温暖的车厢和暖气会迅速瓦解一切意志。每个人都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结束这一切,可一旦当你开始这么想,回程的路就开始遥遥无期。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的膝盖对此深有体会。我需要克服疲惫和严寒,还得在剩下的每一分钟里和膝盖的刺痛做斗争。
<br></h3> <h3> 幸运再一次眷顾了我们,当下撤到2000米左右的时候,世界再一次拨云见日。冰川逶迤而下,远处数十座火山锥星罗棋布,云带穿梭其间。金光普照,万物生辉。亮了白雪,红了山峦。
<br></h3> <h3> 回到车上,已是日落。我们躺在座位上,霸奇疲惫了我们每一根头发。十二个小时,我们一直行进在攀登的路上。
<br></h3> <h3> 柳巴还在简易厨房里吆喝,我靠着营地木屋的柱子,柴火噼啪着收回风雪霸奇的回味。此刻,我们身处堪察加的腹地。<br></h3> <h3>队长——凯撒</h3> <h3>船长</h3> <h3>船长夫人</h3> <h3>潘潘</h3> <h3>土豆</h3> <h3>陶子</h3> <h3>天爵</h3> <h3>高老</h3> <h3>谢尔盖、乌瓦和尤利娅</h3> <h3>尤利娅</h3> <h3>萨沙和乌利娅</h3> <h3>柳巴</h3> <h3>Don(本文作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