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博格达

云杉

<h3>这座山峰,是海拔5445米的博格达峰,它从阜康市境内的天山山脉横空出世。2018年7月17日,我又一次来到博格达的身边,抬头仰望着它博大雄浑、气势磅礴的身姿。这是我从事新闻和摄影工作三十多年来第25次在博格达峰面前举行的注目礼仪。这种仰望,是出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敬仰和向往。<br><br></h3> <h3>我出生在阜康市滋泥泉子镇二道河子村,每天早晨和傍晚,我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南面被霞光染红的雪山。父亲告诉我:“那就是博格达峰”。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在捡来的一本连环画上第一次看到“博格达峰”这四个字,并且知道它是蒙古语“神灵”的意思。从那时候起,博格达峰就一直印刻在我的心里。</h3> <h3>1998年7月,我带着照相机和摄像机第一次顺着白杨河徒步来到博格达峰,近距离看到了它的表情。那是一副带着华夏民族刚毅、威严和宽容的面孔,让人敬而生畏。<br>博格达峰是中国西部最显眼的地标。三千年前,周朝的第五位君王周穆王驾八骏来到西域大地,他第一眼看到远处的最高山峰就是天山博格达峰。他认为,那里就是至高无上的天界。他在博格达峰下举行了祭天大典,这意味着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从此有了归属。<br>公元1219年,道教宗师丘处机应元太祖成吉思汗诏命率弟子西行,当他远远望见巍然耸立在茫茫雪海之上的博格达雪峰时,写下了《宿轮台东南望阴山》一诗:“三峰并起插云寒,四壁横陈绕涧盘。雪岭界天人不到,冰池耀日俗难观。岩深可避刀兵害,水众能滋稼穑干。名镇北方为第一,无人写向画图看”在距今800年前的元朝,一代宗师丘处机就把博格达峰认定为中国北方的第一名山。</h3> <h3>从古到今,不论是中原和西部各民族,都把博格达视为神灵之山加以膜拜。2003年夏天,我在西沟河与白杨河之间的山脊上,发现了一处石头堆成的古建筑遗迹。站在这个位置上,博格达主峰以及它的几座姊妹峰尽收眼底。据滋泥泉子镇二道河子村农民沈廷光和赵建成两位老人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村里人到这座山上祈福求雨的时候,这里还有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当地牧民说,他们的祖辈在白杨河和西沟河两河流域之间的山上放牧时,曾听到过这座山顶上传来的钟声。我从石堆中找到了一些铜钟的碎片和生锈的箭簇,并把这些文物交给市文物局保存。后来,我带着当时拍摄的遗址影像资料拜访了中国社科院考古所边疆与民族考古研究室副主任、新疆考古队队长巫新华博士,他告诉我,这是古代先民为祭祀博格达峰而修建的太阳祭坛。<br>从乾隆二十四年开始,清政府每年都派官员登乌鲁木齐红山遥祭博格达,并颁布《博格达鄂拉祭文》,从此,博格达峰和泰山一样,成为国家祭典的圣山。人类祭祀博格达峰的活动持续了数千年,作家刘亮程说:“它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高峰,更是人们精神的峰巅”。</h3> <h3>站在博格达主峰西侧的依肯齐大坂上,博格达冰川犹如一个个银色的扇面在博格达峰的半山腰上有序地铺展开来,成为这幅国画中天然完美的留白。夏季的高温和频繁的降水使博格达雪峰上的积雪融化、崩坍,形成了惊险而又壮观的雪崩。1998年7月,我在白杨河源头的博格达峰下用摄像机第一次记录了一场雪崩的完整画面,那是一种完全超乎我想象的速度、力量和震撼。雪崩是冰川的主要补给方式,每次雪崩过后,雪峰下的冰川就被加厚并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向前运动。<br></h3> <h3>博格达峰区共有现代冰川113条,总面积为101.42km2,是天然的高山固体水库。这些冰川在博格达北坡发源了黄山河、西沟河、白杨河、甘河子河、四工河、三工河、水磨河七条河流,滋润着阜康11726平方公里的大地原野,养育着天地间无数的生命物种。</h3> <h3>从博格达峰到北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在南北80公里的范围内,依次分布着冰雪带、高山垫状植被带、高山草甸带、亚高山草甸带、山地针叶林带、山地草原带、温带荒漠带,呈现出一条十分明显的、完整的自然景观和植被垂直带,这条垂直自然带将反差巨大的炎热与寒冷、干旱与湿润、荒凉与秀美、壮观与精致奇妙地汇集在一起,展现了生态的多样性和独特的自然美。<br></h3> <h3><br>作为一个摄影人,我没有加入那些像蜜蜂一样天南地北到处追逐美景的摄影队伍,而是一直行走在家乡这片多姿多彩的风景里,有时独行,有时与影友结伴而行。从阜康东部与吉木萨尔县接壤的黄山河,到西部与乌鲁木齐市米东区交界的水磨河,我利用节假日从这些河流的末端逆流而上,一直走到它的源头冰川,用影像和文字记录着阜康的大美山河,三十多年来从未厌倦和放弃过这种充满了艰辛和危险的跋涉。<br>1990年3月27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中国温带荒漠区博格达峰北麓生物圈保护区加入联合国人与生物圈计划,这是我国第七个、新疆第一个被纳入国际人与生物圈保护网络的世界生物圈保护区。<br>2012年7月21日—23日,我跟随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专家皮埃尔·加兰德和安德鲁·斯甘仑一行对博格达峰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实地考察。两位专家通过考察全面评估博格达提名遗产地的价值、完整性以及保护管理现状,并撰写考察评估报告及结论呈报世界遗产中心。<br>2013年6月21日,第37届世界遗产大会正式公布,由博格达峰、巴音布鲁克、托木尔峰和喀拉峻—库尔德宁等四个区域组成的中国“新疆天山”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br>天山申遗,是一项利国利民、造福子孙后代的伟大工程。阜康市在博格达峰遗产地实施禁牧,投入十亿元资金用于环境综合整治,拆除天池周边建筑物10万平方米,对遗产地593户牧民实行了生态移民,恢复草场面积达33.83万亩,使自然生态环境得到迅速恢复和有效改善。<br>我至今都忘不了,当那些祖祖辈辈以牛羊和草原为伴的哈萨克牧民赶着羊群,用牛马驮着毡房告别森林和草原、走向新家园的时候,他们的眼里饱含着多少深情和眷恋!我把这难忘的一幕记录下来,创作了一首歌词《水磨河畔的家园》,请本土作曲家李毓集先生作曲,并请山西省著名歌唱家刘文涛倾情演唱。</h3> <h3>海拔3500米以上的高山冰雪带是一个生命禁区。然而,雪莲花却在冰雪和岩缝中绽放出一种迷人的傲慢和芬芳;报春花、野罂粟等许多高山花卉也在凛冽的寒风中灿烂地盛开着。<br> <br>天山雪莲生长在雪线以下海拔2800米至4000多米的高寒石缝、砾石坡和湿润沙地上。雪莲靠种子繁育,生命力极强,但生长速度缓慢,从种子发芽到开花结籽,需3至5年时间。但是有人迷信于雪莲花的药用价值而疯狂地采摘销售;还有一些摄影师为了个人利益从周围采来几十株雪莲摆放在一起,拍摄商用照片。<br> <br>7月18日下午,我爬到博格达峰北侧一座4300多米人迹罕至的山上,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一株幸存的个头较大的雪莲花。那天博格达峰阴云密布,我在山顶上一直守护着这株雪莲花,生怕被南来北往的徒步者和牧民采挖。到了傍晚20点,博格达峰上空突然云开雾散,金色的阳光照亮了雪峰,雪峰的反射光把雪莲花黄绿色苞叶照的通体透亮。我迅速调整好照相机,拍下了盛开的雪莲花和白云飘飞的博格达峰。我下山的时候,那株雪莲花还在风中摇曳。三年后我再来博格达峰,这里可能就是一片雪莲花了。</h3> <h3>博格达峰的皑皑积雪终年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像一盏永恒的灯塔,那是博格达峰不朽的灵魂。我经常一个人在浩瀚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行走拍摄,从来没有迷茫过,因为南面的博格达就是我回家的方向。<br><br>2017年4月15日,昌吉州文联和中共阜康市委宣传部联合举办了昌吉州第一次个人摄影作品展《家在阜康---孙国富摄影作品展》,新华社等多家媒体进行了报道。<br> <br>在我的心目中,伟岸的博格达雪峰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他用魁梧的身躯擎起我头顶的一方蓝天。我每一次来到博格达峰的时候,心灵都会受到一次强烈的震撼和洗礼。我站在城市林立的楼群里,抬头就能望见博格达。而我现在就站在博格达的肩膀上,却望不见那座城市和那些高楼大厦的身影。在博格达面前,我们和地上的昆虫和小草一样,都是这个星球上渺小的生灵。但作为有思想和情怀的人类,我们更应该懂得敬畏、崇拜和爱护自然,并且虔诚、忠实地做一个自然之子。<br><br>撰稿/摄影 孙国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