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父親远行已经廿一年了。他是南昌一解放就入路的老铁路,肚里没啥墨水念过二年初小,仗着年轻有把力气在车站干装卸工。</h1><h3> </h3><h1> 那会儿我不到两岁,常在昌北牛行车站铁轨上爬着玩,和母親一起等"叔叔"下班(父親兄弟五个排行老么,我那些堂哥,堂姐们都喊他叔叔,不晓事的我也就跟口叫叔叔,直到成年)。</h1><h3><br></h3><h1> 那时朝鲜战争在三八线上来回血肉拉锯,瞒着十九岁的母親,父親偷偷报名参加了志願軍铁道部队,爱国热血驱使他决意舍家离子为国效力!板门店一纸停战协议,让登上前线列车的父親放下了背包,母親搂着我破涕为笑。</h1><h3><br></h3><h1> 那一年父親不辞辛苦,工作积极努力出色,先后参加了广卅铁路局和江西省劳模表彰大会,家里至今仍保留着由邵式平省长亲筆签署的奖状令。这是父親一辈子引以为荣的自豪。</h1><h3><br></h3><h1> 三岁那年,父親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大西南建设,在母親的泪光里远赴广西。打那以后,童趣失去了欢乐,思念成了我和母親的必修课。父親每年只能回家一次(十二天),那是我们母子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平时遭人欺辱的无助和委曲,在父親温暖宽阔的胸怀里瞬间消融。天蓝蓝,阳光熙熙!很快,父親又要走了,站台上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有多少不舍啊),母親强拽着我,任凭脸上泪水横流。列车在汽笛长鸣中缓缓启动,车窗里父親探出身来,两眼红红,扔下我和母亲孤独的身影⋯</h1><h3><br></h3><h1> 父親一辈子用他特有的方式,呵护和养育他的儿女们。他从广西调回南昌时,母親已陆续为这个家带来了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大不如从前了,清汤寡水,粗茶淡饭那是常事,当然也有打牙祭的时候。每每这时,母親总是剁上一块五花肉,炖上一大锅罗卜,每人一碗,当然父親的那碗是最大的。肚里没有油水的我们几个兄妹,狼吞虎咽,不大功夫连碗底的油花都舔得干干净净!而父親则乐滋滋望着我们,然后用筷子从他碗里逐个给我们添上几块。每逢此景,母親不免总要呵叱我们几句。我们兄妹几乎个个挨过母親的巴掌和竹鞭,但父親却鲜有骂声,更甭说动手打了。</h1><h3><br></h3><h1> 父親一直都很健壮,一身健子肌。退休后在一家汽修厂做门卫,工作极尽负责。一日,一地痞混混滋事耍横,强行冲厂,父親坚决不允,遭此恶棍持械偷袭受伤。躺在医院治疗尚没出院,父親就收到了厂方的辞退信,据说厂方担心坏人报复破坏。此事对父親打击极大,人的精气神一下就蔫了!他想不明白,这是非曲直到底怎么啦?!</h1><h3><br></h3><h1> 父親真正見老了!不久,就查出晚期肝硬化腹水,长期的重体力劳动和饮酒习惯彻底击垮了(在我心中神一般的)父親,虽多方求医问药,仍无济!直到有一天他便解时倒在厕所里,我们才如梦方醒,父親已病入膏亡!在两年的病榻痛苦里,父親始终没有一句抱怨,相反在他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仍时时关心我们兄妹几个的生活!</h1><h3><br></h3><h1> 父親走的时候很安祥没有一句留言。似乎他坚信自己的儿女,一定会象他一样勤劳,善良,好好的生活!正是因为父親临终没留下片言只语,在他身后的两三年里,父親的身影总在睡梦中将我唤醒,泪水湿落忱边。也许您深知孩儿们心底埋藏的亏欠太多太多,多的您不忍让他们活在愧疚的阴影里而默默地离去……</h1><h3><br></h3><h1> 在收检父親遗物的时候,从衣箱翻出了十几件簇新的衣服,那是他十几年挣下来舍不得穿的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又滑落下来…为了儿女,为了家!父親您山一般地撑起了我们这个家,哺育我们成人!您神一样驻留在我们的灵魂,教我们做人!老爸,不管您走得有多远,您永远都在儿女们身边!</h1><h3><br></h3><h1><b> (写在父親谢世廿一年的中元节)</b></h1> <h1><b><i>父亲年轻时证照</i></b></h1> <h1><b><i>父亲的预备役兵证</i></b></h1> <h1><b><i>小时候和父母合影</i></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