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的爱恋

毛歌

<h3>【1】</h3><h3><br></h3><h3>从小就知道两只公鸡在一起会经常打架,堂屋外面的坪地上于是有了一场罕见的战争,乡下多尘的地上,四处都有阳光耀眼的尘灰在空中飞舞,它们彼此的争执完全是为了一只漂亮的黑母鸡。那黑色的母鸡,用我外婆的话来说,是真的漂亮。你只要想一想一个慈祥的外婆,每天可以从鸡窝里捡到一只温热的鸡蛋,那种知足的平和对于一个普通女性的意义,就大抵明白她这样形容一只黑母鸡,在语义学上的价值。所以,我常常就会猜测那些大学教授,他们站在讲台上,倘若没有看过公鸡的搏杀,没有跟随月色里鱼儿呆在水草边的亲吻,没有听过欧歌鸫在橡树林的歌唱,不知道蓝眼菊到了星夜会慢慢地合拢花瓣,而蚯蚓从来不会生活在水泥路边,没有看见两只蝴蝶前后背着一样落在一朵菊花上,他们又是如何来生动地说明自然存在的奇妙关系,单凭一种想象力的说明,会显得虚幻而薄弱,甚至是一种对于自然的歪曲,——无疑,自以为是的人类就常常从这样的歪曲里表现出来彻底的骄傲。我记得梭罗在《瓦尔登湖》记述兔子被猎人追杀前仿佛婴儿一样的哭泣之声,而正是这样的声音,构成了梭罗完整世界的部分,从仿佛婴儿哭泣的兔子的眼泪里,道德的光芒就会如闪电般穿刺长空。</h3><h3><br></h3><h3>【2】</h3><h3><br></h3><h3>从自然生物的关系来说,单一物种之间为了表达感情而发生的战争情况,除开我们从电视节目里看见的公狮和公狮的血腥拼杀之外,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见过狗与狗之间在如水的月色里,发起一场近乎你死我活的争斗,完全为了一只母狗,它们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那种残酷的敌对形式,让任何一个懂得战争的人看来,都严格意义上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对于彼此力量的估计,对于输赢结果的认识,对于一只母狗的征服将意味着什么,它们都比对方更加清楚并且坚定。只有在这场战争结束后,那只胜利的狗才会一跃而上母狗的尾部,接下来,整个乡村的峡谷就沉醉在那种动物巨大的本能里,极速的幸福诗歌一样涌现,闪耀着圆满至极的脊背,起伏着,山峦被远处的薄雾遮盖,乡村深陷静谧的美好……</h3><h3><br></h3><h3>【3】</h3><h3><br></h3><h3>就动物而言,除开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迁徙之外,它们绝对不会离开所生长的地方,为了发情期力量的表达,才有的搏杀,随着发情期过后,它们重归于好,生活还原到原来的秩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它们需要一种朴素的时间来安排所有的生活,两只公狗会担当起来全部的责任,两只公鸡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唤醒黎明的地平线,随后发出喜悦的声音,从碎石路走到竹林,它们负责发现虫子,然后引颈歌唱,它们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会走在前面,钻进鸡笼,那种专门为它们设计的栖居之处,有着我们远远不知道的恩爱和关怀。所以,我就一直不愿意相信动物界有着七夕的传闻,它们从来不会远离生活赋予它们的一切,哪怕是迁徙途中的短暂停留,也表现出来一种动人的爱。如果大雁人字形的队形不是为了人类存在的温暖关系的启发,我以为上帝在设计这一队形的时候,就会变得冷硬而毫无感情。可是,上帝是爱啊!他不会这样的。于是,我才相信人类的无奈所带来的七夕。分离或者重聚,人类远比动物表达得更加彻底,如果爱情是两个人为了成为一个圆满的个体而拼命靠拢和融化的话,那么,分离早就失去了最早的美好之约。现代人的分离,如果仅就陪读这一个事实来说,就已经和残酷接近。我宁愿回头去读沈从文的文字,那些吊脚楼的女人要死要活地咬着上了岸的水手的耳朵,那一份认真经得起时间的磨洗,就和岸边光溜溜的岩石一样。七夕对于现代人来说,成为了一种情绪上的热闹,对于感情来说,犹如亵渎。</h3><h3><br></h3><h3>【4】</h3><h3><br></h3><h3>于是,我会更加倾向于动物之间独立完整的爱的表达,一只瓢虫可以安静地用尾部对着另外一只瓢虫的尾部,它们生活在某个地方,阳光轻微地照射,然后产下一窝小瓢虫,在绿油油的叶片背面爬行,顺着锯齿状的叶子边缘,探视新的世界,路上会遇见一只瓢虫,它们在懂事的那天,说好了,不会走得太远,时时遇见,就会告诉另外一棵芳香万寿菊细长叶子上的情况,常常转过身体,尾部相对,表达出来至深的爱恋……</h3><h3><br></h3><h3><br></h3><h3>(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h3>